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我救人

蠻夷寨險些被人血洗。

謝無酬看着遍地紅色的鞭炮, 還沒涼透的屍體,以及仍在汩汩流動的紅色血河,把目光對準了縮成一團,手無縛雞之力的村民。

他們怕極了, 仿佛剛避過一場屠殺,又要迎來另一場死劫, 看什麽都帶着多疑的情緒。

在他們看來,謝無酬和微生厭前腳到,那群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後腳就來, 就算不是一夥的, 也是她們這幫陌生人帶來的厄運。

老弱婦孺剛剛經歷一場單方面的虐殺,她們打不過,也逃不走, 毫無戒備心的待客讓他們體驗了一場接近淩遲的痛楚。此時,幾乎所有人身心俱疲,動也不敢動,無聲地哭泣着, 蜷縮在一起瑟瑟發抖。

“你別吓到他們。”

微生厭戳了戳謝無酬的後腰, 目光逼着她收回了指尖的利劍, 而後清了清嗓子,溫溫柔柔地問:“我們是昨日借住的客人, 早上外出逛了一圈。”她擋住謝無酬滿臉的不悅,輕聲問:“這些人是怎麽回事?他們為什麽要殺你們啊?”

微生厭和氣地問,淡淡的笑卻讓他們更為恐懼。他們不明白, 為什麽眼前的小姑娘在死亡面前毫不畏懼,甚至平靜地近乎駭人。

村民們惴惴不安地看着微生厭,在信任和陰謀反複糾結。有人悄悄握緊了旁邊的鐵鎬,背後的手掌裏是銳利的木釵和石塊。他們看着輕而易舉就殺光了所有惡徒的謝無酬和微生厭,神情緊張,和對于那些兇手并無分別。

謝無酬全程都沒太多表情,她麻木地掃過地上的屍體,例行公事似的檢查殘留在附近的線索。走了一圈,她确認這些人都是來自宮城,雖然算不上訓練有素,但也算是有些身手。

一群來自王宮的人,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謝無酬想不通,這兩者能有什麽聯系,值得以生命為代價作為終結。

許久,人堆裏有個佝偻的身影動了動。

謝無酬剛從地上撿起一個木牌,回頭就看到收留自己的老妪先站了出來。

她顫顫巍巍,一會望向她,一會又看看微生厭,抖着腿鞠了個躬,斷斷續續地說:“姑娘,你別怪我們多疑,大家都吓壞了。”

見謝無酬不說話,她又轉身看微生厭,“這些人自稱是要去旱城接親,路途遙遠要借宿一日。結果剛進了村,他們一進來就挨家挨戶地搜查,說是要丢了東西,又好像要找什麽人。”

她的目光落在地上的屍體上,面前的血腥味蹿入鼻孔,她忍不住往後退了兩步。

老妪是蠻夷寨的長輩,有她打頭陣,其他年輕的女人們也開始道出自己知道的情況。

見謝無酬和微生厭若有所思的樣子,他們忙随着老妪齊齊跪下身去:“我們幾代都住在這裏,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我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寨子裏也沒有什麽金銀。姑娘大慈大悲,饒我們一條命吧。”

随着這一聲哀求,其他各自忙碌的人也都爬了過來,很顯然是把他們也當成了壞人。

謝無酬皺着眉,求助似的看向微生厭。微生厭嘆了口氣,知道謝無酬不擅長應付這些,只好硬着頭皮自己來解釋。

見微生厭好脾氣地安撫村民,謝無酬就自顧自地,熟練地開始清理屍體。

惡徒的屍體堆放在大坑裏,謝無酬站在邊緣看了好一會,忍着惡心将他們都埋了。另一邊是來不及救下來的三個村民,她擡擡手将他們超度了,順便将屍體送還給家人。

整個過程機械而短暫,就像以往謝無酬做任務一樣簡單。

仿佛又回到了在戒臺山的日子,但是又覺得很不一樣。謝無酬回頭看看遠處的村口,一想到微生厭正在裏面費盡唇舌為她們“正名”,油然而生一種暖意,她忍不住輕輕地勾起了唇角。

“姐姐,我在這。”

微生厭一看到謝無酬回來,簡直如獲救星。她太不适應坐在人堆裏了,嘈雜的哭聲,人類的呼吸讓她覺得渾身不舒服。空氣裏還殘留着淡淡的血腥氣,微生厭沒說一句話,都要提醒自己不要流露出異常,再吓到這群可憐的人。

“找到線索了嗎?這些人的怎麽回事啊?”

