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擎從書桌後起身，上等鲛绡織成的衣袖如流水一般，在半空劃出一個高貴的弧度，他俯身湊近大祭司，仔細打量一番後又退回書桌後面。
大祭司不明白鲛皇這是在做什麽，臉上始終維持着淡淡的微笑，一派光風霁月，讓不知情的旁人覺得深不可測，比如水皎。
嗤！裝模作樣！
顏擎在心底不屑地嗤笑道，他活了那麽多年，什麽人沒見過，硫漓在他面前玩兒這套？
還是太嫩了啊。
“若是大祭司無事就退下吧，本皇還有衆多要事需處理，先前大祭司的‘預言’當真是讓本皇——”
“記、憶、深、刻啊……”
顏擎邪氣凜然地笑着，一雙猶如大海溝一樣深不見底的眼眸裏沒有半分笑意地看着大祭司，一股莫名的氣勢無聲無息地壓向大祭司。
大祭司動動手指，握住權杖的手微微泛白，他依然清潤地一笑，“硫漓告退。”
轉身後大祭司的表情瞬間崩塌，代表痛苦的青筋布滿他的額頭脖頸，些許暗紅色魚鱗在大祭司臉上若隐若現。
哦，忘了說，大祭司硫漓是一條暗紅色魚尾的鲛人。
一旦鲛人在除魚尾外的其他地方也出現了鱗片，那就表示這條鲛人承受的力量已經超出了他自身的承受極限，是一種極其危險的暗號。
水皎不甘不願地跟着大祭司出了皇宮，剛出皇宮不久，水皎就發現大祭司有些不對勁，他疑惑地游上前，結果就看到一張被暗紅魚鱗遮蓋了四分之一的臉！
水皎頓時驚得倒吸一口涼氣，他一直認為大祭司是鲛人族的最強者，即使是他‘深愛’的鲛皇也不是大祭司的對手，然而本應該是最強者的大祭司竟然被鲛皇逼到這種程度，真是讓人不敢相信。
“呵，看來我們的陛下隐藏得很深啊。”
離開了皇宮，在無人經過的地方大祭司露出一個與平時完全不同的森冷表情，水皎見怪不怪，想來是早就見過大祭司的另一面了。
Advertisement
“那我們該怎麽辦？”
水皎有些焦急地說道，白色的魚尾也不停拍打着一旁的珊瑚。
“放心，”大祭司扭頭朝水皎笑得慈愛，“我一定會讓你得到藍涔的。”
“嗯。”
得到大祭司的承諾，水皎好似安下心來，攙扶着大祭司往鲛神殿游去。
水皎早就發現了，自從他進入鲛神殿以後，不僅聖女對他關懷備至，就連向來冷漠無情的大祭司也對他愛護有加。
雖然水皎不知道是為什麽，但既然有人送上門來給他利用，他幹嘛不用？
顏擎‘站’在書房的窗前，居高臨下地用冰冷的目光注視着逐漸離去的兩人，突然他的身邊多了一個身影。
“怎麽不繼續休息？”
顏擎将人摟進懷裏，下巴輕輕擱在對方肩膀上，調戲般地往他耳朵裏吹氣。
“來看看‘我’那個害死自己同胞哥哥的弟弟長什麽樣。”
侑離面無表情地避開顏擎的調戲，用沒有一絲溫度的語氣說道。
☆、鲛皇是個破壞狂
水熾是被水皎推進劇毒珊瑚海裏的。
顏擎找到侑離時的那片火紅珊瑚海是有着恐怖劇毒的，顏擎之所以沒有中毒，完全得益于他現在這具屬于鲛人族皇室的身軀。
海裏的所有毒素都對鲛人族皇室無效，且一切海族都主動奉鲛皇為主，而作為交換，鲛人族皇室必須帶領整個鲛人族和其他海族一起守護海洋。
這是遠古鲛人族先祖在進入海洋時與大海做的交易，代代延續至今。
而水熾并沒有皇室血脈，所以在進入珊瑚海時就已經死去了，再醒來就成了侑離。
侑離是被小世界意識委托來解決問題的人，有着世界意識的祝福，因此他此刻的身體也擁有了和皇室一樣不被大海傷害的能力。
“怎麽？要現在解決他嗎？”顏擎語氣懶散地随口問道，“雖然我們不能動手，但只要把他是鲛神殿聖女之子而且還親手害死了同胞哥哥的消息公布，自然會有人出手。”
“暫且不必，”侑離沉吟片刻，搖頭拒絕顏擎的提議，“時機還沒到。”
“哦。”顏擎有些無聊地應了一聲。
暫時逃過一劫的水皎還什麽都不知道地在和大祭司商讨對策，聖女當然也在場。
