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太素九針
望京,皇城所在,自是熱鬧非凡,陸呦呦和小湯圓在驿站下了馬車,打算找個客棧落腳,雨,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陸呦呦在街邊買了把傘,還給小湯圓買了頂小鬥笠和雨披,鬥笠上編了一對兔耳,雨披上有一個竹編的小圓球,好像兔尾巴。據說是望京最流行得樣式,孩子買回去就天天盼着下雨。陸呦呦看小湯圓喜歡,就給她買了一套。
一大一小走在雨中的望京,街上行人不多,兩人慢悠悠的找客棧。
“娘親娘親,前面好像是流氓叔叔。”小湯圓拉了拉她娘親的手。
陸呦呦倒沒注意前面,她望着兩邊在找客棧。聽小湯圓說話,她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小湯圓說的是楚燼。他也在望京麽?她擡起傘,果然不遠處,一男一女打着傘走過來,男的高挑挺拔,面容俊秀,劍眉星目,眼眸漆黑,正是多日不見的楚燼,那女孩青蔥年紀,面若桃李,笑靥如花,好一對璧人。
陸呦呦看了眼,就低頭垂下了傘,牽着小湯圓與楚燼擦身而過。
楚燼本不愛應付這些貴族小姐,無奈今日進宮,正碰上皇太後招待官家未出閣的小姐們,出宮時又趕上皇太後的宴席結束,皇太後就讓自己送這位丞相的小女兒回家。走到半路還下雨了,他就想找個轎子送她回去,偏偏這小姐還不依,非要在雨裏走,還吟出首詩來,楚燼只好買了傘,這小姐還非要挽着他,說這樣不會淋到雨。
是他在邊關太久了?還是現在世風日下?官家小姐都這麽主動了?正百無聊賴的走着,剛過去的人身上一股淡香飄來,是她!猛地回頭,那一大一小已經消失在街拐角了。
楚燼心裏有點空落落的,任由那位小姐拉着自己往前走。
陸呦呦找了一家寬敞幹淨的客棧,八仙樓,開了間上房,要了熱水,這一路舟車勞頓,她和小湯圓都要好好洗個澡。
“娘親,剛剛那個是不是流氓叔叔啊”小湯圓在熱水盆裏泡着玩水。
“嗯,是他”陸呦呦也脫了衣服把自己浸在溫熱的浴桶裏。
“那娘親為什麽不和他打招呼”小湯圓歪頭問
“嗯。他當時應該不方便吧。”陸呦呦想了想,若是她當時開口,怕是會讓他身邊那位女子誤會。回想了一下,真是男才女貌。
楚燼回到王府就看見自己留給陸呦呦的影衛在大廳等着複命。
“王爺。”影衛抱拳行禮,“陸姑娘已經安全抵達望京,屬下回來複命。”
“嗯。她這一路可還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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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算順利,遇到兩次打劫的,都被屬下解決了。陸姑娘應該是知道有人暗中保護她。”影衛偷眼看了下楚燼,王爺怎麽又變回原來的樣子了?沒什麽表情的臉,讓人看不透的眼睛。
“嗯。”楚燼點點頭也沒說什麽,揮退了影衛,想起剛剛在街上那一抹淡香,還有雨幕中那個模糊的背影。他想她,離開的越久,越想她。他努力抑制這股思念,他覺得自己已經成功了,他已經不會失眠,也不會想起她了,但是就在剛才,那抹屬于她的味道,輕易的在他的心上敲開了一個大口子,他對她的想念席卷而來,激蕩在胸口,有點疼。他想見她,哪怕就偷偷看一眼,他想她那雙小鹿一般的眼睛,想她帶着笑的嘴角,想她生氣時通紅的小耳朵……
“來人。”
“屬下在!”
“她們。。住在哪?”
“八仙樓。”
楚燼出了門,剛出去又回來了,他不能見她,他們不會有未來的!但是他想她……他又出門,想了想又回來,現在去,自己忍的半個多月不是前功盡棄了麽!但是他想她……他又出門……
影衛們就看着他們王爺在門口進進出出,一起嘆氣,果然遇到和陸姑娘有關的事,他們王爺就會變的不正常。
丞相府,“爹~女兒回來了~”嬌俏的少小姐歡快的跑進書房。
“是翎兒回來了啊。今日的宴會可還好?”老丞相膝下兩子一女,最為疼愛這個女兒。
“還好,爹你知道是誰送女兒回來的麽?”岳翎兒臉紅紅的笑。
“是誰家的公子啊?”岳丞相看他女兒這般羞态,就知道肯定是女兒中意的人。
“是五王爺,楚燼。”岳翎兒嬌羞的低下頭,臉蛋通紅。
“哦?居然是他。”岳丞相滿意的笑起來,“這五王爺年紀輕輕就封了王,雖然不能繼承大統,但是手握兵權,隆恩正盛啊。”
“爹。。誰和你說這個了…”岳翎兒不滿意的嘟起嘴,“那他這個人…怎麽樣啊?”
