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移情
老貓把一筷子肉放進鍋裏:“你去美國幹嘛?”看林果的做派,應該家境良好,不太可能為了生計去□□工。
林果不動筷子,只是慢慢地喝着啤酒:“追着我的女朋友過去的。她要在那邊念書,我不想念書,就随便找點事做。”
老貓:“你跟女的也行?”
林果:“性別不是問題,最重要是能不能通電。那一臺彈子機啊,就是我在美國的二手店遇到的,你知道嗎,它一直是壞的,插上電源會有燈和聲音,但是按鈕不能用。可是那天我一按,它居然有反應了,它跟我通電了。就算是人和機子,也有這樣一下子連接上的緣分呢。”
老貓笑了笑:“嗯,所以你跟它相愛,把你女朋友甩了。”
林果也笑了:“差不多是這樣吧。其實啊,它時靈時不靈的,今天你一按它就有反應,證明它跟你也有緣啊。”
老貓把肉放進嘴裏,脂肪和辣油的味道在口腔裏水□□融,贊道:“真香。诶,你這麽喜歡編故事,應該進來我們組裏當編劇。”
林果:“呦,我說的都是真的啊。我難得說真話,別人總以為我說謊。”
老貓給林果夾了一筷子酥肉,道:“吃吧,真話還是假話有什麽關系,能填飽肚子嗎?”
林果饒有興味地看着老貓,默默地吃了起來。
兩人掃光了七八個碟子的食物和八瓶啤酒,老貓滿足地眯起眼睛,只覺得林果都變可愛了。
老貓拿出煙來:“能抽嗎?”
林果:“随便。”
老貓點燃了煙,一縷煙霧飄忽在兩人之間。老貓:“你現在是一個人嗎?”
林果注視着老貓,笑道:“你這樣問,我要想多了。”
老貓不答,因為吃了辣椒而紅潤如血的嘴唇微微上揚,眼睛微微地眯着,好像馬上要睡着了。林果一寸寸地端詳着老貓,那好像從來都不梳理的卷發、寬松簡樸的T恤,這麽精致的一個人,卻從來不打扮自己——也正因為他不打扮,所以沒有任何符號能賦予他多餘的意義。老貓漂亮得那麽純粹,就像路過野草地,不知不覺就被那種苦香滲透。
林果入了迷,有點坐不住了,他啞聲道:“如果是我,就不會問你這樣的問題。這又有什麽意義?”他的手伸了出去,手指輕輕觸及了老貓前面的煙灰缸,道:“剛好遇見罷了。我們這樣的人,還要巴巴指望天長地久嗎?一起開心的話,有一晚是一晚。你說呢?”
老貓懶懶地吐出煙圈:“就是想來一炮呗。”
林果老實道:“嗯,想幹嗎?”
老貓撚熄了煙,站起來道:“我今天喝得有點多,下次吧。謝謝招待,我走啦。”
林果沒想到老貓說走就走,趕緊站起來:“不做也沒關系,喝杯茶醒醒酒再走。”
老貓卻已經把手機揣進兜裏,走向門口。林果攔在他身前,笑道:“喂,至少告訴我你的名字,你不會真的叫老貓吧?”
老貓:“我的名字,對我都沒有意義,何況是你?”
林果把手輕輕放在老貓的臉上,手指劃過老貓的下巴、脖子,一直到領口,“我很少被拒絕,你告訴我名字,給我留個紀念行不。”林果的手指很暖和,被手指劃過的皮膚熱辣辣的,老貓的呼吸重了起來。
老貓別過臉去,想要走,但頓了頓,又改變了主意。他看着林果寬闊的胸膛,問道:“你今年體檢過了嗎?”
