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喜歡
周五不用上晚自習, 下午最後一節課人心浮動。
黎嘉剛寫完作業, 困得不行，索性趴在桌上補覺。
口袋裏手機震動了下，她還以為是許曉萌, 掏出來一看，卻是戴坤——
“乖同桌, 收拾書包出門。”
這是什麽鬼稱呼，黎嘉心裏翻個白眼，回複，“幹嘛？”
“回家。待會人多。”
好像也是，待會一下課, 樓道裏肯定好多人, 得等到晚自習才能安靜下來。
黎嘉想了想，回了個“好”，迅速收拾書包。
掃一眼旁邊，戴坤東西還沒拿走，于是把周末要寫的作業取出來給他塞進書包，偷偷起身。怕別人發現她拎倆書包後八卦, 也沒敢跟熊暢打招呼, 蹑手蹑腳地從後門溜了出去。
戴坤果然在樓道等着了, 身姿挺拔，手插褲袋斜倚欄杆。
見她拎着倆書包, 忍不住勾起唇角，“還挺自覺啊。”
黎嘉微笑, “當然。老師布置的作業都給你放進書包了，周一要交。”
“……”
我這麽心疼你，你卻這樣對我，沒良心！
戴坤觑他一眼，在臺階站定，見黎嘉細弱的胳膊拎着他書包有點沉，随手取過來挂在胸前。等黎嘉毫無戒心地趴到他背上，卻忽然轉身，沒往樓下走，反而往六樓爬。
黎嘉詫異，壓低聲音，“你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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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坤唇邊壓着笑意，沒回答，三兩步就爬到樓梯拐角，輕而易舉。
樓道裏安靜得沒半點動靜，黎嘉不知道他想幹嘛，也不敢大聲說話，只管掙紮。
“喂，你去哪，去哪啊？你放我下來，戴坤！”
急切而慌亂的聲音，又低又輕。她怕驚動別人，幾乎是貼他耳邊說話，暖熱的呼吸落在戴坤耳廓，像是羞急的竊竊私語，耳鬓厮磨。
戴坤笑意更深，任憑她擡手踢腳，就是不撒手。
六層沒人，戴坤掏出鑰匙開了天臺的門，反手鎖上。
黎嘉還在掙紮，“戴坤你放我下去，我要自己走！”
“想下去啊？”戴坤微微側頭，看到她漲紅的臉就在旁邊，漂亮的眼睛瞪着，可愛得要命。于是沒忍住，往跟前湊了湊，低聲說：“叫聲哥哥，就放開你。”
“……”
黎嘉沒想到戴坤會來這一出，後悔得腸子都青了，簡直想打人。
服軟叫哥哥那絕對不可能！
她倉促看了一眼，這天臺堆滿雜物，上面落了厚厚的灰，平時應該沒人來。自習課時間沒人來圖書館，而旁邊雜物又擋住了別處的視線，這角落看着隐蔽得很。
那就不怕驚動別人了。
黎嘉一把掐住戴坤的胳膊，稍微用力，咬着小銀牙威脅，“快放我下去。”
“叫哥哥。”
黎嘉哪肯聽他擺布，手指更用力地掐了掐，“快點。”
“叫哥哥呀。”戴坤忍着疼，将她兩條腿兜得更緊，甚至挑了挑眉峰，笑着看她。
可惡啊啊啊！
黎嘉又掐又踢，卻不敢真的太用力，見他紋絲不動，氣急了，恨不得扒開戴坤衣領，在他肩上狠狠咬一口撒氣。
可那樣不就趁他意了？
才不要。
黎嘉氣鼓鼓地折騰了片刻，硬的不行，只能來軟的。
“戴坤你怎麽這麽無聊啊。之前答應過的，不會再動手動腳欺負我。”她的語氣委屈而不滿，“好歹也頂着戴□□號，說話算數好嗎。”
說完，又低聲嘟囔，“趁人之危算什麽本事。”
這話好像也有道理。
戴坤沒再逗她，放黎嘉到地上，微微躬身，湊到她面前，“你真覺得，這是欺負你？”
“難道不是？誰會劫持傷員啊。”
劫持傷員？然後呢，劫持她做什麽？
戴坤忍不住笑了下。
“我這不是欺負。”他盯着黎嘉，一字一句，“是喜歡你啊。”
“小同桌，你比我想的還遲鈍。”他又微笑着補充。
夕陽斜挂，晚風柔暖，天臺上逼仄隐蔽。整個校園都安安靜靜的，不遠處有一棵極高的樹冠沐浴在陽光下，濃綠的樹葉沙沙作響。
他的聲音摻雜在風裏，低沉而篤定地響在耳畔。
黎嘉愣住，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張臉。
鼻梁高挺，眉目英隽，漆黑而深沉的眼睛，能讓人溺進去。他保持着躬身的姿勢，右手塞到褲袋裏，左手有意無意地撐在背後牆上，把她困在角落。
風輕輕地吹，兩人四目相對，誰都沒有說話。
很多年後，黎嘉仍能記得那天的感覺，不遠處有風卷着樹葉沙沙，空氣裏是夏日校園清新的味道，鼻端身周卻全是戴坤的氣息，呼吸溫熱地落在她臉上，幹淨而獨特。
