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剛才交代的,記住了嗎!”劉然蹲在牆角,對着面前的女人說道。

女人忙不疊的點頭,操着一口濃重的家鄉方言:“俺知道了,從現在起,俺就是你媽。”

劉然急的冒汗:“媽!...不是,阿姨,您會說普通話嗎?”

女人臉上露出為難的情緒,遲疑地點頭:“會.....吧.....”

劉然:.....

都怪他早上起晚了,去人力市場随便拉了年齡相近的人就走了。

他煩躁地撓頭,一頭短發已經成了鳥窩:“這樣吧,我也不為難您。馬上一對一的時候,無論老郭說什麽,您就只管點頭,盡量別說話,咱盡可能減少暴露的可能。”

女人憨厚的笑了:“後生,交給俺,你放心!”

家長會一般有兩個流程,第一項是班主任上臺,對開學以來的學習情況進行總結,第二項就是老師和家長的一對一交流。

課桌上貼着每個學生的名字,家長們一進教室,在自家孩子的位置上坐下。

等大家都齊了,郭方才拿着資料姍姍來遲:“感謝各位家長能在百忙中抽空參加家長會,支持學校的工作。作為三班的班主任,在此向各位表示感謝。”

家長們紛紛鼓掌。

郭方語重心長地道:“高二是一個承前啓後的特殊時期,對接下來能不能順利度過高三發揮着重要作用。開學以來,三班成績穩中有進,同學們保持着良好的學習态度。這一點,與各位家長的支持和投入分不開。請大家繼續加油努力,為同學們保駕護航。”

他停頓了一下:“當然,有幾個同學進步非常突出。就是我們的林星闌同學和桑桑同學,她們的家長也來了。大家等下可以相互交流下孩子的學習方法,共同進步。”

家長們紛紛回頭看去,眼中帶着羨慕的神色。

林舒和桑奶奶相視一笑,眼中有欣慰的光芒。

郭方又道:“接下來,就是我們的一對一交流環節。各科老師都在辦公室裏等着各位家長,大家可以按照作學號次序,依次交流......”

話音未落,就見臺下的諸位家長朝門口看去。郭方頓了一下,教室門口站着一位穿着灰色西服的男人。男人相貌俊朗,個子高挑,就是有點臉生。

郭方迎上去:“這位家長,請問你要找誰?”

嚴正初确認了班牌,這才對他說:“你好,我是葉深的父親,嚴正初。”

郭方一怔,想起葉深資料卡裏父母婚姻那一欄寫着離異,這才反應過來,慢半拍地伸出手:“你好,我是高二三班的班主任,免貴姓郭。”

男人看了他一眼,帶着上位者的氣場,伸手和他短暫交握。

然後徑直朝着班級裏唯一的空位走去。

郭方原本還想介紹,這下,只能将所有話吞在肚子裏。

家長們霸占了教室,學生們被趕到了操場上。大家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擱平時早就嗨起來了。但是這回父母來了,就像懸在頭頂的利劍,把大家都變成了霜打的茄子。

只有林星闌還有心思在樹蔭下看書。

還沒翻過幾頁,就聽到一陣“噠噠噠”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劉然就像一只脫缰的野馬狂奔而來,臉上的表情十分詭異。

他先前擔心那位“假媽媽”說錯話,所以一直蹲在教室外沒有離開,這才能第一時間目睹剛剛發生的一切。

沒想到葉深的父親,居然是那樣一位有氣場的人物,看着就不一般!

作為橘子洲的論壇的版主,他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燒,再加上這幾天為得罪葉深耿耿于懷,這下終于有了将功贖罪的機會,他幾乎馬不停蹄就趕過來了。

呼,還挺累的。

劉然喘了口氣,獻寶似的喊道:“葉哥,你爸來了!”

聽到這話的同學們都愣了一下,兩年多來,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位學霸有爸爸。

林星闌臉色一變,扔下書去捂他的嘴。劉然掙紮了下,反抗失敗。

還好葉深朝這邊過來了。

他揮舞着雙手:“葉哥,救我——”

等等!葉深的表情為什麽那麽奇怪!

