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通州

青雲山。

五更雞鳴, 東方漸漸泛起魚肚白, 袅袅炊煙從村裏升起, 預示着村民又要開始新一天的勞作。

農人背好竹筐,又拿上一把鐵鏟掂了掂,這才匆匆出了家門。

此時天還沒有大亮, 農人沿着平時常走的小徑,一路來到山腳邊的農田裏。晨風吹來, 空氣中飄過一陣惡臭。

農人只當是誰家小崽子瀉到了自己田裏, 心裏暗暗罵了句娘。他從道邊鏟了一丕土, 循着氣味走過去。

不遠處的莊家地裏躺着一個人,那人一身紅色長褐,呈大字仰在排水道上。

又走進了幾步, 只見躺着的人兩只眼睛瞪得滾圓,那所謂的‘紅衣’,分明是被鮮血染透後所呈現的顏色。

農人腳下一軟, 生生跌倒地裏, 手中鐵鏟子滑落掉至一旁。他駭得瞪大了眼,慌忙從地上爬起。

“死人啊!”

…………

多山, 官道并不十分平坦。

一輛馬車自城外緩緩駛入,沿途路過多條山脈,最終停在了城郊的一個集市邊。

車夫跳下車, 對着裏面的人道: “幾位爺, 到了。”

“有勞了。”

車簾被一雙修長的手掀開, 一位青年公子率先跳下馬車。

只見這位公子身着藍色錦裳,墨發銀冠、面容清雅,嘴邊隐約挂着些許笑意,右手一把墨扇輕搖,舉手投足間滿是潇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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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着另一人也從馬車跳下,不過十九,二十的模樣,卻端的一個風情萬種。唇若塗脂,鳳眼含春,一席豔麗的紅衣十分奪目。

最後一個下車的是一位素衣少年,少年沒有像前兩人一般直接跳下,他先讓車夫在地上墊起一方木凳,這才慢慢走下來。

城郊市集算不得繁華,這裏的小商小販多為農人,做的生意也均是些瓜果蔬菜,日常雜物之類的小買賣。

顧檀環顧四周景象,不由皺起眉來:“我們不到市井繁華之地打探線索,來到這城郊做什麽?”

“繁華之地容易迷眼,還是這山間村社更得我心。”

他搖搖墨扇,望向不遠處的山水村舍,緩緩道:“‘芳草鮮美,屋舍俨然’,如此山間美景農家風情,可不是處處都能欣賞到的。”

顧檀聞言似笑非笑地看向他:“二爺可別是入了‘桃花源’,便忘了正事。”

“正事自然忘不得,”楚懷珝輕笑一聲,解釋道:“這些農人性格敦厚,又與鐵源之事沒什麽利益牽扯,提供給我們的消息必然會更加準确些。”

沈枚聞言又問:“那我們從哪裏開始查呢?”

楚懷珝看了看周圍的小攤,随手向前一指:“就從這裏吧。”

“眼下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個舒服的地方吃點好的歇歇腳,順便看看這附近有沒有什麽客棧農舍,可供我們休息。”

顧檀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不遠處正擺着一個瓜攤,攤上墨綠色的西瓜個個油亮圓潤,模樣喜人。瓜攤的攤主是一個黝黑的中年男人,此時他正手握一把菜刀,熟練得将手邊西瓜一塊塊切開。

甘甜的果香自前方蔓延開來,楚懷珝大步走至攤前,笑問攤主道:“店家,這西瓜怎麽賣?”

攤主忙着切瓜,頭也沒擡:“一塊三文,一整個兒收您二十文,您怎麽要?”

“要一個整的。”

話音剛落,那攤主麻利的從車裏挑出兩個瓜,正要遞過去,卻聽的一個稚嫩的聲音道:“等等,這瓜不該我們自己挑嘛?”

攤主聞言停下了手中動作,擡頭沖沈枚笑一聲,露出一排白牙:“您可放心吧,這瓜都是俺們自己種的,一樣的甜。”

他邊說邊将剛剛的西瓜打開,只見那紅嫩瓤肉裏滿是汁水,瓜子卻極少。

“您瞅瞅,都是好瓜,保證個個皮薄肉厚汁水多!”

楚懷珝摸摸眼前的西瓜,回頭望向沈枚:“你可會挑瓜?”

沈枚點頭,“以前買過。”

攤主聞言将菜刀收起,微微向一旁側了側身:“都一樣的,小兄弟若是信不過我,就自己來挑吧。”

沈枚緩慢走至一旁的瓜車邊,兩指在瓜上輕輕彈了彈,随後挑出一個青墨相間的瓜拍拍,對攤主道:“就這個吧。”

“好嘞。”

選中的瓜被攤主拿起,擺放整齊的瓜車上登時多了一個球大的空隙。

顧檀往那一撇,只見那車下層的西瓜表皮很糙,滿是泥點坑窪,有的甚至都裂開了縫。

他指指漏出的那層瓜,挑眉問攤主道:“店家,這些瓜是怎麽回事?怎麽都這樣了。”

店家随他的手指望去,卻看到那爛瓜時嘆了口氣:“那是前些日子的瓜了,當時正趕上山崩,好多碎石砸在了瓜地裏,就成了這樣。”

楚懷珝聞言疑惑道:“山崩?”

