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三年前,成珏的想法還很單純,以為容庭開始次數漸多的與他上床,是因為心裏有他的關系。這個自以為是的想法使得他開心了好幾天,直至被一記突如其來的槍聲所擊破,他才漸漸從虛無的幻想中清醒過來。
也是一個三線小明星,模樣生得漂亮精致,那幾年還是很紅的,飾演過一系列青春校園偶像劇的男主角。他跟着容庭的時間比其他人都長了些,大概有半年左右,本來應該還能在一起更加久的,然而小明星卻不恰時分在那個時候向容庭告了白。
巧合的是成珏當時有事要找容庭,因此剛走到門外,這句話便随之而然地飄進了他的耳朵。他知道偷聽是很不道德的行為,但不知怎的,他的腳底好像與地板粘為一體,再如何也挪不動一步。他就這樣默無聲息地杵在門外聽着房間內傳來的動靜。
容庭自然是拒絕了,而且拒絕得很是幹脆。他說:“你跟了我這麽久,我以為我的規矩,你是最清楚的。”
小明星說:“就算我執迷不悟,但我也不信你對我沒有任何一點的感覺。”
容庭很快就答道:“當然沒有。”随後他又緩緩開口:“你既然當我的床伴,我自然會對你好。你我各盡所需,一切只不過都是為了利益。”
成珏聽得怔了怔,本明朗的心情一下子跌入谷底,而心髒好像被人揪得緊緊的,既疼又悶。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原來這一切......都不過是一場交易。他不禁開始羨慕起那個小明星,至少容庭和他在一起時,是會對他好的。而他呢,自己一心一意地為容庭做事,偶爾還陪他上一次床,容庭卻連一個笑容都不願意施舍給他,真是不公平啊。
小明星還是不願死心,說:“我不信這一切都是為了利益,除非你證明給我看。”
容庭仿佛是聽到了天下最好笑的事情,一下子笑出聲來,道:“成珏,你進來。”
成珏心頭一震,不禁喪氣地垂下了眼,原來他早就知道他在門外偷聽。
他進來時,發現小明星的那雙眼睛正虎視眈眈地瞪着自己,好像能把他的身體盯出兩個洞來。他有些瑟縮地向後退了一步,看向容庭,他正緩緩吐出煙霧,整張臉被隐匿在灰白色的煙岚之後。成珏起先猶豫了一會兒,最後朝容庭走了過去。
容庭碾滅了煙頭,長手一伸,一把拉過成珏,讓他跨坐他的大腿上。他們的身體緊密地挨着,他微低下頭看着容庭,容庭也正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眼睛如同夜晚的天空,上面浮現着點點微弱的星光。
他們的姿勢在此時産生了違和感,他有些別扭地扭動了下身體,卻被容庭的手不由分說地緊緊箍住。成珏本來還想說些什麽,與此同時,容庭的嘴唇無聲地一開一合,簡短的兩個音節,他自然清楚地知道他在說什麽。
他說,吻我。
成珏張了張嘴,小聲說:“少爺......”就見容庭眉頭不耐地皺起,然後他的後腦勺被他扣住,被迫低下了頭。就這樣,他們的嘴唇親密地貼合在一起,一時吻得難舍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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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庭難得溫柔地撬開他的齒關,緩緩碾過他的牙齒與黏膜,與他的舌頭勾勒交纏。空氣被他攫取了大半,不一會兒,他便已經喘不過氣,敗下陣來。
隔了許久,容庭才放開成珏。成珏在他的眼底看見了自己慌亂窘迫的身影,不禁別開了臉。然而容庭卻笑吟吟地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正視着自己,對那個已經被忽略很久的小明星道:“你看,雖然我不喜歡成珏,但還是親了他。別太委屈了,至少你跟我在一起時,沒吃過多少苦。瞧瞧成珏,不光要為我做事兒,還要每天給我玩兒,多累啊。”他甚至裝作心疼地摸着成珏的臉頰,然而嘴角卻掩藏不住嘲諷的微笑。
于是小明星被氣走了。
成珏一直低着頭,默默從容庭身上起來,本想離開這裏,但容庭的手卻遲遲不放,一臉興致盎然地問成珏:“生氣?難得啊。”
“沒有。”他驀地擡起頭,黑白分明的眼睛幹淨而又清澈,看得容庭微微一怔,而後馬上笑開:“這樣,我還以為你哭了。”
“少爺多慮了。”成珏的臉上頓時露出一個标準的笑容,模樣如同三月的楊柳那樣如沐春風。
