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倒黴孩子
藍色妖姬,花的名字。
兩百零八朵藍色妖姬——這又是個什麽典故?
陸離真的毫無頭緒,唯有擡頭向陶如舊和淩厲二人求助,可得到的也只是兩個愛莫能助的微笑。
陶淩二人還要接着檢查地宮的護欄,陸離便與他們告別,沿道路返回酒店。到了房間鎖上門,也不急着洗漱,他的第一件事就給沈星擇打電話。
這陣子沈星擇又在為了家族事業而奔忙,晚上不是在應酬,就是在拼命健身以消耗過度攝入的能量。電話等待的時間有點漫長,陸離下意識地舔着自己的嘴唇,像是一個口渴卻又喝不到水的可憐人。
提示音快要響到一分鐘的時候,電話終于被接通了。
“小離?”
當這個沉穩動聽的聲音響起的時候,透過床對面書桌上的鏡子,陸離發現自己綻放了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他突然覺得自己可能是被傳染了,變得越來越像當年控制欲膨脹的沈星擇。恨不得呼吸的每一口空氣裏都有他的氣息;喝下的每一口水裏都有他的倒影。
“……怎麽了,怎麽不說話?”
幾秒鐘的異常靜默,顯然讓沈星擇有些在意。
想起剛才淩厲交給自己的那張紙條,陸離如鲠在喉。然而想到一旦得知自己将遇上麻煩,沈星擇勢必又會有一番大動作,甚至還可能影響到正常拍攝,他就一時頭腦發熱,選擇了緘默。
“不,沒事。我只是想你了。”
“我也想你。”
電話那頭的沈星擇不疑有他,很快也變得只剩下滿滿的溫柔和寵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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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夜色多麽撲朔迷離,當白晝來臨,一切還是要回歸到循規蹈矩的老路子上。
自打聽過那個“鬼故事”之後,Gordon對待陸離的态度就變得微妙起來——以前是沒什麽話說,如今更是躲得遠遠的。可是偶爾他又會盯着陸離出神,也不知道是不是和當年的沈星擇一樣,正在經受着情感和理智的雙重煎熬。
至于陸離這邊,他雖然揣着淩厲給的紙條整日琢磨,卻始終鬧不明白所謂的“藍色妖姬”究竟是什麽意思——劇組中沒有類似的道具。硬要說有點什麽沾邊的話,那就是十多天後的七夕節,到時候可能會有人送來這種藍色玫瑰花。
既然如此,那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看看到時候究竟會發生什麽事了。
無論糾結不糾結,日子總還是要一天接着一天地過。第一周的後三天起,幾位主演輪流開始了定妝照的拍攝工作。
作為男主角,陸離光是成套的造型就有十多身,每一身都有不同的頭套,有時還得搭配特效妝容和假體。于導對每個細節都很挑剔,堅持要每件衣服、每個造型都逐一嘗試,就連特效妝容都不放過。
于是從早晨六點開始直到晚上十點,陸離不停地脫穿各式各樣的服裝。幾套铠甲動辄十幾二十斤重,特效妝容則需要一動不動地坐上幾十分鐘乃至一兩個小時。化完妝還不算,還得對着鏡頭擺動作拍照錄像……一整天下來自然累得夠嗆。而這種疲勞還剛剛只是一個開始。
拍完了定妝照又接受了一周常規訓練,萬衆矚目的黃道吉日終于到來。
八月十八日上午8點18分,《尋香行》劇組在海嶺影城內舉行了開機儀式。由幾位妝扮齊整的演員領銜,全體主創人員上香敬神,并接受了簡短的媒體采訪。從這一天開始,為期四個多月的緊張拍攝正式拉開了序幕。
