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掃完之後,居然只剩了他們。
男孩可笑的隐藏着自己的目光,可哪裏又真的隐藏得住呢?
心底的惡意再一次的翻起,江流走過去,
“班長,你是有什麽想和我說的嗎?”
故作懵的的走過去,站在他的面前,看着少年在她面前不自然的後退,耳邊是他磕磕絆絆的聲音,視線裏少年的面孔被主人憋出紅色——不知道是尴尬或者別的。
之後的對話也沒有什麽,她提出帶走垃圾,對方居然說他來就好,省的她髒了手——
髒了手?
呵,
少女聽到自己心底的嗤笑聲,一聲大過一聲,最後甚至連自己的心跳都被掩埋。
當初把吃的丢地上,讓她撿起來吃的家夥,不是你嗎?
居然怕她髒了手?!
無法克制的暴虐沖動,從女孩極富特色的冷淡和距離感裏沖開,撕裂出一條細碎的縫,讓她忍不住的,吐出譏諷來:
“有什麽髒不髒的呢,更糟糕的事情也不是沒做過,班長為什麽會覺得我會害怕,這種事情?”
想要對方痛苦的念頭占據了上風,女孩的唇角勾出了從前的自己在面對男孩時慣有的諷笑,連帶的,那顆小小的米窩露了出來,她在對方的臉上,看到了意料之中,震驚的樣子。
☆、第 84 章
084
再之後,意外的同桌,少年的一舉一動都像是慢動作般呈現在女孩的眼底,因為憎惡而跳出了對擁有着那樣一張面孔竟還有着匹配的性格和才華的一般看法,江流讨厭他,卻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在下意識的關注他。
而這種關注,大概是源于當初石家那個老管家——那老頭子一直希望她認清楚自己的地位,要求她無時無刻不将那個把她帶入那種被奴役境地的家夥,放在最高的位置,要求她以對方為本位思考,讓對方成為她的主人。
主人?!
大概叛逆和反骨是與生俱來的。
江流天生憎惡這兩個字。
從聽到這兩個字的那一刻起,無數的負面情緒便從她心裏生長出來,可無法擺脫的,被禁锢在那個宅子裏的女孩,在挺直的脊背被一次次擊打之後,不得已隐藏起來。
直到離開。
如此衆多的不甘心和憎惡,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全部的動力。
不管面對的是什麽,都比現在這樣好。
抱着如此的念頭,哪怕是在那個天橋底下,被一雙黑乎乎的枯瘦手臂捂住了嘴巴和身體的時候——
想的也只是怎麽掙脫,以及如何往後。
對于對那個人的過多關注,讓她心裏不太舒服。
總有種自己被人洗腦成功的無力感。
可越是關注,越容易以女性的直覺察覺到,某些東西——她的靠近會讓對方緊張,呼吸急促,身體泛紅,思緒混亂——
呵,居然,喜歡她?
發現對方感情的瞬間,女孩在心底肆無忌憚的狂笑起來,這麽快的刀,你怎麽就,如此輕易的給我了呢?
腦袋裏的理智告訴她,不要沾染,不要理睬,不要...畢竟對方的家庭并不是她這麽個被排擠在外的大戶人家的養女所可以挑釁的。
可,尺寸巨大的赤紅色惡魔,在她腦袋裏嬉笑着,裂開大嘴——
這麽好的機會,你甘心錯過嗎?!
