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耳朵裏衣服摩擦的窸窣聲讓她整個頭皮一陣發麻, 手掌把眼睛蒙得嚴絲合縫:“葉,葉禹臣我告訴你,你這樣算, 算耍流氓……”

迎接她的是男人一聲愉悅的輕笑。

叢安安緊緊咬住唇,幾秒後,才聽見他又說:“好了,逗你的。”

葉禹臣握住她胳膊,将她的手拉下來。

叢安安低頭一看, 原先半敞的衣襟合攏了些, 他并沒有真脫給她看。

只不過他身上淡淡的沐浴乳香味,依舊侵襲着她的鼻腔。

“咱們現在算是扯平了。”葉禹臣低頭望着她的眼睛,笑盈盈的, 卻很認真,“以後不許再躲着我。”

叢安安:“……”這種事情也能扯平的嗎?

“你們說這個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鬼啊?”言小冰拎着滿滿的兩個熱水壺上樓,“每次上晚課都有現成的熱水,我們該不會是被盯上了吧?”

叢安安同樣拎着水壺,扯了扯唇,“是, 是被盯上了。”

江悅倒抽了一口氣:“安安,你不會傳說中的……”

李曉玲:“陰陽眼……”

叢安安:“……”

“陰陽眼個屁。”她無語地睨了睨這幾個活寶, “不是鬼,是人。”

“啊——”言小冰突然反應過來,“是那個誰?!”

叢安安仰天長嘆了一聲,徑直往樓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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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曉玲:“那個誰?誰?”

江悅:“廢話啊, 校草啊。”

李曉玲:!!!

最近葉禹臣不僅派小弟給她們打開水,還總是陪着叢安安上自習,上大課。如果不是有幾門專業課小班教學, 教室坐不下,叢安安估計他能按照996的頻率來刷臉。

傳言道烈女怕纏郎,叢安安自诩不是什麽烈女。

可她也不怕纏郎。

被糾纏了半個多月,學校論壇帖子都堆成山高了,走到哪兒都能收到各種各樣的目光,她主動約葉禹臣吃飯。

因為趕着回去睡午覺下午還得自習,就沒有去校外,她在食堂請了他一份豪華蓋飯和水果拼盤。

葉禹臣吃着叢安安為他準備的愛心午餐,心情甚好,“終于被我真誠的心意打動了?”

“……”叢安安埋頭啃着玉米粒。

“我就知道,你遲早會答應。”葉禹臣眉梢一挑,“像哥哥這樣的絕世好男人,錯過了你會後悔一輩子的。”

叢安安一直回以淡淡的笑容,不打斷,也不發表意見,直到看見他吃完,才放下手裏的筷子,叫了一聲:“哥哥。”

葉禹臣沒來由的心底一震,臉上笑意僵了僵,唇角盡量保持輕松的弧度:“怎麽了?”

“我想……我們還是……”叢安安低下頭,緊緊地抿了抿唇,用力摳着桌角的木頭,“我們還是……做朋友吧。”

葉禹臣還沒開口,她便搶着說:“我覺得很抱歉,但是我大學真的沒有談戀愛的打算,對不起。”

她拒絕了那麽多人,卻唯獨對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髒仿佛被一雙手用力揪起來似的難受,連呼吸都帶着微微的痛意。

畢竟葉禹臣對她那麽好,他和那些人都不一樣。如果不是因為走到這步,他們可以一直都是好朋友,好兄妹。

“是沒有談戀愛的打算,還是,”他頓了頓,唇角的弧度有些蒼涼,“你心裏根本就沒有我?”

“不是的。”叢安安忙不疊搖頭,“我把你當學長,當哥哥,但是……我不能……”

葉禹臣扯了扯唇,自嘲地笑了一聲,“原來在你眼裏,我跟那些人沒什麽區別。”

叢安安想解釋點什麽,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咬了咬唇,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是我自作多情了。”葉禹臣低頭,将盤子裏的土豆戳成兩半,“我一直以為,你是喜歡我的,就算你現在不想,我可以等到你畢業。”

叢安安胸口就像堵着塊大石頭,險些喘不過氣來。

葉禹臣起身,沒再看她,“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以後不會再騷擾你。”

叢安安緊緊攥着手指,眼眶微微發熱,鼻頭也酸酸的,她深吸了口氣,想把這陣奇怪的感覺壓下去。

“需要幫忙,再找我。”說完他轉身離開。

叢安安過了許久才緩過來。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拒絕了葉禹臣,他也沒有再繼續糾纏,叢安安自己卻像是丢了魂一般,每天都渾渾噩噩的不在狀态。

