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星空

我借口再去給他拿點食物,從小洋樓裏逃了出來。

我是不知道Charlie原名叫什麽,但是會法語、張口就報米其林三星餐廳名字,長得又這麽好看,絕不像是會被付雍睡的人。虧我還覺得他可憐,念在MAX面子上準備對他好一點,原來也是個危險動物。

我吓也吓飽了,對于宴會上的食物都沒了興趣,躲在角落裏抱着手專心等蘇迎,宴會上的人倒是鬧得正high,章文彬那一撥嫩模在圍着他讨好他,陸宴在敷衍一個大概成年沒多久的富家女,季洛家站得遠遠的一臉失落地看着陸宴,他向來擅長這種深情表演,最難得的是自己心裏也信了,我想他這七年來大概從來沒覺得自己是背叛了陸宴,更別說什麽心理負擔了。真是是天賦型選手,要是品味再高點腦子再好點,今天娛樂圈頂層絕對有他的一席之地。

不過要是付雍在這裏,估計他又是另一個劇本了。

我這不叫嘴賤,應該叫腦賤,明知道自己一動壞心思就招天譴,還是忍不住刻薄天性,果然我剛想出那句刻薄話,肩膀上就搭上了一只手。

“找你好久,還以為是我眼花了,原來你躲在這裏。”付雍特有的輕佻語氣出現在了我左邊,這世上就有他這種不自量力的人,長就一張漂亮臉,偏偏整天想着壓別人,宛如一只泰迪和貴婦犬混種,還十分隆重地跟我打招呼:“好久不見啊,林睢。”

“好久不見,付先生。”我被他壓住的右肩像碰到了蛇一般,寒毛全部豎起,長了一層雞皮疙瘩。臉上還得笑。

“那天晚上叫人家小甜甜,現在就叫付總了?”他笑眯眯看我,瘦成這樣了,手下力度一點不減,外人看着無比親昵,其實我肩頭都快被他捏碎了。當初我那個“玩笑”弄得他顏面盡失,他現在肯定是恨透我了。

“付先生。”我皮笑肉不笑道:“聽說你今天和季洛家一起來的。”

“是啊,聽說他和你還是一個組合裏出來的呢?你不來我家跟他敘敘舊嗎?”

我一聽付雍這語氣,就知道他跟季洛家已經睡過了。付雍這人心理變态,追人的時候出手大方得很,彬彬有禮,等到了手,倒不會小氣,只是話裏話外就不把別人當人看了。同時潛季洛家和Charlie這種又傷腎又傷財的事,也只有他這種變态才做得出來,我一度懷疑他壓根不是想睡誰,就是為了弄到手睡了之後再羞辱而已。而且他的羞辱不是物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這娛樂圈的很多人是不怕痛的,當初天後程可為了東山再起嗑藥陪人玩SM,隐秘部位都被穿了環,整容更是家常便飯,什麽苦頭沒吃過,卻被個小模特騙死了。這些人不怕痛,卻怕攻心。

付雍賤就賤在這裏,很多時候他壓根不缺人睡,他就是享受這個征服到折辱的過程。不知道玩得多少年輕人萬念俱灰,從此聽到娛樂圈三個字就想吐。

“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付先生,我這個肩膀以後還要彈吉他的,能不能高擡貴手?”

“這是說哪裏話,”他的手撤了一下,我肩膀剛好受一點,就又捏了下來:“我并沒有……”

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他被我一個手肘不偏不倚頂在胃部,臉色瞬間就白了,手上的勁也松了,我趁機溜出來。

“我還有點急事,就不和付先生多聊了。”我不緊不慢地弓了弓身,禮貌十足地跟他告辭:“多謝付先生招待,祝你和季洛家Charlie三人行白頭偕老。”

付雍要是這麽好對付,就不會名列我中彩票之後要買兇暗殺的名單第一位了。

我一轉身,衣服就被牽住了。

付雍臉色蒼白地站了起來,腰還有點彎,臉上已經扯出笑容來。

“等等,寶貝兒,先別走,把話說清楚,又關Charlie什麽事?”

我看了一眼周圍,并沒有人在旁邊聽八卦。

“你不是很厲害嗎?手都伸到尹奚翅膀下了。Charlie現在不是跟着你嗎?”