進組之前沈星擇叮囑過的兩件事,陸離一直記挂在心頭——根據他這陣子的觀察,天誼的那些人目前為止表現得都很正常。女主角朱茜妙性格溫和,與陸離關系良好,在表演方面也頗為專注投入;她的幾個助理也都很本分,從未惹是生非。
至于Gordon那邊,雖然陸離沒能如願在訓練期間拉近與他的關系,但他們兩個畢竟不生疏,再加上Gordon還算敬業沒将私人情緒帶進戲裏,所以對手戲演起來倒也算是順利。
開機後最初的幾天是磨合期,進度稍稍有些緩慢。從第二周開始,效率就有了明顯的提升,組內各部門的人員之間也互相熟稔起來。
Gordon是劇組裏年齡最小的角色演員,同時也是沈星擇旗下的藝人。即便不知道那層皇親國戚的關系,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是塊寶貝。于是就有不少心思活絡的人,總會想着要與他親近親近。
這其中,又有一群與他年齡相仿的年輕演員尤其受到Gordon的喜愛。這些年輕人基本上都是科班在讀或者剛出道的娛圈新人,不少人甚至還是第一次來到海嶺,對這裏的一切都抱着濃厚的好奇心。又因為他們擔得都是些小角色,戲份少卻又不能離開劇組,整天閑坐着積攢出了一肚子邪火,于是一到了晚上就呼朋引伴地出去玩。
海嶺雖然是個十八線小城,但影院歌廳,酒吧夜總會一應俱全。當然最出名的還是海港邊上的夜市大排檔。夜生活倒還算得上豐富。
城區不過是彈丸之地,還有将近四成人口是影視從業人員。出門晃蕩的次數多了,不同劇組的人往往就會意外撞見。平時看着眼熟的,也會一桌喝酒吃飯,三句兩句就成了朋友。
久而久之,這些來自天南海北、初出茅廬的年輕人慢慢地形成了一個微型的交際圈。互相分享着入行的經歷、心得,也抒發着各自的牢騷、戲谑着自家劇組的奇聞異事。
Gordon當然并不是這個微型交際圈的創始者,可他出手大方、背景顯赫,很快就成為了圈子裏的風雲人物——吹捧者、追随者有之,卻也另有一些人心存嫉妒,暗中滋生出風語風言來。
海嶺城畢竟是陸離的主場。這些消息很快就傳到了他的耳朵裏。擔心這樣下去遲早會發生問題,陸離不止一次地教育過Gordon,出門在外需事事小心、言行低調,可Gordon偏就是不聽。
見勸阻無用,陸離又開始采取另一種辦法——他幹脆主動介入到那個年輕團體裏去。親自出面請他們唱歌吃海鮮,實則意在收買內部眼線,監督Gordon的一舉一動。
除此之外,他更透過沈星擇出面約束Gordon。約定每天晚上十點以前,必須主動來找他對劇本。這一招倒是最有效的,畏于表哥的“淫威”,Gordon不得已天天都去陸離那裏報到。就連安娜都打趣,陸離這是頂着男主角的光環,操着生活助理的心——看起來職業病恐怕是改不掉了。
不知不覺間,拍攝已經進行了整整一個月。等到陸離回過神來的時候,八月二十八日七夕節早已安然度過。沒有人送什麽勞什子的藍色妖姬,沈星擇倒是大手一揮送了全套的海鮮自助餐到拍攝現場,美其名曰犒賞全組,唯有陸離才知道這是在讨他的歡心。
第二個月的第三天,組裏迎來了女二號李珠瑚的二十七歲生日。
這天晚上沒有夜場,到了下午五點鐘,AB組就都統一收了工。導演、制片、幾位演員和其他關系緊密的核心成員,在影視城外的廣東餐館設宴為李珠瑚慶生。
盡管第二天不用拍戲,但是導演和制片在場,大家還算克制,連啤酒都沒喝掉幾罐。
七點多鐘,宴席散場,大多數人坐車準備返回酒店;唯有Gordon主動提出,還要跟幾個小朋友續攤去吃海鮮。
導演知道他身份特殊、平日裏也算是乖巧懂事,再加上明天無事,于是就點了點頭,放他一條生路。
導演都點頭了,陸離自然也不便再多說什麽,只能叮囑Gordon的助理把人死死地盯住了,此外務必在十點之前把人提回來對劇本。
這邊Gordon揮揮手和大家說了byebye,包括陸離在內的其他人就坐車回了酒店。
