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心情是非常好的,連傷口都不覺得那麽疼了。

“現在你信了?我要是扯淡就天打雷劈。”周延聆指天劃地地說:“估摸着我被人盯上了,說不定這會兒就在你門外頭偷聽呢,咱們倆在廁所那事兒可能也暴露了。”

伍鳳榮斜眼嗔視:“你還要臉啊?我可是不要臉的。”

周延聆被他癡甜的語氣撓得心猿意馬,恨不得再撈過來親一回。但他握着發燙的手機,思緒很難放在調情上。他把短信重頭到尾又讀了一遍,仔細回想在車站被捅的情景。

“他讓我不要妄動,就是說我肯定在車站幹了什麽把人家惹毛了,深怕我不聽話所以給我來一刀。但我沒做什麽啊,我拿着行李過了安檢就到候車廳去等着了。”

“你在哪裏被捅的?具體什麽位置?前後都幹了些什麽?再好好想想。”

“我去買了包煙,剛從小賣部出來。”難道他抽根煙還犯忌諱?周延聆靈光一閃:“不對,之前我和保安打了個招呼,問他哪裏有小賣部。就兩句話功夫,不超過三十秒,他不會以為我要投案報警吧?我要是報警犯得着跑到車站來嗎?直接去警局自首不就好了。”

伍鳳榮比出手指作總結:“說明三點。一,在車站捅你的那個人和把你送上車來找兇手的人是一夥的。捅你的是個眼線,被派來盯着你,目的就是确保你能找到兇手。這是九?二七案子和你被捅的關系。二,他很早就開始監視你,到白河之前都不會停止留意你的行動。三,他不希望你自首,不希望你接觸警察。什麽人這麽拼命護着你?”

說完他自己也覺得不太對,從短信的語氣看,與其說幫忙,倒不如說是威脅。按照這個道理,如果周延聆找不到兇手,說不定會被一刀捅死。這不是神經病嘛?

周延聆的想法已經走到了他的前面。知道他在殺人案現場的人應該不多,兇手、他的老同事、警察,還有可能是無意經過的路人,他們都沒必要作弄他。如果跟他有私怨,直接把他交給警察最省事,誰會費盡心機布下這個火車抓兇的局?

“捅你的那個人你有什麽線索嗎?”伍鳳榮又問。

周延聆繼續回憶:“我沒看清楚那家夥的臉,他從我側面轉彎過來,戴一頂雷鋒帽,脖子上有圍巾,大半張臉都遮着。能肯定是個男的,拎個大箱子,黑色的,身高比我稍微矮那麽點,撞我那下力道很大,身板挺結實的。刀子是把小刀,不大,估計就是把水果刀。我當時着急先看傷口,低頭的功夫他已經混進人群裏去了。”

“他會不會和兇手有仇?又怕指認兇手會被報複,所以讓你來抓人?”

“只要有确鑿證據可以匿名提交材料給警方,或者申請證人保護。他都不介意找人來捅我了,還怕被兇手報複?他媽的這就是在玩我!”

“你覺得他為什麽要和你玩這個游戲?”

周延聆搖頭,長吐一口氣倒在床上,像是累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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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鳳榮坐在床腳,把杯子裏剩下的冷茶拿起來慢慢地喝。他記得有一年,在羊角市車站上來一個男的,不修邊幅,胡子拉紮,喜歡蹲在車廂連接口喝悶酒,三十歲不到滿腦袋白頭發,搞得和四、五十歲的人一樣慘兮兮。伍鳳榮留意他是擔心這個人喝醉了惹事,結果半夜在廁所裏見到他吐得奄奄一息,抱着肚子倒在地板上出冷汗。醫護趕過來喂了兩枚胃藥下去,又是熱水又是按摩,好不容易止疼了,兩個人才在辦公席聊了幾句。

故事是這樣的。這男人是一個待業游民,考公務員考了五年七次,每次都在面試被刷下來。這次他挑了個偏遠單位考,進面試考了第二名,和第一名分數差距很大,單位又只招一個,他就放棄了,所以心裏不好受在車上喝悶酒。沒想到結局還在後面,快到站了他突然被通知面試第一名也放棄了,本來可以補上第二名的,因為他也放棄資格,考上的變成了第三名。

不是什麽大事,但當年伍鳳榮剛做乘務員,在車上見識不多,對小事也記憶深刻。這男人當場把酒瓶子砸得稀爛,手掌被玻璃碎片紮滿小血珠,眼睛哭嘴巴笑,像被糟蹋壞的木偶。

命運有時候要和人游戲,不得不玩,不得不輸。沒有理由。

周延聆朝他投來感激的目光,突然拍拍肋骨下的傷口,低聲說:“謝謝。”伍鳳榮想開口被他打斷了:“我知道你有你的責任,你是列車長,車上每個人都是你的壓力,你做得也是對的,通知乘警、搜查車廂、詢問案情……能幫我到這裏已經很不容易了。你放心,我不牽連你,一會兒我出去了你該幹嘛幹嘛,我是被抓還是被捅,你都沒有任何關系。”

他突然把關系撇得這麽清,像是剛剛的試探、勾引、歡愛、坦白都沒有發生過,反倒讓伍鳳榮有點惱怒。

“怎麽?下了床就翻臉不認人了?”

