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羔羊

(13章更正了一個bug,是七弟愛上了五姐,因為蕭翎是老六。)

短暫的暈眩過後,我便醒了過來。

身下颠颠簸簸,頭頂是晃動的金黃車蓋,雕有九曜的圖案,我身在禦辇之中。身旁的蕭瀾正面帶微笑的端詳着我,而我的頭正枕在他的膝上。我試圖撐起身子,但蕭瀾卻捏住了我的脖頸,尖銳的指尖輕輕撥弄着我的喉結,帶着亵昵而危險的意味。我冷笑地盯着他濃黑的眼睛:“四哥,你自重。”

“難為你還肯喊朕一聲四哥,六弟。”他低下頭道,“這個時候我們稱兄道弟有什麽意思?兄不友,弟不恭,何必裝模作樣。早晚,你都是朕的人。”

說罷,他的手朝裹着我身子的彩幡滑去,我忽然感覺自己成了等待他臨幸的秀女,屈辱得怒不可遏。我騰出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蕭瀾反手将我的手扣緊,把我壓在車榻上,另一手将我身上的彩幡扯去,扔出了車外。

我的身子赤呈在他面前,蕭瀾卻露出欣賞的神色,目光自上而下的侵犯着我的每寸皮膚。“蕭翎,你真的很美。”他這麽說着,将衮服外一層薄如蟬翼的金縷紗衣脫下來将我裹住。“雖然成了階下囚,但你看起來仍然很高貴。你很适合穿着龍袍,但不是坐在龍椅上,而是躺在朕的龍床上。”

他露骨的言辭令我惡心至極,但我知道,蕭瀾不是在說笑。

那一球打壞了他的腦子,打碎了他的理智。

所幸蕭瀾沒有瘋到在禦辇上胡來,我被一路“請”到了他的寝宮,被宮女宦侍們架着走上寝宮前的階梯——在他的後妃們的注視下。皇嗣們按律不許出皇帝的居所,我遠遠看見蕭獨站在內苑的門前駐足片刻,轉瞬便騎馬離開了。

皇後何氏震驚于蕭瀾有悖常理的行徑,上前勸阻。她有着鑰人的天性,剛烈而善妒,挺着大肚子出言不馴,将蕭瀾對我沒明言的企圖毫不避諱的點了出來。

“皇上,臣妾是你的結發妻子,你也不曾這般抱過臣妾。太上皇身子不适,皇上也不必這般抱着他來寝宮。難道皇上是想讓太上皇侍寝不成?”

她話音未落,就被暴怒的蕭瀾揚手一掌,打得滾下臺階。

宮人們驚呼着将皇後扶起,血跡從她的下體滲出,染紅了她繡滿一千只蝴蝶的薄紗長裙,她叫得聲如裂帛,蕭瀾卻連看也不看一眼便帶着我進了寝宮。

我徹底相信蕭瀾自冰嬉大賽後言行可怖的傳言是真的了。

據傳他醒來那夜滿口胡言,親自動手用燭臺在寝宮裏虐殺了數十名宮女與宦侍,口口聲聲地說他們是随他一起逃出鬼門關的怨魂,是曾被他殺死的那些人。他在殺人後更飲酒作樂,與新召入宮的秀女與宦寵們宣淫到天亮,可白日在朝堂中表現的又極為正常,甚至截然相反。他瘋了,可又沒有全瘋。他釋放出了他壓抑已久的本性,那種藏匿在他骨子裏的暴虐,殘忍與荒淫。父皇得到的預言是對的,他臨終前認為大冕國将來的皇帝将是個暴君,只是那個暴君不是我。

“蕭瀾……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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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宮人押進門內時,我氣喘籲籲的質問。寝宮四角的香爐裏燃燒的龍涎香袅袅生煙,卻無法掩蓋掉那種揮之不去的情欲氣息與血腥味,令我一陣陣的作嘔。