少年的嘴巴緊緊繃成一條直線,眼底深埋着一簇簇火苗,冷冷地看着他:“你說什麽,誰來了?”

劉然立馬變成啞巴,不敢說話了。

沒想到葉深居然上前一步,一把攥住他的衣領:“你剛剛說,我爸來了?他在哪裏?”

劉然吓得不輕,還好林星闌扯了他一下,将他從這種令人窒息的高壓下解脫出來。

“你冷靜一下。”她的手搭在男生的小臂上,感受到下面的緊繃,“嚴董過來,或許是談生意上的事。”

葉深這才收回目光,眼底的紅色褪了少許。他抿着薄唇,搖了搖頭,從她的手裏抽回手臂,後退幾步,朝教學樓跑去。

林星闌下意識就要去追,卻感受到了來自後方的阻力。

劉然委委屈屈地藏在身後,兩只手緊緊抓住她的衣角,待葉深走後,才放心地喘出一口氣:“卧槽吓死我了,還以為葉哥要殺人了。”

林星闌盯着他:“嗯?”

他放下的心又提起來,默默把手縮了回去。

林星闌輕撫他的狗頭:“小然子,以後不該說的話不要說,知道了嗎?”

劉然連連點頭。

這兩個人太可怕了。

嗚。

一對一交流開始,還沒輪到的家長在教室裏等待。

嚴正初低頭觀察着葉深的課桌,桌面上整整齊齊,各科書本、卷子、作業被分門別類放好,随便抽出一張,一片江山萬裏紅。

看來兒子很好地繼承了他的基因。

他嘴角微揚,心裏泛起一絲驕傲。

這時,一個大腹便便的胖子走過來,殷勤地彎了彎腰:“嚴董,久仰大名!我是傅氏集團的董事長傅錢,傅元是我兒子,最近剛剛轉到這個班級。他在家常常跟我說,葉深同學不僅學習好,還十分熱情,助人為樂,同學們都很喜歡他呢。”

熱情?助人為樂?嚴正初思考着這兩個詞語,總覺得和兒子格格不入。但臉上沒有顯露出來,而是揚起客氣疏離的微笑:“傅董,久仰。”

接下來,傅錢使盡渾身解數和社交技巧,竭力讨好嚴正初。他的背後是天麒集團和嚴氏家族兩張王牌,多年以來,天麒集團早已将觸角伸展到各行各業,成為名副其實的商業巨頭。而嚴氏家族在京海紮根已久,勢力強大。

如果能搭上嚴正初,就等于拿到了打開京海乃至全國市場的門票,對傅氏集團來說,百利而無一害。

傅錢的小眼睛裏閃爍着精明的光,發現對方雖然溫潤有禮,但始終興致淡淡,思緒游離在對話之外,只有談到他兒子時,才願意多說幾句。

看來葉深是他的突破點。

傅錢心裏十分後悔,早知道就讓傅元和葉深搞好關系了。

就在他抓耳撓腮的時候,頭頂飄來一個妩媚的女聲:“嚴董,又見面了。”

然後話音一轉,落在他身上:“這不是傅董嗎,呦,這麽快就和嚴董認識了?”

傅錢皺眉,不用擡頭,他就知道眼前這個女人是誰。

林舒倚在課桌上,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

傅錢皮笑肉不笑:“哪裏快的過林董?據說前段時間,林董就已經去京海見過嚴董了,不知在談什麽生意,可否讓我們傅氏集團分一杯羹?”

