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費氏的交待

玉福應了一聲,過來拿了費氏推過來的賬冊,郭臯臉色讪讪的,落荒而逃。

郭碧玉急忙爬到床上,眼睛亮閃閃的看着她娘親,道:“娘親,你好厲害啊。”

費氏刮刮她的鼻子道:“是說我對你爹爹厲害?”

郭碧玉鼻頭一酸,埋在費氏胸口,道:“不是,就是覺得娘親好厲害,我還以為……”費氏身上香香軟軟的,一點兒也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那般果決。

郭碧玉想到那一晚上,費氏曾經親手拿着劍,哪怕殺人要償命,她娘也要為她這個女兒做最後的努力。

她哭起來。

費氏急忙拍着她的後背道:“碧玉怎麽啦?受委屈了?”

“我以為那些東西都是我的,你們幹嘛要給別人?”郭碧玉哭道。

費氏噗嗤一下就笑出來,道:“你可吓死娘親了。我還以為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呢!”

郭碧玉仰起頭,怒道:“這還叫不大,您和爹爹才來了幾日啊,就我看見的,都送走十好幾件好東西了,我還沒看見錢和絹布呢!這些都是您和爹爹在江南賺下來的!人家都說銀錢像流水似的往聚時珍裏流,可是誰看見爹爹娘親有多辛苦?不然也不會把女兒放在上京這麽久才過來!”

她說着說着就又帶着哭腔。

費氏知道這兩個月東院事情多,原先在南邊兒只需要打着橫、任性過日子的女兒,懂事了。

她心裏又是有些欣慰,又是有些心疼。

“小財迷。”費氏拿了帕子輕輕擦着郭碧玉的眼睛,道,“那些不值什麽。”

她揚聲道:“端兩碗杏仁茶并一碟子百合酥來,給大娘子那碗杏仁茶別太燙了。”

外面玉慶的聲音道:“黃鹂妹妹,跟我一塊兒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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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碧玉眨巴眨巴眼睛,費氏将她攬在懷裏,輕輕的道:“碧玉這幾件事做的都很好,真是長大了。”

郭碧玉很想跟費氏說,她後來那麽慘,在迷夢破碎的時候,那麽絕望,如果能給所有人報仇,她真想殺安子鶴無數遍,可是即使殺了安子鶴,她的爹爹、娘親,還有原本不很親的庶弟良玉,也都回不來了。

揚羽,也回不來了。

可她什麽都不能說,她努力的憋着,不讓眼淚再掉下來。

“有事情知道找祖母,還知道護着自己的丫頭,把東院打理的這麽好,知道心疼爹爹和娘親不容易,娘的碧玉真是長大了。”

費氏喟嘆了一聲。

郭碧玉心裏也嘆了一口氣,默默的在費氏的懷裏偷偷流眼淚,娘親并不知道她長大的代價有多大,那是一輩子。

“郭管事和齊先生都說你懂事了,他們兩個人都這麽說,想必是不差了。咱們聚時珍,趕了個好時候,太平盛世,每年在南邊的盈利不差,娘便跟你說說吧。”

這是郭碧玉現在最想知道的,她一咕嚕就從費氏身上滾了起來,道:“快說快說,娘親快說。”

費氏笑道:“聚時珍不是做一陣子買賣,賺了錢就算了的,所以從第一次生意談成了開始,就定下了規矩,每年的盈利,必須有五成留在聚時珍內,以供周轉、在其他地方開辟商號之用。”

郭碧玉道:“難怪聚時珍能越做越大。”

“剩下的五成盈利,分成三份,一成是分給你祖母,剩下的則平分,長房兩成,二房兩成。”

郭碧玉瞪圓了眼睛道:“二叔什麽都不曾做,就拿兩成?”

費氏柔聲道:“你二叔是官場上的人,雖然他是什麽都不做,但是自有其作用,尤其是聚時珍剛起步的時候,有個名頭在那裏,還是有些影響的,只是不太能體現得出來。”

這一圈兒委婉的話,郭碧玉聽明白了。

可能是有用……當然,也有可能沒用。

因為人情這種東西,向來難以琢磨,一件生意做成了,你不曉得是不是有什麽作用在裏面,那就只能當他有了。

郭碧玉點點頭,表示理解。

“剩下的兩成,便是長房的。”

郭碧玉道:“總是覺得我們好虧。”她擡頭道,“現在中饋既然是二嬸母主持了,那奶奶的那一成,八成也到了她手裏了。”

費氏笑道:“這三成,是我和你爹爹換個心安。但是他們拿了盈利,不能對聚時珍的經營指手畫腳,這也是最開始就談好的。所以,實際上長房沒有這麽虧。”

為什麽沒有這麽虧,因為費氏不再詳細解釋,郭碧玉其實是一知半解的,但是想到聚時珍裏面還滾動着歷年來投進去的五成利潤,二叔和二嬸母是不能染指的,她便覺得放心多了。

費氏拉過了郭碧玉的手:“在長房得到的這兩成聚時珍的盈利裏,有一成是給你做嫁妝的。”

郭碧玉完全顧不上高興。

她仿佛被雷劈了一樣!

