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好友
從黎多寶身後走過的學生,都在讨論今天的大考。
有人在對答案,有人在抱怨題太難了。
周莉莉從教室出來,和平常一樣身邊已經圍了一大群人,如衆星拱月一般。
女孩子們叽叽喳喳地興奮極了,讨論着自己已經申報的學校與專業。
人群中心的周莉莉,臉上洋溢着健康的紅暈,眼睛亮晶晶的。
“莉莉,你報了帝國大學,還是四大?”她身邊的人在追問。
全帝國有一萬五千多所職業學校,一百多所大學,其中十三所在帝星,這十三所之中,最頂尖的只有三所。
除了‘軍部直屬第一大學’之外,其它兩所分別是‘民族四聯大學’與‘帝國大學’。
軍一大,一直以來以過于嚴酷的學習、訓練環境而出名,再加上高意外死亡率,中上層家庭的出生的學生很少會選擇它,更何況是她們十一中這樣的重點學校。
而民四大與帝國大學,前者以文學、藝術出名,是花花公子的聚集地。後者以則是政治家、科學家的搖籃,電視上經常會出現的面孔,明星、政治家,幾乎大部分都是出自于這兩所學校。
十一中是的辦學目标,就是為了這兩所學校服務。
周莉莉看到黎多寶,連忙擠出人群跑過去:“我報了帝國大學,你報了哪一所?應該也是帝國吧?”
一群女孩又跟着圍上來,也跟着起哄:“黎多寶肯定是選帝國呀,她成績好,又不喜歡民四大那些醬醬釀釀的東西。搞理論科學不是很好嗎,就算不搞科研,那坐辦公室也挺輕松的。”
周莉莉非常興奮,一雙圓圓的大眼睛盯着她:“是不是?”
“這下你們都猜錯了。她報了軍部直屬第一大學。”往辦公室去的班長,揚揚手裏厚厚一疊志願單。
“怎麽會?!”女孩子們瞪大眼睛紛紛叫起來:“騙人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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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幾個跑過去攔着班長:“給我看給我看。”
随後發出驚嘆:“真的。”對站在那裏的黎多寶大聲叫:“去軍一大?你神經病啊。”
哪怕并不是真的那麽喜歡她,但确實是真情實感地震驚了。
黎多寶是全省綜合第一的成績轉到十一中來的。
九年級分班的時候,又以年級第一的成績進入了A班。
這樣的人,怎麽可能去軍一大。
老師聽到都能活活氣死。用他們年級主任的話說,軍一大就是一架吃人不吐骨頭的國家武裝機器。況且還有新生百分之五十淘汰率,外加百分之十的意外死亡率。
人才送進去就是白給。
何況軍一大與其它大學的入學機制不同。
帝國教育的流程與古早的時候本來就已經不一樣了。原有的高中三年,早在幾百年前就已
經壓縮到了九年基礎教育之中了,現在完成一到九年級基礎教育之後,就會按分數高低與個人志願,将達标的學生都分配到相應的大學。
而軍一大又更不同。
比如黎多寶,大考分數如果合格,雖然也是會被送往軍部直屬第一大學,但卻并不是正式入學,而是會開始為期二年的基礎訓練。
二年後,各項體能與器械操作成績達标,才會再次根據各科成績與能力的分數,進行專業分配,這時候才有學籍,同時也會加入軍籍。
并且軍一大不比其它兩所學校,它本校科目分類非常複雜,不提指揮系,光兵種專業就有二十四個之多。并且分配到哪個專業是由學校來決定,并不接受調劑。
正式開始專業課程之後,也仍然是全程奉行淘汰制。
除此之外,如果出現緊急情況在校學生也要上戰場。
五年前與異星的對戰,雖然帝國獲得了勝利,但是險勝,不說軍隊是什麽情況,連當時軍一大的學生都幾乎是全員覆沒。
“怎麽能去軍一大呢?”女孩們叽叽喳喳的。
教室裏有個高聲在問:“誰啊?誰要去軍一大。”一堆人往這邊跑過來湊熱鬧。
十一中是重點學校,全校估計就她一個人報這個的。要是再呆一會兒,大家要呼朋引伴來看猴了。
黎多寶不想被圍觀,匆匆地對周莉莉說:“我先走了。”一溜煙就跑得不見了。
女生們圍着周莉莉直嘀咕:“她幹嘛啊?”