這個圈子沒有秘密,動向大家都知道。林舒笑的前仰後合:“傅董,您在跟我開什麽玩笑呢,江海市誰不知道您手眼通天?大家可都等着您開疆擴土,确定投資方向呢。”

傅錢心裏“呵呵”一聲。

他們兩家雖然是江海市的雙雄,但向來面和心不和,作為老牌企業代表人,自然是對林舒這種後起之秀各種看不順眼。再加上營業範圍有交叉,幾乎可以使針鋒相對的對手了。

這也就是他為什麽急于開拓京海市場的原因。

不過現在看來,林舒也有此打算。

傅錢笑的跟彌勒佛似的,心裏卻暗罵道,真是一頭狐貍。

面對林舒的突然加入,嚴正初一改之前淡淡神色,嘴角微揚:“林董,這次沒打招呼就來了你的地盤,不會不歡迎我吧?”

林舒笑眼彎彎:“嚴董哪裏的話,當初在京海,承蒙您的照顧。這次您光臨敝市,我可要做東好好招待您。”

她的身子微微前傾,笑的見牙不見眼:“嚴董,明晚的局,您可一定要賞臉參加。”

傅錢急得不行,沒想到他倆居然還有些交情。此刻只能期盼嚴正初有其他行程,謝絕出席。

嚴正初卻“嗯”了一聲:“那就多謝林董費心了。”

林舒這下開心了,走之前還不忘對傅錢說:“傅董,您可是我們的老大哥,明晚的局,您可不能不來。”

傅錢氣的差點吐血,他去幹嘛,坐那裏生氣嗎!臉上卻不得不強撐表情:“多謝林董邀請,只是明晚已有安排,實在不好意思。”

就在三人各懷心思的時候,走廊裏響起腳步聲,一個瘦高的男生闖了進來,臉上微微有些紅,胸口不停起伏,目光掠過教室裏各位家長的臉,最終停留在一個人身上。

嚴正初擡頭,剛好和葉深四目相對。

上次在醫院中只是匆匆一撇,這回總算能仔細看清楚兒子長什麽樣了。

眼前的少年四肢修長,眉骨和鼻梁都很直,一雙黑眸閃動着細碎的光,薄唇微抿。

此刻,他眉骨下壓,似乎在隐忍着心底的憤怒。

不錯,這是他嚴正初的兒子。

少年上前一步,黑眸盯着他,一字一句像是咬着牙:“你來幹什麽?”

嚴正初彎起嘴角,慢條斯理:“我是你父親,家長會我不應該來嗎?”

葉深的反應就像是聽到了笑話,緊緊握着手心,用力到指節泛白。

他的聲音很低,就像壓抑着憤怒:“我沒有你這種父親,一個對自己妻兒不聞不問十幾年,讓他們自生自滅的人,不配做父親。”

聽着兒子對自己的指控,嚴正初依舊微笑着,就像戴上了一個微笑面具:“阿深,大人們之間的事情,你作為小孩子,不懂情有可原。這麽多年,我打過電話,可是從來都沒有打通過。”

葉深失笑,由于家裏的情況急轉直下,電話早就換了好幾個。作為高高在上的嚴董,想要知道什麽事,只用揮揮手,就可以讓別人趨之若鹜。

電話而已,多麽虛僞可笑的解釋。

他眼底裏都是冷淡,帶着濃濃的失望:“請你離開這裏,這是我的座位,你沒有資格坐這個位置。”

嚴正初臉上的表情有些僵。

傅錢有心結交嚴正初,就起來打圓場:“這位同學,你不能這麽對嚴董說話,無論怎樣,他都是你父親。這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尤其是父子之間,誤會而已,說開就行了。”

林舒本來冷眼旁觀,但一看傅錢作為成年人,居然好意思在小孩子面前拉偏架,就再也坐不住,輕笑一聲:“人家的家事,我們這些不了解情況的外人,還是不要随便下定論。傅董,你說是吧?”

傅錢一聽,說教的習慣又上來,正準備發表教育感言。這時郭方從門口進來,撞見父子兩人對峙的情形,一愣:“欸,葉深同學,嚴先生,你們這是?”

嚴正初松了松領帶:“郭老師,沒事。小孩子不懂事,叛逆而已。”

郭方張了張嘴,在他的意識中,葉深可不是什麽叛逆不懂事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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