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國慶節的這場暴雨一直持續到淩晨兩點半才漸漸停歇。
修覺坐起身, 看着一旁熟睡的冬長青，輕手蹑腳的下了床。
要不是冬長青，修覺還真不知道自己手機的電量這麽扛用，六點來鐘那會就剩百分之四十了, 他看了整整三個小時動畫片才自動關機，值得欽佩的是, 手機屏剛熄滅, 他翻個身就睡着了。
又是下雨天，又是睡同一張床，修覺又夢到了冬長青。
他站在二樓的陽臺上, 望着月光下還飄散着水汽的夜晚, 不論怎麽想, 都想不起來自己夢到了什麽，只記得夢中有冬長青的臉, 真真切切的, 一會乖巧的笑, 一會放肆的哭，頭發是長的, 從前往後梳着, 用什麽東西束了起來，露出白白嫩嫩的整張臉，看上去很神氣的樣子。
夢裏的冬長青，和他認識的這個，好像哪裏不太一樣, 至于哪裏不一樣，修覺說不出來。
……
冬長青醒來時，修覺正在挑選今天出門要穿的衣服，他穿着睡褲，光着上身，皮膚很白，一身薄薄的肌肉，頭發剛洗過，還滴答着水珠，水珠順着後頸滑到背上。
冬長青想起來自己要喝水這回事了。
他早上起來是必須要喝一杯水的，否則就渾身沒力氣，不過這段時間好多了，許是天氣涼快，身體沒那麽熱。
“修總……水。”
衣帽間裏的修覺頭都沒回，“在右邊床頭櫃。”
“謝謝。”冬長青一口氣幹了一杯水，還沒來得及往下咽，就聽修覺淡淡的說道，“收拾收拾，一會出門。”
對了！昨晚修總答應給他買手機！
冬長青跳下床，一溜煙的消失在房間裏。
聽着急匆匆的腳步聲，修覺不由的笑了出來。
其實，他完全可以買回來送給冬長青，可仔細想想，冬長青已經很長時間沒出過門了，像他這麽大的小孩，哪個不是天天的往外跑。
正好有時間，可以帶他出去逛一逛。
簡單的吃完早飯後，修覺開車帶冬長青去了商場，這家商場是修仁地産出色的傑作之一，也是修覺第一個經手的項目，有數不清的品牌争着搶着在這家商場建立專櫃，每年租金不菲，一大半的利益，全都流進了修覺的腰包。
別的沒有，就是錢多。
到了商場，修覺領着冬長青走進了一家手機專營店，“你看看，喜歡什麽樣的？”
店員迎了過來，笑眯眯的問修覺，“先生給弟弟買手機嗎？這款是我們最新發布的新款機型，外觀時尚簡約，很适合年輕人使用。”
冬長青看着那部手機，擺了擺手，“不，不要這個。”
店員以為他不喜歡，禮貌的将手機放了回去，又推薦別的。
修覺略有些疑惑，“為什麽不要那個？”
他覺得那款手機很适合冬長青，是冬長青喜歡的寶石藍色，關鍵還和他的手機是一個機型。
冬長青誠懇的回答，“不年輕了。”
“……你說誰？”
“說我自己呀。”
其實冬長青根本就不懂什麽樣的手機好，一款款看下來，都眼花缭亂了，最後還是修覺做主買了店員剛開始推薦的那款。
擁有了屬于自己的手機，冬長青開心的不得了，總是忍不住想去擺弄一下，就是解開屏鎖，他都覺得自己完成了一項偉大的壯舉，在商場裏完全不看路，修覺被他撞了兩下後毫不客氣的沒收了他還沒拿熱乎的手機，“冬長青，我們得事先說好，一天只能玩四個小時，超過了四個小時，我就扔了。”
“別扔……”冬長青墊了兩下腳，試圖把手機從他手裏搶過來。
夠不着。
将近十厘米的身高差，冬長青就是墊腳也夠不着被高高舉起的手機。
“我沒說現在就扔，超過四個小時，我一定扔。”修覺的食指壓在他的額頭上，用着巧勁兒硬生生的将他往後推了兩步，“你聽到沒有。”
冬長青收回手，用力的拽了兩下自己連帽衫上的帶子，後面的小帽子也跟着一翹一翹，聲音還有點不情願，“聽到了……”
反正手機都買了，回到家他想什麽時候玩就什麽時候玩，出來可是難得的一次，冬長青又不是傻子，當然要把握住機會，“修總，我們現在要去哪啊？”
“去……”修覺想說，去給你買幾身秋天穿的衣服，前段時間的睡衣也舊了，都要重新買，可他剛說了一個字，就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拉着冬長青的手躲到安全通道的走廊裏。
