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小雜工将四道涼菜擺上了桌, 就趕緊溜回了廚房。

衆人有些尴尬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有先動筷子。

這幾道涼菜都是江市本地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家常小涼菜, 做法也都很簡單。

像是老醋花生，炸個花生米，加糖調個醋汁一泡就得。

還有拌牛肚，焯好肚絲加調料一拌就得。

黃瓜和皮蛋也是很普通的食材，這做法也不難。

杜明也覺得面子有些挂不住，心想, 這老李給他介紹的啥大廚, 就這水平他都能來。

要不是覺得他家附近國營飯的大廚手藝一般, 他就請那個大廚過來幫忙了。

這剛才還跟人家吹是從京都請來的大廚，這下可怎麽辦？

不過都這個時候了，再去找個大廚也來不及。

他也只好捏着鼻子硬誇, “哈哈，都是經典開胃小菜，咱們家裏都見過，但風味肯定跟自家做的不同，越是普通小菜才越是見真功夫, 大家都嘗嘗。”

他一招呼，大家自然要給面子，就紛紛拿起了筷子。

譚凱老家要南方，家裏祖上就是開酒樓的，所以對吃的很有研究, 而且也算在這上面見識不一般。

這幾道涼菜剛一上桌，他就覺得起碼在‘色’上是挺不錯。

他先是夾了筷子渾身裹滿芥末和麻醬汁的黃瓜墩兒，放到朱虹面前的小碟上。

此時正好與杜明一筷子拌肚絲相撞。

兩人互看一眼，誰也沒有理誰。

朱虹有些尴尬的看看兩人，她拿起筷子吃了口黃瓜，又吃了口肚絲，然後很是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譚凱這邊也給自己夾了黃瓜，塞進嘴裏一剎那。

他驚訝發現這黃瓜新鮮的就像是清晨裏，還帶着露珠就被摘下來似的，清香脆爽的不像話，再配合外面裹滿的芥末和麻醬，既開胃又醇香，多種口味層次十分豐富。

再夾了筷子肚絲，也是十分脆嫩爽口。

不懂行的不清楚，這東西對火候要求十分的高，焯水的時間過長容易煮料，時間過短又很難嚼。

譚凱慢吞吞的咀嚼着，雖面無表情，心內卻波濤洶湧。

再嘗了另兩道涼菜後，他心內大嘆這大廚絕對不簡單。

再看桌上衆人也一個勁的往嘴巴裏塞菜，連杜明拿出了茅臺也毫不在意。

杜強邊吃還邊說，“這菜也太新鮮了，簡直是原汁原味。哥，你這菜是不是不在菜場買的，現從人家地裏摘的吧？”

“看這黃瓜嫩的一咬全是汁水，确實新鮮。”

“就是就是。”

衆人也跟着附和後，依然埋頭吃東西，杜強一看十個人四盤菜，被這麽三夾兩夾，很快就要見底，哪裏還顧的上說話，也趕緊悶頭吃。

杜明把拿出來的茅臺放在桌上，覺得總算稍微找回了點面子，臉上也終于見了笑容。

這青菜是他找來幫忙的國營飯店雜工，給他錢讓他去買的，誰知道這小子辦事還挺認真，走行一定得給包個紅包才行。

他笑眯眯的道，“吃好，多吃。”

然後就開始開酒，而這個時候小雜工又端着兩盤炒菜上來，他現在看這小子特別順眼，“嗯，不錯不錯。”

小雜工看他樣子，覺得他皮笑肉不笑的樣子有些吓人，趕緊把兩盤菜放在桌上，然後又溜了。

新上來的兩盤是小炒，現炒現上的。

分別是老爆三樣和醋溜木須。

也是本地經典家常菜之二，一般家庭手藝不錯的主婦都會做。

這會兒大家夥剛吃了些開胃小菜，肚子正空，嘴巴正意猶未盡，也不管是不是普通家常菜，紛紛動筷子就開吃。

而譚凱在吃了剛才幾道涼菜後，對這大廚産生的濃厚興趣。

他可不認為那幾道涼菜純粹是食材新鮮才好吃，他長這麽大就沒吃過這麽好吃的黃瓜，能把材料原汁原味的發揮出來，這大廚實在值得期待。

果然，新上的兩道菜也沒讓她失望，老爆三樣肉片軟嫩濃香、豬肝和豬腰也一點腥騷味都沒有，反而濃濃的肉香混着清新的蒜香，非常順口。

醋溜木須也是酸甜口的，也是非常下酒的菜。

衆人吃的正酣，杜明趕緊勸酒，“大家夥別光吃菜，也喝點酒，這酒可是我爸珍藏多年，特別香。”

