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乍暖還寒的霧天 (6-8)

“你這麽看着我幹嘛?”邊堯眼睛一動,瞬間撲住快速站起的我,手臂箍在我腰上。我也不管,拖着他就奮力地往門外走。

“別別別!別去告狀!”邊堯叫道,“聽我解釋!”

“我不聽,我要去找月哥……”邊堯被我在地毯上拖拽出一段距離,我褲子都快被他揪掉了,場面一度十分滑稽——我走神想着,要是邊堯爸爸這會兒進門,就更是解釋不清楚了。

所幸這件事并沒有發生。

“你別把我當傻子好嗎,我就算假意要去參加游戲,對方拿出毒藥給我,我還真就老實吃嗎?”

我怒道:“那以前那些孩子就都是老實吃的嗎?肯定是有什麽強迫他們的方法啊,到時候把你捆在小黑屋裏,從你喉嚨往下灌,你不吃也得吃。”我的腦補宛如脫缰的野馬:“到時候你被毒死了,我抱着你的屍體跟你爸爸哭,他一個大嘴巴抽過來,直接把我腦袋抽下來,在地毯上滾,吃一嘴貓毛……”

“夠了夠了……”邊堯連忙叫停,“我知道了,我再考慮考慮。”

良久之後,邊堯顫巍巍地豎起一根手指,小心翼翼道:“我有一個提議。”

“我要睡覺了。”我冷酷道,轉身就往自己屋裏走。

“別嘛,我先說說看,你聽着。”邊堯亦步亦趨跟着我進了洗手間,從鏡子裏看刷牙的我:“就像之前利用小菲引誘那個騙婚男出來一樣,我們建立一個假的賬號,報名參加游戲,然後看他們下一步的指示是什麽。”

“得了吧,”我滿嘴泡泡,含糊地說:“還好意思提上次,上次就演砸了好麽。相無征早就察覺了我們的動向,我們設個坑等人家,殊不知黃雀在後。”

“那次情況不一樣嘛,那是因為是相無征、是Lunatic在背後操作,他們早有準備,一直暗中觀察我們。”邊堯說,“你看上次我們設局把Dee勾引出來,不是挺成功的?”

“成功個P!你根本沒算到別人Dee還有幫手等在外面,直接把靈力幹擾的磁場拆了。要不是關鍵時刻碰運氣使出了龍力,化解了冰洞,我們不就涼了。”我把泡泡水吐掉,繞過他去拿洗臉毛巾。

邊堯讓了一下,又站到我右後方:“最後不也靠我們自己解決了嗎?而且那兩次失利都是面對能力者,面對普通人有什麽好怕的?把SIP組織的人約出來,像以前一樣往靈域裏一拉,然後再一頓暴揍。”他一副磨刀霍霍的樣子。

“你怎麽知道這次沒有能力者?沒有言靈的支持、青少年洗腦工作會進行得那麽順利?”我把毛巾往他臉上一蓋,轉身離開了浴室。

邊堯抓掉毛巾追出來,老大不高興道:“那你說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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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想,”我在床邊轉回身,抱着手臂,裝模作樣地思考了一陣:“那你先說點好聽的吧。”

邊堯表情扭曲地看了我一會兒,看得出他內心相當糾結。半晌,邊堯聲如蚊蠅道:“你……你最好了。”

我喉嚨裏憋住笑,大喇喇地往床上一坐:“就這樣?不咋地啊。那你再來個美人計吧。”

邊堯猛地擡頭看我:“嚯,長脾氣了啊鄒初陽!兩天不揍你,上房揭瓦?”他向前一步、膝蓋一彎跪在我張開的膝蓋中間,雙手掐着我肩膀,下大力氣捏了一把。

我慘叫道:“嗷嗷嗷!你說不過我就刑訊威逼!”

邊堯惡狠狠道:“我看你就吃硬不吃軟!”

我脫口而出:“你說什麽黃話!”

邊堯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吸了一口氣,掐着我肩膀的手猛力一推。我頓時向後仰去,後腦勺砸進床鋪裏。定睛一看,邊堯人也壓了上來,手揮下來撐在我耳朵兩邊,把我驚了一跳。他雖然離我貼着并不很近,但由于頂燈的光被遮掉一大片,又背着光,邊堯的表情一下變得捉摸不透。我頓時慌了,結巴道:“幹……幹嘛?”

澄黃的眸子在暗處幽幽亮着,他就這樣俯視着我——好像黑夜的山林裏,躲藏在暗處的蛇在無聲地觀察着獵物。又像是你在一條狹路和毒蛇對上——你誤入了猛獸的地盤,正被山林之主無聲地警告,蛇頭已經威脅性地高高昂起,只要踏錯一步,毒牙就會紮進你的喉嚨裏。

我和邊堯相處至今,成天把昏昏欲睡的冬眠蛇扒拉來扒拉去,完全忘記了對方毒性猛烈這一事實,而邊堯也幾乎沒有在我面前表露出什麽攻擊性和侵略性。但這一刻,暗影中的臉孔忽然變得極為陌生,我緊張地吞了吞口水,一動也不敢動。

邊堯就這樣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他忽然直起身來,我被他讓進來的燈光晃了一下眼。下一刻,我瞧見邊堯手放在腰帶上,高深莫測的情緒在亮光中一閃而過,取而代之是相當土匪惡霸的表情:“讓你成天說騷話,到關鍵時刻就慫得跟鹌鹑似的,看我給你表演個美人計!”

我心裏本來的确是有些慫的,又被眼前詭異的發展給逗樂了。邊堯見狀豎起眉毛,使勁扯我嘴角:“不準笑!看你這個笑眯眯的樣子就讨厭!”

