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他在夢中哭泣

晨昱柏離開了那裏,臨走前最後看了一眼,被子曜壓着的男人根本沒有全力的掙紮。不過是一份過于熱烈的求歡,卻沖昏了你的頭,忘記了你們的關系,忘記了你們的年齡差距,忘記了外界所有的人和事,就像一頭到了發情期的野獸一樣,誰給你愛,就你願意為誰趴下。

浴衣被撕扯了下來,雙腿被分開了,刺穿的疼痛直到現在都能夠清楚記起,那不是傷口,是你的警示錄,然而,你卻選擇了沉淪。

他日的因,今日的果,能怨誰?

或許,死後終化成厲鬼,還有一份怨氣是對着自己的吧,沒辦法釋然曾經的堕落,終日積郁,于是在靈魂裏刻上了恥辱的标記,哪怕是死,都無法輪回。

必須要走出來了。人死燈滅,還有什麽放不下的呢?

血色的記憶被他抛在了腦後,舉目四顧。

記憶的空間太大了,無窮無盡。他好像漂浮站在其中的一粒塵埃,小的無法估計。

視線掃過,落在一個小房間裏。

當豌豆燒肉端上桌子的時候,那孩子說:“又是豌豆燒肉,怎麽總是這個菜,你能做點別的嗎?”

另一個房間裏。

“哥,今天劇組請客,晚上可能玩通宵,我就不回去了。”

還有一個房間。

男人的雙手被大力壓在了頭頂上,在他身上肆虐的晨子曜沒有留下一絲力氣,弄得他身上一塊青一塊紫。

男人痛苦的求饒:“子曜,你輕一點,好疼。”

最後一個房間裏。

電話裏的人不耐煩的說着:“你好煩啊!老是打電話,我也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交際行不行?你能不能別管我?”

放下電話的男人走到窗戶邊,看着窗外的天空,被月光照亮的臉已經不年輕了,眼角有着細小的紋路,眼神暮氣沉沉,一縷白發從腦後長出,留下了歲月的痕跡。

我老了,你還年輕。

我死了,你還活着。

歲月是你我之間最大的距離,如同生與死的遙遠,從一開始,我們就應該走在兩條平行線上。

讓我離開這裏吧。

我看見了,我的心,從一開始,就錯了。

額頭的石頭開始發燙,身後的翅膀化成了觸須,向四面八方刺出。

虛空中傳來一聲悲鳴。

空間的屏障無法承受怨氣刺中的巨大力量,好似碎裂的鏡面一樣,七零八落。

睜開眼,最後看了一眼這些記憶碎片,他毫不留戀的轉身飛向高空,掙脫了束縛,沖向光明。

眼前的景色變化,原來他還飄在賓館大樓的外面,維持着一只手摸在豪華套房窗戶玻璃上的姿勢。

所以,自己一開始就中招了嗎?

松開手,向後飄飛出去,當他看清楚大樓的全貌時,眼睛漸漸睜大了。

賓館的大樓整個樓體都被一層淡淡的肉眼幾乎看不見的金光保護着,還有金色的文字在游走,顯得玄妙無比,好似電視上看到的一般,一股淡淡的威壓,讓他不能輕易靠近。

這個東西,很危險。

自己一開始竟然沒有察覺?

突然間,心中一凜,擡頭看去。只見一條金色的龍出現在半空中,龍角、龍須、龍眼和龍鱗,還有鋒利的龍爪栩栩如生,一路朝自己咆哮着沖了下來。

巨龍張開大嘴,朝着自己一口咬了過來。

下意識的,他擡手擋住頭,背後的翅膀也随即作出了反應,将他團團護着,一絲不露,好似停滞在半空中的一個黑蛋。

那頭龍兇猛的一口咬住了黑蛋,然而在牙齒碰到黑蛋表殼的一瞬間,就像是破掉的泡沫一樣,迅速的分解潰散了。

“咦!?”

冥冥中,好像聽見有什麽聲音在耳邊叱咤了一聲。

晨昱柏放下了手,視線落在大樓的一處,他能感覺到那個人就在這棟大樓的裏面。

而且是在……左言的房間!!??

