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刻骨銘心的紀念 (5-2)

畫面消失了,房間內一片寂靜,只有熱紅酒的酸甜香味混着辛香料的因子浮動在空氣中。邊堯輕飄飄地說:“我還是第一次看這些,原來我當時獲救的樣子這麽可怕嗎。”

“你滿頭滿臉都是血,我就看了一眼,就被我哥拉走了。”褚懷星說,“後來去醫院看你,還被你爸趕了出來。”

“當下不知道作案人是誰,他懷疑身邊所有人也是正常的。”月哥說。

“所以……”我艱難地開口道,“直到現在,也不知道是誰做了這些事嗎?”

範無救搖了搖頭:“我們只知道一點,就是那群人的目的,是龍。”

“龍?”

“相無征和小堯都是難得一遇的強龍屬,如果小堯的力量算有跡可循,那麽相無征的屬性異變就更加令人在意。”他說,“兩人被抓走期間都被抽掉了很多血,可能還被采集了幹細胞。”

面對我疑惑的表情,邊堯解釋道:“我和相無征被抓走後沒有被關在同一個地方,過程其實也有些記不太清了,大部分時間都是半夢半醒。但我只記得那裏沒有窗戶,有一個類似無菌手術室或者實驗室一樣的地方,通過一條走廊之後是個牢房一樣的病房。然後每天就是各種藥物伺候,然後不停紮針抽血。”

我想了想,問:“那相無征說的‘都是我的錯’是什麽意思?”

邊堯搖了搖頭:“不知道,我後來養病期間他沒有來看過我……”想到剛才範無救的記憶,他改口道:“沒有直接進來和我說過話,待我完全恢複行動能力已經是幾個月以後了。那之後我們只有過一次談話,相無征給我發消息說‘聽說你屬性能力消失了,那我們估計以後也做不成搭檔,再見’。”

“你說什麽?”

“我說‘好’。”

我:“就這樣?”

邊堯點點頭,褚懷星說:“也不排除是你爸不讓他見你。”

範無救道:“我們猜測對方的目标是為了研究怎麽從別人身上、甚至直接憑空合成龍屬,再把這種能力加諸于自己或有需求的人身上。如果是這個思路的話,沒有血統繼承的相無征為何能夠成為強龍屬顯然應該是對方更關心的問題。小堯大概率只是被相無征連累才被一同抓走的,相無征可能是因為這一點才覺得是他自己的錯吧。”

褚懷星補充道:“而且而且最後出逃的時候,邊堯本來自己先跑了,又返回去找相無征。最後在對方追上來的時候,這傻子是為了救別人才受了重傷,最終造成了這麽嚴重的後遺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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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意思大概是事情都過去了不必再提。

褚懷星不高興道:“本來就是麽,有一說一,邊堯從各方面能力而言一直都比相無征強一些,那家夥其實從小就挺羨慕嫉妒恨他的。”

邊堯不置可否,只說:“但如果對方的目的是龍屬,那麽同樣的一批人最終以吸納成為組織成員的方式得到了相無征……雖然不知道是通過什麽手段,并且對作為龍魂轉世的這家夥抱有極大的興趣,不就很說得通嗎?”

月哥沉默了片刻,問:“所以救你們的那個,是什麽人?”

邊堯秒答:“他就是個變态。”

“喂!”我怒道,“你幹嘛這樣說人家。”

“難道不是嗎,不然怎麽我們走到哪都有他?”邊堯說,“姚靜的心理醫生恰好是他,小菲療養院的醫生也是他,這次碰見相無征之後,他又‘恰好’撞見小菲,趕來救了你?”

“是救了‘我們’。”我糾正他道。

範無救點了點頭:“嗯,的确很可疑。”

我:???

“而且,他還是一只畢方。”邊堯沒好氣道。

屋內其他三人紛紛扭頭看向他,褚懷星愣道:“那個……畢方?上古災神畢方?”