一遍一遍。
沒有人知道她是以什麽樣的理智克制了自己。
不去惡劣的玩弄對方的感情。
無視了對方或許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感流露,她選擇了別的人,輕易的交諸柔體,享受掌控的欲望。
沒多久,兩人一同拿到了交換生的名額。
因為同班的緣故被安排在飛機的鄰座,從寄存行李到排隊,男孩都跟在她身後,穿着這個年紀的男孩喜歡的那種寬大的衣服,帶着鴨舌帽,簡單清爽的打扮,可偏偏走過的位置,總會引來許多目光。
少年拎着她和他的行李,一路上抵着腦袋,只露出一雙粉紅色的耳朵,不敢正面看她。
因為走一起,因為靠得太近,總有那麽些目光裏夾雜了趣味,而耳邊淅淅索索的嘀咕,猜測着兩人關系的聲音...嗡嗡作響。
落座開始便緊張得像是她只要靠近一丁點兒就要爆炸一般的男孩,一路保持着每一根汗毛豎起的模樣直到飛機降落,搭乘的大巴将兩人送到目的地。
臨近分離,需要各自去到各自寄宿家庭的檔口,她看到了男孩終于擡起的眼睛,濕漉漉,亮晶晶的,只是看了她一眼,便飛快的挪開了視線,緋紅一片的臉蛋兒像翻開的書頁般清晰顯露出感情。
可那飛速挪開的視線卻又明白的表現出對方自己都還沒意識到的這種,感情。
看懂了的女孩一面憎惡着對方的感情,一面卻又因為這樣的感情而生出破壞欲,她想要玩弄這種愚蠢,但理智依舊在告訴她不可以。
新的校園生活并不比國內的更難,完美保持着外來學生剛入學時的不習慣模樣,江流緩慢的融入着。
同一時間,卻也注意到了對方是多麽輕易的就融入進了這種并不容易融入的圈子,快速的成為人群中的那個光源。
這種感覺很糟糕。
雖然與人群的距離是自己刻意保持的,但對方憑什麽可以那麽輕易就獲得所有人的喜歡?在哪裏都過得如魚得水?
而自己——
原本就厭惡一個人,在遇到截然相反的待遇之後,這種落差,更可怕。
年輕的女孩知道自己的心态有些失衡,可她并沒有去克制,所以在看到有人告白被拒,有人因為偏見而吐出侮辱性的字句時,做出了指引,甚至在其後不經意間,散播了謠言。
籃球隊裏有人約好了去教訓教訓那個亞裔小子的事情雖然隐秘,但其實這個年紀的男孩都挺蠢的,只要多觀察觀察,大概會做出些什麽都是挺好理解的事情。
遠遠看着對方被一群人堵在男廁裏,看着那群人走出來,臉色不太好看,還有幾人淌着水。
看起來到是挺激烈的,那家夥居然挺能打的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真挺遺憾的。
這樣想着,卻依舊站在那間廁所的門口,饒有興趣的等待着。
走出門的少年濕噠噠的,像只落水狗。
真TM的,漂亮!
漂亮到...
江流環在身前的手隐忍的握成拳頭,努力克制着想要扼住對方濕噠噠,混着透明液體滑落的纖細脖頸,收緊,讓那人憋出窒息般青紫的欲望。
譏諷的話,針刺一樣吐出來,
她看到對方瞳孔收縮,急切的模樣,聽到身後追趕的聲音,
忽然就煩躁了起來。
“髒,滾!”
忍不住破壞了自己乖巧女孩的人設,大聲咆哮出來。
追趕的聲音戛然而止。
其後的日子,江流發現對方投注到自己身上的視線越發的頻繁,哪怕因為是gay的傳聞被炒的沸沸揚揚,身邊原本聚集的人群害怕被标上同類的标簽而逐漸散去,男孩也總只是孤零零站在某個地方,偷偷看她的方向。
午餐的時候,因為逐漸熟悉而開始擁有可以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的朋友的女孩,坐在一棵大樹下有着樹蔭的位置,身邊的兩個女孩嬉笑着互相分食着對方的食物,偶爾也會挑出些喜歡的東西丢到江流的碗裏,而她則會笑的回應。
“江,你看那邊,那是不是跟你一個學校的那個那個...”
說話的女孩有着一頭卷曲的栗色短發,在江流擡頭的瞬間指向了一個方向。
江流看過去,發現是在正午聚集得最熱烈的地方,那裏有個四人桌,此刻卻孤零零坐着一個人,眉眼漂亮,淺蜜色的肌膚在火辣辣的日光下似乎透着光。
而她看過去的時候,對方正巧看了過來,只一個對焦,便很快的挪掉。
“他是不是看到你了?怎麽這麽快就轉過去了?你們不是應該挺熟嗎?”
另一個巧克力色肌膚的少女似乎看到了男孩在看到江流的瞬間動作,有些奇怪,
“他真的是gay啊?”
栗色短發的女孩有些好奇,
“說老實話,亞裔男孩長這麽漂亮的真不多見,要真是gay多可惜!”