“可能因為家境的關系吧。”有人說:“長了眼睛的,都知道她家裏窮。你們想,她雖然長得好看,但以她的性格肯定不會做藝術卦,所以民四大就不提了。可去帝大呢,就算以最優秀的成績畢業,沒後臺從政有什麽前途?她心高氣傲的,肯定不甘心在辦公室做個小職員混吃等死。搞學術的話又難免清貧。要出頭,就只有軍一大還可以拼一下。”
“哎。命運啊。”
大家雖然都表現得惋惜,可也有些微妙的慶幸。
在學校被統治了這麽久,黎多寶這三個字,就像不可逾越的大山把每個人都壓在下面,可以後就不同了。不論多好的成績,未來卻未必會比她們這些人更有出息。
“她也怪可憐的。今天來又有傷。我問她,她說是自己摔的,肯定又被打了。”
“上次開家長會,她爸真的一點素質都沒有。”
“我覺得她爸,雖然沒素質,但看着是個老實人,不會打人吧。你們沒看見嗎?他和班主任說話的時候,點頭哈腰的。不像是脾氣暴躁的樣子。”
說着問周莉莉:“我記得上次是你哥來給你開家長會吧,她爸還和你哥搭話呢,不是我說,說話的時候那表情,也太那個了,背都挺不直,跟個哈叭狗一樣,是不是?你也看見了的。”
周莉莉把提在手裏的書包背到身上,回頭看了問她的人一眼,道:“這麽說話有意思嗎?你爸挺體面?你爸不也找我哥搭話嗎?我看你爸背也沒有多直。”說着,轉身甩着馬尾,離開了教學樓。
被她嗆了的女生紅着臉站在原地,見其它的人相互交換眼色,最後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憤憤地說了一句:“不就是有礦嗎?也不看看現在蕭條成什麽樣子,到處都是廢棄的廠房,礦都挖幹了,吃老本而已,也就在我們這樣的小地方嚣張,等去了帝星,她家算什麽呀?”猛地推開擋在前面的人,怒氣沖沖地走了。
周莉莉到校門的時候,黎多寶已經不見了,她看到自家的車停在不遠處,走過去發現開車的是周笛安,十分意外。
但上車只對着周笛安一個人,就是一臉氣鼓鼓的,并不是平常遇什麽事都溫溫柔柔的模樣了。
周笛安看看外面,沒見到黎多寶,并不在意,啓動車子,問:“怎麽了?”
周莉莉耷拉着眼睛:“黎多寶報了軍部直屬第一大學。”上車後一路去,都沉着臉,像正在一個生氣的洋娃娃。
“你到時候,會有其它的好朋友。”周笛安心不在焉。
“那有什麽用?”周莉莉抱着書包,氣道:“我不要其它的朋友,她們又不是第一名。我要黎多寶喜歡我。我要她和我上一個學校,以後我結婚,她要做我的伴娘,她眼睛的顏色和粉色的伴娘服最搭了。我們老了,也會在一起玩。”
周笛安打着方向盤,笑了一聲。這還想得挺遠。
不過這樣的熱情,他也不是頭一次見了。老來相伴短時間是看不到,但分道揚镳是常有。
“我不喜歡她去上什麽軍部直屬第一大學。”周莉莉大眼睛撲閃撲閃,問周笛安:“杜子騰不是在帝國大學嗎?他放假回來了吧?黎多寶一定喜歡他。”說着興沖沖,拿起手機。
“你怎麽知道黎多寶喜歡他?”周笛安語氣平平。
周莉莉滿不在乎:“之前的那幾個不都很喜歡他嗎?黎多寶也會喜歡他。”
扭頭見周笛安若有所思,問:“怎麽了?”
周笛安說:“她不會喜歡杜子騰的。”狹長的眸子微微下垂,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着方向盤。
周莉莉皺眉:“我不管!”纖長的手指在手機上靈巧地跳動。過了一會兒,再放下手機時,心情已經好了起來。輕聲哼着歌,躊躇滿志的樣子。
随後撥通了黎多寶的手機,聲音立刻軟軟的又可憐:“黎多寶,你在哪裏呀?我跑出來的時候你已經不見了,早上也是。你怎麽不等等我?”