邊堯點點頭。

褚懷星吃驚地瞧着我,說:“現在我相信你是龍了,畢方是沒可能對一個小猴子感興趣的,他肯定是找不到同年齡段的朋友了,聞見龍魂的味兒才來的。”

“請你不要把別人形容得像聞見肉骨頭的狗好麽。”我無語道,想了想又說:“但是,師兄提出了一個想法我很感興趣,想找月哥幫忙……”

月哥:“你說。”

“我只認識一個厲害的術體……呃,不,應該說我只認識一個術體就是月哥。師兄說我可以試着調動龍魂的力量,再借由金蛟剪作為媒介發揮出來。可是我不但不知道怎麽使用龍魂,甚至連它在哪裏都感覺不到。”

月哥揚了揚眉毛,又看了看邊堯——對方沖他攤了攤手。月哥伸出手掌撐在我胸口,說:“閉上眼睛。”

我低頭看了看他摸我胸的手,感覺這畫面有點詭異,但還是老實地閉上了眼。

“首先,你需要想象一個讓你感覺舒适并且安全的地方,回憶一件快樂的往事。你想想看童年有什麽開心的記憶,亦或是令你很有安全感的環境。”

周圍暖融融的,我聞着紅酒的香味,在記憶中搜索他所說的這樣的一個地方。我先是想到了我和邊堯合租的那個公寓,又想到了我家中那個從小住到大的卧室,再想到了我老家平房後面的田野,和我與小時玩伴搭建的秘密基地——我在那裏度過了許許多多的暑假和春節。

月哥撐在我心口的手微微用力,說:“把那個地方具體地在你腦海中描繪出來,想象你的胸腔裏有一個力量的噴泉,所有關于那個地方的藍圖都由這裏湧現出的力量進行搭建、進行編織。這将是一個完全屬于你自己的世界,你可以把所有讓你覺得幸福和快樂的元素都放進去,你在這裏是絕對安全的。”

他觸碰着的地方随着他的話語微微發熱,我感到四肢百骸被一股溫和又強大的力量洗滌着,好像北大西洋暖流帶來的暖風和春雨,融化了岩石湖的鹽層。

月哥說:“睜眼。”

我睜開眼,驚訝地發現豪宅的客廳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金色的麥田。夏日的暖陽烘烤在秋天的麥穗上,稭稈堆成的草垛散發出美妙的香氣。遠處山影重重,冬季的竹林覆蓋着厚厚的雪頂,而山腳的冰又被融化成初春的雪水,淌入麥田後方波光粼粼的湖泊。湖岸長滿了粉色和紫色的羽扇豆,沒有風卻輕輕搖擺着。

褚懷星吹了聲口哨,問:“這是哪裏?”

我茫然又震驚地環顧四周,說:“是我老家農村……但好像把四個季節的景色都雜糅在一起了,而且,我老家也沒有這麽漂亮。”

我看着湖水抖動了一下,一尾銀白色的小魚跳出水面,止不住地吃驚道:“這是我的靈域嗎?”

範無救笑了笑:“從今天開始就是了。”

邊堯也相當稀罕地東看西瞧,他伸手捏住一朵沉甸甸的麥穗,伸手一撚,麥穗便化作一只白色的蝴蝶飛走開來。他攤開手,發現指尖遺留着一些金色的粉末,好像蝴蝶翅膀上的鱗粉。

褚懷星小少爺估計從沒什麽機會到鄉下,他見狀也去玩麥子——他壓彎一根麥穗,再松開手來,看着麥子的腦袋搖搖晃晃。

細看出去,遠方雪山和竹林的分辨率其實相當低,只有近處的麥田和湖泊清晰可見。

“這裏可以游泳嗎?”褚懷星問。

我點點頭,也走到湖岸邊朝水裏看——倒影中我的臉充滿好奇地看着我自己:“小時候每年暑假都回這裏游泳的,只不過雪水化進來之後,湖水還很涼。”

“挺好的,這裏很适合你。”月哥說,“現在我需要你試着做下一步。”

我尚未完全适應這一切的進展,但仍然點點頭。

“你之前用過狼頭湛雷槍對吧,劈出落雷的感覺,你還記得嗎?”