“你說什麽？”水漾震驚地看着水皎，“藍涔的威壓居然能傷到大祭司？！這怎麽可能？”
藍涔以前的實力，水漾再清楚不過了，因為在讓藍涔去無盡深海前，水漾曾經親自出手僞裝成刺客去試探過，那時的藍涔不過能和她打個平手而已，而她的實力與大祭司相比更有着天壤之別。
藍涔怎麽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擁有超越大祭司的力量？！
“事情已經發生了，再想這些也沒用，不如好好想想怎麽應對。”
大祭司冷靜地說着，只有眼裏不曾消失的陰鸷才表露出他真實的情緒。
“你們要做什麽我不管，但是藍涔必須歸我！”
水皎任性地說道，随後魚尾一擺，離開了房間，留下大祭司和聖女無可奈何地看着他離去的背影。
“唉，這孩子……”
“沒辦法，誰讓我們欠他太多，至少我們現在還能看見他，另一個孩子卻……”
“要是他們兄弟倆都活下來了多好！我可憐的孩子啊！”
不為人知的密室裏傳出斷斷續續的啜泣聲，和低落的安慰聲。
墨藍的大海深處，幾株海葵輕輕搖曳着，寂靜得只有幾只小醜魚調皮地在其中穿行。
＊
是夜，顏擎難得心情好地在處理事務，侑離已經勞累得昏睡過去了，身上斑駁青紫的痕跡表明了他在昏睡前遭遇了怎樣‘慘絕人寰’的經歷。
顏擎一邊批改幾位族老提交的申請，一邊想着侑離之前的模樣，嘴角上的笑就沒消失過，即使是厚厚的魚鱗也遮擋不住某個不要臉的東西。
咔噠——
突然書房大門被打開了，巨大海貝被推開時發出的聲音驚醒了一臉‘猥瑣’笑容的顏擎，他不悅地看向來人。
那是一個身形瘦弱的青尾鲛人，十二三歲的模樣，看上去懦弱得很，被顏擎明顯不善的眼神一看，不自覺地抖了抖，連帶着手裏的東西都撒了出來。
“誰給你的膽子，竟敢擅闖本皇的書房？”
小鲛人被這麽一問，碧綠的眼睛裏迅速聚集了一層水霧，怯弱地舉起手裏的螺貝杯。
“是、總管大人、讓青黛來、來給陛下送、送銀月飲的。”
用怯懦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說着自己的來意，叫青黛的小鲛人努力忍住眼裏的淚意，不讓眼淚滾出來，變成珍珠。
銀月飲是被鲛人用特殊方法聚集起來的月華，口感清爽，不僅能提神醒腦，還能提升實力。
所以銀月飲一向是藍涔的最愛，每天都要喝一杯。
“哦？”聞言顏擎挑起眉，意味不明的眼神在青黛身上掃過，看得青黛瑟縮起來。
陛下好可怕！父親說過，有些鲛人是會吃同族的，難道陛下就是會吃同族的鲛人？！父親救命！！！
腦洞開的太大，青黛臉上的表情也不免變得越來越驚恐，顏擎無語地抽抽眼角，他還什麽都沒幹呢好嗎！
“把銀月飲拿過來。”
青黛聽到顏擎的聲音，又抖了抖，用驚恐的眼神看着顏擎，恨不得離他越遠越好，卻迫于顏擎的鲛皇身份，不得不游上前。
“陛陛陛下，請請用。”哆哆嗦嗦地上前，哆哆嗦嗦地默默後退，試圖離開，結果被顏擎叫住了。
“啧，這杯銀月飲裏面的料可是已經失傳好多年了？你們大祭司是在哪兒找到的？方便告訴本皇嗎？”
青黛頓時驚得忘了驚恐，擡起頭瞪大了眼，震驚得近乎失禮地看着書桌後言笑晏晏的年輕鲛皇，仿佛在看着一個可怕的遠古怪獸。
☆、鲛皇是個破壞狂
“你、你……”在說什麽呀？
青黛驚訝地看着顏擎，有些茫然，不知道對方是什麽意思？銀月飲裏加了料？有嗎？
和自己預想的不太一樣，顏擎皺起眉，看來這個小鲛人什麽都不知道。
“算了，你下去吧。”
青黛帶着滿肚子的疑問離開了，書房又剩下顏擎一個人，他拿起螺貝杯，慢條斯理地搖晃裏面銀白的液體。
大概是他白天傷了大祭司的事讓他們有了警覺，這就迫不及待地向他下手了？
顏擎的嘴角不知何時挂上了詭秘的笑容，寒冷的冰晶迅速纏上螺貝杯，連同杯裏被下了毒的銀月飲也一起被冰封。
