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瞞着你的事

夏亦航甩給eric一把鑰匙,勉強鎮定道:“離這裏兩條街外,有我名下的另外一套房子。你帶夏亦舸過去,今晚住在那兒,明早我帶着你的行李來接你去機場。抱歉了。”

eric看他已經是難得的無法冷靜,就好心地扶着兀自嘤嘤嘤的夏亦舸坐電梯下去了。

諾米遙經歷過各種面試,可還沒有哪一次踏進一間屋子時會這麽緊張。還好這公寓不是直接修的電梯入房,還能給他一點緩沖的時間。

門推開的那一刻,他終于領會到eric所說的密集恐懼症是什麽意思,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夏弟弟能在這房子裏堅持住下去也是一種本領。即便是他自己,整日看着這密密麻麻數不清的自己的照片,也會覺得審美疲勞的。

“就……你為什麽不貼幾張大的,而是要貼成這樣呢?多費勁啊!”

夏亦航一怔,沒想到他第一句發問的居然是這個。沉默了幾秒後,他道:“無論是什麽表情的你,我都想看到。”

諾米遙仔細地看了最近的幾面牆上挂着的照片,不過就是無表情的、笑的、皺眉的、撇嘴的,不至于豐富到能鋪滿這大平層裏的每一面牆和天花板。但這會兒他可不敢說一句會讓夏亦航誤以為他在讨厭這房間布置的話,相反,他得讓他覺得這不是什麽需要掩藏的事。

“這套房,和你在c城書房裏的布置是一個風格。”他不帶褒貶色彩地客觀敘述,接着笑了笑,“我說,要不撤一面牆下來換成你的照片怎麽樣,讓我也能對着做做白日夢啊。”

夏亦航皺眉,“真人就在面前,還需要對着照片做什麽白日夢?”

諾米遙擡手捧住他的臉,認真地道:“對啊,真人就在面前,你再這樣藏着我的照片遮遮掩掩,我要吃醋的。”

方才還不解的夏亦航忽然懂了他的心意,這再淺顯不過了,就像諾米遙平時說的那樣,“我不想你不開心”。

他沉吟片刻,道:“你跟我來。”

諾米遙見他帶着自己往廚房走,覺得很是奇怪。夏亦航手撫過一排排的櫥櫃,拉開其中一個,示意給他看。那裏面全是一排排的刀叉,仔細看的話,連樣式都一模一樣。

諾米遙不由感到困惑。按照夏亦舸在車上的醉言醉語,他早已做好了見到一堆自己用過的物品的心理準備,可眼前這許多的刀叉,分明不可能是他平時用的。要收集,也該是筷子才能有這麽多才對!

“你還記不記得你去西班牙的那年?”

“啊,那一年。”諾米遙當然不會忘記,那是他參加的博後出國項目,特地申請的西班牙龐培法布拉大學,雖然地點在巴塞羅那,稍有缺憾,不過既能看球又能順便完成項目,所以那一年他過得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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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亦航關上櫃子,道:“那年我剛在約翰·霍普金斯醫院開始實習,好不容易申請到一個合作醫療項目,跟主任一起去西班牙。”

他并不是完全不知道諾米遙的音訊,删掉各種社交平臺的好友只不過是為了防止一旦諾米遙聯絡他,他會忍不住立刻投降。作為一個不止對生物和醫學有研究的理科生,在網絡時代,要知道諾米遙最近在忙什麽并不算難。

到達巴塞羅那後,他花了兩周的時間弄清楚諾米遙特別喜歡去的一家餐廳,然後果斷和老板談了談,進行投資。每個周末,諾米遙都會去諾坎普球場看球,如果不忙的話,他還會坐高鐵去馬德裏看最心愛的球隊。

夏亦航一向小心,他在西班牙的行程也很緊張,并沒有時間整日裏跟着諾米遙轉,只是偶爾在閑下來的時候,會悄悄去他去的地方,看上一眼也好。

他說得簡短,諾米遙卻想到了一些當時忽略的事。他總覺得是自己神經過敏,過于思念夏亦航,在巴塞羅那也總是看見他的影子。沒想到這些并不是他的錯覺!

“我還記得有一次我在港口的浮橋上看海,掃過那兒停着的游艇時,總覺得其中一艘上有你在,一轉眼卻又沒了。我還以為我思念成疾,已經無可救藥了呢。”諾米遙苦笑。

夏亦航聽他說起當時的情景,也有些恍然,“那裏的港口總是停着上百艘游艇,密密麻麻的,我也沒想到你的目光會掃到我。”

“不行不行!”諾米遙想着居然激動得拍了下廚臺,“我們必須要一起再去一次!”

