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受傷

第55章 受傷

魯妮對斯派克是有感情的,否則她不會選擇這麽一條曲折的路完成自己的理想。只是她的感情在被辜負後,選擇了将自己嫁給政治,用政治抱負實現自己的價值,而不是做一個怨婦。謝澤曾經很不解,問她為什麽在這種情況下還要堅持自己無望的婚姻,甚至和另一個女人共享丈夫?他将一個人視若珍寶,把她捧在手心中,為了她願意赴湯蹈火,而她卻在糟蹋自己,這怎麽能讓謝澤不憤怒?他感覺到自己的感情遭受到了踐踏。

那時候魯妮是怎麽說的呢?

“阿澤,不要用自己的付出去綁架另一個人,我很感激你的付出,但它不應該建立在你對我的感情上,而是你對這個國家的忠誠上,很多事情是責任,不的不做。我對斯派克曾經有感情,我們曾經很相愛,這是無法否認的,但當他決定背叛的時候,我已經做出了決斷,将感情剔除這段關系。而今我已經嫁給了政治,這是一條付出和回報都很确定的道路,而不必牽扯到感情風險。人很容易因為自己的付出而感動,但實際上,變了就是變了,感情變質的速度并不取決于你付出的多少,它們并非成反比關系。你對我的是依戀,因為自小缺乏正常的親情而将感情投射到了我的身上,但那并不是愛,況且,我對你永遠是姐姐對弟弟的情誼,我希望你能成才,走一條康莊大道,但幸福要你自己去尋找,不能讓我給予,就算給了,也不是你想要的。這種事勉強不得。”

“為什麽不能?”那時候的邢風心中明明知道答案,偏偏要嘴硬。

“你覺得呢?”魯妮銳利的目光看向他,一瞬間便将謝澤的僞裝全數剝離,他依舊像最初那個因為很害怕,所以一定要将恐懼心理殺死在心中的小男孩,在魯妮面前,只能潰不成軍。

那時候他低頭,很不服氣,心想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我才是那個對你最好的人。

現在他有些明白,好不好,并不是取決于你給多少,而是取決于對方想不想要。有回應的,珍之若寶,沒回應的,棄之敝屣。

“……你等着。”賽林咬牙切齒地說。

謝澤無聲無息地笑了,在黑夜中胡亂地吻他,最後吻到耳根處,感覺到上面的熱意,燙的嘴唇好像吻到了融化的心。

更深處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響聲,山體搖了搖,兩人身體晃動,站穩後靜默片刻,顧不得什麽發現不發現的,拔腿往前跑。

火山深處,一群人指揮着機器到處挖坑,卻始終也沒找到他們要找的東西。

“草,來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守着,結果接到命令過來鑽火山找東西,他娘的找得到嗎!”其中一個長着絡腮胡子的人罵罵咧咧,将手中的檢測器摔到地上,“這可好,上頭一道命令,就讓你在火山裏頭扔炸藥,這跟往自己身上綁炸藥自殺有什麽兩樣?我還沒那麽高的信仰呢!”

“伯納德,冷靜。”另一個人摘下自己臉上的面罩,他面容有着病态的英俊,神色疲憊地看着他,“咱們又什麽選擇嗎?沒有,你也挺他們說了,像我們這種戴罪的,只有立功了才可能把寰宇網絡中記載的罪行消除,最後回到文明世界。”

“草,沒命了還去狗屁的文明世界。”伯納德罵罵咧咧,“老子早看那群在上面吃肉卻拿肉骨頭耍人的狗屁倒竈的貴族不順眼了。我說安迪,都這麽久了,你怎麽還相信他們那套?”

“你想在這裏逗留?”安迪反問他,“我看你時常從終端看女兒的照片,你已經十年沒有見過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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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納德聽到這裏,停下自己的聒噪,嘆了一口氣,道︰“老子怎麽會願意待在這裏,這不是沒有辦法麽,不然只能當逃犯,草,那日子有什麽過頭。”

“所以只能按照他們說的去做。”安迪幽幽道,“趕緊找吧,找到他們說的那化石咱們趕緊離開。我感覺空氣好像在變熱,灰塵逐漸變多,恐怕這裏再折騰下去真的會爆發。”