“哈哈哈,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岳丞相大笑起來,“我聽說這五王爺在邊關是戰無不勝啊,也從不沾花惹草,有勇有謀,潔身自好,是可托付終身的良人啊。”
“爹!誰!誰問你這些了!不理你了!”岳翎兒羞赧的跑出書房,回自己的小院去了。
岳丞相收起笑容,看着女兒的背影,面色陰沉,“可惜,他似乎并不能為我所用啊。”
清晨,陸呦呦推開窗,雨後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
“娘親我們今天幹嘛去?”小湯圓拿着頭繩過來,要陸呦呦給她紮辮子。
“我們今天就要去師父的故友那裏幫忙。”陸呦呦給小湯圓紮好辮子,又幫她整理了一下衣服,背上藥箱子。
“走吧,先去吃早飯。”陸呦呦牽着小湯圓出了房門,大廳裏居然空無一人。
陸呦呦有些奇怪,一個吃早飯的都沒有?叫來了小二,“小二哥,為什麽今天早上這麽冷清啊?”
“姑娘有所不知啊,昨晚上,禦史趙大人家被滅門了!”小二砸咂舌,“天亮才被發現,這不大家都去看熱鬧了。”
“趙。。禦史?不好!”陸呦呦騰的站起來,拉着小湯圓就走。
“哎?哎?客官?早飯還要不要了?”小二無奈的甩甩手,“得,又走一個。”
陸呦呦急步趕往信上的地址,姓趙的禦史,不會就是飛鴿傳書的那個趙禦史吧?
到了。圍觀的人裏三層外三層,隔着厚厚的人群,都能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氣。陸呦呦的心沉了下去,看來這次,她是來晚了。帶着小湯圓擠了進去,衙役們正一具一具的向外擡屍體。
“真慘啊…全家上下七十九口,一個都沒剩下啊。”
“是啊,連奴仆婢女都殺光了啊。”
“血水都流到街上了。。太可怕了。”
圍觀的左一句右一句的說,陸呦呦有點難過,如果她昨天沒有去住店,而是直接到趙府,可能就不會……
“娘親…如果我們昨天就來了,是不是也會死。。”小湯圓沒見過這麽多死人,有點害怕的縮在陸呦呦腿後面。
“……”陸呦呦穩了穩心神,繼續看,衙役把最後一具屍體擡了出來。
“哎呀,是趙禦史的小公子啊!才十幾歲的孩子都不放過啊。”
“趙家的小公子?”陸呦呦凝神看去,這孩子渾身失血,雙目緊閉,眼看是不活了。
“等一下!”陸呦呦攔住了擡屍的衙役,“他還沒死,我能救他!”
“這位姑娘渾說什麽啊?這人流了這麽多血,哪還能活啊?”旁邊的人又議論了起來。
“我真的能救他!再晚就來不及了!”陸呦呦執拗的擋在衙役面前,衙役們也沒了主意,轉頭看捕頭,這位捕頭是望京府的金牌捕頭,秦墨。
秦墨打量着陸呦呦,陸呦呦也看着他,眼裏是焦急和堅持,似乎是被這眼神打動了,秦墨走過來,“他已經沒了氣息,姑娘要如何施救?”
“來不及細說了,請幫我準備一間幹淨的房間,我真的可以救活他!”陸呦呦急的抓住秦墨的手。
秦墨一愣,當即揮揮手,找了最近的客棧,把人擡了進去。揮退了衙役,秦墨留在房裏,他很好奇,都沒呼吸了,還怎麽能救?