論壇上變得和以前一樣,經常出現他和校外的不良少年約架,又給哪個小弟打抱不平,又把哪個老師氣得當場發飙。

以前她并沒有過多關注,可自從兩人失去聯系,她每次一刷論壇,首先映入眼簾的都是他的名字。

只是他的名字再也沒有和她出現在一起了,那段時間經歷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場夢似的。夢過了無痕,記憶裏卻越來越清晰。

轉眼一個學期過去,叢安安沒在學校裏再看見過葉禹臣,兩人就好像徹底淪為了陌生人。

說來也是,他們就像是被強行擰在一起的兩根繩子,一旦失去了那股力量,便自然而然地回歸到自己的位置。

而他們原本的位置,就是兩條平行線。

大一新生入學,叢安安被學姐叫去學生會幫忙。

今天有個新生講座,是計算機系常駐獎學金榜的學長段恩楊精心為學弟學妹們準備的。

叢安安幫忙在會場布置,維持秩序。學弟學妹們要麽不知道該坐那兒,要麽拉着她問東問西,偶爾還要被老師叫去當當苦力,叢安安忙得像一只陀螺,直到講座正式開始,才得空歇一歇。

禮堂很大,後面空着兩排座位,她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來。

段恩楊這個名字她很熟悉,雖然是計算機系的學霸,跟她們外語系隔着幾座山,但之前跟葉禹臣混在一起的時候,沒少聽黃毛他們提一嘴。

說這個人仗着自己學習好處處看不起葉禹臣,但葉禹臣從來沒拿瞧過他,他那張金貴的嘴裏甚至從來沒出現過段恩楊這個全名。

段恩楊對他的鄙夷都在言語裏,而他對段恩楊的蔑視,體現在每一個漫不經心的眼神裏。

黃毛們開玩笑,說段恩楊是嫉妒葉禹臣長得帥,就算風評差成那樣,人氣照樣比他高。叢安安覺得是有道理的。

今天如此合适的場合,擡高自己貶低別人的絕佳機會,段恩楊怎麽可能放過?

聽着演講臺上的男生高高在上、侃侃而談的樣子,叢安安心底怒火中燒。

“段恩楊學長的演講結束了,大家有什麽問題要問他的嗎?”

在兩個學術性問題之後,叢安安站了起來。

“好,我們把話筒遞給角落那位女同學。”主持人笑道。

叢安安拿到話筒,比起那些青澀腼腆的大一新生,她的嗓音雖然依舊甜美軟糯,卻自然帶着一股字正腔圓、毫不怯場的質問:“請問學長你的優越感,是要靠貶低別人才能獲得的嗎?”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

段恩楊的臉色十分難看,從主持人手中拿過話筒:“這位學妹,請問是對我有什麽誤會嗎?”

“我對學長并不熟悉,談不上誤會,只不過學長剛才的言論我不能茍同。”叢安安迎上他目光,“據我所知,你和你口中的葉禹臣學長是同班同學,請問你是站在什麽制高點上來指責他,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把他當做反面教材?我換句話說,你有什麽資格?就因為你拿過兩年的獎學金嗎?獎學金是要參考德行的,就學長剛才那番話來看,我覺得你不具備這個德行,你連最基本的尊重都做不到。”

段恩楊被她說得臉都白了,整個人站在講臺上十分僵硬,握着話筒張了張口,似乎是要說什麽,卻被叢安安伶牙俐齒搶了先:“還有據我所知,去年秋天宿舍樓着火,學長你撇下三個舍友獨自出逃,這則消息雖然被學校壓下去了,但還是有不少同學知道的。你不如猜猜,如果遇到同樣的情況,葉禹臣學長會怎麽做?”

他一定不會的,他可以為了兄弟兩肋插刀,可以為了救她,赤手空拳,孤身面對那麽多壯漢。

不管遇到任何事,他都不會撇下朋友,甚至陌生人。

“學長,分數不能證明一切,甚至有時候,什麽都不能證明。”

叢安安冷冷地丢下一句,從他臉上收回仿佛髒了的目光,轉身離開大禮堂。

學校對面的健身房,葉禹臣正在滿頭大汗地做着俯卧撐,手臂肌肉的脈絡鼓起,跑步機上跑着的任斌突然拿着手機奔過來,“卧槽葉哥,你看。”

葉禹臣沒理他。

任斌激動地蹲下來朝他舉起手機,“葉哥,你妹!”

葉禹臣:“你妹。”

任斌晃了晃手機:“你妹啊。”

葉禹臣:“你他媽神經病啊你罵我?”

“我沒罵你,你妹。”

“……”

“真的是你妹。”任斌用手指了指屏幕上的照片。

女孩一雙清澈的鹿眼瞪得圓圓的,兩只手握着話筒,目光犀利,檀口微張,表情看上去特別不好惹。化着淡妝,塗了珊瑚色口紅,黑長直變成了蛋卷頭,和他印象中的模樣差了好多。

唯一不變的,是他心口那一陣突然猛烈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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