蕭瀾揮了揮手,命宮人們将我押上龍榻。

這曾經是我躺的床塌,而現在我再次躺在上面,手腳卻被縛在四根床柱上。

龍榻上方懸挂着一面銅鏡,鏡中的我裹着那件只有皇帝能穿的金縷紗衣,裏邊卻不是龍袍,而是我蒼白而孱弱的病體,像一只等待被人開膛剖腹的羔羊。

蕭瀾抓着那把割肉的刀,對我霍霍相向。

我真的有點害怕了。

內閣的老臣們不能及時保護我,那尚未磨利爪牙的小狼崽子不足以保護我。

而我自己更無力保護自己。

我料錯了蕭瀾,他并不那麽在意自己能不能成為一個流芳百世的賢君。

至少,現在不在意了。

我不願自亂陣腳,漠然地注視着鏡子,眯了眯眼:“蕭瀾,皇後如果因你的暴行而小産,她若心懷不滿向母國告狀,你可知鑰國那邊會有什麽反應?”

蕭瀾默然一瞬,道:“鑰國若有反應,正好,大冕便有理由出兵讨伐。朕不像你,只甘心維持大冕現在的疆域,朕想除掉鑰國這根喉中刺已經很久了。”

我冷笑沉吟:“你不是想除喉中刺,你是想為自己建功立業。蕭瀾,你自登位以來尚未親自出征,打過一場勝仗,你心急了,是不是?可惜鑰國這根刺,你拔不得,你拔了,只會血流不止,引來西邊早就虎視眈眈的餓獸一擁而上……”

“朕要怎麽治國,不用你教。”蕭瀾捏住我的下巴,彎下腰,冰涼的朝珠落到我裸露的胸口,一字一句道,“你總是這麽自以為是。你以為你是天之驕子,父皇也最看好你,結果怎麽樣?你和你的江山還是落到了我的手裏。你光顧着對付太後,大哥二哥三哥,卻偏偏忽略了我這個不起眼的窩囊廢……實在是失策。”

我垂下眼皮,不再與他争論。自古以來,為奪皇位處心積慮隐忍數十年,登上帝位後卻暴虐自負,放縱驕奢的皇帝不在少數,蕭瀾顯然就是一個典型。

終有一天他會自取滅亡。只要……只要忍過這一時。

可是忍,又談何容易?

“你知不知道你最迷人之處是什麽?”蕭瀾扯開紗衣,攏住我瘦削的雙肩,“蕭翎,就是你身上這種天生的王者之氣,你躺在我的床上,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好像還穿着龍袍,坐在龍椅上接受萬人朝拜,看了就讓人興致勃發。”

“無恥!”

我厲聲痛斥,罵聲卻被蕭瀾的嘴堵在喉頭。

他用戴了扳指的拇指卡着我的牙齒,舌頭如蛇信般侵入我的唇內,我緊咬着後槽牙不容他攻城掠地,卻阻止不了他順着脖頸往下寸寸進犯的手。

“蕭翎,你怎生的如此冰肌玉骨,皮膚比十幾歲的秀女還要滑?”

“你這樣的容貌,這樣的身子,是怎麽上戰場打仗的?”

“關外那些蠻子難道不會以為大冕國的皇帝是個美麗的女子麽?”

他的話語比他的行徑更折辱人,我怒得渾身發抖,劇烈的咳嗽起來,而他的侵犯卻得寸進尺,将我翻過身去,托起腰身,使我構成一個屈辱的雌伏姿勢。

“咳咳!”我緊咬牙關,卻咳得淚水都湧了出來,沁濕了我散亂的鬓發,“咳咳……我們同為蕭家的皇嗣,你這樣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蕭瀾笑得更加放肆:“蕭翎,你這張冷血又高傲的臉,哭起來真令人心動。”

他如此說完,便将我的衣擺掀了起來。

突然,外頭傳來一陣驚叫,一串雜亂無章的腳步聲奔向了寝宮。

有人大喊起來:“走水了!走水了!快去救皇上!”