……
“有事?哦~!”
……
“那你晚上有時間嗎?要不今天還在我家睡吧。順便幫我對對題。感覺今天沒考好,不知道能不能過分數線
。唉,好煩啊。求求了,幫幫我嘛,我好痛苦。”可憐巴巴的樣子:“那你一定要盡量哦。”
看她挂了電話,周笛安問:“她要是不來呢?”
雖然并沒有在電話裏得到肯定的答案,但周莉莉躊躇滿志:“她不會不來的。”
黎多寶看樣子是和家裏鬧翻了,沒地方可以去。雖然不情願,只能來依靠她這個好友。并且,現在大考結束三天後出成績,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就要去各高校報道,黎多寶就算有把握得到學費減費的待遇,也需要生活費。
“她不會找我借錢,但是杜子騰大義凜然地主動要‘借’她學費,那她就會半推半就地點頭了。肯定還會要求付利息。”周莉莉的笑容總是甜美沒有攻擊性:“我們多寶就是這麽可愛。”
據她多年的交友經驗與她對黎多寶的了解,這件事不可能會出什麽差錯。
一個從天而降救苦救難的白馬王子,沒有哪一個身處泥濘之中的少女能斷然拒絕。
而為了一個王子,志願又算什麽?
拼上命都不确定最終能不能獲取的未來,哪有仿佛觸手可得的‘王妃夢’更有吸引力。
不可能!
那邊的黎多寶挂了電話,正往奶茶店去。
這一條街,偶爾有學生過來兼職,她也是其中的一員。
她打工的奶茶店裏,老板是個年輕人,不到三十歲,平常打扮得很新潮,和店裏的員工說話并沒有架子。不過學校放假的話,他這裏也打算暫時停業了。
黎多寶在這裏幹了好幾年了。
在學校周圍開的店,早上、中午和晚上學生上學放學的時間客流最多,老板忙不過來。她得在大批學生湧出來之前,趕到小店幫忙,每天加起來按工作三小時算,一小時三十塊錢,一天九十塊,兩學期九個月結算下來每個月兩百七十,她最近的兩個學期都沒領過錢,全攢在店裏,一共是兩千四百三十。
老板給她湊了個整數:“一共2500。”
2500對她來說是一筆巨款。
以前每個月結,但每每錢拿到手裏,家裏總有用處。
黎媽并不會強制她和姐姐交多少家用。
但總是缺錢,米沒了、電費要交、菜攤老板到家裏來要賒賬了、私接的電線又燒壞了,黎媽不找那個男人要錢,天天在家哭,開支便只能由已經工作的姐姐來補貼。好不容易這些結清,小病小災上一趟醫院就沒剩下多少,然後手裏沒錢,米又沒了,電費又要交了……
死循環。
沒她這些錢的時候,光姐姐的工資能過下來,有她這些錢的時候,也并無剩餘。
後來姐姐跟她講,不要再拿錢回來。
她從九個月前,開始把錢暫存在老板那裏。
現在手裏的就是全部的財産。
“謝謝老板。”黎多寶沒有客氣,把錢放到書包裏。她
有時候工作時限會超過很多,多出來的就算是小小的補償吧。
這些二千五不多,但對她來說也不少了。
從這裏到帝星的船票是兩千一,還剩下四百應該足夠她到校報道。
軍一大是全包制,入學生什麽也不用帶,其實就算帶了也得上交保管離校的時候再取回。
“考得應該不錯吧?”老板問:“有把握嗎?”