伯納德聽他這麽一說,也不再堅持抱怨,而是蹲下去将工具撿起來,繼續自己機械無聊的篩選工作。

機器将這裏翻一遍,将一些高密度物質篩選出來,進行能量和元素兩重檢測,出現能量和新元素的東西就拿出來,然後帶着東西,坐上飛船離開這裏。

據消息稱,那玩意一共有四塊,來的人說,每一塊都是一張門票,不僅能洗去他們的罪行,還能讓他們從今往後的人生衣食無憂,一帆風順。這種消息無異于是吊在驢子面前的胡蘿蔔,讓他們眼饞,讓他們争先恐後,卻又對一同勞作的他人提防,盡管他們可能是一起過了數年流放生活的囚友。

伯納德想到這裏,偷偷看了安迪一眼,心想如果他說自己發現了,那麽一定要殺了他,将那張船票搶到。

安迪彎着腰在地面摸來摸去,他樣子很認真,人又很沉默,是公認的老好人,但很多時候又是個悶嘴葫蘆。巴士底監獄的人多數罪大惡極,基本都是沒有背景又犯了殺人罪的人過來,安迪來的時候不到三十歲,年輕有為,看着幹幹淨淨,一開始倔強的很,不會做人,為此吃了不少苦。伯納德暗地裏提醒過他很多次,讓他學着收斂些傲氣,這裏畢竟不比外邊,不會有人遵守規矩——武力就是最大的規矩,要麽屈服,要麽死。

或許感激這些提醒,安迪後來和他走的稍稍近了些,一起吹牛放水,度過流放生涯裏無聊的白天黑夜,只是安迪雖然稍稍收斂,但仍然和周圍的人格格不入。伯納德一邊看不起他在這地方還堅持着什麽操守,認為這根本是無端清高,另一方面又喜歡和他稍稍走近一些,雖然安迪與衆不同,但聊以取樂還是很有效的,眼睜睜看着一個人從一個世界滑落到另一個世界,仿佛看到人性的堕落,讓人心中有撕裂的快-感。

巴士底監獄都羨慕伯納德還有老婆孩子等着他,他們不知道的是,這些都不過是假象,是伯納德為了博取別人的羨慕做出的假象——老婆是曾經的老婆,女兒是曾經的女兒,只是他後來知道女兒不是自己的,而是老婆在婚後和別人上床有的,當他知道這一切後,怒從心中生,質問老婆,那女人信誓旦旦地說他的床-上功夫差極了,“誰都不會獲得快-感,□□也不會。”這話惹怒了伯納德,他随手拿起身邊的東西敲到老婆的頭上。

那女人脆弱的不堪一擊,就這樣倒在地上,頭上破了個大洞,血從其中汨汨汨流出來。血流了一地,好像整個身體的血都流了出來,伯納德吓壞了,用頭發探了探她的鼻翼,發現頭發一動不動,然後他扔下那根毛發就跑了。

警署輕而易舉的破案,查出來他是殺人兇手,對他通緝,很快就有賞金獵人抓到了他,然後就被流放到這個鬼地方,比監獄還不如。用那些警署人的話來說,監獄是高級政治犯待的地方,他們這些殺人犯,只配流放到這種鬼地方服刑,每天做零件,按工計件,如果做不完就會克扣飯,餓死就餓死,他們的很多檔案都被抹去,沒有人尊重他們的人權。

伯納德知道自己半只腳踏進了鬼門關,但他沒有辦法。他們的終端在這裏只能看東西,卻沒有辦法發出去半點消息,相當于與世隔絕,發不出任何聲音。飛船每半年來一次,送來食物,獄警會進行交接班,就算是越獄,能到哪裏去呢,只能倒巴士底監獄外,但那是堂吉诃德的地盤,比監獄裏更黑暗的地方,還不如在這裏待着,只要老實聽話,就有吃有喝,生命有保障。

他的鏟子機械的落在地面,這時候不知道磕到什麽東西,發出一聲清脆的“铮”!

這個聲音如一聲驚雷,落在伯納德的心底,他左眼一跳,沒有立刻俯身去扒地面,而是以輕微的幅度左右看看。和他一起來的同伴此刻已經看不見身影,唯一離得比較近的只有安迪,兩人距離約有二十米,安迪背對着自己,彎着腰一下又一下的鑿着地面,不知疲憊。

他剛才聽見了嗎?伯納德心中不住揣測,如果他聽見了,為什麽不朝這裏看看情況?

難道他沒有聽見?伯納德覺得不像,那個聲音很清脆,甚至在這個空間都有回聲,安迪不可能聽不見。

所以他現在這樣一定是僞裝的,為了讓自己掉以輕心,等他彎腰真的去撿東西的時候,悄悄過來,給他致命一擊!