付雍的臉上顯出一絲錯愕的表情,反應過來之後,頓時笑得一臉不懷好意。

“你說這個啊,這你可冤枉我了,我只是想睡他,暫時還沒睡到而已……怎麽,你認識Charlie?”

“不認識。”

我懶得再和他多說,趁他追問,閃進了人群裏,找了個偏僻地方,一直呆到宴會散場。

我不準備再管這事,Charlie本名叫什麽,跟付雍什麽關系,我都不關心,付雍對我來說是瘟神一尊,能躲多遠躲多遠。

酒宴快散場,蘇迎那女人果然喝到爛醉,跟一個嬉皮笑臉的胖男人拉拉扯扯,眼看就要被帶走,我悄無聲息出現在他背後,拍了拍他肩膀。

“幹什麽?!”這人臉上表情跟亟待交配的雄猩猩被人打斷時毫無二致,一臉惱怒,但是畢竟這晚會上藏龍卧虎,他摸不準我身份也不敢輕易得罪。

我把蘇迎手臂搭在我肩膀上,準備帶她走。

“等等,你到底是誰?”大概是我的沉默給了他自信,這胖子竟然伸出手來攔我:“你帶她去哪?我們今晚已經約好了……”

“我還當章文彬是開生日派對,原來是準備灌醉女客人給你們撿屍的?”我不緊不慢反問他:“不如我們去章老板面前聊一聊?”

其實章文彬身邊投懷送抱的女人這麽多,他一個人哪裏睡得過來,也就選兩個中意的,大部分時候都便宜了身邊的跟班。說他不知道是不可能的,他甚至是默許的,這也是跟班福利的一種。不少女人就這樣吃了暗虧,灌個爛醉第二天醒來,連昨晚是誰、有幾個都不知道,只能打碎牙齒往肚子裏吞。但是如果有個愣頭青為這事鬧到他面前來,那就章文彬這臉就丢大發了。這胖子顯然也不敢鬧,頓時換了一副嘴臉。

“哪裏哪裏……”他賠笑着道:“老板叫我送這些喝醉的女孩子回家,我以為你是壞人,就多問了兩句。你要是她朋友,就帶她走吧,還替我省事了。”

蘇迎這女人酒品真是其爛無比,我一般看見醉酒後的她都是繞路走的,但是今天職責所系沒辦法,只能看着她瘋,她先是整個人賴在我身上讓我拖着她走,等我出了清樽在淩晨三點好不容易打到一輛出租車,她又死活不肯上車,司機跟我一起連哄帶騙說了十五分鐘,她就是抱住路燈死也不肯松手,誰掰她手她就咬誰,逼急了還拿腳踹。我只好給了司機一點辛苦費,把車打發走了。

車走了之後蘇迎倒是不再作妖,抱着路燈開始裝死,口中還念念有詞,我只好點了一支煙蹲在她旁邊,準備等她睡着後再招輛出租把她弄回去。

淩晨四點的北京天色已經變淺,出租車都來去匆匆,眼看着我今天就要蹲在路邊看日出了,一輛銀色跑車在我面前停了下來。

車窗搖了下來,露出陸宴英俊端正的臉,像極汽車廣告。

“怎麽還沒回去,打不到車?”

我們蹲的地方離清樽有兩個路口,陸宴要是回他二環內的房子,早就在第一個路口左轉了,哪有這麽巧的事,又不是偶像劇,一看就是他特地來堵我。

他這人其實自尊心特強,當初落魄時見了我一言不發,最近紅得鋪天蓋地了,才開始跟我說話。

我也耐心陪他裝偶遇,指了指身邊的蘇迎,當做回答他的問題。

蘇迎渾然不覺自己酒後醉态全被自己男神看進眼裏,一心一意抱緊路燈,嘴裏還不知道在碎碎念着什麽。我們把她從路燈上拆解下來時她還奮力掙紮,好在陸宴精通擡人技巧,擒住她兩只手,用巧勁把她塞進了車裏。

蘇迎四仰八叉躺在車座上,裙子又短,底褲都險些露出來,我拿包替她蓋住,坐到副駕駛。

忽然想起當年大家一起出去聚會,那時候還是一堆窮小子,他們倆的組合先紅,陸宴先買了車,季洛家放嗲,非要坐副駕駛,放出話來說陸宴的副駕駛只有他能坐,不知道怎麽傳得粉絲都知道了,又變成了他們倆“真愛”的證據。

