第66章

顧雪柔沒聽清爸爸的話,問道:“什麽?”

“孝文,你去求他。”顧鲲鵬說道:“他今天上午來找你,就是念着舊情,你去求他找找關系,救救你媽。”

顧雪柔張開嘴,張了好幾次,都發不出聲音。

顧雪瑩聽明白爸爸的建議,立即搖頭,她在老海那邊兒混了幾年了,雖然從未跟江孝文打過正面交道,但是她知道他應該是那裏的常客。她駐場的那個“方舟”裏,有一個貴賓廳從不對外,應該是被江孝文和他的狐朋狗友包下來了,裏面進行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她全都有所耳聞。在那裏出沒的全是人渣啊,有一個算一個,沒有一個好東西!妹妹這樣純潔透明的小女孩兒,能離江孝文多遠就多遠,最好這輩子都別靠近他。

我滿身的爛泥巴,不介意滾得再髒點兒,小柔就算了,我們姐妹總得有一個幹幹淨淨地活着!顧雪瑩在心裏想,手上拉住顧雪柔,對她說道:“別去,江孝文沒有那麽大的本事,我知道怎麽解決這種事兒,你別插手。”

顧雪柔聽了她姐的話,立即眯細了眼睛,臉瞬間變得通紅,心底的氣沖上來,擡手推開顧雪瑩,氣道:“你解決個頭!”

說完這句話,她拿出自己的手機,撥了那個號碼——隔了這麽多年,她也不知道他換沒換手機號,只能試試。手機響了兩聲,那邊兒接通了——竟然真的接通了!

她聽見了好幾聲的喂,才反應過來,張開口,還是發不出聲音。

“小柔嗎?”她聽見他在那邊兒問,竟然叫的就是自己的名字。

顧雪柔低低地嗯了一聲,臉更紅,簡直要燒起來了。

“這個是你的電話?”他問。

顧雪柔又嗯了一聲,她爸和她姐都在眼睜睜地看着她,顧雪柔不知道為什麽,有些不好意思,起身就要進屋,卻被顧雪瑩攔在當地,不讓她走。

“我等會兒存下來。”江孝文說,然後又問:“你現在在哪裏?”

“我在家。”我剛到家,進門就發現我媽被人綁架了,我姐為了我那個混賬的媽又要去找壞人幫忙了,你能幫幫我嗎?她在心裏把這些話念了一遍,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你等我二十分鐘,我馬上過去接你。”江孝文說道。

顧雪柔呆呆地聽着,直到手機挂斷了,她還有點兒不太明白怎麽回事兒。顧雪瑩卻十分精明,意識到事情走向不對,立即問道:“他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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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馬上過來接我。”顧雪柔道,看着她姐,年輕的臉上全是茫然。

“這怎麽可以啊?”顧雪瑩立即說道,擡手拉着顧雪柔就要出門。

顧鲲鵬攔住大女兒說道:“孝文又不是什麽不相幹的外人,你這是幹什麽?”

我的爸媽一個太天真,一個太不天真,都夠讓人操心的,顧雪瑩在心裏想。她執意要把顧雪柔帶走,先把江孝文躲過去再說。

顧雪柔揮開她姐的手,不肯走,“我在這裏等他。”她說。她并不怕江孝文,也不明白姐姐為什麽要躲他。

“他不是個好人。”顧雪瑩對顧雪柔說道,姐妹之間也沒有什麽可隐瞞的,她和盤托出:“江孝文早就變了,他不是當年那個住在我們家對面,天天帶着你的鄰居家的小哥哥了。小柔,在我唱歌的地方有這個世界上最輕浮、最卑劣的人心,而江孝文在那樣的地方如魚得水地活着,他跟你不是同一類人。你聽我的話,離他遠點兒。”

顧雪柔看着她姐,臉上看不出害怕,是太天真還不懂得害怕嗎?顧雪瑩心裏有些着急地想,耳中聽見顧雪柔說道:“我只是求他幫忙,他是好人還是壞人,跟我有什麽關系?”