伯納德越想越覺得如此,顧不上去找自己思維中的漏洞,比如安迪從那裏飛過來到這裏也要四秒鐘左右,有這個時間他早就将地面下的東西給撿起來了。他疑神疑鬼,經歷反複猜測後,他決定先下手為強,除去安迪,再過來看看底下究竟是什麽東西。

他不放心的又悄悄将能量測試儀伸過去,發現地層往下30公分處,有一團高能量的物質。

95%幾率這就是那些人要的“化石”!

伯納德喜不自勝,呼吸都忍不住放慢,他默不作聲地将能量測試儀放到一旁的地面上,将鏟子握在手中。他手心發汗,怕東西掉在地上,握得很緊很用力,直起腰,做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往安迪那邊走去。

不過短短二十米的距離,每一步都仿佛走在泥淖中,艱難地擡起,放下,再擡起,走到離安迪只有四米遠的地方時,他悄悄的揚起了自己手中的鏟子,猛地朝安迪的後腦勺撲去!

就在這時,安迪背後仿佛長了一雙眼楮,朝着左邊一閃,讓伯納德撲了個空!

“你瘋了嗎!”

既然對方已經察覺到了他的殺意,那麽伯納德也就沒有必要再掩藏他的意圖。他的表情變得兇狠,臉上的每一條橫肉都散發着欲置對方于死地的決心,下手狠辣,毫不留情。

安迪看着一臉病态,瘦弱無力,但身體卻很靈巧,他避開伯納德所有的攻擊,朝着出口飛快移動!

伯納德豈容他就這麽離開?這樣一來他所有試圖掩蓋的事情都将會被別人發現,所以他緊追不舍,如一頭發狂的野獸。

這兩人向上,和另外兩個正向下走的人狹路相逢!

安迪在黑暗狹窄的通道中迎面碰上謝澤和賽林,他只用了不到一秒鐘打量,立刻做出決定,抓住謝澤的手臂急促道︰“救我!”

謝澤冷不丁被他這麽抓住手臂,他借着底層傳來的光,看到安迪身上穿的破破爛爛,臉上一臉病态,但眼楮卻明亮清澈,他身體顯然不好,已經瀕臨崩潰極致,後邊又傳來氣喘籲籲的跑步聲,知道有人在追殺這個病人,和賽林對視一眼,分工明細就在這一瞬間被決定下來。

賽林沖上前,不出10秒鐘,和另外一人纏鬥起來。

謝澤心懸在嗓子眼裏,為賽林擔心,試圖掙開安迪那雙手去幫年輕的愛人,3秒過後,一切歸于靜寂。

纏鬥結束。

謝澤右眼皮狠狠一跳,往下走去,顧不上安迪的手還死死的鉗着他的手臂,到戰鬥現場,發現賽林輕輕松松地站在旁邊,地上躺着的那個人連呻-吟都沒有發出。

“怎麽做到的?”謝澤有些佩服他。

“我一腳踹上了他的後腦勺。”賽林純良的眨了眨自己的眼楮,露出慣有的微笑。

“……”謝澤無端腦仁開始疼,心想完蛋了,想要在床上一展雄風,看起來雄關漫路真如鐵啊!

“可以松手了。”他對一直抓着自己不放的人說,又問對方,“你叫什麽名字?他為什麽要追殺你?”

安迪驚魂甫定,微微喘了兩口氣,這才道︰“叫我安迪就好,他剛才突然襲擊,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後來想到他應該是發現了什麽東西,疑心我會搶他的東西,所以想先下手為強,這樣他就能安心的将自己發現的東西挖出來。”他說到這裏,嘴角的肌肉不自覺的抽搐,就像罹患了羊癫瘋,眼中呈有濃重的悲傷,他眼楮仿佛蒙了一層陰霾,聲音低沉,說話情緒不高,“我沒想到他竟然會這樣。”

賽林将人綁好,扔到一邊,問安迪︰“他發現了什麽?”

“你們也是來這裏準備找‘化石’的吧?”安迪反問,“我們兩天前接到的任務,在這座活火山裏尋找四塊能量密度極高的化石,拿到的人可以直接當船票使用。”

“船票?”

