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裂隙
待到了辰時, 蕭獨這龍精虎猛的小子才消停。我被他摟在懷裏,渾身軟綿綿的,連睜眼的力氣也不剩,更別提說話。情熱漸漸散去後,我頭上仍熱得滾燙, 蕭獨緩過神來,摸了摸我的額頭, 才發覺不對, 忙幫我将衣袍理好,将我抱回了寑宮之中, 傳了禦醫。
甫一躺到榻上,我便覺喉頭一熱, 有腥甜的血湧上來。
我恍惚間意識到這是什麽,知曉蕭獨在旁, 不敢吐, 硬生生的咽将回去,又覺那血沖到鼻腔,一股腦淌了下來。
“皇叔!”他驚得拿帕子來替我擦,“禦醫!快傳禦醫!”
我心裏只想, 是流鼻血不是咳血,配合發熱, 應不會讓他起疑。
禦醫急急趕來,問我診斷,只道我并無大礙, 是染了風寒,又勞累過度,才致發熱,需靜養幾天。蕭獨立即命禦醫開了藥方,吩咐人去煎煮。待禦醫走後,他便扶我坐起,端了藥來喂我。我哪還有力氣張嘴,氣若游絲,擡來擡眼皮,見他似面有愧色:“是我昨夜……太沒節制,忘了顧着皇叔身子,以後,會溫柔些。”
“你若以後……再敢來禦書房胡鬧,朕定治你的罪。”我虛弱地斥責他,蕭獨舀起一勺藥汁吹了吹,把勺子遞到我唇邊,笑了一下。
“臣,遵命。”
我喝下一口,藥汁淌過咽喉,苦中有甜,暖熱了心腸。
朦胧燭火裏,他容顏也是模糊的,讓我看不太清,一時像在做夢,迷迷糊糊的,手腕被颀長骨感的手指捉住,撫觸到他的臉,他捉着我的手,一點點描着他介乎少年與男人之間英挺的輪廓,仿佛我是個盲人,他要這樣将自己年輕而執拗的模樣刻進我的心底。
我怔怔的,任他刻着,心底像有什麽在破裂。
這破裂的聲音像山崩地裂,讓我懼怕。
我害怕他這少年情窦初開的愛戀,一旦傾覆,會變成世間至毒。
我親眼目睹了七弟從一個溫和如玉的少年變成一個乖戾陰郁的男人,為了五姐他願意幫我颠覆一個新的王朝,他的轉變是巨大的。
我不知蕭獨如果知曉這種種真相,會變成什麽樣。
我情不自禁地問他:“蕭獨,你有多喜歡朕?你喜歡朕何處?”
Advertisement
“我也不知,打從見皇叔第一面,我便記在心裏了。”
這小狼崽子,不會主要是喜歡我這承襲自母體的容貌吧?
“是覺得朕好看?朕是會老的。”我頭暈,想到什麽就脫口而出。
“是,我貪色,”他失笑,把我放平在榻上,“皇叔如此美人,我就算不好色也好色了。”
我暈乎乎的:“你就是個色胚!打小朕就看出來了,一臉壞相。”
他捏了捏我的下巴:“皇叔,你現在這樣子,好可愛。”
“可愛?朕才不可愛,”我嘴巴都不聽使喚,“朕是帝王,是孤家寡人,你居然敢說朕可愛,膽大包天,掌,掌嘴。”
蕭獨用手指把我抵住了,嘴挨到我耳畔,“噓”了一聲:“蕭翎,睡覺。再勾引我,小心,我再欺負你一日。”恐吓意味的語氣。
“你滾……”我拍開他的手,渾渾噩噩的睡着了。
我做了一個夢,夢裏,我在雪地裏跋涉着,追尋着雪中的一串足跡。狼的足跡。它由小變大,起初只如朵小梅花,後來漸漸大得超過了我的腳印。我踩着它們,追尋着這只狼的去向,不知跋涉了多久,還一無所獲。我迷失在白茫茫的雪地裏,心裏空落落的,好像丢失了什麽重要之物,步履蹒跚,茫然四顧。
遠遠的,看見一抹灰白的影子在林間剝離出來。我滿懷期盼的望着它,那巨大俊美的雪狼卻一動不動,冷漠地盯着我。
而後,它轉頭縱身沒入了大雪之中,不見了蹤影。
“回來!”
我高喊着,在一陣心悸中醒了過來。
窗外晚霞如血,我起身來,腰臀酸痛不已,但精神好了不少。我喚來白異,問他我連着兩日沒上朝,朝中事物是誰在打理,果然是蕭獨。我想起那封密奏,草草洗漱過,便去找翡炎。
行往神廟的路上,我正昏昏欲睡,忽聽“倏”地一聲,一支利箭擦耳而過,釘在我頭側。我不敢動,掀開簾子,但見宮道牆上跳下幾個幽靈般的人影,将我的轎子團團圍住——是刺客!
擡腳的幾個宮人俱身中利箭,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其中一個提着弓弩的走上前來,指着我的腦袋:“請皇上下轎。”
聲音尖尖細細的,像宦官。
我提起衣擺,下了轎,朝四下望去,餘光見那人伸手過來,持着什麽在我鼻前一晃,一股異香撲鼻,我頓時失去了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我被一絲銳痛驚醒,睜眼便見一只尖如鷹喙的金指甲懸在我眼球上方,指甲戴在一只女人的手上。虞太姬俯視着我,猩紅的嘴唇揚着,在昏暗的光線下詭異非常。
一動,我才發覺自己被綁了起來,綁在一張石壇上,我的頭頂正對着一塊巨大的鐘乳石,水從上方滴落在我身上,四面放置着蠟燭與香爐,火光中煙霧袅袅,這情形令我覺得自己像個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