說着他先給朱虹倒了一杯，“老同學快嘗嘗。”

譚凱沒等朱虹去接，直接自己就接了過去，然後一口就悶掉了，“不錯，好酒。”

杜明撇嘴，“那是當然。”

一杯杯酒滿上，衆人邊吃邊喝，菜也依次上着，苦瓜釀肉、香菇油菜，也都是沒有什麽出奇的菜色。

但吃到嘴裏卻又不一樣的味道，是與以往吃起來不一樣。

香菇那麽汁香濃郁，油菜清脆爽口，苦瓜也正适合夏天吃，都是能吃出原材本來的味道，而且味道更加濃郁。

這個時候大家多多少少對大廚有了不少期待，不管菜品如何普通，能把原材的味道保留下來，也是大廚的本事了。

酒過三巡，又上了兩道甜菜，一個是去皮切塊，外面裹滿糖漿的撥絲紅薯，還有一個糖霜姜絲餅。

“這兩道正好适合女士吃，二位嘗嘗。”杜明招呼着朱虹，在場還有另一個朋友帶來的對象。

兩人女生果然都很喜歡這兩道菜，“這紅薯也太糯了吧？”

朱虹以前不怎麽愛吃紅薯，主要是小時候吃多了，現在自己工作賺了些錢，就想吃好吃的。

她其實也是個吃貨來着，剛才也是吃的頭也不擡。

另一個女生也夾着糖霜姜絲餅大呼，“這居然姜絲做的，一點姜味都沒有，脆脆的。”

大家夥也都嘗了嘗，都表示很不錯。

大部分男生其實都不怎麽愛吃甜的，但這兩道菜卻甜而不膩，都很好吃。

菜過五味，大家夥這下更期待，接着就迎來了幾道葷菜，也就是平常所說的硬菜。

松鼠桂魚，魚鱗能吃還很脆。九轉大腸也十分軟嫩，還有香酥鴨也是外皮酥脆裏面肉嫩多汁。

最硬的大家覺得是一道叫白玉蝦圓的菜，一盤子圓圓白白丸子樣的東西，勺子舀上一個送到嘴裏的運動過程中，還能看到丸子顫顫巍巍的如同雲朵，吃到嘴裏更是又鮮嫩、綿中帶彈的感覺。

就憑這幾道菜，衆人這下可不敢說菜只是原料好，這大廚手藝可真不錯。

可惜在品嘗過這幾道菜之後，就在衆人意猶未盡中上了兩道下飯菜，勾着薄薄芡汁的獨面盤和素荟。

上菜小雜工還問，“上主食嗎？”

衆人這才發現，菜都上完了。

杜明也有些意猶未盡，征求了大家意見，開始上主食。

沒想到主食倒是有些花樣，其實也不算是花樣。

主食也就兩種，一個是米飯，就着下飯菜吃，一個就是春餅，就着新上的炒合菜，卷着吃。

一般宴席主食都上的不多，主要是大家夥吃菜幾乎就吃飽了，還有一個就是會多準備兩種，畢竟衆口難調，愛吃啥吃啥。

一頓飯吃的衆人肚子溜圓，就連嘴欠的杜強也沒有再開口說這廚子不行。

只是杜明這次有些嘴欠了，“怎麽樣，小強，這大廚手藝還行吧？”

杜強向來面子比命重要，當然不能承認，“比我們廠裏大廚差遠了。我們那大廚可是能把最簡單的土豆絲都炒出大菜的味道，讓你吃了一次想吃第二次。”

不過他說完，就覺得有點不對勁，起身說了句，去趟廁所。

而這時，一個女生小聲說，“咱這個也是吃了一次得想第二次。”

她對象就說，“可不是嘛，小明你哪請的大廚，等我跟小翠結婚時，我們也想請他來掌勺。”

小翠毫不臉紅，反而認真的點頭。

杜明非常得意，雖然跟他想法不同，但到底達到了預期的效果。

他非常高興的跟女神朱虹道，“老同學覺得怎麽樣，喜歡的話下次來找我，我還請這家大廚，保證吃好。”

朱虹也是沒少吃，聞言點了點頭，“行啊，老同學。”