……

夜很寂靜。

靜的有些不可思議,好像連風的聲音都沒有了。

林語曼半夜夢醒,卻是被吵醒的。

她轉頭看向一側,眼睛一點點的睜大,露出了驚駭欲絕的表情。

“哥,別走,求求你……”

“喜歡,哥……”

睡夢中的男人很痛苦,眉心緊緊的蹙着,眼球在薄薄的一層眼膜下來回的滑動,好似下一秒就要醒來,然而實際上卻深深的陷入夢魇中,無法掙脫。

窗外的月光從烏雲後面鑽出,照亮了屋內男人的臉,有一行眼淚從眼角滑落,男人甚至發出了小狗般的哭泣聲。

林語曼收回了目光,睜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一眨不眨,腦袋裏一片空白。

身邊,男人的哭聲還在繼續,間或夾雜了只言片語的一些話,都和她無關,那些話裏都只有一個人,那個她從未見過的晨大哥。

“哥,不要丢下我……害怕……”

林語曼轉頭看他,眼底有着可怕的兇光,她想要推醒他,質問他,他夢見了什麽,為什麽會夢見這麽可怕的事?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晨子曜在做夢。

他做了很多的夢。

很多很多。

他夢見自己小時候,和哥一起過聖誕節,還夢見了他們在大年三十那天為家裏的窗戶貼上福字,還有他們一起去海邊玩,去滑雪,那些小時候的,幸福快樂的記憶。

夢境裏的自己後來漸漸長大了,年輕英俊,事業有成,一部成功影片為他吸粉無數,成功的墊定了他在娛樂圈生存的基石。

然而,這樣一個被所有人羨慕又喜歡的自己,卻有一個無法說出口的苦惱。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他的眼睛裏和心裏,就只能看見自家的大哥了。那個大了他很多,将他一手帶大的哥哥。如此的成熟,如此的雍容,就像一杯最香醇的咖啡,讓他上瘾,難以自拔。

哥哥,要是永遠屬于我就好了。

讓他只能夠看見我,哪兒都不會去,世界裏就只剩下我,照顧我,為我活着,如果失去我就會死掉。

想要這樣的哥哥,一個完全屬于我的,哥哥。

這樣的臆想在某一天突然出現,繼而他便再也無法從兄弟相戀的刺激裏走出來,越陷越深,難以自拔。

濱海的再次出現最終成為了最後一劑猛藥,将他內心隐藏的渴望推高到了極致,直至最終淹沒了他全部的理智。

那天,他在大門口一口氣灌下了半瓶48°的白酒,然後推門沖到了哥的房間。

方才沐浴出來的男人性感的不可思議,成縷的發絲流淌下晶瑩的水珠,順着白皙的肌膚一路蜿蜒,消失在白色浴衣領口的盡頭,被熱水潤得紅潤的唇是最誘人的色澤,沐浴的香味撲面而來,只是一眼,他口幹舌燥,雙眼發直。

本就無法壓抑的感情化身成了猛獸,灼燒着他的眼睛和理智,他甚至無法去回憶那天自己都說過什麽,做過什麽。然而在夢裏,他卻清楚的宛如身臨其境的感受到了全程。

他擁抱着哥,壓在身下,親吻他,撫摸他,哭求着哥的垂憐,渴求哥将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并發誓此生永遠都只愛着自己。

然後。

他最終得到了哥。

或許是在夢中。

他無比的沉醉,也無比的清醒。

他看見了哥眼中的痛苦和掙紮,還有濃濃的厭棄,他甚至能夠看見哥的靈魂在哭泣和哀鳴。然而同時又能夠感覺到哥的柔軟和包容,即便抗拒着,也因為自己的哭求而妥協。就像他一直認為的那樣,哥哥能夠為他做任何的事情,廣闊的愛和厚重的情,對他的愛是沒有邊界的,不是單純的親情和愛情就能夠解釋的,顯然在哥的心裏,自己的位置比濱海重要多了。

可是,這樣的一個深愛着自己的人,卻還是走了。

留下自己,離開了那個家,走了。

“哥,我好愛你。”

夢境裏的自己對擁入懷裏的男人癡迷的說着。

靈魂中的自己靈魂劇顫,眼淚流淌而下。

因為他知道,很多年後,他們還是分開了。他選擇了自己的人生,而哥也離開了他的世界,追尋自己的幸福。

不要離開我。

他輕輕的哭着,不明白這是怎麽了?他曾經明明是那麽的渴望這個人,甚至到了快要瘋掉的程度,然而卻最終走到了這一步。

為什麽?

為什麽呢?

夢境在轉換,一次纏綿之後,他們相擁躺在床上,空氣裏躁動的因子漸漸平靜了下來,然而暧昧的麝香味還未散去,即便昏睡了過去,他們的身體還緊密地聯系着。

味道濃郁得,好似兩只交合了很久的野獸。

沒辦法分辨這是什麽時候的記憶,是初次之後的幾年後了?