所以難怪我今天坐在副駕駛都如坐針氈,原來是坐了別人的位置。

其實陸宴條件是很不錯的,宜室宜家,臉上線條幹淨利落,儀态好又自律,淩晨四點還這樣好看,性格心性都好,被趕路的出租車司機惡意超車也只是皺了皺眉頭,他的輪廓其實很适合大熒幕,希望他這兩年賺夠錢就快點轉電影,別老混在偶像堆裏騙小女孩子的錢。然後娶個拍文藝片的女明星之類,快點生個小孩。他這種心性智商,是當得起人生贏家的。

我在心裏替他安排好一生,他卻渾然不覺,剛好一個紅燈下來,他停下車,轉頭跟我說話。

“剛剛在宴會上你躲到哪去了,我都找不到你。”

我們倆之間的微妙氣場也不是全無好處,因為常常會在腦子裏想起對方的緣故,潛意識裏覺得跟對方很熟,就算半年沒見面,他私底下跟我說話的語氣還是如同身邊人一樣熟稔。

可惜這并沒有什麽用。

“我豔遇去了。”我信口開河道。

陸宴的嘴角勾了起來。

“哦,豔遇?跟誰?”

“要是知道是誰,還叫豔遇嗎?”

“也是,說得有道理。”陸宴笑了笑,眼神卻遠了一點,情商高的人大多心思敏銳,他看得出我在敷衍他。

我們許久沒再說話,直到快到我家的時候,他才忽然道:“原來你還住在老地方。”

彼時我們剛下立交橋,天邊已經亮了起來,清晨的日光總是有一股淡淡的寒意,很快就變成暖黃色,慷慨地撒向每一個地方。

我們是迎着太陽走的,明亮卻冰涼的晨光從擋風玻璃外照進來,我靠在車窗上裝睡,聽見這話,輕輕“嗯”了一聲。我并非想在他面前示弱,只是生物鐘到點了,實在是困。就算我身上盔甲再厚,這時候也不得不現出原形。

何況我也不是第一次在他身上吃敗仗了。

我住的老小區裏基礎設施不好,停車場擠不進去,他盡量靠近樓房下了車,蘇迎在後座睡成一堆泥。

“你家是樓梯房吧?”他站在車外問我。

“是,六樓。”

陸宴沒有多問,解開襯衫扣子,挽起袖口,他做事總有一股從容氣質,連挽袖子的樣子都比一般人好看。

蘇迎這女人醒來之後一定會後悔——在知道是陸宴背她上樓之後。

狹窄的樓道裏,陸宴背着蘇迎一階階上去,他真是天生紳士,還拿車上外套遮住她短裙下擺,也讓手沒有直接碰到她大腿皮膚,這教養簡直無懈可擊。我提着蘇迎的鞋子懶洋洋在後面扶着牆走,光從窗戶招進來,陸宴的影子被照得無比高大。

我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要是陸宴忽然一腳踩空,後仰翻倒,我們三個人應該會像石頭一樣一路滾落下去,最後疊羅漢一樣摔死在樓道裏。

真是變态。

家裏很亂,而且舊,不過陸宴也不是沒見過,開門的時候我費了一點時間,陸宴扶着蘇迎站在旁邊,樓道很狹窄,他背出了一身的汗,額前頭發散落了一縷下來,我們目光不小心對視到的時候他坦然地朝我笑。

門開了,冷氣沖了出來,我出門時忘了關空調,這時候簡直是神來之筆,陸宴長舒一口氣,把蘇迎放在沙發上,見我在看他,忽然朝我露出一個燦爛笑容。眉目俊朗,犬牙尖尖。

他其實沒變多少,至少笑容沒變。

“喝水嗎?”