“離開AX-98星球的船票,他們會派來一艘飛船将這些東西拿走,順便将取得化石的人接走,抹去他們檔案中的黑點,讓他們重新回到文明社會。”

“你這麽一股腦的将事情都告訴我們,就不怕我們是來搶船票的?”謝澤狐疑地問安迪。

安迪苦笑,“他們怎麽可能真的将我們放回文明社會?知道化石存在的人上了那條船,幾乎注定死亡。就算不上,來這座活火山尋找東西,也是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險。”

“那你還做?”

“我沒有選擇。”安迪坦誠相告,“如果不抓住這次機會,我将永遠無法離開AX-98星球,做任何事情都需要冒險,只要找到化石,那麽飛船就會來這裏,我就有理會離開,現在我已經找到機會了。”

“找到了?”

“你們就是我的機會。”安迪道。

謝澤和賽林面面相觑。

安迪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計劃如果想要實施,必定要打動眼前這兩人。而從他的推斷來看,如果想要打動這兩人,需要用到真誠這種品質,“你們身上的衣服很新,只是蒙了一層灰塵,應該是剛來AX-98星球不久。鞋子邊緣沾着泥土,今天早上來這裏的時候才下的雨,所以應該是今天才到達。AX-98星球只有私人飛船和定期的任務執行飛船會來這裏短暫停留,距離上一次載物飛船時間還未過去三個月,所以你們必然是乘坐私人飛船前來。在這麽短的時間裏直接來到這座活火山,除了是來找化石,我想不出你們有什麽理由冒險。”

“說不定我們是找死殉情呢。”謝澤滿嘴跑火車,被賽林盯了一眼,只好做了一個嘴上拉拉鏈的動作,表示自己不會再胡說八道。

被這麽插科打诨,安迪的神經也不再緊繃,他看了一眼伯納德,确定他昏迷不醒,這才謹慎道︰“伯納德以為自己找對東西,其實沒有,東西我已經找到,只是沒有告訴他。”

謝澤不盡然相信他的話,但從他的話裏能夠将地下剛才發生的事情複盤的八-九不離十,無非這兩人曾經同窗,一同挖東西,有人告訴他們挖到東西可以離開這裏,這人挖到了,生怕同伴下手殺了他,于是考驗同伴,結果同伴以為自己挖到了,準備先下手為強,将身邊的人除去,自己好心安理得的拿到船票。

人性的考量便藏在這須臾之間,這人能夠在關鍵時候沒有對同伴下手,已經稱得上流放勞改犯的一朵奇葩了。

“所以你準備用那顆找出來的化石,來交換一張離開這裏的船票?”

安迪毫不猶豫地點頭,“在這之前,我曾想過用化石作為要挾,讓他們将我從這裏帶離;或者找出化石的機關,能夠想辦法離開這裏,但如今有你們在,如果化石能夠換得我從這裏離開,我會毫不猶豫選擇交易,将化石放到你們手中。”

“你就沒有想到将化石據為己有,找出其中的機關所在,然後慢慢謀求離開這裏?”謝澤試探他。

安迪深吸一口氣,看着謝澤,異常真誠︰“先生,我知道您疑心我并非真心如此,但我不妨告訴你真相,我命不久矣,想要死前離開這裏,回到我的故鄉,而不是客死他鄉。化石究竟是什麽,我并不在意,我只想獲得自由,如果可以找到救治自己的辦法,那就努力的、自由地活下去。”

“對你來說,自由高于一切?”謝澤表情略有動容。

“自由高于一切。”安迪用肯定的口吻重複一遍。

“好,我答應你,帶你離開。”謝澤拉住賽林試圖阻止的手,對安迪說道,“現在,可以帶我們去看你所謂的化石了麽?”

安迪點點頭,轉身直接帶路,走向自己剛才挖東西的地方,賽林看了一眼在牆角躺着的伯納德,順勢朝着他的腦袋再次踢了一腳。

将醒未醒的伯納德再一次陷入昏迷。

經過伯納德挖的坑時,安迪将這地方指給兩人看,“剛才他在這裏挖東西,不知道挖到了什麽,然後朝着我那邊走去。”

賽林的終端檢測到不同尋常的物質流動,數據信息不斷湧入他的腦海,大腦CPU緊張的和宇宙目前的物質對比,試圖找出這東西的成分。

安迪走到自己在牆角處挖的坑,有一處被挖了坑又重新撒土,這是他為了掩藏自己挖到的東西所做的僞裝,不仔細看是沒有辦法看出來的。

賽林複原了當時的場景,問他︰“你當時應該是面對着山壁挖東西,是怎麽看到身後的人準備過來襲擊你的?”