“不敢,列車長要是還有床上需求我萬死不辭。”

伍鳳榮放下茶杯,向他勾手指。周延聆翻個身爬過來,湊到他腦袋邊。伍鳳榮這才有時間把注意力好好放在他的五官上,要說好看也不見得驚豔,多的是郎當放蕩的野氣,仿佛天生一個不知安分的靈魂。伍鳳榮也不是什麽老實人,操蛋的日子過久了,好不容易有點刺激,怎麽願意錯過?他透過周延聆的眼睛,看到的是他自己躁動的心。

是生是死,是非對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痛快一場。

“周延聆,”伍鳳榮說。他的語氣充滿警告:“我信你。”

說完,他壓向男人厚實的嘴唇,用力吮吸,直接撬開了牙關把舌頭伸了進去。膽大暴力的吻法立即得到了回應,周延聆扣住他的後勁把他壓在牆上,反客為主含住他的舌尖,嘴唇被撞得生疼,還要不斷向對方貼近,靈欲糾纏,血肉相交,吻得啧啧發響,兩張臉都恨不得擠在一塊兒似的。幹柴遇着烈火,金風碰到玉露,一點理智都不要了。

周延聆頂着他的額頭喘氣:“我不會讓你失望。”

伍鳳榮閉着眼睛嘴巴朝耳根子咧。因為缺氧臉頰駝紅,像被冷風吹的,但他心口滾燙,心髒跳得又快又急。反應過來的時候他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掐着周延聆的手腕,掐出個深深的紅印,周延聆也沒喊疼,就這麽讓他掐着,反而掬起他的手背在他的脈搏處吻了一下。伍鳳榮耳尖一抖,倏地把手抽回來,裝個沒事人似的,明明是害羞了。

“把案件資料給我,我和你一起找人。”

“萬一追究起責任……”

“我擔着。”

周延聆還在猶豫,列車的早起廣播從兩人的頭頂罩下來——

“旅客朋友們早上好,現在是早上7點半。您乘坐的本趟K4133次列車由桐州車站始發,終點站為白河,全程2935千米,預計運行時間為32小時15分,預計到達時間為10月3日下午13點55分。本趟列車途徑站有皖城、宜清、羊角、克那木。現在是早餐時間,7號車廂是餐車,将為您提供餐飲服務,請有需要的旅客朋友們前往就餐。列車辦公席、醫藥點設在8號車廂,如需辦理補票業務,請聯系乘務員……”

窄小的列車辦公席裏,列車長與保險調查員交換了一個眼神。

時間刻不容緩,游戲現在開始。

5. 誰不想要伍鳳榮這樣的人應承呢?

周延聆從公文包裏取出一個牛皮檔案袋,猶豫再三還是交到伍鳳榮手裏。伍鳳榮先掏到一沓照片,是被害人屍體特寫,角度齊全,畫面清晰詳細。

照片裏的蕭全躺在濕漉漉的水泥地板上,皮膚呈青灰色,瞳孔放大,因為顱骨骨折,血從他的耳朵和鼻孔流出。唇色發白,嘴角有污跡,下巴藏着一條極小的傷口,仿佛細細的鉛筆線躲在下巴溝裏。被鈍器擊中的後腦只有腫脹,沒有血跡,間接說明他有顱內出血的情況。他的雙手不自然地抱着胸,校服外套的左邊從肩膀上脫下,纏在手臂上,露出裏面的高領毛衣。拍攝者還給校服徽标的“桐州市第一中學”字樣作了特寫。

伍鳳榮細細端詳這張年輕的臉,臉上的表情是恐懼又痛苦。他是看着死亡的陰霾一步步将自己吞食的——顱內出血會直接導致顱內壓急劇升高,大腦受到擠壓,使大腦物質全部向脊髓移動,最終因為壓迫腦幹而呼吸停滞死亡。顱內出血的傷者最長可以經歷幾天時間才死亡,短時間至少也要數分鐘,整個過程中傷者受到的心理折磨和身體痛苦就很難想象了。

寒意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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