“多謝。”他坐得筆直,大概是不想讓汗滴到沙發上。

我拿了紙來,他抽了一堆,姿态潇灑地擦臉上的汗,他的好看是貨真價實的,長眉入鬓,眉尾如劍一樣,狹長眼睛每一根睫毛都清清楚楚,沾了汗水,越發顯得潤澤漂亮。

“紙粘在臉上了。”

“哦,哪裏?”他抹了一把臉,還是沒找到,那一小片紙粘在他眼窩裏,我伸手替他拿掉了。

他的皮膚出過汗之後很涼,睫毛密而直,十分整齊,眨眼的時候碰到我手指。

“洗個澡再走吧,我應該還有沒穿過的衣服,我去找找。”

他洗澡的時候,我站在防盜門外吸煙。

我聽到腳步聲才回頭,他比我高十厘米左右,我用來扮頹廢的面口袋T恤他穿得剛剛好,頭發也洗過了,濕漉漉的,下面是深色褲子,我按滅了煙進門,自己去洗澡。

在車上的時候他話那麽多,現在反而安靜了,我出來的時候他站在我卧室門口,端着水看我房間,并沒有進去,真是有禮有節。

我在家的大部分時間都呆在卧室裏,我的卧室基本等于我工作間,很大,是兩間卧室和書房一起打通了,将近百平,進門右手邊就是衣帽間。牆上裝了隔音層,牆壁是深色,雙層遮光窗簾,兼任投影牆,一面牆邊擺了床和十多把吉他,另一面牆是一副巨大的油畫,用玻璃隔開了,畫的是日出時的江面和天空,印象派畫法,顏色很斑斓熱烈,用大片橘色、紅色、黃色,和黑色,我很喜歡油畫的筆刷痕跡,畫在牆上,凸起的顏料就像波浪一樣活靈活現。

地上鋪了地毯,我一般是坐在地上,衣帽間兼任錄音室,其實沒什麽衣服,反而CD比較多,我有幾千張CD,收集狂都這樣。

“進來吧,脫鞋就行。”

陸宴好好地參觀了一下我的卧室。

“要點評一下嗎?老板。”我笑着問他。

“不敢。”他也笑:“那把吉他是馬丁?”

“眼光還在,不錯,是D45。”我把吉他拿下來給他看,見他眼睛亮了,問道:“要彈彈嗎?”

當年參加那選秀時我相當心高氣傲,海選時睥睨衆人,結果進了十強就覺得吃力了,陸宴的吉他,林小白的聲音,都能壓我一頭,我那時候才學會謙虛一點。

陸宴笑了。

“不了,我現在手也生了。”他修長手指撫摸着玫瑰木的背側板,笑了起來:“我當年很想要這把琴。”

這話說的,當年誰不想要這把琴?都是唱歌的,人手一把Yamaha,能有把Gibson民謠就不錯了,馬丁的琴向來共振強,聲音能蓋過人聲,不适合彈作伴唱,那時候搖滾還不算主流,選秀唱的都是口水歌,只适合自己彈着玩,又貴,誰也沒有閑錢花個十萬買把上不了臺的琴。

“你來彈吧,”他擡起眼睛:“你的吉他應該比我好多了。”

我也不客氣,校了校弦,先彈了段和弦,然後折起一條腿,握着琴頸擺好了姿勢。

“想聽什麽?今天開業酬賓,給你個點歌的機會。”

陸宴大笑。

“那就點個《give me some sunshine》吧。”

我無奈地笑了。

“砸店啊?老板,我還指望你點個搖滾,你給我來這個,馬丁聲音這麽粘怎麽彈,我去換J200了。”

“就這個吧。”陸宴按住了我的手:“別怕,彈得不好我也給錢。”

D45的優點在于極有爆發力,掃弦時的聲音十分剛猛,如同炸裂開來一般,搖滾神器,并不适合這首歌。說起來這首歌算是我們那幫人共同的回憶了。十強選出來之後,仍然住在那別墅裏,有個晚上,大夏天下暴雨,別墅停電停水,熱出一身黏汗,連澡都洗不了,一堆人無所事事在客廳圍着蠟燭打牌吹牛,是林小白從自己電腦裏翻出這部唯一下載好的電影,還是印度的,十個百無聊賴的人擠在一堆看這部電影,我們都沒看過印度電影,最開始還有點嫌棄,後來都看入戲了。還意外發現這首插曲很不錯,湊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一人一把吉他,就把這首歌改成了吉他譜。這首歌在國內不紅,現在網上唯一能搜到的一個吉他版本就是我和陸宴錄的。