安迪身體僵了一下,他挺直脊梁,伸出手,将藏在袖口的一樣東西露出來。

那是一塊鏡子的碎片,很小,但足夠将身後的場景映在其中。

“靠這個。”安迪聲音嘶啞。

他的手腕上有很多條疤痕,一道又一道,大約舊的剛好,新傷就會覆蓋在上面,年年歲歲如此,這裏的皮成了死皮。

謝澤本來拿着鏟子在鏟土,勞作時也不忘一心二用,餘光瞥着賽林,這會兒不小心瞥見了安迪手腕上的傷,詫異地問︰“你自殺過啊?”

安迪看樣子有些羞愧,大概無論誰回到想曾經做過的蠢事,都會是這副表情,“剛來到這裏的時候做過這種蠢事,最後發現自己沒有勇氣去死,于是就活了下來。”

他舒了一口氣,不知道是慶幸,還是嘆息不易,眉宇間原本始終輕蹙着,這會兒終于舒展,原本是病态的英俊,如今就像雨過天晴,變得順眼多了。

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會是這樣。謝澤想到自己的曾經,沒有期待也沒有希望,心情陰暗,也是這樣常年眉頭蹙着,陰郁的仿佛下一秒就會沖出去殺人。有一天他照鏡子,發現鏡子中的那個人胡子拉碴,雙眼無神,頭發亂糟糟的,身體也不健康的下一秒就要挂掉的樣子,他很憤怒,憤怒于自己竟然敗給了自己,于是他把那面鏡子給砸了,然後焦躁的走在那些玻璃碎片上,走的雙腳插滿了玻璃碴子,也感覺不到疼痛。後來喻采過來罵了它一頓,把他罵醒了,讓他欠了巨大的債務,提醒他要一些事情去改變,而不是像鴕鳥一樣将頭埋進沙子裏,就可以當做什麽都不知道。

“活着挺好的。”謝澤誠心實意地開口,“活着才有一切可能。”

安迪點點頭︰“活着才有一切可能。”

三人合力将東西挖出來,擦幹淨土放在手裏。

謝澤︰“……其實說化石也對,準确地說應該是化石蛋。”

沒錯,手心中央放着的是四顆鹌鹑蛋大小的石頭,任誰看到這玩意大概也不會覺得它們是傳說中的太古機甲。

四顆蛋死死的黏在一起,怎麽拽都拽不開。

“喲,還挺團結的。”謝澤打趣,手欠,彈了其中一個蛋一下。

那顆蛋似乎有些憤怒,大概是為了一展雄風,直接噌的一聲跳到了謝澤的頭上,無師自通的窩在上面,像是準備孵小雞。

謝澤︰“……”

他惱羞成怒,誓死要将那玩意從自己的腦袋上挪下來,賽林忍俊不禁,但知道這樣明目張膽地笑只會引來賽林的怒火,便将身體微微一側,偷偷笑。

他看到伯納德挖的那個坑,走過去看了一眼,探測器顯示這也是高密度能量,但和剛才能量的井然有序不同,這些能量處于混亂狀态,疏密程度很奇怪,像是有什麽東西從裏面摔碎,于是形成了這種樣子。他好奇的撿過來旁邊的鏟子接着挖,最後挖出來一塊拇指大小的正方體。

這會兒,探測器反而探測不到剛才那團近乎泊松分布的能量圖了,這東西就像出現後可以直接屏蔽一起一樣。

不管了,賽林将東西塞回自己的口袋,将它封好,準備回去有時間久研究一下,說不定是好東西呢。

就在這時,地面又震了一下。

安迪臉色頓時變了,失聲喊道︰“不好,地震了,快跑!”

謝澤一把按住自己的頭頂,另一只手拉着賽林就朝着來時的路奔去,三個人就算驚慌失措,也不會将通道占的水洩不通,安迪路過伯納德的時候,看到他驀地瞪大雙眼,因為嘴巴被賽林堵住,無法開口說話,只能不住的嗚嗚朝他叫喚,他心一軟,跑過去用那片玻璃割開他身上束縛的繩子,然後跌跌撞撞朝着外邊繼續奔去。