“嗯。”

攤主将菜刀拿出,在瓜上劃開了一個三角形小口,将薄皮取下,好讓他們看清這瓜是熟透的,随後對三人道:“幾位是外地人吧。”

“咱們這兒挖山的多,山崩是常有的事,只不過那次動靜有點大,這才把瓜砸了。”

将西瓜裝好遞給楚懷珝,攤主擦了擦刀:“一共二十文。”

離了瓜攤,楚懷珝嘴角的笑愈來愈濃,他喃喃道:“看來我還真是挑到了一個好地方。”

顧檀聞言挑眉:“二爺運氣的确不錯,通州乃是天盛鐵礦源頭之一,經常有人崩山挖礦,則說明這裏并沒有停下對礦石開采。”

楚懷珝沉思片刻,又道:“只不過那瓜農所說近期的一次大事故,倒是可以去打聽一番。”

沈枚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那接下來,我們去做什麽?”

“接下來麽……”

楚懷珝将手中的瓜遞給沈枚,漫不經心道:“先找個舒服的地方,吃西瓜。”

沿着市集小道往前走,一會兒便看到了一家酒館。

眼前的這家酒館不大,卻勝在熱鬧,處處都能聽見其他桌上客人交談攀話的聲音。

三人于角落一方小桌落座。

自沐雲走後,沈枚就跟丢了魂似的,時不時便對着空氣發呆。顧檀見狀眼波一轉,揮手對着酒館夥計道:“兩壺清茶,一壇好酒。”

楚懷珝聞言手指一頓:“要酒作甚?”

顧檀撐着下巴望向沈枚,挪愉道:“給小英雄消愁啊。”

自從在馬車上看見沈枚腰間的月白劍,顧檀便想起曾在不問行時,楚懷珝有過“明珠送佳人,寶劍贈英雄”一言,如此便一直以‘小英雄’來稱呼沈枚。

很快一壇清酒被送上了桌,顧檀開了封,輕嗅一下,“雖比不得我閣中的‘秋露白’,卻也勉強可以入口。”

說罷便對着沈枚眨眨眼:“怎麽樣小英雄,喝點麽?”

沈枚盯着酒壇看了一會兒,猶豫道:“喝酒誤事,還是不要了。”

顧檀輕笑一聲道:“真不要?這可是專治幽思愁腸的好東西。”

沈枚聞言紅了臉:“我……”

“好了,”知沈枚面皮薄,楚懷珝出言打斷兩人了對話,他笑着搖了搖頭:“你就別逗他了。”

酒館人群熙攘,十分喧鬧,他們或大聲談笑,或小聲私語,既使沒有刻意去仔細聆聽,那些嘈言雜語依舊紛紛入了三人的耳。

“哎,你知道麽,劉四喜殺人了。”

“劉四喜?哪個劉四喜啊?”吃驚的聲音。

“還能有哪個,就是劉家村家裏有牛的那個。”

一個聲音插進來:“啊?殺人?怎麽回事啊?”

另一個人道:“咋就殺人了?殺了誰啊?”

楚懷珝眼底閃過一絲好奇,他輕啜一口茶水,擡頭見顧檀一雙眸子明若秋水,便知道他必然也是在偷聽。

只聽先前那人又道:“不知道啊,聽說死的人叫許如柏,是個什麽……什麽訟師。”

有人突然質疑:“我怎麽覺得這事不太對啊,我認識劉四喜,長得挺老實的一個人……”

那個聲音又道:“哎,人不可貌相啊,據說死的那個被砍了好幾刀呢,衣服都讓血染紅了,第二天早上才讓人發現。”

他嘆了口氣,又道:“所以說啊,這人可不能沖動,一沖動就容易出事,指不定要幹出什麽來。”

說到這兒,一個聲音突然不耐道:“說了這麽半天,劉四喜究竟為啥殺人啊?”

聽出那人語氣不耐,開頭說話這人也有些不滿:“這我哪知道啊,你想知道自個去看呗,反正人已經被抓住,過會兒該就要升堂了。”

說完這句,那幾人便都不在言語了。

楚懷珝拿起手邊切好的西瓜,剛咬下一口,甘甜的汁水頓時彌漫于唇齒間。

他咽下口中瓤肉,不由稱贊道:“這瓜挑的不錯,的确是香甜可口,生津止渴。”

顧檀聞言也拿起一塊送入口中,不出片刻,一個圓滾滾的西瓜便被三人分食完畢。

出了酒館,顧檀指着前面人流湧動的方向,挑眉問楚懷珝道:“不如我們也去看看?”

“好啊,”楚懷珝點點頭,若有所思道:“看看去吧。”

沈枚聞言一臉霧水:“看什麽去?”

楚懷珝望着不遠處衙門,微微一笑道:“看熱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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