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幽濁之地
“啊?”嬰隰眼睛睜得像銅鈴,“為什麽?”
尹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我想洗脫巫觋司的嫌疑。”
嬰隰立馬撇撇嘴,一臉不高興,道:“你什麽時候在乎一個外人了,你又沒見過他。”
尹溯見他居然不高興,還挺疑惑的,于是道:“就當是為了星爍好了。”
嬰隰聽了還是不高興,陰陽怪氣道:“你為了一個不認識的,和一個才認識不久的,明知道是陷阱還要去。”
尹溯知道嬰隰是擔心他,因為這個太像陷阱了,可是他有不得不去的理由,便語氣柔和道:“阿隰,你就陪我去嘛。”
嬰隰一聽,心裏頓時美了起來,心想:阿溯是不是在撒嬌啊,好開心,好開心。道:“要去也行,不過不可以沖動,危險的地方不能去,就算要去也是我去,還有如果沒有找到,就要立刻往回撤,如果體力不支了,不能強撐着,一定要和我說,還有前面有危險,你要走我後面,如果後面有危險,你要走我前面,并且......。”
尹溯見他像個老媽子似的說個沒完,雖然唠叨了些,可心裏卻美滋滋的,就嘴角帶笑地默默聽他說。
嬰隰說了大半天,然後說出最後一句話,“我是不是話有點多。”
尹溯笑笑,道:“沒有,怎麽會。”
其實‘北麓之外,洛水之下,幽濁之地’這句話很好理解,就是指北麓外的洛水河,某一處深不見底又渾濁不堪,而那裏就有他們要找的東西。
于是他們沿着北麓入口的洛水邊開始游,洛水很清澈,一眼下去就能看到低,所以他們沒潛下去,只是偶爾露出頭來呼吸一下,兩人一直游了接近兩三個時辰,可水底除了石頭和一些小魚,并沒有見到特別深又混濁的地方。
兩人繼續游,這時嬰隰忍不住道:“再游下去就不知道游到...咕...咕...咕。”他忘了自己是在水裏,一張嘴就吐泡泡,于是立刻将嘴閉上,鼓成了金魚樣。
然而一旦在水裏漏了氣,再憋回去是堅持不了多久的,嬰隰堅持不了了,拉了拉尹溯,就往上游,他冒出水面,狠狠地吸一下新鮮空氣。
他躺在地上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己處在幽谷中,四面環山,青黑的樹遮天蔽日,一看就知道不是個好地方,又見尹溯半天也沒上來,就跳下去找,結果水裏沒有,他又上岸,還是沒有。
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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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念頭剛從他腦海裏冒出來,他就慌了,對着四周一通喊,可是回應他的只有回音,随即又跳進水中,沿着河岸往前游。
而剛才,尹溯見嬰隰上去了,也冒上去,可是一出來卻不見人,就以為還在水下,又下水,然而水裏依舊沒有,他對着四周也是喊了一陣,卻無人應答。
他趕緊用訣探了探四周,數裏之外卻沒有嬰隰的一點痕跡,他這才知道自己中計了,被困在一個陣法裏,因為只有陣法才能做到瞬間将一個人的行蹤隐藏。
他喚出血中劍,對着四周喊道:“你究竟是何人!将我引來又不現身,所謂何意!”
半晌,沒有任何聲音回答他,“你若不現身,我便一直待在這兒,幽濁之地你自己去好了。”
這時一個空靈的聲音響起,“你若想找到他,就前往幽濁之地,否則你永遠都見不到他。”
“你都不敢現身,我憑什麽相信你!”
然而那聲音沒有出現,尹溯無法,只得按照那人的意思去幽濁之地。
他一直往前又游了半個時辰,這時他看見原本清澈的河水,開始渾濁起來,都看快不清水底了。
他半眯着眼,往更渾濁的地方游,又過了一會兒,四周的水已經渾濁不堪,仿佛置身于一片混沌之中。
他一咬牙就往水底深處游,四下漆黑他只能憑着感覺一直往下,不久後,前方忽然出現一絲光亮,他向着入口快速游去,冒出水面。
這裏是一處幽靜的密林,他上了岸,用法訣将衣物烘幹,又探了下四周,卻沒有任何活物,這裏死一般的沉寂,不知為何他心裏出現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朝着四周喊道:“你到底想幹什麽,嬰隰在哪兒!”