我很久不彈這首歌,因為一彈就會想起當年。

說句沒出息的話,我有時也會想,如果重來會怎樣,但是如果想回去走不一樣的路,倒顯得現在的自己有多慘似的,實在有點滅自己的志氣。

何況人生并沒有回頭路,錯了的,對了的,都是一生了。誰也強不過命運。

我現在日子過得挺好,大房子大卧室,空調打到最低,一地羊毛地毯,光腳彈吉他打着拍子,腳心像踩在雲上,十年前的我哪能想象這樣的生活。

我漫不經心彈完一首歌,倒沒多入戲,陸宴坐在床上,低着頭,眉骨高,眼窩深,眼睛裏像藏着許多故事,但也只是故事而已。

“彈完了,大爺給錢吧。”我笑着叫他。

他如同驚醒般,但掩飾得極好,擡起眼睛來朝我笑了笑:“彈得很好,功力不減當年。”

他笑得很收斂。

“再笑一下。”我聽見自己的聲音:“笑開點。”

他大概是困了,真的聽話笑開了點,女孩子長虎牙好看,顯得嬌俏,他的犬牙卻是尖而窄,透着一股鋒利聰明的勁,嘴唇薄得剛剛好,他是笑起來才帶勾的那種唇,所以演正劇演深情都能勝任。

他們都說我眼睛長得好,桃花眼,其實并不好,我其實是個冷漠的人,但是只要一專心看人,別人都當我含情脈脈,再看下去估計要産生誤會。

我收回了目光。

“好了,曲兒錢當你給了。”

他眼中有瞬間不解,然後回過神來,這次的笑意總算到達了眼底,彎成月牙。而後他的上身忽然傾近,狹長眼睛如同倒映着星空的深潭,只一眼就讓人沉溺。

靠得最近的瞬間我忽然低頭,呼吸交錯,鼻尖擦過他臉頰。

“不早了,你開車回去方便嗎?”我轉頭看門口:“我這就一張床,商量一下誰睡地上。”

我終究不如他那樣情商高,語氣不夠輕描淡寫,但好在他自有方法化解尴尬。不過我再轉頭回來的瞬間,他臉上表情已經恢複平常,看不出絲毫破綻。

“沒事,我經紀人已經打電話過來接了。”

等經紀人來的那段時間是最尴尬的,還好我在冰箱裏找了點水果切來吃,蘇迎很擔心我會因為缺乏維生素而早死,所以每次來都給我帶一堆水果,反正我餓極了還是會吃的。她是典型的過日子的女人,水果都是一個個精挑細選的當季水果,新鮮飽滿香味濃郁,拿來熏冰箱都好。我切了火龍果和橙子,坐在茶幾上吃。蘇迎趴着睡得毫無形象,臉都擠扁了,我還替她翻了個身,怕她憋死。

陸宴的手機很快響了起來。

“好,我馬上下來。”他挂了電話,說了句:“我經紀人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坐在玻璃茶幾上,冷氣打得很低,凍得我腿疼,我低着頭用牙簽紮着水果塊,這是我多年吃水果經驗,切小塊降低難度,感覺沒那麽難吃。

“要吃一點嗎?”我深谙待客之道。

“不用了,謝謝。”陸宴禮貌地回答,走到門口去換鞋子:“那我就先走了,別送了。”

“路上小心。”

等他消失在樓道裏,我關了門。

陸宴在的時候我不好替蘇迎收拾,等他走了,我十分利落地替蘇迎洗了臉,把她快勒出心髒病的裙子拉鏈拉開,然後扔了床毯子給她蓋上,在茶幾上給她留了杯溫水,然後回了房間。

我開着房間門,免得她半夜埋在嘔吐物裏窒息死我也發現不了。我睡眠很淺,風吹草動就能醒,上輩子大概屬兔子的。

做完這一切之後,我回到自己的卧室,拉開窗簾坐在窗臺上,開始一邊看着樓下一邊吸煙。

從這裏可以清楚地看到六層樓下的樓道入口,陸宴正站在他的銀色跑車外面,似乎也在吸煙,從這麽高的地方看下去,什麽劍眉星目都一片模糊,只剩下一個孤零零的身架子。

他的經紀人并沒有來。

我想起以前只要跟他共處一個房間內我就覺得後腦勺上有根筋在跳的日子,遙遠得像上輩子的事。

我就是這樣鐵石心腸的人,難動心,也難收。好在當初自己發現苗頭及時掐滅,退步縮手,不然現在也許連骨頭渣都不剩。

我知道他想要什麽。但是我當年都沒下手,現在更不會來吃別人的殘羹冷炙。

沒辦法,我就是這麽勢利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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