顧雪瑩一愣,看向妹妹,見顧雪柔的眼睛清澈見底,但是那清澈裏含着一股堅韌的神氣,讓顧雪瑩心裏一動。可她終究還是不舍得,還想勸妹妹跟自己走,顧雪柔已經攔住她道:“我心裏有數,什麽事兒都不會有。要是他能幫忙把媽媽弄回來,你趕緊給她找個房子,讓她躲得遠遠地!中國這麽大,她死賴在這個城市幹嘛?”

還不是為了等咱爸嗎?顧雪瑩在心裏想。不過她不敢當着顧雪柔的面說王爽和顧鲲鵬的那點兒爛賬,顧雪柔的脾氣不怎麽好,涉及到王爽和顧鲲鵬的時候,更是差到了極點,跟炸/藥似的,沾邊兒就爆炸。

顧雪瑩并不信任江孝文,她見多了龌龊事兒的眼睛,根本不相信這世界上還有什麽純真的男女情誼。不過她沒法說服顧雪柔,倔驢的脾氣比六七歲的時候還要差勁,認準了一件事兒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江孝文來敲門的時候,時間剛剛好二十多分鐘。顧雪柔去把門給他打開,看見江孝文穿着襯衫,袖子挽起來,露出肌肉線條分明的胳膊,胳膊上還搭了一件西裝,樣子像是剛從辦公室趕過來。晚上十點多了,他還在工作嗎?江孝文看見顧雪柔,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會兒,看向她身後,問她:“叔叔在家嗎?”

顧雪柔嗯了一聲,沒等說什麽呢,他向前邁了一步,已經進來了。

顧鲲鵬從沙發上站起來,時隔六年沒見,眼前的江孝文跟當年那個面容俊秀的少年差別很大,高高的身材健實有力,容貌極為硬朗,渾身上下氣勢驚人,一看就是有錢有勢的人精。顧鲲鵬好半天都沒法把眼前這個人跟當年那個背着背包,飛了半個中國出現在自己家家門口的少年對上號,一時之間發不出聲音來。

江孝文手上竟然還帶了伴手禮,也不知道他大晚上的從哪兒弄來的,煙酒糖茶一共四樣,很精致地用黑絲絨的盒子包着,裏面大紅綢子裹着。掏出來的架勢,不像是随便給他用的伴手禮,倒像是以前顧鲲鵬老家娶媳婦時,鄭重其事送到媳婦家裏的彩禮。顧鲲鵬連忙推辭,江孝文并不硬勸,他只是一邊遞給顧鲲鵬一邊兒随口說了兩句,顧鲲鵬就敗下陣來,只得收下了。

坐下之後,顧鲲鵬把求江孝文的事情說了,江孝文一邊聽一邊兒點頭,後來他問顧鲲鵬道:“阿姨她是得罪什麽人了嗎?”

顧鲲鵬有些尴尬地清了一下嗓子,他真心不想提王爽的那些醜事,尤其兩個女兒還在旁邊兒呢,可不說事情沒法解決。他吞吞吐吐地把孩子媽媽的那些底兒倒出來。江孝文姿态特別恭敬,表面上一點兒都沒看不起王爽的樣子,他不動聲色聽完,然後點頭跟顧鲲鵬說道:“我明白了,這事兒我應該可以幫忙問問,叔叔你別擔心。”

顧鲲鵬是個老實人,聽了這話,知道有希望,特別感激地說道:“真的給你添麻煩了!小柔的媽媽要是這次能沒事兒了,我就找個地方讓她躲起來,以後不讓她再抛頭露面的了。”

江孝文點頭說道:“能那樣當然最好。”他說完這句話,站起身來,伸手跟顧鲲鵬相握,要告辭了。

顧鲲鵬倒沒想到他這麽快就走了,連忙在後面送,顧雪柔該懂事的時候特別懂事兒,跟她爸一起送客。到了門口江孝文停了腳步,轉過身看着顧鲲鵬身後的顧雪柔,跟顧鲲鵬商量道:“叔叔,我有兩句話想跟小柔單獨說說,您看行嗎?”