容庭不大滿意他這個表情,鼻子發出哼聲:“記住以後,別給我找這種矯情的蠢貨。”
“我明白了,少爺。”
“以後我說的每一句話,你都要聽。”
“那是自然,您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他對這句話很是受用,心情大好地點了點頭,随後從他身邊擦肩而過。
成珏漸漸醒了過來,暖融融的陽光被百葉窗分割成好幾段,投射在他的臉上。他睜着眼睛往四周看了看,只見他躺在一張白色的病床上,旁邊還挂着吊瓶,空氣中漫散着酒精的氣味。
他本來想起身,僅動了一下,四肢百骸襲來的痛覺迅速傳入他的神經,不禁使得他眉毛緊緊地皺在一起。他這才發覺他的手上到處是傷痕與淤青,左腿還被高高地吊起,打着石膏。
剛睡醒的大腦還有些遲鈍,他回憶了很久才想起他失去意識的記憶似乎是他本來裝在身上的威壓突然發生斷裂,于是他就從山頂滾了下來。
正想得出神,門突然被人打開的聲音着實讓他吓了一跳,看見來人時,他才稍稍地安下心來,嘴角勉強牽起一個微笑,說:“顧初,謝謝你來看我。”
顧初把水果籃放在一邊,然後走到他的身邊,神色掩不住愧疚與心疼,道:“對不起,我沒想到你會因此受傷。”
他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說:“沒關系,反正我已經習慣了。”聲音還是無比沙啞,他不禁咳了咳。
“習慣?”顧初倒了半杯溫水,遞到成珏的嘴邊。
成珏喝了幾口,水潤澤了他本幹涸的嘴唇。他覺得喉嚨舒服了些,複繼續道:“以前傷得更加嚴重,不僅腿,連手也骨折了,但都活下來了,不是嗎?”
顧初不禁搖了搖頭,說:“成珏,你太不惜命了。”
他笑道:“我這條命是別人施舍的,如果他高興,拿去用便是。”
“你......你可知道你昏迷了三天?”
他說:“我不知道。”然後他将水杯放在邊上,聲音突然變得輕微:“我只知道這三天以來,沒有人來看過我。”
顧初走後,他将手機開機,如往常一樣沒有任何信息發來,即便有也是運營商的幾條垃圾短信。他想了會兒,還是給容庭發過去一條信息:少爺,我醒了。手指在發送鍵上停留了許久,最後還是選擇删除。算了,反正這條信息發出去也等同于石沉大海,他還是繼續睡一會兒覺吧。
是這樣想的沒錯,他正想把被子蓋在頭上睡過去時,又聽見了一陣開門聲。開門聲很輕很輕,似乎是怕打擾到他那樣。腳步聲離他越來越近,他探出腦袋想看清楚是誰,不由地睜大了眼睛。
“少、少爺......您怎麽來了......”他不停地眨動着眼睛,生怕自己的視線出現了幻覺。
眼前确實是容庭沒錯,他厭惡地環視着四周的一切,喃喃念着:“怎麽這麽破,看來還得轉病房。”
成珏沒有聽清,問:“您說什麽?”
容庭這才将目光轉向他,并沒有回答他之前的兩句問話,反而道:“醒了怎麽不跟我說一聲?”
成珏想了會兒,說:“本來想發信息的,但是......”
容庭挑起好看的眉,問:“可是什麽?”
成珏笑了一聲,說:“可是,知道您也不會看的。既然不會看,留着還礙眼,所以幹脆就不發了。”
“誰說我不會看,啊?!”他惱怒地朝成珏低吼了一句,之後看到成珏受驚的眼神又有些懊悔,“醒了就通知我,免得我還跑來醫院看你。”
成珏笑了笑,說:“少爺費心了,其實您根本不用大費周章地來看我。我這手和腿都傷了,不方便跟您上床,還請您見諒。”
容庭身邊的氣壓已經低到了極點,成珏并沒有察覺到,只聽見容庭冰冷的聲音自頭頂傳來:“你以為......我今天來醫院,就是專程想睡你?”
成珏早就已經習慣他陰晴不定的性子了,面色依舊鎮定道:“莫非是為了催我早點出院?您放心,不出一個星期我便會自行辦理出院手續。我不在的日子裏,還請少爺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
容庭不怒反笑:“你在或不在都不關我事。還有,一星期太長了,我命令你,三天之內,給我滾回容家。”
成珏平靜地看了容庭一眼。他的五官裏眼睛最為好看,睫毛濃密纖長,眼尾上揚,唯獨眼神少了幾分光彩,就像是被黑色顏料暈染開來的水,純淨濃郁,卻死氣沉沉。
隔了良久,他的嘴角向上彎起,自然而然形成一個微笑的弧度,對容庭說道:“好,三天之後我便會回容家,你且放心。畢竟,您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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