伯納德将身上的繩子掙開,跟在他的身後跑出去。

一行四人腳下不停,地動山搖的更厲害,賽林一馬當先,拉着謝澤的手往外沖,他年輕力壯,再加上常年從未停下的訓練,體能遠超過尋常人,已經堪比特殊兵種;謝澤因為曾經大病過一次,身體的底子有些垮掉,但訓練還在,能夠勉強和尋常人相提并論,在沒有長途奔波的情況下能夠同時和幾個敵人過上幾招,但沒有辦法長時間纏鬥,這會兒氣喘籲籲,拼了一條老命才勉強跟上賽林的腳步,沒有拖他後腿;安迪臉色漲紅,他常年服刑,在這種資源不豐富、環境又相當不友好的地方熬幹了身體,再加上最近罹患的大病,越來越落後,謝澤偶爾會朝身後看去,兩人相距越來越遠,他會偶爾在安迪撐不住的時候拉他一把,但沒有選擇再連成一串,那只是給賽林添麻煩;伯納德在最後,他越來越能感受到身後那山體試圖奔湧而出的岩漿,就像一頭巨怪,腹部有什麽東西不消化,于是決定将所有東西都給吐出來。

伯納德看着安迪,伸手想要抓住他,仿佛只要将他喂給山體,自己就能夠逃生,兩人拼命你追我趕,終于見到了洞口的光。伯納德臉上大喜過望,忙不疊朝着那道光撲過去。

安迪當時已經是強弩之末,只要輕輕一碰,很可能直接倒在這條求生之路上。

伯納德的體力比安迪好上那麽一些,他從安迪旁邊經過,回頭看了安迪一眼,眼神古怪。

安迪心中一凜,然而精神縱然再怎麽提防,在這種體力不足的情況下,反應還是稍稍慢了一拍。

伯納德伸手推了一把,将他推向身後不遠處的滾滾岩漿!

“啊——”

安迪發出一聲短促的叫聲,謝澤耳朵尖,回身一看,呼吸一滞,“安迪!”

賽林回頭看到那一幕,直接将謝澤往洞口外推,給他一句簡單而急促的囑咐︰“我去救他,你先出去!”

他說着直接掏出槍,照着伯納德的膝蓋就是一梭子子彈!

伯納德發出一聲慘叫!

安迪倒在地上,他感覺到岩漿的熱浪已經開始炙烤他的頭皮,他連滾帶爬起來,使出吃奶的力氣,摸着山壁往前繼續跑,這時候賽林遞給他一只手,他握住那只手,兩人朝着山洞外跑去!

伯納德不住地朝着安迪喊︰“安迪救我,安迪,救我!”

然而安迪這次頭也不回的往外奔去,過程中沒有看他一眼。

賽林匆忙中塞回腰間的槍因為急促的挪動而一寸寸往外冒,最後掉落在地上。他顧不上去撿,岩漿離他們已經越來越近,空氣中可以聞到一種奇特的味道,就像煙火盛放之後的味道。

這些毒氣在地殼下被翻滾的岩漿炙烤了無數年,壓強很大,一等到有洞可鑽的時候,他們就迫不及待的出現在世界上。人如果吸入過量,很可能造成昏迷,對肺和呼吸道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

時間已經不多了,他拼命的奔向他的愛人,希望能夠和他一起奔跑,地質災害中,能夠做到的就是竭盡全力逃開,但是否能夠逃走,誰也不能确定。

伯納德看到那把槍,他拖着一條殘破的腿,掙紮着爬過去,将槍拿到手中。

打頭陣的岩漿已經沒過了他的小腿,他從充滿着各種味道的空氣中聞到了自己腿被烤熟的味道。

“安迪,你毀了我。”伯納德喃喃低語,“我本來是可以拿着拿東西換船票離開這個破地方的。”

“你毀了我。”

他感覺自己的眼前已經開始模糊,滾燙的岩漿毀掉了他雙腿的神經,也刺激到了他的大腦中樞,他感覺到眼前一片模糊,人影幢幢,分不清誰是誰。

那就都去死好了。

伯納德揚起□□,朝着人影一頓亂射,将槍中的子彈一口氣打光!

岩漿已經沒過了他的腰間,他發出非人的叫聲,像是猛獸絕望掙紮而無法解脫,那種叫聲陰沉可怖,仿佛來自地獄。

安迪直覺不好,這時候他和賽林已經奔到了洞口,走到了一個巅峰,準備朝着下坡路出發。

他條件反射的擋在賽林的身後,将賽林推開。

紛亂的子彈到處飛舞,好死不死有一顆擊中了他的心髒。

一切仿佛是天意,又像是他在自作自受。

賽林被推向了謝澤,而謝澤早已張開手臂在那裏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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