譚凱這邊看了眼剛剛離開的杜強，總覺得他不是去廁所。

廁所在剛進門附近，而廚房在最邊是一間屋，杜強出了裏屋往外，就去了廚房。

他站了起來，把朱虹面前的一杯酒喝幹，“我也去趟廁所。”

朱虹擡頭看他一眼，聳聳肩沒說話。

杜明旁邊道，“上廁所還報備下。”

杜強果然去了廚房，他進去後，譚凱就沒進屋，覺得這人應該是想見見大廚。

手藝這麽高的大廚他也是沒見過，十分想見見，但也這麽進去有點唐突，就有些遲疑，然後就聽到了兩人對話。

“果然是你？”杜強在屋裏看到了鐘業成，三分驚，七分理所當然的說道。

鐘業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沒想到來接個私活兒，居然碰到了‘老熟人’遂打招呼道，“原來是你啊？”

杜強吊兒郎當的，自覺可算抓住對方把柄，“你這可是接私活兒，這樣吧，你要是答應以後在廠裏給我開小竈，這事兒我就不告訴別人，你也平平安安把錢賺了，咋樣？”

鐘業成‘嗤’的一下，笑出了聲。

杜強又道，“我可告訴你，你這事要是讓廠裏知道，工作就別想保住了。”

這種事其實挺普遍的，廠裏一般都是睜一眼閉一眼，不過也是沒有人捅上去，要是真有人這麽幹還真得有點麻煩。

不過鐘業成卻不在乎，只是雲淡風清的說，“不保就不保了吧。”

杜強雖然跟這人以前不太對付，但這麽些天早就不想給對方找麻煩的事了，而且吃了這麽多次他做的飯，幾乎都快成這人飯粉了，每天不吃一頓那是渾身不自在。

所以剛才才會覺得吃着怎麽那麽像，雖然沒有一道菜是平時在食堂做過的。

而剛才的話他也只是小小威脅下對方，要是能答應可就太好了，可惜，“我給你錢還不行嘛。”

鐘業成同樣不為所動，最後杜強只好悻悻的道，“那個啥，當我沒來過得了，我不會告發你的。”

他生怕對方真不幹了呢。

就這麽出了屋子，譚凱覺得這時候進雲有些不合适，想着一會兒結束的時候再來，就在杜強出來前趕緊先回去了。

廚房內，待杜強走後，鐘業成旁邊的小雜工有些不可思議，“大師傅，您真的是食堂大廚啊？”

做食堂大鍋飯跟飯店大廚那廚藝肯定不可同日而語，卻沒想到這人廚藝這麽好。

其實最開始那些普能菜色出來的時候，他還有些小失望，本來抱着賺外快又能學點東西的心思來的。

他在國營飯店當雜工，那些個大廚把廚藝捂的死緊，一點也不肯教他，他才只好這樣做。

卻沒想到真的遇到個高手。

鐘業成笑道，“那還能有假。”

“那我能拜您為師嗎？我願意出學費。”小雜工撓頭笑，“我家裏條件一般，學費出不了多少，不過我可以幫您幹活啥的。”

鐘業成又笑，“我可沒時間收徒弟，你有什麽不懂的可以問我，學費和幹活就算了吧。”

“對了，我先走了，你跟客戶說下，回頭再找他結賬。”他看了看時間，還想去菜場看看。

宴席最後，最重要的切蛋糕環節，大家夥都吃的太飽，沒什麽胃口了，導致提前準備好的大蛋糕只動了一角。

不過杜明沒覺得啥，剛才面子可是足足的。

送走了客人，譚凱最後才提出想見見大廚，可惜大廚已經走了。

他暗道可惜。

第二天鐘業成才找杜明結的賬，杜明狠狠的誇了他一番廚藝，不但給他結了五十塊勞務費，還包了個五十塊的紅包。

也算是非常滿意，還說下次有事還請他。

鐘業成拿了錢也非常高興。

而小雜工也同樣在勞務費外，同樣收到一份紅包，對方還說菜買的不錯，以後就得多弄些新鮮的。

小雜工不明所以，他就去菜市場買的啊？

啥新鮮不新鮮，不都一樣，難道趕上格外新鮮的了？

轉眼到了七月，曉荞她們終于迎來了高考，鐘業成去了這些天菜場，終是沒有見到想見的人。

只得先忙活起閨女的高考來。

只是考場外，卻意外見到了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