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好香

微生厭簡直要發狂,她到底是做了什麽孽,這輩子要受這種活罪。

她餓得腳下發軟,眼前昏黑,要不是還辨得出謝無酬的氣味,大抵會将她也一起砍殺掉。手中的長棍上全是汗,她握着武器,立在中央,環伺的屍畜們一個個地撲上來。

屍畜們是無所謂生死愛恨的,他們之所以埋伏在這裏,無非是為了吞噬同類。何況,是微生厭這種由人演化而來的珍惜品種。

流涎的屍畜小心翼翼地蔓延過來,微生厭又累又難受,光是定在地上就已經用盡了力氣。

大約就這麽被吃掉了吧?就像她以前吃掉那些死屍一樣。她難過地想,要是現在誰能給她一刀,死了之後再被吃大約就不會很疼。

她試探着喊了聲“謝無酬”,沒有回應。

她走了嗎?微生厭使勁嗅了嗅,氣味明明還在。

不過,她好像沒之前那麽饞了……大概是餓過了吧?

“好點沒?”

謝無酬的聲音入耳,微生厭一下子有了精神,唇角也帶了幾分笑意,“你怎麽樣?沒受傷吧?”

“沒有。”謝無酬回應,心裏卻覺得有些酸楚。

她一直都被微生厭護在一處角落,毫發未傷。

很久了,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被人保護過了。小時候,有師祖,但是師祖也是嚴苛的,稍不合他心意就要斷手斷腳。後來,她開始保護別人,從戒臺山,到王城,再到整個大陸的子民,慢慢地她也就不記得如何保護自己。

原來,被人保護的感覺,這麽甜。

謝無酬暗暗想着,發覺有屍畜趁微生厭不注意撲過來,下意識幫她擋了一招。白色的光斑忽地散開,像蝴蝶的翅膀,又像是白蓮花瓣遍地,整個狼藉濕地倏爾被籠罩上一層薄薄的光。

壞了,謝無酬皺緊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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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生厭撿回一條命,感激地挪向謝無酬,卻見謝無酬突然跟她拉開了距離,道:“你之前救過我,這次算是還上了。念在你從不殺生,今日我只當沒見過你,你好自為之。”

微生厭奇怪,剛剛都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又變臉了?她哪裏做錯了?還是哪裏做得不夠好?

她正深刻反省,突然聽到豔麗的屍畜聲音嬌滴滴道:“微生厭,你早晚會死在這女人手裏。”

謝無酬腦海裏掠過微生厭胸口插劍的畫面,心中一驚。她不受控制地看向那豔麗屍畜,心裏的念頭一出,短短一瞬間,原本散漫的光斑聚攏成一排排的巨雁,啄得屍畜滿地亂竄。

微生厭拍手叫好,結果一回頭卻發現謝無酬已經不見了。

真的走了?微生厭心想着,試探着聞了聞周圍的氣味,的确是走遠了。

飛在空中的屍畜滿是譏諷:“癞蛤蟆想吃天鵝肉,微生厭你別做夢了。你雖然比我們有耐心,又舍得老本,但是怎麽樣?人家照樣不吃你這一套。”

微生厭不理睬他,突然莫名覺得煩躁。

大概是嘗過了鮮肉糜,就再也咽不下去糟糠?她竟然會因為謝無酬的淡漠,而感到失落。看來,這一夜的相處,确實讓她生出些不該有的貪心。

早就該斷掉這個念頭的,微生厭心想着,爽利地摁斷了一條小白蛇的七寸。

燒焦的小白蛇被埋在焦土下面,可憐巴巴地垂着腦袋,微生厭提起來掃了眼,将就嚼了起來。

為了活,她已經喪失了做人的底線,現在居然還妄想旁的……微生厭把臉埋在手臂間,隐忍地把滿腔的腥肉吞了下去,眼角的晶瑩一閃而過。

此時,金光不再,而戒臺山的人卻遍布西坳。

有弟子掌着特制羅盤,激動地朝着北方喊:“阿婆剛施術不久,就在那邊。”

聞訊而來的女弟子,連同七八個師兄弟禦劍同行,果然在一處溪畔找到了暈迷不醒的謝無酬。

此時,原本清澈的溪水已經黑紅一片,謝無酬的大片袍角被浸濕,臉色憔悴,默默不語,看上去不堪一擊。

衆弟子皆知謝無酬對戒臺山的重要性,忙小心翼翼地扶她起來。

謝無酬心中清明,故意收回所有氣力,由着同門攙扶行走。

“快去找大師兄,阿婆找到了,受了好重的傷。”

腳步聲遠去,謝無酬感覺身體一輕,似乎挨過來一個師妹,身上有股藥的香氣。

她說:“阿婆傷勢不明,着急趕路恐怕不妥。我帶了藥,不如先給阿婆療傷,再動身也不遲?”

