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歸墟

第27章 歸墟

他拉出來星圖,發現不知道怎麽回事,他們跑到了三不管地帶,歸墟。

三不管即銀河帝國不管、星盟不管、商業集團不管。

這不僅因為歸墟的空間地理位置不好,更有歷史原因在其中。

銀河帝國邊緣和星盟接壤處是一道跨越星河的邊境線,邊境線橫跨銀河系和仙女座星系,中間坐落着大大小小的衛星星系,從銀河系上空俯瞰,就像一道銀白色的緞帶。制空權與制海權相近,一個國家如果占據了一顆恒星,那麽相應的恒星系都會劃歸到國家版圖中,也因此這裏成為兵家必争之地,取名時空要塞。

開國皇帝愛德蒙?哥德爾将銀河系統一,建立了銀河帝國。那年他三十七歲,正值一個政治家最黃金的年齡,被人擁戴,登基稱帝,擁有無限可能。他的開國大将軍、一字并肩王楊修遠率領軍隊乘勝追敵,在時空要塞附近準備和敵人進行終焉之戰。這一役如若勝利,銀河帝國的邊境線将會再往前推近一個星系,越過衛星星系,接壤仙女座星系,屆時将時空要塞劃歸到銀河帝國境內,在這裏搭建哨所駐兵,憑借時空要塞附近的暗礁,防禦将事半功倍,剛成立不久的銀河帝國從此擁有天然的防禦堡壘。

在那之前,無論是愛德蒙還是楊修遠都對時空要塞了解不多,那時候躍遷門的造價高昂,為了避免資源浪費造成財政不穩定,躍遷門主要建立在黃金地帶,也就是宜居星球多的地方。離暗礁最近的躍遷門也很遠,再加上這裏毗鄰黑洞,在星圖上也是黑漆漆一片,探險者更是不願意探索,信息也就愈發的少。

那時候敵人已經是強弩之末,只需要有一道力量再輕輕一推,那些殘餘便會摧枯拉朽,以前所未有的崩潰之勢滅亡,楊修遠在離開首都星的時候發誓︰“此役不勝,絕不歸來!”誰料一語成谶。

沒有退路的敵人魚死網破,爆發出驚人的破壞力。

史書上對于那一戰沒有清晰描述,後來者大多都是道聽途說,但殊途同歸,謝澤從各種資料中的只言片語解讀出慘烈的戰争歷史。楊修遠勝了,但勝的極其慘烈,似乎老天都沒有幫他,他和敵人在臨界點對峙,戰艦的動力剛好和黑洞引力相互抵消,維持平衡。結果附近一顆衛星發生了爆炸,沖擊力打破了原本的平衡,衛星碎片撞到了戰艦的右翼,将動力機撞毀。

一切無可挽回,黑洞就像怪物,只要過了臨界點,那麽它将吸收一切,就連光也不例外。

楊修遠的反應速度極快,在明白一切無力回天的時候悍然開炮,在那一瞬間下定決心,與敵人同歸于盡。

這時候開炮,無疑加速了自己往黑洞淪陷的速度。但他曾經立誓,要替愛德蒙掃清一切障礙,這是他最後能做到的事情。

愛德蒙知道這條消息的時候沒有瘋癫,沒有任何表示,也沒說話。

他一個字也沒說,坐在他的王座上整整三天,滴水未進。走下王座後神色如常,以過人的天賦大刀闊斧的改革前人弊政。

謠言甚嚣塵上,說這一戰來的很怪異。楊修遠從前打仗,沒有輸過,也不可能犯那麽粗心大意的錯誤,竟然和敵人在臨界點對峙。本來敵人只剩下一小撮,沒有必要非把人逼上絕境,這時候只要穩紮穩打,破敵只是時間問題。但愛德蒙顯然太急了,居然派楊修遠去殺這麽一撮敵人,還去那麽危險的地方,把敵人逼急了,結果反過來損失一員大将。這不啻于殺雞用牛刀,還把刀給崩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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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出反常,必有貓膩。