他那個時候還很喜歡回家,因為那個家裏有着哥哥,有着自己需要的全部,他很滿足,對外面的世界沒有一絲一毫的興趣。

然而,當某個午夜夢醒,他輕輕扭開臺燈的時候,卻被哥頭發裏間或出現的花白發絲刺紅了眼。

無來由的,他突然就哭了。

你老了嗎?

你會比我先走嗎?

你早晚會丢下我的是嗎?

哥,你能不能比我晚走呢?只要比我晚死一天就好。

恐慌無來由地生出,像是陰魂一樣無法散去,讓他夜不能寐,用額頭抵着那縷白絲悄無聲息地流淚。

……

終于,天亮了。

他睜開了眼睛,看着天花板怔怔出神,很久都沒有動過一下。

難過的情緒從夢裏延續到了現實,就像是還在夢裏一樣,他幾乎想要蜷起身子哭泣。

一場夢,将他的內心剖開,鮮血淋漓的,都是痛。

是的,他最終做出了選擇。為了避免傷痛,為了逃避未來,為了那些注定到來的悲傷,他選擇自己走出去。

只是接下來呢?

他走出來了,本以為從此天高海闊,可以過上恣意潇灑的生活,然而一場夢境,卻讓他看見曾經那些甜蜜和快樂……以及,他最初的最初那份單純的愛。

其實……和你牽手到老也好啊。

扶着走不動路的你逛公園,為你做軟爛的可以嚼動的飯菜,在醫院裏照顧着病的都認不出我的你,然後送你走完人生的最後一段路。

這也是一種殘忍完美,不是嗎?

而不是現在這樣,我們分開了,去追求各自的幸福,從此不再見面,老死不相往來。

無法接受。

這個結果。

從床上坐起來的時候,晨子曜還沉浸在夢境的快樂和悲傷中走不出來,直到他洗過了臉,才發現林語曼不見了。

最近因為哥的事情,他心煩意亂得很多事都沒有處理好,包括林語曼這邊,他一直在猶豫到底應不應該公開自己和林語曼的關系。一方面他害怕哥看見自己和女人在一起的新聞,一邊又有一種讓哥知道後也生氣後悔的暗爽感。但是無論出于什麽目的,林語曼被他利用了都是事實。哪怕最初的時候他從未有過這類想法,可是走到這一步,他都有着愧疚。

或許,在公開前見哥一次吧,親口告訴他自己想要過另外一種人生的選擇,是不是只要能夠得到哥的諒解,就不會再這麽痛苦下去了呢?

他拿過手機,翻到了語曼的電話號碼,在撥出鍵按下的那一瞬間,不知道為什麽腦海裏突然浮現了很多年後的一個畫面。

不再年輕的自己推着腿腳不靈便坐在輪椅裏的哥,漫步在生态公園的湖邊上的畫面,楊柳依依,微風習習,他們一起眺望遠處天空飛過的候鳥,然後相視一笑。

很幸福。

也很傷感。

胸口悶悶的疼痛,或許只有設想自己與語曼牽手,結婚生子,一個小生命的到來,才能夠填補這顆像是破了一個大洞般空寂的心。

他是真的喜歡語曼,也設想過種種美好的未來,這些都在他對未來的規劃裏,一個他渴望的光明坦蕩的大道人生。因此既然已經決定踏出這一步,就不能再左右搖擺了,一定要盡快從這種莫名的情緒中掙脫出來,才是對所有人的人生負責任的态度。

語曼的電話響了半天沒有人接,晨子曜起身看了一眼,确認沒有留下紙條,行李都還在原處,只有昨天穿來的衣服不見了,沒有匆忙離開的痕跡,他便放心了下來。

他又拿起手機,打給了泰華。

這次來海南主要是為拍攝一個很火的真人秀節目,節目組因為一些原因推後一天拍攝,因此他今天沒什麽事做。因公出差,泰華都要跟着,這個人嘴巴奸猾,但是辦事能力很強,有什麽疑問只需要問他就好,都能夠得到滿意的回答,這也是為什麽很多人不太喜歡泰華,但是他和孫大都留着泰華的原因。

電話響了幾聲被接了起來,泰華的聲音不太對勁,有點低沉的說:“曜哥,是我,你醒了?有什麽事嗎?”

“知道語曼在哪裏嗎?”

泰華停頓了兩秒,突然哭嚎了起來:“哥,我的哥啊!你昨天晚上做夢都說什麽了啊?曼姐在我這裏拷打我呢!你快來救救我啊!”

林語曼的聲音從聽筒那邊傳來:“我不是說了不讓你告訴他嗎?你嚎什麽你……”

“嘟……嘟……”

電話被挂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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