“就說是啊,之前克裏斯蒂去告白的時候還以為能成呢,結果是個gay,郁悶。”
兩個女孩自顧自的說了下去,雖然對江流提出了問題,可對于對方并沒有回答沒有顯露出什麽額外的情緒,畢竟這個異國的少女和男孩是截然不同的,男孩像光,而她是影。
總在不起眼的角落裏,缺乏存在感。
只有江流注意到了男孩挪開的視線裏的不自在,以及,那雙顏色漸深的耳朵。
成功将那衆星捧月般的家夥變成孤孤單單的一個,可江流并沒有太多的喜悅感,對方那種獨自一人也并沒有什麽的樣子,依舊讓她不爽。
再一次撞到對方濕淋淋從男廁走出來的時候,江流看到了他臉上青黑的印子,淺蜜色的肌膚似乎褪了色,隐約似乎變得白了些——當然也或許是對方此刻不太舒服而顯得有些蒼白。
而她的胸口忽然就撞了下,那種從心底最深處壓抑着的施虐欲望噴薄向上,幾乎像火山一樣爆發出來!
她想要撕裂那張蒼白的面孔,讓他染上血漬,淚漬,最好還夾雜更多髒污的東西,将人摁進泥土裏——
就像當初她把那被丢棄到地上的所謂給她的食物,一把砸回他臉上之後,一群焦急慌亂的仆人慌慌張張護着小主子回去清洗,而她,則被摁在土鋪的充滿灰塵的地面上,強制性吞掉那髒兮兮的食物,一樣!
可她還是沒動手。
而看到她的人,在往前跨了一步之後便停了下來,她不知道是因為上次她說的髒,或者別的,她在對方眼底看到靠近的渴望,但同一時刻的膽怯更多。
如果沒有之後,江流想着,
大概他們也不會開始。
她不敢,
因為自己太弱小,經不起可能出現的被抹殺。
荒謬的是,
他也不敢。
在被傳說是gay并一直遭受了校園暴力約莫一個月之後,一場校園風暴,拉開兩人長達十幾年的糾纏序幕。
☆、第 85 章
085
那一天其實和平常的每一天一樣,江流起床的時候走到盥洗室,打理好了自己,出門的時候和寄宿家庭裏的媽媽打了個招呼。
對方對于這個乖巧的亞裔女孩充滿了好感,笑眯眯的給了她回應。
出門,搭校車去往學校的路。
兩人的寄宿家庭距離不遠,或者其實說的更準确些,他們學校來的學生其實住的都在這一塊。
所以同一輛校車上除了她之外,他也在。
只是住的地方在更前一些的位置,她上車的時候對方已經在自己熟悉的後排座位上坐好了,一如從前的每一天一樣。
少女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和平日裏能夠聊上幾句的鄰座女孩漫不經心的搭上幾句,便如同每一天會做的一樣支着胳膊,手托着下巴,看着窗外。
那個時候的女孩,每一天能夠稍微放松點兒的時間大概就是這個時候,和所有人不一樣的求知欲和壓抑的控制欲,讓她無時無刻不在想盡辦法充實自己——而老夫人說的等到她暑假就讓她去聚華實習的事情,更是迫在眉睫,她需要變得更強,才能不在随便的什麽時候,被丢掉。
可太過緊繃的弦容易斷,她很清楚,所以無論如何也需要給自己那麽一丁點兒的休息時間。
校車裏的男孩女孩都是年輕的時候,嬉笑打鬧什麽的一路充斥着,托腮看向窗外的女孩耳朵裏盡是這種聲音,而正是這種嘈雜,讓人覺得輕松。
視線裏的景色和每一日一樣,規劃合理的住宅與草坪,新鮮的空氣,剛剛蘇醒的樣子...讓人頭腦逐漸清晰。
看了一會兒的女孩會漸漸閉上眼睛感受,所以她根本不知道每一天都會坐在後排那個固定位置上的人,總在小心翼翼的偷看她的表情。
從知道對方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孩的那一刻起,一顆細小的,名為喜悅的種子就開始發芽。
年少的孩子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就把自己給弄丢了。
可男孩知道對方不喜歡他,甚至,應該是讨厭的吧,畢竟從前在家裏——
每每想到這些,踏出去的腳步便會像被燙傷了一樣縮回來。
男孩開始後悔。
可世上沒有後悔藥。
所以他只敢偷偷的,看着對方。
而每一天的校車路上,是他最快樂的時光。
女孩會托着腮,看着窗外,于是她就看不到身後的他目光灼灼的注視着她。
那個時候的女孩,褪去了所有的武裝,安安靜靜的,像個普通的小姑娘——不會拉出距離感,不會厭惡的看着他,不會...