八卦和腦補向來是吃瓜群衆摯愛的事情。他們猜測愛德蒙這麽做,目标不一定是他原本的敵人,可能是這一戰後他新生的敵人,也就是他一同打下江山的夥伴,楊修遠。

古有趙匡胤杯酒釋兵權,愛德蒙更強勢一點,直接讓最具有威脅的下屬在最後一役和敵人同歸于盡,既成全了他,也成全了他的下屬,更是免去了以後反目成仇的局面。

那顆突然爆炸的衛星也有疑點,什麽時候不爆偏偏那時候爆,偏偏打到楊修遠所在的指揮艦上?

如果愛德蒙在聽見消息的時候哭一哭,可能大家還不會那麽懷疑他,疑心的頂多說一句假惺惺。可是他竟然連一滴眼淚都沒有,那未免讓人毛骨悚然,覺得他這時候連戲都懶得演,想必事故發生時恨不能額手稱慶,心中早就想除掉這個心腹大患了。

一件事如果看不出來是誰的傑作,那麽就要看誰在這件事中收益最大。楊修遠和敵人同歸于盡,收益最大的無疑是愛德蒙,他的敵人和最具潛力的隐形敵人都沒了。

楊修遠成為英靈殿第一人,設衣冠冢。

愛德蒙花了十年穩定帝國境內局勢,他重設上議院和下議院,銀河帝國最終定下君主立憲制,主持憲法修訂,讓一切逐漸走上正軌。帝國欣欣向榮,萬物生長,人們仿佛忘了從前對他所有的揣測和議論,贊美起他的神武與英明。在登基第十九年愛德蒙禦駕親征,将暗礁附近掃蕩一空,那裏的星際海盜也好流民也好,均死于這場清洗,連唯一一顆适宜人類居住的星球都直接被轟擊,墜入黑洞深淵。

愛德蒙将暗礁改名為歸墟,傳說歸墟為海中無底之谷,謂衆水彙聚之處,意為魂歸之處,萬物終結後的歸宿。

塵埃落定的事情再次被翻出來,大家都說他這是在毀滅之前可能留下的證據。後來膽子大的人靠近暗礁,會發現這裏只有亂石嶙峋,就像戈壁灘,生命在這裏存活極其艱難。

新的猜測逐漸在寰宇網絡上傳播,人們紛紛說那時候楊修遠其實沒有死,他知道這一戰後皇帝會逐漸對他眼熱,因為他掌握着軍權,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于是他在終焉之戰使用了金蟬脫殼計策,實際上他沒有在指揮艦上,站在那裏面的實際上只是他的替身機器人,替他墜入黑洞,而他本人早就駕着小型飛船離開,在宇宙間游蕩。有人信誓旦旦的聲稱自己見過楊修遠,但就是沒圖,拿不出證據來。

這樣的消息随着時間推移逐漸消失,愛德蒙前往暗礁一趟又回來,從他的佷子裏挑出了一位天資聰穎的繼承他的位置,然後挂冠西去,不知所蹤。

這段往事在歷史上語焉不詳,愛德蒙為什麽在人生巅峰時期挂冠離開?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讓所有人都摸不到頭腦。謝澤試圖從歷史書的縫隙間尋找真相,因為他真的對這個開國皇帝很感興趣,但歷史久遠,有些東西早就湮滅在時空中不知所蹤,消息連殘片都不存在。愛德蒙是一個和人不怎麽接觸的皇帝,他一生沒有妻子,沒有後代,出生于沒落貴族家庭,父母死的也早,關于他的故事,人們只能談論表面,而無法觸及他真正的內心。

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能找到回去的路嗎?”軍刀起身探頭過來看星圖,兩人的距離很近,臉龐呈九十度直角,鼻尖最近距離只有三厘米。軍刀在這瞬間很想成為匹諾曹,撒幾個謊,就可以碰到謝澤。