黎多寶點點頭,軍一大是這三所學校中分數線經對來說最低的。她考完之後估算了一下,自己進分數線最高的帝國大學都應該是綽綽有餘。
“啊,那就可惜了。”老板長長嘆了口氣,他得重新找幫手了。
黎多寶走出小店,重重地吐出一口氣。一擡頭就看到了黎媽。
她十分瘦弱,身體微微躬着,站在學校門口向裏面張望,黎爸跟在她身邊,兩個人時不時攔着路過的學生打聽着什麽。
黎多寶站在馬路對面,看着兩個人的身影。
在她還沒來得及反應之前,黎爸回頭就看到了她。
他頭發亂蓬蓬的,五官平凡,看着老實巴交。這也是鄰居們對他的評價“話不多,是個老好人。”
看到黎多寶立刻穿過停在校門口來接人的車輛,跑到他面前,一屈膝就跪了下來:“我不是人,我畜生也不如。你別記恨爸爸,爸爸不是故意要打你的。”
黎媽跟在旁邊,默默站着抹眼淚。
兩個人頭上花白的頭發,在風中微微顫抖。
不過一會兒,幾個人的周圍就圍了一群人。
黎多寶以為自己會羞憤難當,但只是看着面前的人,沒來由地感覺到反胃。
真實地反胃。
什麽東西攪得她整個胃都痙攣扭曲起來,讓她想吐。
“算了吧阿寶。你看,你爸爸也知道錯了。”黎媽媽怯懦地跟在旁邊勸和:“回家吧。你在外面也沒處可以去。多危險啊。我們都很擔心你。”伸手想要來拉她。
人群人議論紛紛,還有什麽人拿出了手機拍攝下來。
黎多寶有那麽一瞬間覺得,伸向自己的不是媽媽的手,而是什麽怪物的觸須。
因為媽媽明明知道,這個男人是怎麽樣的,卻還是這麽做了。
明明知道他在外人面前下的跪,只會在之後百倍地打回來。明明知道今天他丢了這麽大的臉,是不可能輕易就算了的。就算并沒有人逼迫他,是他自己選擇了這樣叫人側目咂舌的方式。
但在他看來這全部都是她的過錯。
‘家’這個字,如果拟人的話,在此時的黎多寶眼中,就是個長滿了觸手的怪物。
她一但被觸手抓牢,下刻就會被吞噬了。
因為她猛然退開一步。黎媽媽伸手抓了個空,哭着也在她面前跪了下來:“媽媽都是為了你呀。回去吧。你一個人在外面怎麽能行呢?你要是不回去,我也不活了。
”
圍觀的人在說些什麽,黎多寶一句聽不清,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媽媽,整個腦袋裏都是轟鳴聲。
媽媽不知道嗎?明明是知道的,但為什麽跟着這個男人,對自己的女兒以死要挾?
如果自己回去之後真的被打死了,她在意嗎?
也許她會向人哭訴,說:“我也沒有想到會這樣。”“如果知道的話,絕對不會叫她回來”
但也只是這樣輕飄飄的兩句話而已。
就像那一年,媽媽叫她去鄰居家吃蛋糕。
她很想吃,因為她從來沒有吃過,但卻不敢,不能去,爸爸知道一定會生氣,會邊打人邊大罵:“家裏沒有飯吃?老子沒給你飯吃?要去別人家丢老子的臉讨口吃的?”
可明明已經因為各種微小的原因而挨了那麽多次打的媽媽當時卻說:“沒事。去吃吧,爸爸不會生氣。”把她推進了門。
雖然她始終沒敢吃,只是瑟瑟縮縮地站在一邊。
但爸爸回來還是生氣了。胳膊被打斷,上了一個多月的石膏。
當時,媽媽送她去醫院時,也是這樣哭。
這麽痛心疾首地悲痛欲絕喊着:“沒想到他這麽沒有人性。”“如果知道的話,絕不會讓她去的,我就是看她可憐,長這麽大連蛋糕都沒有吃過。”
人人都圍着媽媽,陪她心酸,說她可憐時,她終于深感籍慰了嗎?
