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黎嘉當然不敢留在這裏添亂，被提醒後回過神，趕緊跑遠。

站在離家稍近的地方，她心裏又害怕又慌張，握着手機的右手都有些顫抖，110都按好了，一旦有不對勁的，趕緊報警。

不遠處已經打了起來，五個小混混圍毆，戴坤應付得游刃有餘。

手起腳落，幹淨利索，那身黑衣黑褲渾然一體，揮拳踢腿像帶着風。

見對方有人掏出把管制的刀具，劈手奪過來，放手裏掂了掂才明白是吓唬人的玩具，一甩手扔到遠處，捧在路燈柱子上，發出聲叮當脆響。

小混混們氣勢更弱，被打趴在地，顯然看出這是個硬茬子，不敢再硬杠，抱頭鼠竄地跑了。

前後也就那麽幾分鐘。

黎嘉看得目瞪口呆。

她長這麽大，除了電視和電影外，還是頭一回當面看人打架。

沒拍板磚沒揪頭發扯耳朵，更沒有傳聞裏放狠話互怼的橋段，上來就打，戴坤那不知是格鬥還是散打的功夫，行雲流水似的，出拳踢腿又狠又快。

這同桌……有點可怕啊。

黎嘉還在發呆，戴坤已拎着外套走到近處。

見她手掌裏亮亮的，一眼掃過去，是手機屏幕。臨近小區，路燈的光線亮了許多，他喝了酒，不像白天那麽高冷，咧嘴笑了下，“怕了？”

“呃……有點。”黎嘉趕緊把手機藏到背後，老實承認。

“這麽點膽量還敢一個人走夜路。”戴坤單手插在褲袋，俯身側頭，湊近她兩只眼睛看了看，找眼淚似的，“還好沒吓哭。”

離得太近，有淡淡酒氣撲過來，黎嘉聽得出他的調侃，撇了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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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坤便懶洋洋地笑，“這兒離派出所遠，社會青年很多。晚上別走小路。”

“嗯，知道了。”黎嘉受教，“你沒事吧？”

“打着玩。”戴坤顯然是見慣了這種場面，帶着她往前走了一小段，在分岔路口停下腳步，身上的酒氣隐約傳到鼻端，聲音也是低沉的，“回吧。”

“那……再見。”

黎嘉膽子小，剛才那場面看得心有餘悸，大佬跟前也不敢亂說話，一溜煙趕緊跑到面朝大路的小區門口，心裏才鎮定下來。

回過頭，見戴坤還站在岔路口站着，又揮了揮手。

隔着不遠的距離，明亮路燈下她的臉頰被照得分明，像是蒙了層柔和的光暈，眉眼彎彎帶着笑，頭發微微吹亂。

寧中的校服裁剪得相對寬松，穿在她身上，兩肩秀弱，腰間空蕩蕩的，顯得纖細。

揮手的時候，那只手裏還緊緊攥着手機，屏幕上的110應該還沒删。

一看就是乖乖女，這點小事就準備叫警察叔叔，當男生都是弱雞嗎？

他扯了扯嘴角，将外套甩在肩上，往緊鄰的隔壁小區去了。

這事兒黎嘉沒敢跟秦璐說，周末兩天都躲在家裏，為立下的flag專心複習。

周一早上天氣很好。

黎嘉起晚了沒來得及在家吃早飯，手裏捧着熱騰騰的包子，心情不錯。

考試九點開始，班上的人都分成兩撥，一撥在本班教室，另一撥去高三三班的教室，這會兒人還沒走，教室裏亂哄哄的。

平常高高堆在桌角的書都被搬走，住宿生的搬回宿舍，走讀生的擺在窗臺甚至教室後面的空地。課桌上收拾得幹幹淨淨，空曠得讓人不習慣。

黎嘉的學號排在末尾，要去高三那邊的教室。

她靠着窗臺背了一遍單詞，已經八點四十了。

同學們陸續往考場走，她也将書包塞在桌洞裏，拎了筆袋，跟隔壁桌的女生一起去高三的教學樓。

結果竟然碰見了熟人！

數着桌角上白紙黑字的學號一路往裏走，黎嘉在最右邊的倒數第二排找到了位子，旁邊的位置空着，桌上只扔了個筆袋。

語文考試當然是無需複習的，她手裏只有紙筆，于是百無聊賴地在稿紙上塗鴉。

塗鴉塗到一半，聽見頭頂一道遲疑探問的聲音，“黎嘉？”

她擡頭，桌子跟前站着兩個男生，都是高三的。前面那人高高瘦瘦，長得白淨斯文，鼻梁上架着副眼鏡，校服拉鏈開到胸下，露出鎖骨線條，無端讓她想起小說裏描寫的禁欲系斯文敗類。

當然，此人不是敗類，還是個挺溫暖的鄰家哥哥。

黎嘉差點結巴，“楊……楊哲？”

楊哲已經在她前面坐下，轉過身來，将她上下打量，眼裏的驚喜毫不掩飾。

“不是留在十中了嗎？轉學過來了？”

“對啊，這學期剛來的。”

“難怪之前沒看見你。這什麽玩意兒？”楊哲看她的稿紙。

黎嘉趕緊拿兩只小手臂壓着藏起來，擡頭送上個笑臉。

她跟楊哲是初中認識的，為了參加作文競賽，經常一起去老師家裏接受輔導，有時候晚了，楊哲還會送她回家。中考時楊哲的排名在全市靠前，于是來了寧中，據說是高三年級常年穩居第一的大學霸。

