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這是一個黑暗而沒有光線的房間,地面有些粗砺,應當是許久沒有人來打掃而蒙上的灰塵。四周沒有窗戶,因此視線幾乎被大片濃稠的黑色包裹。空氣潮濕而嗆鼻,許是之前下了場暴雨的緣故,散發着陣陣黴味。

他在這裏已經呆了足足九個小時,一直蜷縮在角落裏,身上沒有帶任何東西,只能閉着眼睛繼續睡覺。

可惜睡不着。

他已經嘗試了成百上千次,然而聽着靜谧的空間裏時不時傳來的水滴聲,頂樓鐘擺整點時發出的響聲,他本昏昏欲睡的狀态便會驟然被這些聲響所打斷。一來二去,他的精神力像是插上了電源,源源不斷的亢奮與恐懼共同支配着他,叫他時時刻刻都保持着清醒。

這五年來,成珏一直都很懼怕來到這裏。而那時的容庭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前些年經常拿着這個把柄威脅過他。畢竟之前的成珏還是沒有被磋磨光棱角,還帶有幾分叛逆,每當容庭諷刺他有些過了頭的時候,他總會小聲地駁斥他幾句。随後容庭便會微俯下身,湊近他的耳邊低聲說,你有沒有想過再去那裏?

成珏自然是怕得要死,急忙搖了搖頭,立馬承認是自己的過錯。盡管連他都不知道他究竟是做錯了什麽。

他時常會回想起五年前的那場噩夢,那是一個偌大的分水嶺,将他原本建造美好完整的世界毀滅成了一片廢墟。即便是十五歲之後,他好不容易用那些殘垣斷壁重新組建了另一個世界,但遠沒有之前來得圓滿完整,表面那一道道罅隙裂縫依舊暴露無疑,永遠也無法抹去。

九個小時前,當容庭發現成珏和他心愛的弟弟正在發生“親密”的肢體接觸時,成珏的心底便暗叫不好。

畢竟他這麽喜歡容玦,眼底自然見不得他與別人發生任何一絲暧昧的關系。更何況是他最瞧不起的自己。

容玦的身體先行往後退了一步,看向容庭。登時,他身上的壓迫感消失了大半,然而他的心情卻并沒有因此而感到輕松。他轉過頭,看到容庭此時的表情——依舊是平日裏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仿佛之前那個帶有怒意的聲音不複存在似的。但是。他想,容庭一定是生氣了。

他緩緩朝他們走了過來,甚至還沖容玦微微一笑,說:“阿玦,我有事要跟成珏說。你先回房間吧。”

容玦看了眼把頭垂得很低的成珏,忍不住開口:“可是......”

容庭笑容未變,從容不迫地打斷他的話:“回去。”然而用的是不容置喙的語氣。

成珏只察覺到空氣有一瞬間的凝滞,容玦不動聲色地将目光停留在成珏的身上,過一會兒,又悄無聲息地收回視線,随後徑自向房間走去,片刻,聽得一陣關門的聲響。

頓時,世界再次安靜下來。

他膽子很小,又怕極了容庭,因此一直低着頭,但還是忍受不了長時間清冷的氛圍。于是他偷偷地擡起頭看了容庭一眼,發覺他正目不轉睛地盯着他,臉上全然沒有之前的笑意,面無表情的,如同冰塊那樣。他又趕緊把頭縮回去,隐匿在袖中的手顫抖得愈發厲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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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來。”容庭終于開口,然後轉過身,筆直地朝前面走去。

他戰戰兢兢地跟着容庭來到某一個房間,極力壓抑住自己止不住顫抖的聲音,喚道:“少爺。”

就聽見頭頂突然響起一絲冷笑,随後容庭的聲音緊接着傳來:“你也知道叫我‘少爺’。”

他低頭道:“您一直都是我最為尊敬的人。”

“哈。”他笑了笑,“尊敬?尊敬到開始勾引起我的弟弟?”

“不是的。”他緊張到一定的程度時,說話會有些語無倫次:“不是、是的......二少爺他、他只是在......”

“只是什麽?”容庭的食指彎曲成一個弧度,在桌上漫不經心地輕叩着,問道。

成珏本來想說,容玦不過是在看五年前被他用杯子砸傷而留下的傷疤,随後突然想起當時所發生的事情,仿佛都在昨天。那時,他明明什麽也沒有做,可是他卻要承認一切都是他的過錯,那些子虛烏有的罪名全部都扣在他的頭上,他如何解釋、辯駁,最終也無濟于事。而相反的,後果還愈發嚴重。

因此,與其表明自己的處境是多麽無辜與清白,倒不如順着他的想法去承認他所以為的過錯,或許這樣,自己所受的懲罰會相對而言減輕許多。

他輕聲道:“如果少爺是這麽想的,那事實便是如您所想的一樣。不過,少爺您放心,二少爺他不喜歡我,也看不上我,您大可不必費心。”

“看不上?你倒是掂量清了自己的分量。”他冷冷一笑,出口依舊是不帶刀刃的傷人,轉而又道:“那也就是說,如果阿玦看得上你,你們就要一塊兒遠走高飛了,是吧?”