許多這樣的事,在這個瞬間都浮現在黎多寶眼前。
以前它們似乎從來相互無關,各自沉在某處。
現在猛然浮上來像一大網。
罩在她頭頂的大網。
又或者,媽媽真的不是故意的。
黎多寶看着面前的人,心髒跳動的像急鼓。
也許是真的心疼女兒沒吃過蛋糕,就像現在,是真的不願意她在外面沒有依靠。
也是真的沒有看到,那個男人在家裏愛毛手毛腳。也不知道為什麽女兒們的房間門夜裏總是反鎖着。
她只是……太愚蠢。
沒有足夠的勇氣離開,又沒有足夠的智慧從過去的遭遇之中總結出任何的經驗,甚至也無法看到可預見的未來。
只是個地地道道的傻子。
黎多寶擡頭向四周看去,每個人的表情在她眼中都顯得怪異而扭曲。
不明就已痛斥她不孝的聲音,此起彼伏。
坐在不遠處車裏的周莉莉,正遠遠看着這一幕。
她是看到同學群裏有人發現場照片才知道的,周笛安開車調頭帶她回來。
周笛安點了只煙,看着遠處人群中倔強站定不動的少女:“現在幫她解了圍,她一定非常感謝你。”
小女孩總是愛玩這些友情的游戲。
喜歡所有人都愛自己,喜歡好友是最優秀的那一個,這才是真正可以炫耀的資本。但黎多寶這個人,對誰都不冷不熱的,叫周莉莉很是煩惱,但也更加興致勃勃。
但此周莉莉手搭在門上,凝視着人群聚集的那邊有些遲疑。
一陣驚呼聲中,一個人影突破了人群。
是黎多寶沖出來了,她手腳并用地爬上的擋在面前的車輛引擎蓋,一輛一輛地翻越橫跨所有停在幹道上等紅燈的車輛。
身後有人向她追過來,可她一次也沒有回頭,狼狽又敏捷,所經之所一片罵聲,她也并不理會。
才幾分鐘,随着車身的震動,黎多寶已經爬上了周莉莉的車蓋,但雖然兩個人最近的時候,只隔着一個擋風玻璃,她卻并沒有看進來。
身後那個男人抓住了她背在背後的書包,把她拉倒在車蓋上,她就索性掙脫了丢掉它。
書包口袋撕裂時,不多的粉紅色鈔票從裏面被甩出來,掉得滿地都是。
周莉莉的歷代好友們都是乖乖巧巧的大家閨秀,但她不是,她像荊棘草,明明看上去是一個文靜的好學生,可撕開了,裏面仿佛住着一只野獸。
狹長銳利的眉眼與飒然風揚的長發,在火光電石之間印入旁觀者的眼簾。
而她飛快地跳下了車蓋,沖到了另一邊的步行道上,随便找了個方向狂奔而去了。
那個男人并沒有再追,他急急忙忙地停下來,撿拾地上掉落的錢。
女人也連忙停下來幫他。
周莉莉坐在車中,看着外面兩個人。臉上并沒有什麽表情。
等他們走時,地上一張錢都沒有留下,但破書包和其它從書包裏掉出來的東西都留在原地。
周莉莉下車,從路人手上搶過一張被遺落的紅票子,在車流中撿回了破書包和落得滿地的書本。
回到車上抱着這個書包坐了一會兒,她才撥通黎多寶的電話。
“黎多寶,你吃飯了嗎?你陪我去吃飯吧。”不提剛才發生了什麽,聲音雀躍。
她知道黎多寶沒有吃飯。
早上她看過了,黎多寶口袋裏只有二塊錢。
足夠坐公車從香榭麗到十一中,早上到學校之後,她匆匆就進了考場,中場休息時一直在看書,到下午最後一場考完,直至現在,身無分文。
但電話那邊的人說:“吃過了。莉莉我還有事情。不會去你那裏了。我們帝星見。”沒有傾訴,更沒有沮喪。聲音平靜,仿佛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
沒有等周莉莉開口,通話就結束了。
放下手機周莉莉突然意識到,周笛安沒有說錯。
黎多寶是不會喜歡杜子騰的。
也不可能去什麽帝國大學。
她不是遇事需要人為她遮風擋雨的那種人,也不會把希望寄托于別人向自己伸出援手,或什麽白馬王子。
生活中的每一個刺痛她的東西,都不會是讓她龜縮在別人羽翼下的理由,只會變成她向前疾奔的助力。
她不會成為坐在辦公室裏文件架後消磨一生的人。
不會按別人所想的,去改變選擇。更不會在婚禮上穿粉紅色的伴娘服,只因為跟她說這顏色跟她眼睛的眼色很配。
也永遠不會是陪她吃飯逛街消磨時光,點綴她閑暇生活的所謂‘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