洗漱過後,陸離擦幹了頭發爬上床,将後天的計劃表和劇本放在膝蓋上。準備工作全都做好了,可他又轉念一想,還是決定首先去做另一件事。
這一個多月以來,陸離一直通過電話和沈星擇保持聯系。與過去不同的是,如今的電話往往是陸離主動撥打過去。而這些主動送上門的愛意顯然給予了沈星擇極大的安全感,即便是兩地分居,男人也不再顯得和過去那樣焦躁不安了。
該聊的正經事早就已經聊得一幹二淨,新鮮的不過是每天那點小日常,雞零狗碎到與他們的身份不符。可即便如此,兩個人依舊聊得很開心,仿佛兩條記憶力只有七秒鐘的金魚。
今天女二號的生日宴會倒是一個新鮮的談資。那家廣東菜館勾起了沈星擇記憶中的一段往事。
“記得當初咱們一塊兒拍戲的時候,影城附近一帶還挺蕭條的,也沒什麽娛樂的地方,就這麽一間餐館,劇組的盒飯也是這家壟斷。好吃不好吃都得忍着。”
“原來你還記得那麽久遠的事兒。”
陸離手裏拿着筆,在劇本背面畫着稀奇古怪的圖案。
“不過當時那兒可不是什麽正經餐館,名字叫什麽來着……麗華大皇宮!據說三樓往上都是夜總會。當初外行的老板通過別人介紹,找了個媽媽桑來做生意,沒想到反倒被人拿捏住了把柄敲詐勒索。老板也不是個善茬,買兇就把媽媽桑給剁了。後來東窗事發,店也倒了,後來才開的這家廣東菜館。”
沈星擇故意開他的玩笑:“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你都是怎麽知道的。”
陸離倒還挺得意:“我好歹也算是半條地頭蛇,這點兒八卦還能不知道?”
“是聽說的那就好。我還以為劇組不正經,把你們往那種地方帶。”
“你自己挑的團隊,你居然不相信?”
陸離聞見他在冒醋味,暗暗高興,居然還玩起了捋虎須這種高危險動作。
“不過海嶺如今還真挺多這種夜店的。搞不好下次哪個男演員過生日,真的會去Ktv唱歌也說不一定哦。”
“你最好是在開玩笑。”電話那頭的聲音立刻認真起來,“朋友說最近海嶺在搞掃黃打非,這幾天晚上會突擊檢查。”
沈星擇倒還真不是危言聳聽——陸離繼父那邊有個親戚就在海嶺公安局工作,前幾天私底下提起過,最近沒事別去魚龍混雜的娛樂場所,萬一撞上掃黃打非,有一百張嘴都解釋不清楚。
說到這裏,陸離突然有點擔心起來:Gordon不是出去玩了嗎?總不會這麽巧撞到槍口上吧?
應該不會,他明明說自己是去吃海鮮。海鮮街和酒吧街相去甚遠,露天大排檔和黃賭毒不沾邊,要查也是查食品安全。
可如果Gordon撒謊了呢?說起來他已經消停了差不多一周,為什麽偏偏挑在今晚上又出去浪?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雖然并不相信Gordon會和那些酒吧女胡搞亂搞,但是想起過去發生在演員和劇組內部的種種陰謀陽謀,陸離又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
他迅速向沈星擇說明了情況,兩個人暫時結束通話。陸離轉而撥打Gordon的手機,一連嘗試了三次,卻始終沒有人接聽。
考慮到Gordon與他之間的龃龉,不接電話恐怕說明不了什麽。陸離又打電話給跟着Gordon的那個助理,卻沒料到這個小助理也沒有應答。
這就有點不對勁兒了。
陸離不敢大意,一邊穿衣服一邊按照通訊錄打電話給組裏其他年輕人。打到第三個的時候,終于找到了一個跟着Gordon出去續攤的人。
那個小年輕承認,他們四五個人的确是去臨海路上的大排檔吃海鮮喝啤酒。只不過吃到一半遇到了其他劇組的人,Gordon又跟着那撥人去了酒吧。而小助理則被他們給灌醉了,現在正跟着他們一起在回來的路上。
陸離心裏頭咯噔一聲,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