蕭瀾起身将窗子推開一條縫,令我一眼窺見了寝宮內的火焰,不知是什麽東西使一顆大樹燒了起來,黑煙騰騰升起,我竟從那煙霧中看出了一只若隐若現的狼影,它仰頭長嘯,順着高翹的檐牙直沖天際,一眨眼功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火勢很快蔓延開,宮人們迅速趕來,蕭瀾不得不暫時放過了我。

大冕國歷代皇帝居住的寝殿被燒得不成樣子,查來查去,罪魁禍首卻是一盞被墜鳥碰落的天燈,它恰好掉在了寝殿二層遮陽的簾子上,便立即燒了起來。

我聽着侍衛惶恐的解釋時,卻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騎射大典上蕭獨射得那一箭。

若是蕭獨那小狼崽子幹得,他可真是……天大的膽子。

我希望蕭瀾別對他起疑。本來蕭獨這個太子就只是他口頭許諾,絕非他真心想立。我猜測他多半不過是為了欲擒故縱,遂了那些以翡炎為首支持蕭獨的一派老臣的意,再伺機找個由頭一網打盡,再想深些,他也更不希望他二子三子的母親孟妃家族的勢力在朝中獨大。眼下蕭煜成了殘疾,有損威儀,不可立為太子,而四公主蕭媛已訂下霖國王子的婚約,快要出閣,他便立蕭獨為太子,以期蕭獨的養母俪妃背後以太尉越淵為首的越家勢力來制約手握兵權的孟家。

怎麽看,蕭獨身在風眼之中。

大火撲滅後,倚日宮已無法再住人,蕭瀾只好遷到南邊的夏曜宮城,卻沒有放我回幽思庭,而是将我與他的後妃們一并安置在了夏曜宮後山的宮苑內。

我知道他是一定要得到我,他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

當晚,皇後果然小産,且生命垂危,母子恐怕雙雙不保。

聽見宦官禀告的這個噩耗,蕭瀾才面露悔意,動身前去皇後的寝宮。

我坐上前往夏曜宮新居所的轎子時,迎面遇見幾個人影縱馬匆匆而來。

那是幾位皇嗣與一衆侍衛,他們似乎正從狩獵場上歸來,還身着騎裝,背負弓箭,我從簾縫裏望見蕭獨也在其中,他肩上扛着一只幼鹿,正與二哥蕭璟和四姐蕭媛并肩而行,蕭默臉色陰冷地緊随三人其後,反倒成了被冷落的那一個。

我的轎子接近這隊人馬時,幾位皇嗣們紛紛下馬向我行禮。

我想起白日屈辱的情形,又顧及身上只穿着一件紗衣,聽見他們畢恭畢敬的喊太上皇,連轎簾也不想掀開,只冷淡的“嗯”了一聲,便命宮人們起轎。

晃晃悠悠行了一陣,一串馬蹄聲自後方噠噠追來,有人喝道:“停轎!”

轎子一停:“五殿下?”

有人小聲斥責:“叫什麽五殿下,叫太子殿下!”

“誰讓你們停下了?”我攥緊轎簾,不想這幅衣衫不整的樣子被這小輩看見。

沉穩的腳步聲接近轎前,簾子一動,我緊緊扯住,不容他掀開。

“皇叔,夏曜宮往上是山坡,行轎不便,我送你一程。”

我清清嗓子,懶懶一笑:“不必了。孤身子不适,無力騎馬。”

“無力……騎馬?”

我聽他低聲重複,不禁一愣,便知這小狼崽子定是誤會了什麽,卻也無神解釋,不耐地催促道:“今日皇宮走水,你父皇定受了驚,皇後又小産,定要舉行一場祭祀驅邪避兇。你身為太子,理應在場,還不快去,晚了可便不合禮儀了。”

蕭獨沉默半晌,深吸一口氣:“那我,晚些再來探望皇叔。”

巳時。

夜深人靜,我遣退宮人,浸入溫水之中,獨自擦洗身上殘留的虎油,也想一并将蕭瀾帶給我的屈辱感洗去。但他說的話,做的事,像一道烙印揮之不去,饒是我自诩心性冷峻,也難以平複下來。我浸泡在溫水之中,身上卻陣陣發冷,我止不住地心想如今是不是我殺兄弑母的報應。可我不會服輸,也不會認命。

死,我也要死在龍椅上。

如若是我的氣度容貌惹得蕭瀾觊觎,那麽,若我全部毀去,他會如何?

男子之身,容貌醜點,也就醜點,如能成就霸業,那又何妨?