謝澤的睫毛很長,稍微翕動,他感覺到自己的睫毛仿佛被蝶翼扇動的風帶起,也不由自主眨了一下眼楮。他腦海當中仿佛有一排弦,其中一根被騷動,剩餘的被空氣中游蕩的波帶着,發出共鳴。

“……能。”謝澤聞見軍刀身上帶着一種好聞的味道,如果非要形容,大概有些像向日葵,生機勃勃,在那麽一瞬間他感覺到有點窒息。他不知道為什麽會産生這種感覺,只能理解為軍刀離他太近了,年輕逼人,青春洋溢,令他這塊老臘肉自慚形穢,只能輕咳一聲,掩飾情緒,“回去坐好。”

他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麽變得小聲。

軍刀輕笑,謝澤在那瞬間感覺喉嚨有點幹,不由得惱羞成怒,“笑什麽?”

“沒什麽,只是在想,如果回去的燃料不夠,是不是咱們就得在這裏漂着等待救援?”軍刀将手臂放在腦勺後,靠着座椅,“還從來沒有過這種感受呢。”

謝澤聽見他的話,條件反射去看能源箱,啞口無言。

軍刀察覺出氛圍有些過于安靜,将臉轉向謝澤,表情透露着驚訝︰“不是吧?”

謝澤嘴角抽搐︰“烏鴉嘴。”

“我——”軍刀覺得委屈,想要喊冤枉。

謝澤開求救信號,搜一搜附近有沒有在進行航行的飛船借他們一點能源,就算不借,用錢或者用其他東西換也行。他本來不抱希望,如果在一小時內沒有回音,就直接給傅香農他們發訊息。

半個小時後,搜尋器傳來一聲“滴”的聲音。

軍刀和謝澤本來百無聊賴,為了避免傅香農趕過來前戰機內的能源消耗盡,溫度驟降,兩個人沒有看電影或者其他,而是随意聊天。本來不抱什麽希望,誰知道附近居然有停泊的飛船,這讓他們兩個喜不自勝。

然而飛船請求接入通訊,那艘飛船卻沒有回應。

“去還是不去?去。”謝澤自言自語。

“那飛船如果是魚餌騙我們怎麽辦?”軍刀半途若有所思地問。

謝澤動作一頓,心想這倒不是沒有可能。

在大航海時代,有不少星際海盜專門幹這種事情。他們通常會選擇一個年輕貌美的同伴,打扮的漂漂亮亮,然後飛船停留在衛星附近假裝故障,發出求救信號。同伴在衛星背面藏着,只等着大魚路過上勾,等人接入通訊,打開艙門準備救援時就從衛星的背面過來,和同伴裏應外合一舉将準備救援的飛船拿下,用從黑市上買的芯片黑掉飛船的系統,這艘飛船就算是易主了,進入黑市,賣個好價錢。

這些飛船的主人好的情況可能是衣衫不整的被扔到星球上,不知死活;慘的那就不好說了,有直接被當成奴隸販賣的,有不少人好這口,反正這些人在太空中失蹤,将他們的終端取下來,那麽再找到人無疑難如登天。是生是死除了他們的家人,剩下的誰關心呢?帝國根本不可能有這麽多警力和財政支持,千裏迢迢跨越星球去找人,更何況銀河帝國實在是太太太太太大了。

“你當這是什麽,釣魚船啊?”謝澤翻了個白眼,“這是戰機啊戰機,戰機的尊嚴在哪裏?它是魚餌,那正好,反客為主,吞了它不就行了?”謝澤右腿翹起,盤在膝蓋上,手指有節奏的敲擊着大腿,“怕什麽?我們的目标是能源,他就是裏面藏着一頭老虎,我也要虎口拔牙!”

這厮嚣張至極,軍刀就喜歡他這種不可一世的态度,爽快道︰“剛才是我多心了。”

謝澤看了他一眼︰“算不上,行走在外,本來就是要多點心眼才不至于吃虧。”

作者有話要說︰

除夕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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