顧鲲鵬有求于他,而且他跟顧雪柔顧雪瑩姐倆不一樣,他沒見過出沒另外一種場合下的江孝文,對他還是很信任。顧鲲鵬連忙說這有什麽不行的,推着女兒跟江孝文出去了,還叮囑顧雪柔不許犟,要好好說話。

顧雪柔只好跟江孝文下樓,但全程一言不發,她知道江孝文在不時地看着自己,她偏要直着眼睛目視前方,說什麽都不肯看他。

“還生氣呢?”他突然說道,眼睛看着她。

顧雪柔斜了他一眼,她不知道他這話從何而來,沒有開腔,那沉默不言的樣子在一個十五歲的少女臉上,顯得很酷。

她是真的酷!不光是眼神兒,一舉一動一颦一笑都酷到家了,而且因為目光清澈,眉目幹淨,她的酷還給人一種純真透明的少女感。

“我那天不是真的要打你。”他跟她解釋那天在夜場的事情。

不是要打我,你是要打空氣啊?顧雪柔還是不說話,她硬氣的眼神一直看着前面,始終沒看江孝文一眼。

“先是沒認出來,後來覺得跟你有點兒像,我就過來了。我是想試試這麽厲害的女孩兒的身手,不是真的要打你,別生氣了?”他接着說。

顧雪柔歪着頭看着他,神情依然不高興,不過總算是開口了:“你去那種地方幹什麽?”

“總有這樣那樣的事情,有的人就喜歡在那裏談。我沒認出來你姐,方舟裏作風不太對的女生很多,我以為她跟張世文你情我願,那種情形根本輪不到我來多管閑事。”

可即使是這樣,你也形跡可疑!顧雪柔在心裏想,如果是幾年前的小江哥哥,就算是談事情,又怎麽可能去那樣烏煙瘴氣的地方?他會嫌髒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在那裏也染黑了吧?

不過她沒有把這些話說出口,其實她心裏對江孝文去哪裏并不介意,如果不是發生她姐的事情,她會忠犬地認為江孝文天下最幹淨,渾身上下自帶淨化系統。他哪怕去糞坑滾一圈兒,出來都會光風霁月,纖塵不染的。

她的陰影是他坐在屋子裏,而一牆之隔的姐姐在廁所裏被人非禮,這讓她再忠犬,也無法幫江孝文自圓其說。即使她隐隐地覺得,或許江孝文真的沒認出來姐姐,那個包廂裏的光線真的很暗,她姐弄的那個舞臺妝容,仔細辨認都不容易看出來是她,何況在那種光線下。

當然最根本的原因,是她終究不願意給江孝文貼上人渣的标簽,混蛋到面對即将被強/暴的女孩兒,即使這個女孩兒素昧平生,他卻能視若不見!

她的小江哥哥,是個見到小女孩兒要跌倒,就立刻扶着她的椅子,讓她安全坐好的好男孩兒;是個看見滿身蚊子包的小丫頭,就領回家給上藥,還安全地把她送回家的熱心小哥哥;是看她受傷了,立即給她買消毒/藥棉和創可貼,呵護她讓她千萬別再粗心受傷的優質少年——

他的好處說不完,她的童年最美好的一段日子處處都有他的印記,當年他給她簽字的那些作業本子,她都珍寶一樣保留着,一本都沒丢!他輔導她功課,出席她的家長會,為了她跟她媽媽吵架,還說要把她領回家去當寶貝養着!

在将近三年的時間裏,他比親哥哥還親,陪伴她長大。

天底下最正直最陽光最溫暖的他,怎麽可能變成一個冷血的壞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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