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沒有月亮的夜晚 (2-4)

隔日下課後,被同學老師無縫銜接抓住的我得以脫身之時,邊堯已經在地鐵站等了快半小時了。

我緊趕慢趕,一邊狂發消息一邊朝地鐵口奔跑,生怕又被他毒舌攻擊,到地方後卻并不見他的人。環顧四周,我忽然瞧見街對面的公園裏圍了好幾圈人,背着手在看什麽熱鬧。我将信将疑地走了過去,發現三層大叔大爺的結界之中,擺着一副棋盤,對戰甲方是一個大冷天還穿短袖的白發大爺,乙方則是一臉嚴肅凝重的邊堯。

“呃……邊堯,走不走?”我出聲叫他。

不料周圍所有人都轉過頭來瞪我:“噓!”

我:“?”

邊堯擡手了,他食指點在“馬”上,斜撤了一步,周圍的人立刻不安地動了起來,後排有人小聲窸窣,但也聽不清楚。

對戰的汗衫大爺一副山雨欲來的表情,他膝蓋張着,雙手反撐在膝蓋上,架勢很足,居高臨下看着他的士兵們。然後他大聲清了清嗓子,捏起一枚“炮”,飛躍前方的隊友,“啪”地一聲砸在棋盤上,吞掉了邊堯的一個“卒”。

邊堯見狀卻似乎早有所料,他食指推着“車”長驅直入,直接逼入對方後防,吞掉了一顆“士”。而大爺立刻手起刀落,用隔壁的“相”吃掉了這匹“馬”。

邊堯的表情可謂是前所未有的嚴肅,一副大戰将至的樣子,周圍的人居然也都是一臉“神仙打架”。只有我站在人群中滿頭問號:我是誰?我在哪?我這是在幹什麽?

于是我開始掏出手機玩消消樂,玩了一會兒之後,人群忽然一片嘩然,我擡頭一看,邊堯将軍了!可近在眼前的勝利仍不是勝利,戰場局勢瞬息萬變,大爺以退為進,攻守兼備,一匹戰馬殺入邊堯守備力量空虛的後防,先他一步将軍。

大爺宛如少年漫畫中一定要喊出必殺技名字的男主,爆喝一聲:“将軍!”

邊堯輸了。

邊堯咬着牙:“再來!”

我連忙沖上去,從背後架住他的肩膀将之拖走。

大爺還在釋放嘲諷:“哈哈哈!手下敗将!”

被越拖越遠的邊堯仍在不死心地嚷嚷:“你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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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了好了……”

人群結界在我們身後再次合攏,邊堯不情不願地掏出公交卡,連在地鐵上搶到座位都沒高興起來。

地鐵開出十站地後,邊堯忽然開口了。

“昨天和那個鍵盤俠的那一場。”

我頭也沒擡:“嗯嗯,劉承德?”

他說:“你最開始在幹嘛?”

我茫然道:“啊?”

邊堯說:“讓你拉開距離不是讓你給我跑馬拉松的!你那樣多耗費體力,步伐都練習到哪裏去了?”

我不服道:“他攻擊範圍那麽大,我不得左右橫跳嗎!”

邊堯讨嫌地“啧啧”起來:“基本功太差了,戰鬥意識為零。你們平時那種練習方式,擺架子多,實戰少,被打到一下最多也就記一分,太兒戲了。”

我莫名其妙道:“你幹嘛忽然開始複盤我的戰鬥了?你不就只是和我臨時組隊又不長久嗎,你不是號稱只要找到方法立刻馬上就要和我解綁的嗎?”

“哦,我明白了,”我死魚眼看他,“你下棋輸了大爺,拿我撒氣呢。”

于是邊堯徹底不說話了。

我們要去尋找的這個“犬類專家”住在城市的另一頭,下地鐵後邊堯還叫了一個出租車。車一路開出市區進了一片山林裏,七拐八繞之後又從大路拐入一條稍小的石子路,最終停在一道鐵門前,過不去了。出租車司機十分狐疑,反複和邊堯确認:“是這裏嗎?你們确定?”

“對。”邊堯果斷下車了。

我和邊堯站在鐵門前,門背後的小路彎進了樹林裏,由于角度關系看不見裏面是什麽情況。他按了一下門邊的通訊鈴,片刻後裏面響起一個聲音:“請問是哪位?”

“我是邊堯。”他說。

“請稍等一下。”對方答。

他說“我是邊堯”,而非“我叫邊堯”,可見他和門背後的人是認識的。我這樣想着的時候,鐵門“咔噠”一聲開了,門鈴那邊的人說:“請進。”

邊堯大踏步地進了門,拐過彎道後,一大片開闊的草地驀然出現在眼前。石子路兩側排布着鮮豔的花圃,路面延伸至遠處變寬成一個圓弧形,中間包裹着一個巨大的噴水噴泉,而噴泉後面,是一座城堡一般的白色建築物。

我呆了。

“是不是超級浮誇。”邊堯嗤之以鼻,“稍微等一下吧,走過去太遠了。”

我完全說不出話,無數問題都不知從哪問起——我們市有這種地界和這種建築嗎?我是不是在誰豪華的靈域裏啊?

不久之後,一輛比高爾夫球車稍大一點的白色小車開過來了,駕駛座上的人穿着十分周正的黑色套裝,他一出聲我便認出是剛才在門鈴那頭答話的人。

“二位請上車。”

邊堯不客氣地坐進副駕駛,我只能倒着坐在後座,看着路面和樹林漸漸遠去。草地、雕塑和園景緩緩掠過耳邊,我聽見邊堯問:“那家夥在嗎?”