陸呦呦讓小湯圓去燒熱水,打開藥箱子,用剪刀剪開染血的衣服,果然渾身都是傷口,還在往外流血。
陸呦呦打開針包,深吸了口氣,花谷醫術繁雜深奧,最精妙的就是太素九針,這九針又能繼續演化,最多能施八十一針,但是極費心神,一般情況也用不到,所以陸呦呦幾乎沒有用過。看着面前沒了呼吸的少年,不使出絕學,怕是和閻王爺搶不來人。
當下凝神定氣,指尖寒芒不斷,幾大穴都上了針,止住了流血,陸呦呦拿出一根帶線的銀針先在滾燙的熱水裏過了一下,又浸了浸白酒,将少年身上的傷口盡數縫了起來,抹上花谷特制的百花金瘡膏,又用紗布仔細的把傷口包了起來。
秦墨在邊上看着,連呼吸都放慢了,生怕自己發出什麽聲響打擾到陸呦呦,也許真的會有奇跡?
陸呦呦把少年的傷口包紮好,小湯圓給她擦了擦汗。
秦墨以為結束了,就起身,“這位姑娘…”
“噓!”小湯圓回頭用力對他噓了一聲,小聲說:“不要打擾娘親!”
秦墨抿了抿唇,又坐下看。
陸呦呦仿佛沒聽到,看着針包裏的銀針,成與不成……還望師父保佑吧!
當下雙手并用,十幾根銀針就落了下去,這八十一針絕技除了下針要準,還要快,極短的時間內,精神要高度集中,下針的順序,位置,都不能有絲毫的差錯,陸呦呦沒什麽武功底子,全靠平日的練習,不出片刻,八十一針已經施完。剛剛氣息全無的少年,胸口竟有了起伏。
秦墨驚訝的站起來,這……這簡直是起死回生啊!再看陸呦呦,臉色蒼白,“噗…”噴出一口血來。
“娘親!”小湯圓撲過去抱住陸呦呦,眼淚汪汪的。
“我沒事…只是損耗了些心神…”陸呦呦擦了擦嘴角的血,“去拿紙筆。”
小湯圓鋪開紙,研好墨,陸呦呦身形微晃,提起筆,穩了穩,開了張方子,遞給秦墨,“煩勞大人……按這方子抓藥……”說完竟暈了過去。
“小湯圓?小湯圓醒醒。”陸呦呦捏了捏肉乎乎的小臉蛋。
“唔?娘親?”小湯圓迷迷糊糊的起來,揉揉眼睛,“娘親!你沒事了?”
“沒事了。”摸摸撲到懷裏的小湯圓,“這是哪?”
“這裏是望京府衙。是那個捕快叔叔帶我們來的。”小湯圓在陸呦呦懷裏蹭蹭
“那趙家那個小公子呢?”
“那個小哥哥有呼吸了,只是一直沒醒。”小湯圓扶陸呦呦起來。
“我去看看他。”陸呦呦看藥箱就在桌子上,就背起來打算出去。
陸呦呦剛走到門口,門就被推開了,進來的是剛剛那個捕頭。
“姑娘可還好?”秦墨關切的問,“在下是望京府的捕頭,秦墨。”
“多謝秦捕頭關心,我沒事了,想去看看趙小公子。”陸呦呦施了一禮。
“好,那我帶路。”秦墨在前面引路,“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陸呦呦”
“看姑娘醫術超群,不知師承何處?”
“家師不讓說。”
“……”秦墨也不再問,這姑娘面容清秀,說話直爽,對人冷淡,不懂人情世故,救人的時候卻又竭盡全力,怕是哪個世外高人的關門弟子吧。
到了趙小公子的房間,這少年躺在床上,呼吸平穩。陸呦呦把了把脈,沉吟不語。
“陸姑娘,小公子何時能醒?”秦墨有些着急,這孩子如果醒了,就能知道是誰滅了趙禦史全家。
“不知道。”陸呦呦起身嘆了口氣,搖搖頭:“還是我來的太晚了,雖然我保住了他的性命,但是他失血過多,什麽時候能醒……我也沒什麽把握。”
秦墨一聽,“來的太晚是什麽意思?難道姑娘早就知道趙家會有此一劫?”
陸呦呦想了想,拿出那封飛鴿傳書,遞給秦墨,“秦捕頭請看,半個月前,我收到趙禦史的信,他想請我師父來望京救他,師父三年前已經過世了,我只當是他這老友身患重疾,所以替師父來救他一救。沒想到我昨日剛入城,今日就出了這種事……如果我能早些來……”
“姑娘無需自責,如果你早些來,可能也會慘遭毒手。”秦墨看陸呦呦神傷,出言相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