林果笑了出來:“你真不客氣诶。我很遵守規則,從來不會無牌駕駛。”
老貓退後一步,嘴角一牽:“我叫苗以情。”
老貓回到藍田公寓時,已經半夜兩點。藍田卻還沒睡覺,獨自坐在了沙發上,旁邊一盞落地燈照亮了膝上的書和他的半邊身子。
老貓懶洋洋地坐在他旁邊,身子一歪,倒在了他的書上。藍田道:“吃過了嗎?”老貓鼻端發出了“嗯”的一聲。
藍田想繼續看書,便把書從老貓腦袋底下抽了出來。他的手碰到了老貓的脖子,皺眉道:“怎麽那麽熱?”看燈下的老貓,臉也微微地發紅。“喝了?”
老貓輕輕一笑,道:“喝了點啤酒。”老貓的聲音沙啞,藍田聽了,心裏有點亂,“你洗過澡了?這味道不是你平時用的肥皂。”
老貓:“嗯。在別人家洗的。”
藍田:“林果家裏嗎?”
老貓長睫毛眨了眨:“你也裝上了雷達嗎,怎麽知道的?”
藍田一笑:“我神探啊。上次見林果時,我聞到過。”
老貓閉上眼睛:“胡扯。我從他身上怎麽聞不到這個味道?”
他身上……藍田嗓子裏幹幹的,他吞了口唾沫,卻不小心噎到了,咳嗽了一陣。
老貓睜開眼睛,關心道:“怎麽了?”
藍田:“沒事。”
老貓看了他半響,又閉起眼睛:“是張揚告訴你的吧。你怎麽還不睡?”
藍田:“等你——老張經驗豐富,看人的舉止穿着,就大概能猜出一個人的職業和生活狀況,他說你跟一個梳着馬尾辮、看不出底細的人走了。我給你打了兩次電話,你沒接,所以我擔心啊。”
老貓擡起身來,看着藍田道:“對不起,我應該先給你打個電話。”
藍田:“知道就好。好了,睡吧。”說着就要站起來。老貓抓住他的手臂。藍田看着老貓,問道:“有事?”
老貓沉默半響,又躺在了藍田腿上,“我睡不着,陪我聊會兒?”
藍田無奈:“你還有睡不着的時候?”他靠在沙發椅背上,說道:“今晚玩得開心不?”
老貓:“嗯,挺爽。”
藍田彈了他的額頭一下:“你了解他是什麽人嗎,這就跟人睡了。”
老貓:“了解了可能就不想睡了,這麽麻煩幹嘛?”
藍田:“我查過他的背景,他這一年才回國常住,之前滿世界跑,他在外國幹過什麽我不知道,在國內倒是規矩得很。”
老貓笑了出來:“你真怕我被人拐了?”
藍田也笑道:“是啊,我太害怕了,怕你被傷了心。”
老貓有點感動,輕聲道:“我跟你不一樣,男的和男的在一起,過了最初的那股勁兒,就很難再往前走。我又不是找個老伴兒,他是怎樣的人,又有什麽關系,床上活兒好就行。”
藍田沉默了,對于同志的心态,他确實不懂,也不特別有興趣去了解。但這話從老貓嘴裏說出來,他莫名地感到悲涼。藍田想:“老貓平時跟誰都能嘻嘻哈哈的,卻不會跟人有特別深入的關系,或許因為他随時會忘記一切,又或許因為他是家裏的棄兒,也可能因為出于同性戀的悲觀,他對所有的人際關系都很淡然——除了跟我還比較近。哎,老貓…真的跟我近嗎?”想到這兒,藍田心裏一抽,“對于老貓來說,或者我也跟其他人一樣,只是他無邊際的記憶裏的一小點,以後反正是會忘掉的,又何必費心呢?”
卻聽老貓問道:“藍田,你跟我姐怎樣了?”
藍田回過神來,随口道:“能怎樣?你們苗家人太厲害了。”
老貓:“你怕了我姑姑?”