冬長青被按在牆上那一下的時候，有點懵，他眨着眼睛擡頭看修覺，“修總，你又怎麽了？”
“別說話。”修覺壓低了嗓子，用手掩住冬長青的嘴，微微側頭，向外看去，不遠處王宜然挽着一個戴着口罩和墨鏡的男人，正有說有笑的往這邊走，兩人手裏拎着不少價格昂貴的禮物。
那個男人，是季星臨，修覺認識他太久了，就算是看他走路的步态都能認得出來，當然也能預料到，如果被他們倆撞到自己和冬長青在一起，會造成怎樣的誤會。
對，誤會，他承認，自己起初的确有那麽一點點“睹物思人”的想法，可誰還沒有點想法呢，他小時候還想過成為超人，這都不算數，修覺敢理直氣壯的說，他從頭至尾，就是把冬長青當做……當做一項偉大的慈善事業？
管他的，現在的問題是，不管他當做什麽，在別人的眼裏，尤其是王宜然的眼裏，他都是把冬長青當做季星臨的替身看待。
除了不想讓王宜然和季星臨知道，修覺，更不想讓冬長青知道。
該死，他怎麽會把事情搞到這種地步。
“唔……”冬長青被捂着嘴，快要喘不上來氣，十分不适的動了動肩膀，而看着那兩個離他們越走越近的人，修覺卻更為緊張，半個身體都壓在了他的身上，“聽話，先別動。”
冬長青放棄掙紮了，他歪着頭，懶散的靠在修覺的肩膀上。
冬長青記着，頭幾天修覺還說，等國慶節過完，帶他去精神病院重新做個檢查，看看他的腦子有沒有回複正常。
現在可好，他正不正常不知道，好好的修總說瘋就瘋了。
看着季星臨和王宜然從商場後門離開，修覺長舒了口氣，緩緩的放開了手。
然後，一切都不對了。
他的手心濕潤，冬長青的臉頰微紅，少年的身體軟綿綿的黏在他的胸口，急促的喘息聲伴着清淺的香氣，不斷的沖擊着修覺的所有感官。
砰——
砰——
砰——
冬長青氣喘勻了，可修覺還是一動也不動，他擡起頭，十分困惑的問，“修總，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修覺猛地回過神來，向後退了一步，“我……”
他聽到了，刺耳的聲音，從他的身體裏傳來。
“修總，是不是你手機響了。”
什麽？什麽手機？
就像是被延遲了一般，熟悉的鈴聲這會才傳進耳朵。
“……是，是我的手機。”修覺清了清嗓子，甚至沒看打來電話的人是誰便接了起來，“喂。”
電話那邊傳來明朗的聲音，“修覺，你在哪啊？我和宜然在商場這邊看到你的車了。”
該死！他怎麽忘了自己把車停在後門。
“我在商場附近，有些事要處理。”修覺的聲音格外淡定，和平時無異。
“什麽事啊，要是中午不忙，我們一起吃頓午飯吧？”
“現在不行，這邊的事走不開。”修覺說着，眼神飄忽的往冬長青身上掃。
他是真的走不開。
“國慶還這麽忙，你是不是做老板的啊……行了，不打擾你了，多注意休息，拜拜。”
“嗯。”
電話很快就被挂斷了。
像是一個認識多年的老朋友，偶爾打電話來寒暄。
這種距離，讓修覺很舒服，很惬意。
“好了，我們走吧。”一個電話的功夫，修覺已經忘記了從他身體裏傳來的，那陣驚天動地的聲音。
冬長青全程狀況外，修總剛給買了手機，還突然發了瘋，自然說什麽是什麽，“去哪？”
“買衣服，不，先去趟洗手間。”
修覺倒還沒忘了自己一手心的唾沫，身上再怎麽香的人，口水的味道也一定不好聞。
冬長青跟着修覺走到洗手間門口，嫌棄裏面有股清新劑的味道，不願意進去，他抱着紙袋坐在椅子上，一臉乖巧的說，“我在外面等你。”
修覺想，自己就是洗個手，便點了點頭，“你別亂跑。”
“好~”
洗手池在男廁所裏面，修覺走進去，裏面空無一人，他看着鏡子裏眉眼冰冷的自己，腦海裏莫名冒出冬長青緋紅的臉頰。
他的臉又白又嫩，皮膚和嬰兒似的，修覺認為自己沒用多少力氣，可剛剛把手拿下來的時候，他的臉上隐約的留着青白的指痕。
修覺擡起手，那裏黏膩的口水已經消失了，不知出于什麽心理，他微微低頭，聞了聞自己的掌心。
仍然是，那股熟悉的味道。
雪山，深林的味道。
冬長青的味道。
好像，沒必要洗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