成珏不大能理解容庭的腦回路,他只不過是想撇清與容玦的關系,沒想到容庭卻是這麽想的。他整理了下思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道:“不是......您不要這樣想二少爺,他不是這樣的人......”

驟地,他瞪大了眼睛,親眼看見一只茶杯堪堪在他的臉邊擦過,最後砸向牆壁。他被杯子的碎裂聲吓得渾身一個激靈,愣怔在原地。

容庭朝他走了過來,緩緩地擡起手,順着他的額頭、顴骨,直至來到了他的下颌骨處。他感覺到他的下巴被用力地捏起,随後一個粗魯強硬的吻落在他的嘴唇上,啃咬着他的嘴唇、舌頭與牙齒,沒有投注任何的感情,也沒有任何一絲欲望,唯有洩憤。

他知道容庭在生氣,卻不知道容庭為什麽要生氣。明明......明明他已經說得很清楚,容玦瞧不上他,而他也沒有資格觊觎容玦,可是為什麽,結果還是一樣呢?

嘴唇很快被容庭咬破,口腔頃刻被濃郁的鐵鏽氣息包圍。他一邊啃咬一邊嘲諷:“是不是每個對你好的人,你都要像條狗一樣搖着尾巴讨好?”

浴袍很快被他剝落,他将他的雙腿分至最大限度,直接就将他的硬挺刺進那未經任何潤滑的後穴。

成珏痛苦地叫出聲,只覺得下身猶如被撕裂成了兩半,實在太疼了。他的嘴唇顫抖着出聲:“不是的,少、少爺......”

“你也別叫我‘少爺’了,還真以為我是你什麽人?”他不斷挺動着腰身,低下頭在他耳邊殘忍而又輕聲地說:“你也配。”

過了會兒,成珏已經被他折磨得不成人樣,終于哭出聲來:“少爺......我、我錯了......我再也、也不敢......敢了......您原、原諒我吧......”

“原諒?”容庭冷笑道:“做夢去吧。”

這是一場原始而又粗暴的性愛,最後以容庭在他的體內射精而草草告終。他睜着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正在整理自己領口的容庭,依舊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樣。他的眼底突然滾下一大滴淚水,頓時濕潤了原本已經泛白的淚痕。

他突然覺得很難過。

原來,眼前這個人是如此地厭惡他。

他想開口說話,然後喉嚨好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幹涸而又嘶啞,如何也發不出聲。

他原本想說的是,少爺,既然您這麽讨厭我,那就放過我吧。至少,我想好好活着。

然而他反複地試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最終還是選擇放棄。

容庭按動了床邊的警報器,很快地,幾個保镖闖了進來,隐隐地嗅到空氣裏殘留的情欲氣息,面面相觑,似乎有些尴尬。

容庭似毫無所覺地揚了揚下巴,說:“把他關進頂樓。沒有我的允許,不準放他出來。”

他很害怕,很想大喊大叫,也很想掙脫那些保镖的桎梏,來到容庭的身邊,一邊哭一邊央求着他能夠原諒自己,只要不把他關進那個房間裏,讓他做任何事他都心甘情願。

但是他太累了。

他不過是淡淡地看了容庭一眼,然後很快地轉過頭去,就這樣被保镖拖拽着離開。

身後傳來了大面積物事摔落破碎的聲音。

水聲一滴滴地掉落下來,打在他的頭頂上,他竟然覺得有一絲的清涼。他感覺自己渾身發燙,應該是發燒了,而且,好渴。

他開始困難地挪動起自己的身體,每扯一下,後面就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好不容易,他挪到了水滴落的位置,張開了嘴,也不嫌髒地讓那些滲進房頂的雨水落進自己的口中。

這個角落,他曾經待過。

因為視覺被黑暗大幅度削弱,是以聽覺與觸覺變得愈發敏銳。原本那些腦海中接近遺忘的記憶一下子如潮水全部湧出。

他伸出手碰了碰四周,還記得地板的某一處有一個小坑,還摸到了牆壁的角落有一道很深的裂縫——那是十五歲的時候,他為了消遣時間,有一下沒一下地用指甲刮出來的痕跡。

手指觸碰到那裏,頓時,他覺得有些悵然若失。他以為自己永遠都不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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