到學校的時候校車停下,學生們魚貫而入,各自去到各自的教室。
事情發生的時候每個班都在上課,石岸和江流兩人并沒有分在同一個班,但隔得不遠,在同一條走廊的左右兩邊,教室的門錯開,如果有人坐在前排的位置應該就能看到另一邊教室的講臺。
教室裏講臺上的教室口若懸河,底下聽課的學生卻只有寥寥無幾的幾個人正在認真聽着。
畢竟是剛過午後,吃完飯的學生們都有些懶散犯困,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一節課大概也就這麽過了。
卻沒人想到忽然就從對面的教室裏傳出一陣騷動的聲音,有些人的驚叫夾雜着恐懼,還有低聲的呵斥和一個斷斷續續的短促男音。
發生騷動的教室就是她所在的位置,傳過來的嘈雜聲讓正安靜坐在教室裏上課的男孩有點不安,可還沒等到男孩想出什麽理由去對面看看,突如其來的一陣槍響,‘砰’的一聲,打斷了他的神經!
男孩蹭的一聲,像顆被扣下扳機的子彈,飛速的彈射而出直奔對面的教室,速度快得讓那個還站在教室前排發愣的老師根本來不及反應。
江流被一顆突如其來的子彈打懵了!
她知道國外的校園槍擊事件的确是時有發生,可問題是,誰也不會以為自己會就那麽湊巧,正好撞到電子上啊!
可是——
站在教室門口,朝天高舉着還冒着煙的手槍的是個胖胖的男孩,他站在那裏,堵住了教室裏唯一的出口——另一側的教室門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人鎖死了。
這家夥叫什麽來着?
卡倫還是卡爾?
到班上也有了些日子,可江流對男孩的印象不深,名字也記不太清楚,這人比她的存在感還要薄弱,長時間就縮在教室的角落裏,或者沒什麽人的地方,她到是聽巧克力膚色的少女和人說話的時候了解過一些這人的消息,似乎是天生有些口吃,又長得胖乎乎的,經常被人拿來開玩笑和取樂,也有些不太好的家夥會找他的麻煩。
女孩腦子裏還在回想對方相關信息的時候,那男孩站到了講臺的方向,忽然就将高舉的手臂平了下來,她驚恐的張開眼,看到的就是那杆黑洞洞的槍口,對着她們這一邊的方向!
砰!
第二聲槍響!
“江流!”
“啊——”
“啊啊——”
“死人了!!!”
“救命啊——”
像一鍋熱油裏被滴入了開水,一霎時呲開了混亂的聲音,江流覺得自己臉上似乎沾到了什麽東西,下意識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一股黏膩混合着弄弄腥味兒的東西被她摸了下來,鮮紅和詭異的白。
她還記得自己那天穿了一身米色的T恤,可低頭看的時候,卻成了異樣的紅白斑點顏色。
四周的尖叫聲,嘈雜的喧嚣聲像熱浪一樣一鼓作氣的翻騰出來,江流轉頭朝自己左側看了一眼,一具血糊糊的人體倒在那裏,她看不清是誰,因為那顆腦袋此刻已然開花,紅的白的一大片,完全辨認不出任何形狀。
到後來她才知道,那胖小子拿的搶裏裝着的是他自己處理過的特殊子彈,而他那一天出現了,就沒有打算活着回去。
後知後覺的,她意識到自己臉上手上,大半個身體上的東西,是什麽。
“別看!”
身邊忽然多出的人顫抖着嗓音伸出手,似乎想要遮擋住她的視線。
男孩粗重的喘息着,用整個身體阻隔在她與那個持槍的男孩之間,她有些莫名其妙,但手指上黏膩的觸感卻更為強烈,胸口和胃部的痙攣讓她有種想吐的感覺。
砰!
第三聲槍聲響起,整個喧鬧的教室忽然鴉雀無聲。
“你,你們,去,去牆,蹲下!”
胖乎乎的少年口齒不清的發出命令,明明聽起來那麽好笑,卻沒有一個人笑得出來!