同行的小師弟止步,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對啊,還是綠枝師妹細心。”

綠枝微微一笑,果然将謝無酬扶起來,而後細心地檢查各處的傷口。

謝無酬被她翻來覆去地看,有點不舒服,正打算睜開眼,忽覺綠枝手指一頓,笑道:“阿婆的傷已經自愈了,看來是我多慮了。”

她正說着,淩霄已經趕過來,兩人對視一眼,相繼離開了謝無酬身側,

謝無酬适時睜開眼,周圍的人都忙着查探周圍的地形,沒有人發現。她便不動聲色地又閉上眼,微微動了動耳朵尖。

“你怎麽還沒動手?”是淩霄的聲音。

綠枝似乎有些不悅:“你兇我幹嘛?那女人根本就一點兒傷都沒有,我這不是怕她使詐,所以才沒敢動手!”

淩霄重重地嘆了口氣,“這麽好的機會,就給你白白錯過。別忘了,我們安排你進戒臺山的目的。如果謝無酬不死,她遲早都是阻礙我們在一起的絆腳石,你明白嗎?”

謝無酬聽了個大概,越聽越覺得好笑,幹脆封了五覺繼續裝睡。

重生這一世長得見識,可真是颠覆三觀。

癡情的大師兄不光有個未婚妻,竟然還安排到了她的身邊。謝無酬竟然從未發覺,一直跟在她身邊,那個幫她煉丹制藥的小師妹,竟然是恨不得她快掉死掉的“情敵”。而且當年的自己,凡事負傷生病吃的可都是她的藥。

這麽一想,謝無酬突然就理解了,為什麽臨死前那一戰,她明明拼盡全力,卻輸得那麽徹底。

原來,這一切早就算計好了。她的人生,從一開始便是任人塗抹的悲劇。

“其實,我的人生從那時候起,便是注定的悲劇啊。可是姐姐你,我那麽努力地想保護你,為什麽還是讓你變成這幅樣子?”

微生厭的聲音突然出現,虛弱極了,像一攏煙霧。

謝無酬猛地睜開眼,卻發覺自己又回到了那個夢境——她被栽在蓮花池子裏,四周滿是香火拜谒。

人人都說她慈悲,叫她活菩薩。

可她卻眼眶幹涸,木然地望着一切,猶如一具失去靈魂的皮囊。

“姐姐,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回來。”

喉嚨像是被什麽堵住,謝無酬想說些什麽,卻踩空了石階,一下子驚醒坐起來。

淩霄和綠枝看到謝無酬醒過來,連忙圍了過來。

謝無酬滿腦子都是微生厭那句的誓言,甚至都沒聽清淩霄的關懷。她回過神,看到笑容滿面的兩個人,忽覺渾身都冷透了。

她微微起身,發現自己竟然是在帳篷裏,遂啞着嗓子問:“外面什麽情況?”

淩霄略顯得意,“阿婆放心。西坳裏面的屍畜內讧,非死即傷。我和陛下商議之後,決定打開東南生路,引他們進白鹿村。到時候,我們的陣法便是他們的墳墓。”

“白鹿村?”

謝無酬不記得以前去過這個地方,感覺事情的走向也發生了變化,她有點不安起來,“那不是最靠近王城的村子?裏面的百姓轉移了?”

淩霄點頭,笑道:“村子裏沒有死人,那些屍畜怎麽可能會被引誘過去。”

謝無酬微微仰頭,淩霄邀功似的繼續說:“屍畜最愛新鮮屍肉,加之他們受了傷,根本禁不住誘惑,我們只需找了幾具屍體放置在村子裏,即可。”

他勾唇,望向東南方向,“看時辰,那邊應該已經開始了。”

白鹿村口,一具又一具的屍體抛落在地。

老村長和村民嚴格按照指示,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似的正常下地,串門,在村口賣糖葫蘆。另有一批道士扮演的村民,披麻戴孝在靈堂哀泣。

很快,循着氣味逃過來的屍畜們,就包圍了整個村子。

最後面的,兩只眼睛紅的滴血的微生厭,最為醒目。

作者有話要說:

檀檀:不虐不虐,甜的甜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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