“懷星少爺剛到家。”這人回答說。

“啧。”邊堯發出意義不明的聲音,宛如在懊悔竟然沒有撲空,好像他千裏迢迢跑來卻并不想見到那人似的。

走進城堡後,邊堯只問了一句:“在樓上?”得到肯定的答複後,他便輕車熟路三兩步跨上了樓梯。

路過二樓的樓梯玄關後,邊堯來到一個稍小一些的會客廳,裏頭的人顯然已經聽說了我們到訪的新聞,煞有介事地站在客廳正中央。

那是一個和我們年紀相仿的男生,雙手插在褲袋裏,微微揚着下巴,表情頗為嚣張地看着我們。

饒是我這麽不敏感的人,也覺得他外形十分搶眼,這主要歸功于他那一頭奶奶灰的短發。他眉毛短短的看起來有點兇,眼睛銳利有神,散發出的氣勢和邊堯摘掉眼鏡的戰鬥狀态十分相似。

“猛獸。”我的腦中莫名泛起這個詞。

那人看了我一眼,問:“誰?”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自我介紹,邊堯已經率先回答道:“不重要,有事問你,很快。”

“不重要?”那男生面上露出幾乎和邊堯一模一樣的嫌棄表情,走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下,翹起二郎腿:“快說。”

怎麽感覺……這兩個人關系很差的樣子。

邊堯簡單地說明了事件,對方雖然對邊堯很是不屑,但聽着聽着便不由得皺起眉頭。邊堯說到狗狗傷人後被關在籠子裏的糟糕狀态時,他顯得尤其不太愉快。

聽罷,他不太高興地用鼻子呼出一口氣:“有些奇怪。”

邊堯道:“所以我來找你,你能不能幫我到周圍的狗那邊去問問看。”

咦?這家夥能和狗交流嗎?我盯着那男生發愣。

不愧是住在城堡裏的小少爺,這男生一身灰藍色的休閑裝剪裁服帖,坐姿也十分優雅。他一頭白毛,仔細看的話眼睫毛竟然也是淺色,十分神似某種受歡迎的北極大型犬。

太棒了吧!我在心中激動不已——薩摩耶可不比滑溜溜的綠蛇可愛多了?

男生不悅地開口道:“這家夥是誰,一直盯着人看,很沒禮貌。”

“他是個猴子,好奇是正常的,你別管他不就得了。”邊堯嗤了一聲,“不過你還是老樣子啊,自我意識過剩,你以為誰喜歡盯着你看?”

“你!”那男生聞言正要炸毛,忽然眉毛一動,皺了皺鼻子說:“猴子?你什麽時候和猴子一起行動了,你又不能結……”

他猛地收住話頭,黑色的瞳孔漸漸擴大,在我和邊堯臉上轉來轉去:“不,不會吧……你又可以結靈契了嗎?真的假的!”

“又?”我有些茫然地想,為什麽要說“又”?

那男生好似忽然對我産生了莫大的興趣,從座位上起身走到我面前,雙手插兜彎着腰,白色的睫毛根根分明:“這家夥看着不怎麽樣,難不成其實是什麽厲害的角色?”

看着不怎麽樣這句話更沒禮貌吧!

“喂,我叫褚懷星,”他咧開嘴角,露出兩顆尖牙,“認識一下吧?”

我還沒來得及答話,邊堯已經宛如趕蚊子般把他從我臉前轟走了,褚懷星一臉湊熱鬧的表情,興致勃勃地不斷發問:“你是哪家的人?怎麽會想要和這家夥結靈契的?和他組隊什麽感覺,是不是煩死了?”

“你才煩死了!”邊堯怒道:“他不是哪家的人,他就是個路人!”

“路人”這兩個字聽起來也不怎麽樣啊!你們這一個二個的怎麽回事啊?我憤憤不平地想,但嘴上還是說:“對,我就是個麻瓜。”

褚懷星看起來更震驚了,邊堯大概是之前被大爺傷害的氣又上頭了,不耐煩道:“你到底幫不幫忙,不幫我就走了!”

“當然,要幫朋友的忙了。”

說這話的卻不是褚懷星,而是一個忽然插入的陌生男聲。

我驚訝地回頭看去,一個身材十分高挑的男人正從門外走入,他大概是剛外出辦事回來,穿着修身的黑色西裝,胸口袖口均是窄窄一抹白邊,呈現出的感覺卻和之前帶領我們進門的管家先生截然不同。這男人剛一進到這間屋子裏,周遭的空氣和氛圍就微妙地變化了。

在強勢到令人陌生的氣場之下,男人英俊的五官反倒退居其次,我心裏不着邊際地想——黑崎一護被靈壓鎮住的時候大概就像現在這樣?

“怎麽小堯來了也不多留人家玩一會兒?”帥哥的鼻子幾不可聞地動了動,看着我問:“小堯的朋友?留下一起吃飯?”

褚懷星:“他不吃。”

邊堯:“不用了。”

男人露出帥氣又可靠的微笑:“說什麽胡話呢,小時候不是天天一起玩,關系很好的嗎。”

邊堯:“沒有這回事!”

“你怎麽還不走,你快走,”褚懷星說,“哥他不餓他不吃飯。”

男人笑意擴大了一點,露出兩顆尖牙:“不好意思,我剛才語氣不太準确,讓你們誤以為我是在征求你們意見了。”

這兩個弟弟聞言立馬蔫兒了,我恍惚間看到褚懷星腳下的影子,腿間夾着一個毛茸茸垂着的東西。

“我……有點餓,我也可以留下來吃飯嗎?”我小心翼翼地插嘴道。

哥哥收起牙齒,恢複溫柔的笑容,說:“當然。”

作者有話說:

封面上第二只小動物也出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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