遮住自己的男孩用他那雙隐約還有些顫抖的手牽起她的,按照指令和所有人一道蹲到了角落裏。
她沒拒絕,實在是掌心的黏膩感讓人覺得惡心。
牽起的手上傳來的熱度,以及那種将惡心的黏膩分出了一半給對方的感覺讓她忍耐住了。
“你,你別怕,我們不會有事的!”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害怕?”
蹲在靠牆的角落裏,男孩卻還在試圖将她藏在自己身後,明明自己在發抖,還想要逞強的安慰她?
一把甩開了對方已經變得和自己一樣黏膩的手,順道在他身上擦了一下,将那股惡心的觸感蹭掉了大半,女孩拉起對方的衣裳抹着自己臉上被沾染的東西,不耐煩的将人拽到一旁。
“你跑過來幹什麽,找死嗎?”
“我——”
被拽的不穩摔向女孩身邊的男孩看着對方毫無波動的眼睛,有些意外,剛想說些什麽,
“不,不準,說,說話!”
那個拿着槍的男孩斷斷續續的,命令道。
☆、第 86 章
086
那場校園槍擊案,在最後僵持了三個小時之後,以男孩開槍自殺終了。
而在此之前,他殺死了三個人,如果加上他自己,應該是四個。
後來報紙雜志各大網絡電視平臺開始滾動播放這則可怕的新聞,而死去的人被大家一一扒開,男孩殺死的三個人都是男孩,全在這一個班上,從男孩小學起,就是習慣拿他逗樂欺辱的對象。
關于校園暴力的事件開始被再一次提起,紛紛擾擾的世界裏充斥着各種各樣的評論建議和事後諸葛亮。
有人說校園暴力時有發生,為什麽最後選擇走上此種道路的就只有那麽幾個人?這難道說明的不是這個人本身就存在問題?
還有人說那幾個死去的男孩是如何如何優秀,其實他們的所作所為大多數也不過是男孩們的調皮而已。
無論底下駁斥的聲音怎麽出現,數量如何,可以上兩條,都會像跗骨之蛆般重複出現。
一如性暴力犯罪裏的女性受害者,總會遭受更多的攻擊。
網絡上的聲音,江流其實并不怎麽知道,就算知道也不會在意。
不過真正經歷了這場噩夢的青少年們,理所當然的會被安排着一個個去看心理醫生。學校也放了假。
她的心理評估出來的挺快,但結果不是太好。
醫生說她內心壓抑,暴躁,情緒不太穩定,給她開了些相關藥物,并建議她找點什麽事情來做,分散下注意力,以免被這種情緒控制住做出些不太理智的事情。
江流不知道這醫生什麽毛病,壓抑?
這世界上有幾個人不壓抑?
她這種出生之日起便被周圍人去掉了平等權利的人,怎麽活着,才能算是不壓抑?
至于暴躁?情緒不穩?
這些不都屬于正常情況嗎?正是因為擁有這種情緒,所以她冷靜的克制着,壓抑着,不是嗎?
聽話的拿走了藥瓶。
但沒有吃的準備,江流覺得有這閑工夫不如回去做看點書或者向老夫人那邊指派給她的人咨詢下不久之後的實習事宜。
走出診室的時候自己的手機裏傳來了一陣震動的聲音,她下意識看了下:
“今晚七點,幸存者party,地點教室!”
是班級群裏的通知。
沒興趣的摁掉手機屏幕,江流正準備把它塞褲子裏,它卻忽然又亮了——
“晚上的party把你男朋友也帶來啊!”
“你這家夥真不夠意思,上次我們還聊他來着,你都不說實話,還害我們以為他真是gay!”
“知道你們是小情侶吵架了,可你也太壞了!”
“就是,晚上一定要來啊,不然我可不原諒你!”
三人聊天群裏不斷彈出的字幕讓握着手機的人煩躁的皺起眉頭,被心理醫師稱之為暴躁的情緒,益發濃厚起來。
思緒也不可避免的延伸到了三天前。
被槍指着,告訴他們閉嘴的男孩臉上是一種完全豁出去的樣子,江流只一眼便知道大概是不會善終了。
或許是習慣了作為一名沉默的看客,她猜測自己大概激活了察言觀色的入門等級。
将內心裏因為看到身邊這家夥忽然出現在自己身邊的煩躁情緒壓抑下來,她覺得自己現在最好保持沉默和縮小存在感——畢竟作為外來者的她應該不會是男孩的報複目标——而堵住教室上來就直接幹掉一個人的家夥,顯然不是無理由随意殺人。
“你,你是,那個,亞,裔,基佬!”