我倆正打作一團,混亂之中,不知誰的手機“叮咚”了一聲。

我和邊堯同時道:“你的。”

就在這時,另外一個手機也響了一聲。

我納悶道:“誰啊?這麽晚了?”

邊堯往旁邊一滾,夠過來手機一瞧,剛讀了幾行立刻竄出房間,蹦進休息室裏打開電腦。我也連忙跟出去:“咋了?委托人?”

“R發過來的,你看。”邊堯邊讀邊念,“這有個大哥,無意間看到了他此前發出的呼籲,說自己的小孩最近也不和自己說話了,每天就關在房間裏,甚至學也不出去上,症狀就和R所說的一模一樣。他好不容易把兒子騙出家門,撬開房門鎖,卻發現了這些。”

他打開附件,是好幾摞什麽書或是材料的照片,邊堯把照片放大,一個SIP的花體logo映入眼簾。

“《SIP第四版規則書》……果然是跑團組織,還有專門的游戲規則書。”

我見邊堯開始噼裏啪啦地打字,問:“你打算怎麽辦?”

“聯系這人,最好能把小孩兒也約出來,能夠拿到規則書,肯定是已經正式選擇參加游戲了。最好能勸他們到醫院去化驗……如果檢測出什麽慢性毒品,取證之後再洗胃。”

“嘶——他能信你嗎?”我不确定道,“這父親已經和小孩兒交流困難了,能通過他把孩子約出來嗎?”

“不行就上他家去……”邊堯說到這,忽然想起他答應過我在這個case裏不直接和委托人接觸,一時間有些犯難。

我提議道:“能不能拜托R去?他是受害者的直接家屬,由他去和對方交流,更加可信,更加有說服力,他也能展現出更多同理心。”

見邊堯仍然猶豫,我說:“就好像之前和那個網友發消息時一樣,咱們給他撥語音電話,遠程指導他。”

次日。

一早起來就不見月哥和邊堯爸爸,問過秦先生之後,對方說那二位前往關押Dee和她同伴的地方對其進行審問了。說實在的,我們至今也不知道這個關押的場所是否就在褚家宅子裏,畢竟整棟房子我只走過不到三分之一的房間。不過秦先生字裏行間都在警告我們不要搗亂、不要給兩位先生制造幺蛾子,殊不知我們聞言大喜——終于可以不受幹擾地悄悄進行委托了。

聯系過R後,對方很爽快地答應了我們的請求,他對于阻止其他家庭陷入慘劇有着異于常人的決心和熱情。雖然我們有些擔心——畢竟R還是個高中生,學業壓力也是有的。只是沒想到,R抵達與對方相約的地方後,由于網絡訊號不佳,我和邊堯沒能和他連上線。但所幸交談結束之後,R對我們說,那位父親對他說的話引起了極大的重視,回去無論如何也會把孩子拽到醫院去做檢查。

與此同時,我們嘗試再次聯系小傑扣扣號上的那位網友,可無論我們如何更換說法,對方卻再也沒有回複過一個字。我們嘴上說着對方大概是在上次談話後意識到了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心裏卻了然彼此心中猜測卻不願說出口的可能性——對方是因為游戲結果不如意,而再也無法回複了。

邊堯爸爸和月哥依舊神龍見首不見尾,日子就這樣風平浪靜地度過了幾天。

打破平靜的是R的回複。

他在電話裏顯得十分失落,說自己剛被臭罵了一頓。原來那位他聯系過的父親,回家之後強拉硬拽孩子去醫院體檢化驗,光是檢查就折騰掉了好幾千塊錢,卻什麽毒藥都沒有檢查出來。他大罵R是騙子,指責他破壞自己家庭和諧,還說要去學校裏告發他,并且把他給拉黑了。

“怎麽會這樣?”R喪氣地問,“那網友也不靠譜啊,怪不得不再回複了,會不會是騙我們的啊。”

R最後說,“小傑自殺背後是個游戲組織這事兒我本來就覺得不靠譜,現在好了,一切又回到原點。”

電話挂斷之後,邊堯沉默不語,我猜測道:“有沒有這個可能,那個網友不是跑團的參與者,而就是SIP管理組織的一員。看見小傑的號再次上線,來詐我們的。”

邊堯擡起頭來看着我,我接着說:“我們以為自己在套話,殊不知對方才是黃雀,在确定了我們不是小傑本人、并不認識他是誰之後,故意用錯誤的信息引導我們,幹擾我們的排查方向。慢性毒藥什麽的,而且解藥還只有一個來源……會不會從始至終就是不存在的。”

邊堯想了一會兒,說:“到目前為止,我們收獲了兩個線索的源頭——一個是聯系小傑的陌生網友,另一個是在小孩房間中找出SIP規則書的家長,兩個線索提供者都是讓R去接觸的,而現在,兩個線索都斷得徹底。”

我仔細一想,還真是如此——網友到現在一言不發,父親更是把我們當做騙子,我細思極恐:“你不會懷疑R吧?他有什麽理由要破壞調查進展,他為什麽要做這種事?”

“我不知道,”邊堯說,“我只知道,第一次和網友聊天的時候,我們并沒有通過共享屏幕看到聊天內容,一切都是由R念出來給我們的。而第二次就更蹊跷了,去之前說好了要開語音,怎麽好了就好端端地沒了信號?甚至我都懷疑……在這個年代,計劃生育在前,他家裏怎麽會有兩個孩子?”

我沉默不語,心中不願拒絕深思這條可能性背後的真相。邊堯最後下結論道:“無論如何,現在都不能靠別人了,要得知事件的真相,得我們親自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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