藍田笑道:“你們家門檻太高,我得找跟杆子才能跳過去。算了吧,犯不着。”藍田确實很少跟苗以舒見面了,一方面他對苗家很厭煩,另一方面,他還不太理得清自己對苗以舒的感情。有一次他們倆吃飯,苗以舒說起老貓在修道院長大,他們很少見面,但每次見到都感覺很親近。藍田回道:“這就是血緣關系吧,你跟他長得挺像的。”
說完這句話,藍田心裏一驚,深埋在他心底的感覺,一不小心就浮上了嘴邊。是啊,他确實從苗以舒的身上看到了老貓的影子,輪廓、笑容、甚至聲調——他一開始會被苗以舒吸引,是因為她跟老貓相似啊。
不能讓這種妄念發展下去,或許才是他疏遠苗以舒的原因,但這話他沒法告訴老貓,他總不能說,我是因為不能泡你,所以才會去泡你姐……
老貓道:“我姐是真喜歡你啊,你們在一起蠻不錯的。”
藍田淡淡道:“是嗎?”
老貓:“嗯。萬一哪一天我想回去争財産,我們還能合謀串通啊。”
藍田笑了起來:“行啊,我們得七三分帳,我七你三,你肯定什麽都不幹,等我把錢送到你鼻子底下。”
老貓把頭移近藍田的肚皮上,輕聲道:“你全部拿走吧,以後養着我好了。”
藍田看着老貓俊秀的臉,一時之間心軟得不行。他暗自嘆了一口氣,粗暴地把老貓推開,道:“別做夢了。起來!我要回去睡覺了,你要睡不着,就去拖拖地吧。”
老貓本來舒服得快睡着,被藍田一推,一只腳着了地,他哀嚎道:“你輕點,我折騰了半宿,腰疼着呢。”
藍田一聽這話,心裏有氣,他沉默地回到房間,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老貓愣住了,剛才不是好好的嗎,他是怎麽得罪藍田的?
第二天,藍田把半睡半醒的老貓送回到了節目組,等着他們的除了一整天的無聊工作,還有久違的恐吓信。
張揚把紙張拿在手裏,小聲對藍田和老貓說:“去死君換花樣了,你們看。”
這次紙上寫着“殺了你”。從“去死”到“殺了你”,不用藍田來做心理分析,他們都能感受到寫信的人的威脅升級了——“去死”只是詛咒,“殺了你”卻有了行動。
張揚又道:“我測了指紋,沒有。今天早上負責打掃的大姐在餐桌上發現的,在曲沐其常坐的那個位置。當時酒莊裏已經有十來個人,我讓小朱問了,都說'不知道'、'沒看見'。”
藍田指着桌上一紅酒道:“壓着恐吓信的,是這瓶酒?”張揚點點頭。
餐廳邊上有兩個酒架,滿滿地擺上了九層的葡萄酒。其中靠近餐桌的酒架子上,有一個位置空了。
藍田走過去,察看第六層的最左邊的空檔,摸了摸,沒有灰塵,裏面不久前應該還放着酒瓶。他沉聲道:“寫信者的高度,應該到我肩膀左右,所以會拿第六層的酒瓶……貓兒,你還記得她怎麽拿酒的嗎?”
“啊?!”老貓突然會意了,驚道:“是她?”他重演了一遍,确實那個位置的酒最順手。
張揚抓狂了:“你們說的是誰啊?”
藍田正要解釋,曲沐其和小朱進來了,兩人立刻住了嘴。
曲沐其臉色很不好,像是好幾天沒睡好覺。藍田安慰道:“別擔心,雖然這封信措辭很激烈,但從恐吓者的行動模式看,他應該不會做出傷害人的事情。他沒有提出訴求,也沒寫明原因,投信也是斷斷續續的,如果真對你有很大的怨恨,不會忍耐那麽久,只是不痛不癢地寫幾封信。我想,他最多只是要吓吓你、讓你不舒服而已。”
曲沐其勉強點了點頭,但藍田看得出來,她并不相信自己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 出去玩兩天,周一複更,謝謝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