漫不經心地将冰封的螺貝杯放進一個木盒裏，顏擎離開書房，回到卧室，侑離還在休息。
看到睡得安詳的愛人，顏擎不由露出一個充滿柔情的笑，在侑離的額角印下一個輕柔的吻。
你現在在我身邊，真好……
＊
次日，顏擎命人準備婚禮，他将在兩天後的婚禮上正式向族人介紹他的未來伴侶。
得知這個消息的水皎有些慌了，他急急忙忙跑去找大祭司。
“大祭司，怎麽辦？陛下要舉辦婚禮了！”
“不要慌，”相比水皎的慌亂和不知所措，大祭司顯得鎮靜的多，“我會想辦法，你先回去等着就是了。”
“好。”看着大祭司的表情，水皎雖然還想說些什麽，但他還是咽下即将出口的詢問，壓下心底的不安和焦急，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水皎推開海貝做的大門，用力地一甩尾巴坐在鋪滿柔軟鲛绡的大床上，盡管大祭司已經說了這事他會解決，可是水皎怎麽也沒辦法安心。
八年前他殺了自己的同胞哥哥，把水熾推進大海禁地血色珊瑚海，費盡千辛萬苦才進入鲛神殿，得到現在的一切，眼看就要嫁入皇室，成為鲛後，怎麽能因為一個來歷不明的賤人就失敗？！
水皎的臉色越發猙獰，從小他就不如他的哥哥，本來當初他和水熾都被檢測出強大的祭師天賦，而且水熾的天賦還在他之上！
為他們做測試的祭師原意是想将他們兄弟倆都帶回鲛神殿，但是早已對兄長心生嫉恨的水皎不願天賦比自己強的水熾一直壓在他頭上，惡念一起，把水熾騙到血色珊瑚海，害死了水熾。
水皎并不知道，因為水熾與侑離的靈魂最為契合，所以他的身體被世界意識保護得好好的，還順利長大了，甚至‘奪’走了他心愛的陛下。
而三天後就是他的冊封大典，他将被正式冊封為候補聖子，只等聖女退職就可以轉正，成為聖子。
如今鲛皇把帝後婚禮放在冊封大典的前一天舉行，是想讓族人們嘲笑他嗎？
畢竟他一直派人放出消息，讓族人們以為候補聖子水皎和鲛皇藍涔兩情相悅，水皎也會為鲛皇放棄聖子之位，嫁入皇室。
現在藍涔在他被冊封之前舉行婚禮，鲛後卻不是他，這豈不是讓所有人看他的笑話？！
水皎恨恨地咬牙，心裏對藍涔的愛意一時間竟變成了怨恨，連帶也恨上了那個還沒露面的未來鲛後。
顏擎不知道水皎的心理，就算知道了也只會呵呵一聲吧，這世上總有些人，老是把所有的錯推到別人身上，卻不去想想自己做錯了什麽。
不過他現在可沒有時間去想什麽別人，侑離正在和他冷戰，當然不是因為他先斬後奏地讓人準備婚禮的事，主要是……他昨天做得太狠了，侑離惱羞成怒了。
侑離：呵呵！
“侑離，我知道錯了，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在修真界裏叱咤風雲惹得天怒人怨的魔尊大人此刻正一臉委屈地抱着一個清冷的紅色鲛人撒嬌。
是的，撒嬌。
還是在人臉上蹭啊蹭的那種，手還特別不安分地往下移。
“顏擎！”
察覺到某只不安分的爪子，侑離黑着臉警告般地喊了一聲。
顏擎頓時蔫了，恹恹地收回手，趴在侑離的頸窩裏，語氣郁郁，“我只是有些不确定。”
“嗯？”不确定什麽？侑離疑惑不已。
“不确定你是不是真的回到我身邊了？不确定這是不是只是一場幻境，等醒了你又會消失不見。”
侑離聽得心一軟，面上卻依然一副冰山樣，他轉過身回抱住顏擎，“對不起，我不會再離開了。”
“你保證！”侑離看不到的地方，顏擎眼裏劃過一絲狡黠，完全看不到半點黯然神傷的模樣。
“我保證。”
“你說的，以後絕對不許離開我！”
“你若不棄，我便不離。”
“那麽，我們來做個實驗吧。”
“實驗？唔……混蛋！”
海面上陽光明媚，春光正好，完全聽不到從鲛皇卧室裏傳出來的喘息聲呢(*^ω^*)