這麽一想，在學霸們紛紛湧入寧中時，她還在十中混日子……

好像真的有點貪圖安逸不思進取。

黎嘉默默地鄙視了下自己，趴在桌上跟楊哲聊天。

幾分鐘後，戴坤掐着時間進了教室，目光掃了一圈，一眼就看見黎嘉的笑臉。

整個教室都坐滿了，只有楊哲旁邊空着。

戴坤都不必看學號，徑直往這邊走。

到了黎嘉跟前，仍是那副高冷的拽樣子，目光觸碰了下，多餘的招呼都沒打。

這邊剛坐穩，鈴聲一響，監考老師踩着點進了教室，分發卷子。

有熟人當然是很好的，考完語文，互相留了手機號，黎嘉跟楊哲一起去吃午飯，正好請教了下學神兄穩居頭把交椅的秘訣。

楊哲送了她六個字。

預習、聽課、做題。

黎嘉記下，回頭想了想，這好像……也不算秘訣啊。==

考試分數出得很快。

學校裏測評的考試不算太嚴格，語文卷子由老師親自批閱，剩下幾門的選擇填空都是抓了成績優秀的同學當壯丁，對着答案批改。周三核對過成績，周四中午的時候，所有的排名和成績便公布了出來。

跟往常差不多，孫建宇穩居第一，671分的成績排學校第三。

時琳班級第二，學校第十。

中間名次變動不大，就只有班上第六名和第七名有點奇葩。

第七名是戴坤，數學和物理單科都是很帥氣的滿分，語文英語都一百出頭，總分625。

第六名是黎嘉，語文141，英語146，理綜還算可以，數學只有一百出頭，總分629。

成績一貼出來，不止三班的學生，就連各科老師都目瞪口呆，內心活動無比豐富。

這次考試難度中等，黎嘉那兩科都是學校第一，跟橫空出世的黑馬似的。就是數學和理綜拖後腿嚴重，被隔壁欄的戴坤對比着，很慘。

戴坤的情況也差不多，數學物理一枝獨秀，語文和英語被襯托得格外慘淡。

那并排列着的分數，算是個小小的奇觀。

老師們喝着茶讨論這對偏科嚴重的奇葩同桌，看能不能互相拉一把補救下。

三班的教室裏都是議論聲，有人抱怨發揮失常，有人竊喜分數提高，還有人贊嘆橫空殺出的轉學生有點厲害，深藏不露。

黎嘉看完成績就趴回桌上睡覺，嘴角的笑壓都壓不住。

這成績完全超出預期，對她來說已經很不錯了。

對得起前兩周的刻苦複習。

感覺自己很棒呢！

戴坤從外面回來時，就看到了一枚睡覺時嘴角微微抽搐的傻孩子。

桌角整整齊齊的堆着一摞書，剩下一方逼仄空間。

她趴在那裏，嬌嬌小小。校服被壓出點褶皺，她的臉枕着胳膊，細碎的頭發貼在腮邊，被窗口的風輕輕吹着，慢慢往嘴角爬，讓人有種想幫她捋到耳背後的沖動。

如果碰上去，臉蛋應該挺軟的。

戴坤坐回椅子，趕走這莫名其妙的念頭。

就是有些好奇她傻笑的原因，忍不住多瞥了兩眼。

桌洞裏突然傳來手機振動的聲音，黎嘉被吓醒，豁然睜眼。戴坤迅速收回目光，百無聊賴似的，将目光投向窗外，隔出一方請勿打擾的角落。

黎嘉心裏噗通噗通的跳，也沒留意旁邊的戴坤，迅速摸出手機，關掉振動模式，又搞成靜音，确保不會再鬧出半點動靜，才點開短信。

是許曉萌發來的。

——聽說你考第一了！！！

——？？？沒有啊，才第六。

——我朋友在辦公室聽見的，英語成績碾壓各路學霸，分數恐怖！

——啊英語是的，嘿嘿。

——哈哈哈哈哈哈gxgx！要請客！

——好呀，想吃啥？

——小團圓的酸菜魚！

——滿足你！我叫上小熊如何？

許曉萌聽黎嘉提過熊暢好幾回了，知道那位性子直爽，幫了她家黎妹不少，當然樂意認識。

下午放學後，黎嘉沒去食堂，拉着許曉萌和熊暢直奔小團圓。

小團圓是學校附近一家餐廳的名字，裝修很漂亮，菜也做得好吃，趁着晚自習前那點時間吃飯剛好，就是稍微有點小貴。學校裏除了孟起那一堆有錢子弟花錢大手大腳，多半還是普通家庭的孩子，每個月生活費有限，當然不能揮霍。

好在黎嘉手裏有攢下的稿費，不算多，請客還是綽綽有餘的。

她跟許曉萌的交情不必說，拉上熊暢，也是帶了感謝的意思。

畢竟是轉學到新班級，熊暢的友好打消了黎嘉不少忐忑。

三個人靠窗坐下，一頓飯吃得很開心，臨走去隔壁店買三杯奶茶，好巧不巧地，竟然碰見了時琳和何惟——時琳那位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