“好。”夏亦航眼含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毛,問:“你不好奇我為什麽收集刀叉麽?”

這會兒,諾米遙已經很明白夏亦航投資那家他喜歡的餐廳,就是為了收集自己用過的刀叉,可是真要問為什麽,他想破頭都想不出原因。

“學醫後,我喜歡上了握住手術刀的感覺。”夏亦航輕聲道:“後來,這發展成為對刀叉的喜愛。你想聽的話,我都講給你聽,好麽?”

諾米遙點點頭,把他拉到記憶中他們以前一起打游戲的一間房裏,坐在一成不變的柔軟毯上,一起靠在牆邊的大抱枕上說話。

分手以後,夏亦航表面上一切如常,學習研究一絲不茍地進行,出國計劃也順利穩當,好似這場失戀沒有給他造成什麽打擊——至少他的家人都是這麽認為的。只有一些試探着向他提起過諾米遙的朋友,如徐子軒,如李蒼原,會偶爾窺見他脆弱的一面。

出國之後,思念與日俱增。在繁重的功課之外,夏亦航也只有在手握手術刀時,能稍微平息一下內心的躁動。他怕自己會忍不住跑回國去,把諾米遙擄走,強迫他不許離開自己,不許想別人。

諾米遙聽到這裏覺得很難受,夏亦航是一個絕對理智且有底線的人,能把他逼到這個份上,他的心裏不知有多煎熬。其實在以往的相處中,諾米遙能看出夏亦航有強烈掌控欲的蛛絲馬跡,只不過他一直在控制自己。

“刀叉是一種象征嗎?”諾米遙努力分析,“醫生握着手術刀的時候,就好像掌控着病人的生命。你收集我用過的刀叉,是不是借此來抑制你內心想要控制我的*?”

夏亦航拉起他的手,吻了吻他的指尖,“嗯。”

“哎,你怎麽就這麽理智呢。”諾米遙撲過去抱住他,蹭了蹭他的耳側,“你一定沒看過那些重口的*小說。”

夏亦航順水推舟:“好,我改天去研讀一下。”

“不用了!!”

靠着他溫暖的身體,夏亦航想到他還沒來得及說出來的事情。那是他們學解剖課的一個案例,那位“大體老師”的心髒位置和常人不同。通常來說,心髒是在胸腔的中縱隔內,第2-6肋軟骨或第5-8胸椎之間,2/3偏在身體正中線的左側。然而這位遺體捐獻者的心髒卻在正中間的位置,他的死因當然不是因為這個,心髒的偏離也沒有給他的生活造成什麽影響。

夏亦航還記得高考體檢的時候,1班在他們前面,做胸透時,諾米遙耗費的時間格外久。後來醫生說,他的心髒長在偏中間的位置,不過對身體沒有影響。

那時候諾米遙還開玩笑,說他适合去做間諜,被人暗算時不容易被瞄準心髒。

解剖“大體老師”時,夏亦航一直在想,阿遙的心髒是什麽樣子的呢?是不是擁有他的心髒,就能擁有他的一切?

想着想着,他都要魔怔了,大半夜的偷跑到實驗室裏去盯着這具遺體發呆,每晚每晚的想,如果眼前的人是阿遙,自己會不會想要他的心髒。

後來他屢屢夜不歸宿被eric發現,循着蹤跡找到實驗室來,大晚上的把人吓得不輕。

當時eric聽他講完原委,很擔心地道:“你這樣遲早要出事的。再說,如果他知道你有這樣的*,會有什麽想法?說起來,你平時的收藏癖就足夠讓人亂想了,比如你一激動會不會把人家給解剖了放進冷凍室收藏起來之類的……”

eric本意是想說誇張一點給他提個醒,不料夏亦航登時如墜冰窖,很是害怕。跟許多人比起來,諾米遙的心理的确是再健康不過的,他一點都不偏激,把身邊的人和物都看得很美好。就像當初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他也總是只能看見優點,不厭其煩地勸哄。

當時夏亦航就想,不能讓阿遙知道這樣不堪的*。

“是我想錯了。”

諾米遙搭着他的肩往後退,看向他的眼睛,問:“什麽想錯了?”

夏亦航親了親他的額角,“沒什麽,一點小事。”

是啊,他想得太錯了,不過是在自己吓自己而已。他的阿遙,小暖爐一樣的阿遙,在知道那些心理掙紮之後,不會覺得害怕,只會擔心憂慮,替他難過很久吧。

所以,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他不想讓最愛的人不必要地自責和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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