沒有聲音回答他。
他往前走,樹林很密,雜草很高,四周靜得可怕,他連自己的心跳聲都能聽到。
這時林裏漫起了大霧,白茫茫的霧快速彌漫在整片林中,讓原本就寂靜的林間顯得幽深恐怖。
尹溯立刻掩住口鼻,他擔心這霧有毒,就一直往前跑,可是不管他怎麽跑,都有霧起散在空中。
他掐起巽字訣,忽然狂風呼嘯而來,将白霧全都吹散,然而還未等他看清四周,白霧又彌散開來,不稍片刻,整片樹林又被白霧籠罩。
他忍不住在心裏暗罵一句,随後對着四周道:“你讓我來,就是為了把我困在這裏嗎!”
那聲音還是沒有出現。
尹溯由于一直都沒見到嬰隰,又加上被困在這裏,早就已經惱怒了,他掐着離字訣揮劍淩空一劈,一彎火刃極速往前飛去,卻忽然消失。
可就在頃息間,尹溯就感覺到身後有非常快的東西朝自己而來,他旋身一躲,卻見到是那彎火刃從他身邊飛速而去。
就在他看到火刃的時候,恍然大悟這裏是循環之地,沒有出口也沒有入口,而剛才自己來的那條河只是被人強行撕開的缺口而已。
尹溯憤恨不得,一團怒火直沖心頭,拿着血中劍對着樹狂劈,邊劈還罵道:“你有本事設計!你有本事出來啊!你到底把嬰隰弄哪裏去了!出來!不出來就說句話!”
他狂劈了一陣也怒罵了一通,心裏的怒火才算消了點。
漸漸地天色已暗,白色的霧氣依舊彌散在四周,整片樹林幽靜之極,又加上白霧的原因,總讓人覺得霧裏藏着什麽東西,在盯着你。
尹溯後背有點發涼,随即掐起離字訣,找了樹靠着坐在地上,可心裏卻不踏實。
他這才發現原來自己也是害怕的,只是因為以前都有那個人在,而自己只要一看到他就會特別安心,就覺得什麽都不怕了。
雖然他自己也不知道從何時起,已經習慣了那個人在自己身邊,就站在離自己很近的地方,微微側頭就能看見。
然後他從懷裏拿出了一塊石頭,指腹在上面一來一回地輕輕摸着,仿佛那是一塊珍寶。
石頭很圓,雖然只有兩寸寬,但卻挺重,可尹溯卻毫不在意這些,只想把它帶在身上,無時無刻都能看到能摸到。
他細細地摸着石頭上的紋路,五顏六色的像極了彩虹,在水裏格外耀眼,恍然間,他想起了那個人的眸子,目若朗星,雙瞳剪水,不禁間他已将石頭緊握在手裏。
也不知道阿隰去哪兒了,不知道他有沒有進幽濁之地,不知道他在不在這片林裏。
不知是霧氣原因還是游了太久疲倦了,尹溯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他做了一個夢,夢裏他身着一襲白衣,正坐在桌前教人下棋,可他卻始終看不清對面那人的臉,只知道那人身着黑衣,對着自己說了好多話。
然而他只聽到了三個字,‘雲山長’,随後他看到那人拿着黑棋故意亂走,自己也沒有生氣,又見到那人一副嬉皮笑臉地樣子,說着什麽以後,什麽一個人。
等尹溯再次睜眼時,他想着‘山長’二字,這兩個詞是在很久以前用來稱呼教書先生的,只是後來大家就不這麽稱了,現在都稱師長或者學博。
可自己怎麽會夢到那麽久遠的兩個字呢?
他正不解,就發現林中霧氣已經散了,于是也不再糾結剛才的夢,快步去尋出口,這次他很快就出了樹林。
接着他眼前出現了一間屋子,他探了靈裏面什麽都沒有,可他卻猶豫着要不要進去,畢竟誰會蠢到看見房子就進,況且林裏的霧說散就散,這很明顯就是有人要引他進去,他偏不遂那人意。
他在屋外站了許久,就這麽和那人熬着,看誰先等不住,事實證明,尹溯熬住了。
那聲音道:“進去了,你就能看到你想見的人。”
而尹溯才不會信它,道:“你以為我還會信你嗎?那裏面根本沒有活物,你到底把嬰隰擄到何處了?”
那聲音沉靜了片刻,“我若告訴你,他已經回東郡了,你可信?”
“不信。”尹溯心想:阿隰才不會不管我,自己就回去了,你不了解他,我了解。
那聲音又道:“他找不到你,又不會探靈,只好回東郡請你的師父幫忙,再者你要想出去,就必須先進去。”
的确如此,尹溯如今只能順着它的路走,于是推開門,看見裏面的素紗幔帳後躺着一個人,他覺得這種感覺似曾相識,他輕輕拂開幔帳,只見床上躺着一個已死之人。
那人竟是辰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