生成這樣,終究是禍不是福。

我從水中跪起,拔下頭上銀簪,将簪尖緩緩挨近臉頰,眼一閉,便要劃下。

心念電轉間,眼前浮現出一張清豔絕美的女子臉孔。

我眉眼唇鼻,無不似她,那女子微微笑着,喚道:翎兒,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可要好好愛惜。你瞧瞧你,初次出征就受了這麽多傷,為母好生心疼啊。

手微微一顫,便又劃不下去了。

這張與我生母近乎一模一樣的臉,我怎能毀去?

此時“當啷”一聲,手腕一痛,簪子脫手滑到水中。我擡眼一看,便見蕭獨從窗中矯健地翻了進來,跳進池中,伸手一把将那簪子撈起,捏在手裏。

他滿臉水珠,劍眉緊鎖,一雙碧眸驚痛難掩:“皇叔,你做什麽?”

我暗忖,這小狼崽子莫非以為我是給蕭瀾折辱了,所以意圖輕生?

“你莫想多了,孤不過是……”

嘶,這還真不好解釋。

我索性反問他:“你半夜三更又闖到孤這裏來,被人發現可怎麽是好?”

“發現不了。我天生似狼,擅長夜行。”

“今日那火,是不是你放的?”

蕭獨不置可否,目光卻時不時向水中掃去,脖根慢慢漫上紅潮。

他咬着牙,從牙縫裏擠出幾字:“父皇,有沒有……”

我揚手想扇他耳光,面若寒霜:“自然沒有。今日之事,不許再提。”見他及時閉嘴,我又放柔了力度,轉而摸了一把他的頭,輕聲耳語,“放火燒皇帝寝宮,虧你小子幹得出來。膽色是可佳,可以後萬事小心,萬莫讓你父皇生疑。”

“那一箭非我所放,皇叔不必擔心。”蕭獨面色稍緩,湊到我耳邊,“不過是一個不懂事的侍衛放錯了方向罷了,我什麽也不知道。”

我有些意外地一挑眉,哂道:“知道借他人之手,聰明。”

蕭獨瞳孔一縮:“我還有更聰明的時候,皇叔會知道的。”

我欣慰地笑了一下,轉過頭去,沒留神離得太近,不小心擦到他嘴唇,蕭獨便像被火星濺到,身體一震,呼吸也亂了,雙眼盯着我的嘴,目不轉睛。聽見急如擂鼓的心跳,我才意識到自己赤裸的身子與他貼得太近,心裏一陣發毛。

他這情窦初開的年紀,如果掰不過來,指不定變得跟他父親一個樣。

我站起身來,以令他看清楚我這男人的身子。

蕭獨偏偏不看,他轉過身,好像我是個女子。

我有點火大:“獨兒!”

“皇叔。”蕭獨攥緊拳頭,後背的肌肉都繃緊了,“你,你不要這個樣子。”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少時迷戀男色,沒什麽可恥的,孤也曾如此。你若是想,去找個小宦玩玩也無妨,可記得你還是要娶妻之人,傳宗接代才是大事……”

“皇叔!”蕭獨回過頭來,目若鋒芒,“我知道了。我跟父皇不一樣。”

我松了口氣,他自己心裏知道分寸,便好。

“你早些回去,莫讓人發現。”說着,我起身出了浴池,拾起寝衣,卻聽背後“嘩啦”一下水聲,蕭獨已來到我身後,粗暴而迅速地一把将寝衣扯了過去。

“皇叔。我替你更衣。”

蕭獨幾乎是貼着我頸側開口。他那變聲期的沙啞嗓音與滾燙的呼吸都透出一種血氣方剛的侵略性,令我頭皮一麻,仿佛被什麽嗜血的野獸冷不丁舔了一口。

我不注視着他時,他好像變了一個人。

……十足的,讓人顫栗的危險。根本不像個十六歲的孩子。

像那個……在樹林裏侵犯我的人。

他雙手從我肋下繞來,像将我環抱在臂彎之中,慢條斯理的替我系腰帶。

這個過程簡直是一種難言的煎熬,因為這樣的蕭獨實在令我極為不安。

“皇叔,你腰好細。”

“你……”我感受到了冒犯,轉過身去,愠怒地盯着他,“你說什麽?”

蕭獨低着頭,垂着眼皮:“得多吃點。”

我氣焰頓消,只覺方才一定是自己的錯覺,将手伸給他:“扶孤上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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