聚時珍的一成!是她的嫁妝!起碼現在還是!可她上輩子在出嫁的時候,完全沒有人提過這茬兒!她娘親沒有,她父親也沒有,只是給了她若幹良田和店鋪,那些店鋪,自然和聚時珍沒有一絲一毫的關系。

她重活一世,再看到郭臯和費氏,從沒有懷疑過她爹爹和娘親對她的好。

那又是為什麽出嫁時将這屬于聚時珍的一成收益收了回去?

郭碧玉試探着道:“我的嫁妝?那除了娘親的嫁妝和這聚時珍的一成,還有別的嗎?”

費氏樂了:“美得你!聚時珍是多大的商號,只要爹爹和娘親還做的動,每年就有你一份收益,你還要什麽?”

郭碧玉頓時了然,上輩子有人不想讓她低嫁以後,還繼續拿着聚時珍這份收益,所以便都換成了其他的東西。

她爹爹和娘親不是守財奴和死攥着錢不撒手的那種人,她祖母更不會對她這一成利益的嫁妝有什麽想法了!那麽——要麽是她庶弟郭良玉,要麽,便是二房了。

這筆賬,她心裏暗地裏記下了,以後早晚要查清楚。

“所以你不用擔心家裏的東西被搬空了,”費氏拍拍郭碧玉還有些圓潤的手,“爹爹和娘親這次從南邊兒送回來的,就是給你二叔他們用的。他們拿的,都是屬于他們那兩成裏面的東西,娘親一筆一筆都會記下來,算的清清楚楚。”

郭碧玉仍自憤憤然的道:“我都不敢和爹爹說,二房總是說人家送了厚禮,咱們得怎麽回禮,可是只看見往外出的,可沒見到他們嘴裏說的‘厚禮’進來……這也太不厚道了,回禮從我們這兒出,人家送的就都進了他們的庫房。”

“娘親和爹爹和這些官宦人家可沒少打交道,裏面兒可不少打腫臉充胖子的,你當他們能送出什麽值錢物件兒?不進咱們這邊兒正好算得更清楚。”

“打腫臉充胖子?做官沒有錢麽?”郭碧玉奇道。

費氏笑道:“他們有什麽錢?要是有錢,那八成是來路不正!就拿你二叔來說,他要個清名兒,只憑着一個月十貫錢的俸祿?別笑死人了!那些送出去的物件兒,他一年的俸祿都買不起!”

郭碧玉呆愣了好久,感情……做個京官俸祿這麽少、二房竟然如此窮酸啊!

若是上輩子的她,或許即便聽了這樣的話,還會覺得母親太勢利,二房即使貧窮也高貴的多。

可現在不同了。

她明顯更敬仰能賺好多好多錢的她爹爹和娘親!

郭碧玉心裏也隐隐有些看不起二房,說實在的,如果二房真的有骨氣,真的是只用二叔的俸祿養家,那她也會豎起一根大拇指,說一個“服”字,可現在,說句不好聽的,這好日子都是她爹她娘賺來的,他們卻在那裏假清高。

她再度慨然道:“娘親,你可真厲害。我、我剛才在簾子外面聽到你說話,還以為……”

費氏眼光柔和下來,也帶着些許的遺憾:“我的兒,你只差生在爹爹和娘親這家裏,出身差,你二嬸母說的,我不是不動心,但我也沒那麽輕易就和人把心交出去。比起人心,錢財珠寶都算是廉價的東西,試幾次,就能試出來,這還是筆劃算的買賣呢。”

郭碧玉眼睛澀澀的。

她偏過頭去,道:“我沒有嫌過爹爹和娘親,娘親這麽說,我可要生氣了。”

她的聲音有些囔聲囔氣的,眼淚已經不争氣的滾了下來。

在上輩子裏,她都不記得有多少次對着爹爹和娘親大喊大叫:“我為什麽這麽倒黴要生在商戶人家呢?”

她想,或許以前有很多次,她娘親曾經說過同樣的話,只是都被她忽視了。

所以活該她看不清人心。

她一下子抱住了費氏:“娘親,女兒真的不覺得我哪裏不如人。您……”她帶着鼻音撒嬌道,“您這麽說,不是明着說我不如二妹妹嗎?我不幹。”

費氏笑道:“好好好,娘親不提了,這點兒家底可都透給你了,別因為這個和你二嬸母、二妹妹起了芥蒂。”

她們自花她們二房的錢,郭碧玉心道,我跟她們着哪門子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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