傍晚的陽光那樣溫柔，給他的側臉鍍了層柔和的光芒。
聲色光影，連同他的眉目神情，全都清晰印刻在了心裏。
黎嘉看着那雙眼睛，慣常的淡漠懶散消失不見，只管安靜看她，唇邊挑了笑意。
心跳像是漏了，又仿佛跳得很快。
戴坤是說，他喜歡她？
他喜歡她嗎？她所理解的那種喜歡？
出自真心，而不是臨時起意的那種？
黎嘉單腳撐地，下意識靠緊牆壁，萬般心緒糅雜，說出口的話有點磕巴。
“啊……是嗎……沒看出來。”
她垂下眼睑，看到戴坤的喉結動了下，胸膛微微起伏，黑色T恤在風裏擺動。
下課鈴聲悠揚響起，籠罩在校園上空。
随之而來的，是漸而嘈雜的聲音。學生們好不容易盼到下課，迫不及待地跑出教室，呼朋喚友連同底下教室裏吵鬧的聲音隐隐傳來，讓黎嘉陡然生出怕被人窺見的緊張感。
等鈴聲結束，戴坤湊得更近，“現在呢？”
“嗯……”她心裏一團亂麻，察覺口袋裏的手機瘋狂震動，連忙掏出來。
是秦璐。
媽媽肯定是想下班順道來接她的。
黎嘉不知怎麽的，心裏就咚咚狂跳起來，也顧不上理戴坤了，把他胸膛往後推了推，“我接個電話。”
很輕的力道，戴坤很配合地站直身子。
黎嘉深吸了口氣，才按下接聽。
秦璐的聲音立馬傳過來，“嘉嘉，下課了吧？腳還疼嗎？媽媽待會過去接你。”
“不，不疼了媽媽。”黎嘉也不知道心慌什麽，就是不敢讓秦璐過來，“周五太堵，不用來接我。”
“可你的腳……”
“我打車回去。”
“你行嗎？下樓梯也不方便，你先在教室看會書，媽媽到教室接你。”
“不，不用了。我同學會扶我下樓的，就是小熊，你見過。還有曉萌也在。”
“總不好天天麻煩人家扶你下樓呀，她們也趕着回家吧？”
“沒事的。”黎嘉做賊心虛般看向戴坤，果然他臉上添了玩味的笑，不由臉上一紅，睜着眼睛說瞎話，“小熊跟我讨論作業，人少了再走，打車也方便，沒關系的。”
“那……”
“我到小區門口再給你打電話吧，你先回家休息。”
秦璐被連着拒絕，也沒再堅持，“好吧，那你路上小心。”
“嗯，媽媽拜拜。”黎嘉趕緊挂了電話。
一擡頭，正好撞上戴坤的目光。
這下窘了，兩人站得不遠，戴坤應該是聽見幾句，發現她對家裏撒了謊。臉上熱騰騰的，她硬着頭皮解釋，“我媽媽管得很嚴，讓我在學校專心上課。”
“嗯。”戴坤抿着笑點頭，“所以呢？”
“我怕她誤會，所以就說是小熊扶我。”
“誤會什麽？”戴坤側身靠近，舔了舔唇，“誤會我倆在……戀愛？”
黎嘉臉上一紅，跟秦璐一通電話打完，慢慢恢複理智冷靜，就勢回答，“明年就要高考，這一年很重要的，得認真學習，心無旁骛。你也……別再提這事了，好好學習吧。”
“可我就是喜歡你，怎麽辦？”
黎嘉垂着眼睛，小聲嘀咕，“你哪是喜歡我，只是喜歡欺負我。”
“我認真的。”
黎嘉擡頭，聲音柔軟，“你連自己的事都不認真，哪會對我認真。反正我高三要好好學習，咱們是同桌，互相幫忙學習可以，其他的事，你真的別再折騰了。”她絞着手指，想起秦璐那晚的嚴肅态度，又低聲補充，“不然，我可能得換同桌。”
片刻安靜，戴坤笑意微斂，“這是拒絕的意思？”
“嗯。”
操！這麽幹脆，都不留半點餘地。
戴坤看着她的臉頰眉目，生不起氣，咀嚼那句“你連自己的事都不認真，哪會對我認真”，心裏又覺得煩躁，下意識摸向褲袋，抽出跟煙叼進嘴裏，去取火機。
黎嘉遲疑了下，好言規勸，“抽煙對身體不好的。”
戴坤動作一頓，“讓我抽根煙冷靜，或者欺負你，選一個。”
“……那你還是抽煙吧。”
“……”
指尖竄出火苗，煙頭火星明滅，戴坤怕熏着她，走開兩步，深吸一口又緩緩吐出。
青煙籠罩住英挺眉目，黎嘉看他獨自望遠的側影，又有點愧疚。
沒辦法了，總得有個明确答案的。
黎嘉心裏嘆了口氣，試圖去開門，被戴坤伸手按住。
“幹嘛？”
“回家啊。”
戴坤拿腳勾了個椅子到她旁邊，“先坐着，等晚自習再送你回去。”見黎嘉還在猶豫，丢下抽到一半的煙踩滅，“聊會天，不行啊？”
“當然可以。”反正倆人還是同桌。
黎嘉乖乖坐下，看着遠山煙岚和校園裏來來去去的人影，半晌，忽然問他，“不過同桌，你這麽好的天賦，為什麽不好好學習？”
為什麽不學習呢？
曾經也是稱霸全校的學霸，爸媽引以為傲的孩子，被寄予重望，意氣風發。
如今卻散漫頹喪，打架抽煙，翹課睡覺。除了割舍不下的物理數學，對成績和旁人的看法漠不關心。
應該是從爸媽離婚後變的吧。
戴坤唇角動了動，眉目看向遠處，神情有點寂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