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百曉
勝負既分,顧檀将手掌覆于琴弦之上,不再動作。宋明轉了轉僵硬的手腕,俯身撿起地上玉簫。他掩下眸中陰霾,向顧檀扯出一個笑:“兄臺琴藝超絕,是在下技不如人,甘拜下風。”
陳落瑩見宋明落敗,心下不甘之餘,眼底怒意更甚。當下自腰間取出四枚銀镖,擡手向顧檀擲去,銀镖不大,雖不會致命,卻也足夠讓人吃上些苦頭。
顧檀不知有暗器襲來,理理衣服正要起身,耳邊突然響起一道風聲,一枚棋子自身後擦耳飛出,與空中銀镖相接,擦起零星火花。顧檀尚未來得及反應,楚懷珝已是飛身來到臺上,手上墨扇一揮,輕而易舉便接下剩餘的三枚銀镖,銀镖順勢落地,發出清脆的響聲。
顧檀這才明白自己遭了暗算,他低頭撿起地上銀镖,似笑非笑的望向宋明,正待開口,卻聽得不遠處傳來女子凄厲得慘叫聲。
衆人聽到慘叫均回頭看去,只見陳落瑩右肩上已有微量血跡滲出,她面色扭曲地捂着右臂,眼裏盛滿了淚水。
原來那枚棋子不單單打落了銀镖,還直接飛向了暗中傷人的陳落瑩,甚至打傷了她的手臂。
宋明見狀連忙奔至陳落瑩身邊,待看清她的傷勢後微微嘆了口氣。
“宋師兄,他們……”
“好了!”
宋明截斷陳落瑩的話,瞪她一眼示意她閉嘴。見他神色不虞,陳落瑩自知理虧,只得含着淚裝可憐:“師兄,我好疼啊。”
宋明不在理會陳落瑩,将她手中黑匣還給賣主,他雖不滿顧檀令自己當衆難堪,但自家師妹這招實在下作,在場有多少混跡江湖的老油條,就她那點心眼和本事,試問幾個人會看不出來?本就是她出手傷人在先,如今被有心之人以牙還牙,也只能算自作自受。
成敗已定,賣主将黑匣遞給顧檀,宋明扶着受傷的陳落瑩正要離開,只聽着身後一個磁性的聲音傳來:“俠肝義膽,千霄淩雲;你們師祖陳淩雲也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了,怎麽就教出這麽個嚣張跋扈,偷雞摸狗的門徒呢?”
陳落瑩聞言面色一白,右手成拳緊緊攥上衣袖。
宋明未發現陳落瑩神色不對,他頓下腳步尋聲望去,只見顧檀身後的不遠處的一方石桌上,恰有兩人正在對弈。其中一人着黑衣,臉上白色面具十分搶眼。
宋明面色微沉:“兄臺此話何意?”
放下手中棋子,擡眼看向宋明,“我是何意,問你那師妹便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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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落瑩心下一驚,聲音微顫道:“問我什麽?你這人怎麽帶個面具就敢随意亂說話呢?”說罷拉了拉宋明的衣袖,惶急道:“這不問行真是個奇怪的地方,師兄我們還是快些離開吧。”
話音剛落,一枚白棋突得飛來,直擊陳落瑩右手手腕,陳落瑩吃痛,右手一松,一枚冰藍色的寒玉自手心掉落,宋明眼疾手快接下寒玉,心底滿是怒火。
顧檀見狀略一挑眉,他打開手上黑匣,匣內果然空無一物。
宋明知道自家師妹從小驕縱,在淩雲派也是仗着有掌門師祖撐腰,到處惹是生非,恣意妄為。本想此次帶她出門可以讓她多見見世面,哪成想她出手傷人在先,偷藏寒玉在後,如今被人家揭了底,淩雲派的面子怕是要丢光了。
想到着,宋明當下跨出一步将陳落瑩揪起,大步走向顧檀,他拼命壓抑着心頭怒火,沉聲道:“道歉!”
陳落瑩第一次見宋明發這麽大的火,一時有些無措,她呆呆的看着宋明,竟是連哭都忘了。
見她不語,宋明又重複了一遍:“向這位兄臺道歉!”