我努力去回憶了一番——當時狼頭湛雷槍捏在我手裏,立刻就有一種契合的感覺。與其說是我使出了雷,不如說那雷電的力量本身就存在,我只是将之引導了出來。

這樣想着的時候,那種胸口發熱的感覺又出現了,甚至比之前來得更加明顯,好像這個麥浪淨湖的靈域與我形成了和諧的共鳴,我的存在和世界的存在第一次達到了統一。

我的耳邊傳來了洋流和潮汐的聲音——這想法出現的一剎那我就覺得奇怪,洋流和潮汐怎麽會有聲音呢?就好像月亮的陰晴陽缺,好像太陽的東升西落,好像四季的更疊輪回,好像萬物的生死興衰,都是亘古不變的命運,卻又全都無聲無息。

我眼前的所見即刻發生了些微失真的扭曲,透過晨霧般的隔閡,我看見邊堯同我對視,又看見了褚懷星和月哥他們驚訝的眼睛。我低頭望向湖水,發現一個半透明的龍魂從我身體裏面浮現出來。

龍頭和我的臉只隔着一公分的距離,近乎是重疊在一起,但那無疑是一條龍,鬃須幾乎分毫畢現。我連眼睛都不敢眨,想要湊近看得更清楚些,但湖面水波一蕩,龍很快便又消失不見了。

我愕然地擡起頭來,說:“沒,沒了。”

在場沒人說話,我結結巴巴又問:“你們,你們也看到了吧?”

邊堯點點頭:“上次我看到的他,光是頭就有這麽大。”他用手比劃了一大圈。

龍消失之後,發現遠處的山景也開始動蕩,麥田一排排化成金粉散掉,靈域開始瓦解了。褚家的客廳重新回到我眼前,邊堯說:“你第一次發動靈域,能力還不穩定,以後會慢慢好起來的。”

褚懷星扭頭看他哥哥,又轉過來瞧着我,忍不住罵了句髒話:“我靠,真的是龍。”

範無救嘆了一口氣,說:“沒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見到真龍,雖然只是一條寄居人身的龍魂。”

月哥點了點頭,招人進來把冷掉的紅酒重新加熱,我發現除了之前見過龍的邊堯之外,其他三人看起來比我還要激動或更受沖擊一些——對于我而言,“龍”這個概念只是一個中國古代傳說罷了,它的存在更是一種象征意義上的,來到現實裏究竟代表着什麽,反而沒那麽具體。

此刻我忽然醒悟,如果他們所說的那個組織的目的真的是“龍”,那麽既然對着只是繼承龍屬性的兩個孩子尚且能痛下狠手,我的處境似乎真的比我先前想象得更危險一些。這樣我忽然有些明白了此前邊堯所說的——“體質越特殊就越危險”。

只不過這一點我能想到,其他幾人恐怕早已想到了吧,我笑了笑,語氣輕快道:“居然真的被我召喚出來了!下次拿着金蛟剪試試。”

邊堯神色十分複雜地看着我,又像是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範無救也沖我微笑,開口道:“不能一蹴而就,總之,先吃飯吧。”

這一夜,沒有人再在飯桌上提起關于“龍”的事,雖然這古魂一直徘徊在別墅上方和每個人心頭。邊堯吃飯的時候一直黏在他偶像旁邊聊個不停,我喝了不少熱紅酒,吃了很多迷疊香慢烤羊肉。

吃飽飯後,我跑去隔壁的娛樂室看褚懷星打游戲,看了一會便被壁爐烘得昏昏欲睡。

午夜之前,褚眠月走進隔間時,發現三個小孩子已經全都睡着了。白狼爪子邊掉落着游戲手柄,另一個攤手攤腳躺在地上,身上還纏纏繞繞挂着一條蛇——蛇頭旁地板上的手機仍亮着光,上面是還沒看完的新委托任務。

褚眠月關上游戲機和電視,範無救從門口看進來,問:“全睡着了,會冷嗎?”

褚眠月回頭看看壁爐的火光,又看了看自家弟弟搭在別人肚子上的大尾巴,搖搖頭,在身後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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