持槍的家夥手指平穩,哪怕發音再奇怪和口吃,也一樣充滿了威懾感——旁邊那具死無全屍的家夥還躺着呢!
“我,我廁,所,廁所,見,見過,你,你,你惡心!”
瞪着自己身邊的男孩,那持槍者嘴裏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眼裏露出厭惡的神情,忽然就拔高了音量——
“你,你們!”
揮舞的□□砰的一聲打出,整個教室像發生了一場地震,所有抱頭蹲在地上的男女,全在瑟瑟發抖。
而似乎是這種軟弱的狀态取悅了對方,那男孩笑起來,用一種詭異的語氣——
“你們這,這些,垃,垃圾,竟,竟然把,把,把我,我,我和,和,和這種死,死基佬,相,相提并論,”
“一,一樣,我,我怎麽,可能和,他一樣!”
說話間,揮舞的,還在散發熱度的槍械跟着它的主人步步靠近,不過一個瞬間,自己身邊那家夥腦袋頂上,就多了個随時能讓人喪命的家夥!
恐懼,透過男孩身上單薄的衣衫傳過來,江流下意識便将視線挪到了對方那張她一點兒也不想看的臉蛋上——此刻那張讓人欣羨的漂亮面孔血色全無,唇白得像紙一樣,身體微微顫抖。
卻竟然還敢用保護者的姿态,擋在她面前。
笑話!
“基,基佬,就,就,就不該存,存——”
口吃的持槍者,大力将自己手指間高溫度的槍口抵在男孩的額頭,江流看到那家夥額心的位置被摁出了一個小紅圈。
而那扣着扳機的指頭——
“誰說我男朋友是gay的?”
由後往前的手臂,沒什麽特別的,可忽然被人攬住腰往後扯了一把的男孩忽然就僵住了,而意識到自己是被誰,靠在的是對方的什麽地方,她又說出的是什麽話之後,不可控的灼熱便由內而外四散了開來。
忍耐着熱度擡起頭的男孩,看着對面黑洞洞的槍管,
“我的性取向很正常,我也有喜歡的人,但我不覺得這些和你們有什麽關系。”
意識到自己的心意,意識到自己在什麽場合環境裏說出了這種表白樣的話,男孩羞澀的不得了,幾乎都快要忘記生命的危險了,甚至還略帶了些挑釁的多了句嘴,被身旁的女孩瞪了一眼。
對面的持槍者看了他一眼,忽然将槍口對準了他身後的女孩——而他的動作則像是激活了這個亞裔少年的防禦機制,前一刻還羞澀的不得了的家夥幾乎本能般張開雙臂護住了身後的女孩,以自己的身體隔開了槍口與女孩。
槍口便忽然轉向了。
......
☆、第 87 章
087
最後一聲槍響之後,四面八方沖進來的全副武裝特警們很快控制了現場——其實也沒啥需要控制的了,該死的都死了,始作俑者亦如是。
與其說這些特警/警察是進來救人的,不如說他們是來接人的,因為需要拯救的那幾個男孩,已經死得徹徹底底。四具腦漿迸裂的屍體橫七豎八的歪倒在此刻相對狹小的教室裏,有些人因為恐懼而控制不住的排洩物散發出了惡心的味道。
江流從蹲着的地方站起身,連帶着,身邊那自從她說了話之後便一直拽着她胳膊沒松手的家夥也站了起來。
跟着警察們進來的醫護人員很快的沖了進來,幾乎每一個人身邊都被安排了人,部分被吓尿或者腿軟的家夥被披上薄毯,由醫護人員攙扶着走了出去,而另一些還堅持得住的,則在簡單的檢查之後慢慢跟着走了出去。
先檢查,在做筆錄,其後是心理治療之類...
“你跟着我幹什麽?!”
一連串亂七八糟的檢查詢問和治療之後,終于能夠踏上回去的路的女孩不耐煩的轉身,低斥。
“我,我想謝謝,”你。
“沒必要,剛才多嘴不過是怕你死了你們家又多事,如果想要感謝我,就離我遠點!”