陳落瑩這才反應過來,她咬着唇捂着受傷的手臂,淚珠拼命向外湧。
宋明見狀心裏一軟,他放開陳落瑩,對顧檀道了句“對不住”。他将寒玉遞給顧檀,語氣十分誠懇:“我這師妹糊塗透頂,真是……哎,是在下教妹無方,讓各位看笑話了。”
楚懷珝随意瞥了眼那方潤玉,一尺距離遠都能隐約感到那玉周圍流淌的寒氣。
待宋明與陳落瑩離開,楚懷珝合了折扇敲敲手心,無奈道:“我這才離開沒多久的功夫,你倒是都與人鬥上技了。”
顧檀收起黑匣,斜他一眼道:“二爺上樓後直奔那位小姑娘而去,顧檀不好打擾二爺,無聊之際,自然只能來這暗區轉轉了。”
顧檀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尤其姑娘兩字咬得極重,眉目間似嗔似哀,像極了抱怨丈夫晚歸的小媳婦。
方才停下來看熱鬧的人群尚未散去,旁人不知顧檀性格本就如此,聽了這話紛紛看向一旁的楚懷珝,神色多是責備。
楚懷珝倒是不介意周圍眼光,他輕笑一聲,賠罪道:“到是楚某考慮不周了。”
兩人打趣一陣,顧檀登時想起剛剛那位擲棋為器的黑衣人,他擡頭向百曉望去,卻發現百曉也在看他們。
兩人視線相交,顧檀微微一笑:“方才多謝公子出手。”
百曉搖了搖頭,道:“就算我不出手,楚二爺也一定會出手。”
楚懷珝聞言微訝:“你認得我?”
百曉指了指他腰間的月白劍,道:“六千兩白銀就這麽随意挂在腰上,如此闊綽之人,除了楚懷珝楚二爺,怕是全天盛都找不出第二個了。”
方才與百曉對弈的男人也搭腔道:“月白劍,六千兩,闊綽。”
男人聲音嘶啞非常,剛一開口,顧檀便馬上認出了他:“你是甲字壹號的客人?”
男人沒有回答,他望了望顧檀又看了看百曉,随即低下頭撥弄棋子去了。楚懷珝對着男人打量了一番,發現這個男人相貌十分普通,只是他皮膚十分粗糙,面上暗黃無光,嘴唇慘白幹涸,像極了病入膏肓之人。
“甲字壹號的确是我們,”百曉無奈道:“在下百曉,這位是我的親信阿柘。阿柘性格向來如此,公子不要介意。”
楚懷珝聞言收回目光,了然道:“原來是百曉閣閣主,失敬了。”
傳聞天盛江湖,其中有名的,當屬兩家三派:
南郡鳳家,人稱‘有鳳來儀,九天之音’,其門下均為女性,堡主鳳翎,善音律,一手催命幻音信手拈來;
通州陸家,人稱‘金玉滿堂陸陶朱’,鴻泰錢莊莊主陸天翰,振窮恤貧,曾散盡千金濟天下,終傳成一段佳話;
剩下的三派,一為情報組織百曉閣,自稱‘百事皆知,無所不曉’。二為暗殺組織三更殿,有‘三更鬼門開,千裏不留行’之說,三為陳淩雲所創淩雲派,人稱‘俠肝義膽,千霄淩雲’。三派中,百曉閣與三更殿均位于北郡,淩雲派則位于蜀中,距兩者甚遠。
原本三派以三更殿為首、淩雲派次之。百曉閣排末位,主要是為三更殿的‘勾魂使’提供情報,後來不知為何兩家斷了合作,三更殿成立了新的情報機構,名為‘引魂’,而百曉閣此時也做起了自己的生意。專門為各路江湖人士提供不同的情報消息。
近幾年來,百曉閣風頭愈來愈足,更是力壓三更殿與淩雲派,硬生生擠到了第一的位置。如今,百曉閣以是天盛朝最大的情報組織,這也難怪整個不問行都稱那把劍為‘落雪’時,他能清楚的喊出月白這個名字。
顧檀也微微欠身:“在下顧檀,雲州城的普通琴師。”
百曉聞言目光掃過顧檀手指,笑道:“顧公子謙虛了,公子琴技超絕,可算不得普通。”
阿柘跟着點頭:“不,普通。”
楚懷珝自腰間解下月白劍置于桌上,對百曉道:“閣主見多識廣,自是知道這把劍的身世由來,如此仍是願意出五千兩白銀拍得這把劍,難不成與這把劍有什麽淵源?”
“有人想出價五千拍得這把劍,”百曉伸手撫上劍身道:“我不過是受人之托而已。”
“那閣主可否告知是受何人之托?”楚懷珝問道,“實不相瞞,楚某所尋之人大概與托閣主拍劍之人相關。”
見百曉猶豫,顧檀眼珠一轉,輕笑道:“二爺問的既是情報生意,可要拿出些誠意來,閣主才好開口啊。”
百曉聞言啼笑皆非:“我百曉閣雖說是個做情報生意的地方,倒還不至于這般小氣,今日與兩位相識一場,若是二爺有其他問題,在下自然鼎力相助。”
說到這,他又皺眉道:“只是買劍這位……”百曉嘆了口氣,“我欠了這位的債,便不可透露他的消息,還請二爺見諒。”
楚懷珝好奇:“什麽債。”
百曉苦笑:“人情債。”
有道是金錢易還,人情難償。
百曉既是欠了人家的人情債,自然不好與楚懷珝多說。
“即是如此,楚某也不便多問了。”楚懷珝拿起月白劍,對百曉道:“若那買主是沈家的人,勞煩閣主替我向他帶個話,就說月白劍現下就在正主手上。”
百曉聞言手指一頓:“正主?”
楚懷珝點頭:“那位正主,叫沈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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