謝無酬不想擠在人群裏,拉了兩個小凳子放在空地,招呼微生厭過來。微生厭從人群裏抽身,被涼風一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這時候,人群裏有個素衣女子注意到謝無酬和微生厭的衣裙都是濕的,連忙起身,說是要去找幹衣服。謝無酬聞言,心裏一動,她起身朝女子道:“不必麻煩。”

女子停住腳步,左右為難。她覺得愧疚,又覺得想為恩人做點什麽,想了想還是回家拿了兩套自己沒穿過的紅衣裳。

在此期間,謝無酬拿出了自己找到了一份密旨和令牌——原來,這些人都是匪城王君的親信,也可以說是專門為王城做事的暗衛。此次,他們是領了密旨,假借各種名目,專門在鐘靈毓秀的風水寶地,尋找适齡女子做靈根測試。

“……皇城?王君這麽大張旗鼓,是想選後嗎?”有個年輕的婦人很是不解,良久又瑟縮了一下,仿佛後怕似的嘆道:“就算尋不到如意的,為什麽要殺人呢。”

想到方才死去的姐妹,有婦人忍不住哭了起來,“造孽啊。”

謝無酬沉默着,展開手心。微生厭注意到上面是一顆橢圓形的珠子,和人的皮膚融為一體,如果看不仔細看,很難發現。

“這是挑選阿婆專用的靈石。”

謝無酬語出驚人,在場的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

“阿婆……”

他們面面相觑,似乎提到名字,都會冒犯到這位高高在上的神明。

“據我猜測,他們應該是在偷偷為皇城挑選新的阿婆人選。”謝無酬面無表情地陳述完畢,眼神閃爍,忍不住“唔”了一聲,看來這事,戒臺山大約是不知情的。

她笑出了聲,戒臺山費盡心機權傾八城,卻不想八城私底下也有自己的大動作。過往的阿婆都是由戒臺山甄選,因此八城不得不依賴于戒臺山的權威,如果由皇城自己扶持的新一代的阿婆早早上位,這天下恐怕再也不是神山的天下了。

微生厭掃過謝無酬的表情,似乎讀懂了她的心思,她故意大聲問道:“選阿婆啊?匪城的阿婆死了?”

村民們被吓得腿軟,紛紛提醒她,“姑娘慎言。阿婆還在婆蘭殿好端端的,這話要是被人知道,我們怕是真的要性命不保了。”

他們說着,竟然真的怕極了似的,齊齊攙扶着走到一處高地,朝着匪城王宮的方向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詞:阿婆恕罪,阿婆恕罪。

謝無酬斜了眼微生厭,對她的“故意為之”似有不滿,卻見她眨眨眼,忽然掩着嘴笑得發顫。她正要擰微生厭的腰,另一只手突然一空,手裏的靈石就被微生厭奪走了。

她笑着打量着靈石,然後放到口袋裏,壓低了聲音說悄悄話似的:“這東西你也有吧?那你一個,我一個。”

就當是定情信物。

謝無酬見她寶貝,忍不住皺眉頭:“你也不嫌晦氣。”緊接着,她還要做什麽,突然看到微生厭笑着擡了擡眉,示意謝無酬往後看。

去拿衣裳的女子正溫溫柔柔地走過來,掃了眼已經起身的村民,忙将衣裳遞給了謝無酬,“晨起露重,還是很冷的,姑娘先披着吧。”

她眼眶有些紅,謝無酬想起剛剛死掉的人裏,好像也有和她很要好的。

謝無酬想起師祖仙逝的時候,那時候她的情緒并沒有太大起伏,但是那種酸悶壓抑的感覺,卻糾纏了她很久,導致阿婆殿整整半年都是蕭瑟陰冷的樣子。

她伸手接過衣裳道了謝,交到微生厭手上。這時候,女子突然說,“姑娘,我知道你有大本事。”她有些躊躇,回身指了指自己家住的地方,哭道:“我妹妹被打折了腿,我想求你救救她。”

正巧村民們剛剛走回來,謝無酬似乎早就料到如此,輕聲道:“我還有些傷藥,都可以留給你們。”她三兩句介紹着,又教給他們一些治療的手段,如例行公事般。

等到衆人都滿意了,她才略顯疲倦地回頭,喊了微生厭一聲,“要走了。”

衆人聞言俱是一愣,卻不約而同地退後幾步,齊齊跪在地上磕了個頭。

謝無酬還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掃過他們的眼神,突然發現和往常不同的是,他們的眼底不再是理所當然,不再是畏懼大于敬慕,也沒有貪婪,他們含着淚,發自于心道:“多謝姑娘大恩大德,來日若姑娘有事,我們絕無二話。”

雖是女子,卻铿锵有力。

過往歲月裏,謝無酬曾無數次被人拜谒,可沒有哪次像今天這樣,讓她覺得動容。她明明已經不是阿婆了,可還是有人拿她當做神明敬慕。

微生厭站在謝無酬的旁邊,見狀忍不住笑,“那你們可要努力,要不然,可打不過要害我姐姐的那些人。”

村民們愣了一下,轉眼間就發現眼前的人消失了。

他們呆呆地望着遠處的兩道身影,有人低聲說:“是神仙嗎?剛剛是神仙救了我們?”

年邁的老妪佝偻着身子,目光在腳下徘徊着,慢慢地搖了搖頭。

有小孩依偎在母親的懷抱裏,“娘親,你說過人要知恩圖報,我們都不知道姐姐叫什麽,以後怎麽報答啊?”她想了想,忽然笑着說,“阿婆會保佑姐姐們吧!”

老妪的腳步頓住,微微笑道:“好人吶,一生都會平安。”

作者有話要說:好人一生平安,這句話送給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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