女孩聲音冷漠,表情和語調,每一處都是□□裸的厭惡,那種像是看到了什麽細菌似的表情,刺得男孩心裏澀成了一顆球,而如果那顆球有表情的話,大概五官都會蜷在一起。
從那天之後,過了幾天。
大概是美帝國主義的國情一向如此,所以這裏的青少年都有顆更大的心髒,居然那股子死肉的臭味兒都還沒散去,就有人準備開個幸存者party。
江流看着手機裏的信息,面無表情,根本就沒有打算去,至于說那幾個一塊兒吃飯的朋友說的話——她就更沒興趣過去了。
什麽狗屁男朋友!
回到寄宿家庭的房間裏,女孩想着聚華那邊的實習大概很快就要開始了便在電腦前坐了下來,從郵箱裏翻到最新郵件,看了下之後自己實習期間需要學習的東西。
然後從書桌邊上找來幾本經濟學的書,乘着有空看了起來。
老夫人大概也并沒有給對方具體的什麽要求,所以對方給她提出的也不過是一些非常淺顯和基本的要求,着裝了、禮儀了、注意事項了,在之後居然就沒什麽更多的要求了。
不過想來也是,不過是個高中生,正常人誰對你有什麽要求?
可她并不想就只是去那邊逛逛鍍個金,畢竟學不到東西,倒黴的是自己。
看了會兒書,放下,想着或許應該先去熟悉下環境,便起了身,換了身稍微能夠顯得成熟些的衣服,甚至還特地化了個妝。
五官不夠立體但眉目間的平和能夠增點分——雖然是裝出來的,但起碼一眼看去平和冷靜——偶爾流露出的淩厲,才是那雙眼睛本來的樣子。
至于身材,包裹在寬松休閑西裝外套裏的上半身看不出多少曲線,但外套下的雙腿又長又直——畢竟怎麽說也有一米七幾的個子,站在一群人高馬大的外國姑娘裏面應該也不算矮。
站在鏡子前的女孩看着自己的樣子,化了妝的臉蛋隐約褪去了那股子青澀,眉目間的平和是努力維持的,可那當然不是她自己——這只是現在階段,這具軀殼最好的模樣,而已。
看了一會兒,女孩笑了下,短短的一瞬,僅只是笑容改變,可那張臉上,就連短發都忽然淩厲了起來,笑意露出峥嵘,眉眼勾勒了刀鋒。
“江,快點快點我們就要遲到了——(*@ο@*) 哇~”
“好帥!”
房間的大門忽然被人打開,一陣風般吹進來的兩個女孩帶來了一種只在盛夏才有的活力,江流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
“第一次見你這麽打扮,這才是你真正的樣子嗎?”
栗色短發的女孩,格瑞斯兩步走進她,瞪起大大的眼睛盯在江流臉上還沒消散下去的刀鋒裏。
“我就說這家夥根本不是我們看到的樣子吧!”
巧克力膚色的女孩勾起了嘴角,得意的看着格瑞斯,甚至還沖她眨了眨眼。
“把自己藏着幹什麽,一天到晚跟個老頭子似的,我也不管你在你們國家怎麽回事,可現在不是在這兒麽,放松點,沒人會說你什麽!”
“青春就這麽點時間,咱們女孩子的就更短了,幹嘛一天到晚把自己縮起來,想幹嘛就幹憋!”
看着試圖将自己眼裏的銳利收斂起來的女孩,格瑞斯捏了下對方的臉,
“我們好起來的時候艾麗就說你肯定不像表面那樣,我也覺得你有點奇怪,總像是很近可真摸起來的時候又老覺得觸不到邊,其實挺虛僞的,不過碼不會背後捅刀子!”
江流愣了。
“噗嗤~”
叫做艾麗的女孩笑了起來。
“你真以為你藏的多好啊?”
“隔壁班那男生雖然是個亞裔,可頂不住長得帥籃球也打得好啊,他一來就招了不少人喜歡,我就是其中之一,可惜,那家夥老偷偷看你,我有點生氣才拉着格瑞斯和你的,誰知道你這邊倒是一臉嫌棄的樣子。”
聽着這種說法,江流簡直無地自容——這世上真沒誰是傻的。
看看,這美帝國主義的傻白甜姑娘,都比你要聰明!
“雖然不知道你們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