☆、鲛皇是個破壞狂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顏擎和侑離的婚禮。
這一天，鲛人們興高采烈地從家裏出來，往神壇趕去，鲛皇迎娶鲛後首先要到神壇向鲛神禀告，簽訂伴侶契約，若鲛神沒有反對，鲛後的地位才會得到所有鲛人的承認。
然後鲛皇鲛後将會回到皇宮，在城牆上接受來自族人的祝福，在皇宮大門前的廣場上大宴賓客，與民同樂。
什麽都不知道的鲛人們自然是高高興興地去了，他們只是單純的為他們的鲛皇感到高興而已。
但有些人卻不這麽覺得。
水皎一路上強忍的怒火在見到大祭司以後猛然爆發出來。
“你不是說會想辦法的嗎？！現在陛下都要娶別人了！”
大祭司皺起眉，若是別人敢這麽對他說話，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偏偏說這話的是水皎，他也只能忍下了。
“他們還沒結契，事情就還有轉圜的餘地，等水漾回來你就知道了。”
大祭司都這麽說了，恢複了些許理智的水皎也就坐下來等消息，想起他剛才對大祭司的無禮，水皎暗自心驚，沒想到他那樣責怪，大祭司都沒出手懲戒他，看來大祭司對他的底線低得不可思議啊。
如此，就更方便他為自己獲取利益了，水皎低垂着頭在心裏盤算着。
大祭司無可奈何地看了看水皎，他這個兒子當真是難當大任！不過一個男人就讓他如此慌亂，要是他的另一個兒子水熾還活着就好了，可惜早已葬身血色珊瑚海。
硫漓不由這麽想着，眼裏也多了些難掩的傷感。
一時間，房裏安靜下來，大祭司和水皎這對還未相認的父子各自想着自己的事，花瓶裏的海底花卉寂靜無聲地綻放着。
＊
與此同時，聖女水漾擺動着純白的魚尾游進皇宮。
顏擎收到衛兵彙報說聖女要見他，揮揮手讓衛兵去把聖女帶進來，而他自己則老神在在地靠坐在南海珠貝制成的座椅上，好整以暇地等着水漾。
當水漾見到顏擎的時候心裏悚然一驚，畢竟現在的鲛皇和以前相比，變了太多，以前的鲛皇雖然威嚴，卻好像少了什麽，難以服衆。
現在的鲛皇不僅威嚴不減，而且氣勢驚人，讓人望而生畏，仿佛一尊煞神在那裏散發着陣陣寒意戾氣，讓人不敢冒犯。
“水漾參見陛下。”雖然吃驚，但水漾可沒忘記她來的目的。
“不知聖女找本皇有何事？”
顏擎狀似驚訝地看着水漾，明知故問道。
會客廳裏，龍涎香燃燒後的煙霧從青銅鼎中逸出，其他的鲛人都已被顏擎提前遣走，現在只剩下顏擎和水漾兩個人。
水漾也就不再裝下去了，溫柔的外皮被撕裂，就像柔美的純白魚尾展露出猙獰的利刺，她不懷好意地笑着。
“我可是好心來看望陛下的，”嘴裏說着好似委屈的話，臉上卻一副奸計得逞的笑容，“不知陛下可曾感覺力量在漸漸消失？”
“你做了什麽？！”顏擎‘驚怒交加’地看着水漾，陡然變了的臉色愉悅了水漾。
這個向來高傲無比的帝王竟也會落到如此地步！真不知道她的兒子怎麽會看上他！
“也沒什麽，”水漾魚尾一擺，又靠近了些，“只是一點點從人類手裏得來的□□而已。”
先前說這個世界是鲛人的專屬世界不過是因為所有的命運線基本是圍繞鲛人族運行的，并不代表大海之外沒有其他生靈，只是鲛人族的實力最強。
水漾不過鑽了個空子，大海與鲛人先祖定下的契約裏只是說大海裏的毒素對鲛人皇室無效，卻不意味着陸地上的毒也無效。
然而讓顏擎驚訝的是，水漾居然會和人類打交道，需知，鲛人族當中有不少鲛人對人類始終懷有歧視心态，水漾就是其中一個。
“你竟然會和人類打交道？”
聞言水漾冷哼一聲，不加掩飾的蔑視和厭惡染上眼角眉梢，“卑賤的人類怎麽配見到我？自然是其他鲛人去。”
啧！
這話聽着真讓人不爽！
顏·卑賤人類·擎用極其不友善的眼神盯着水漾，看得她很不自在，水漾頓時覺得，還是直奔主題的好。
“若是陛下還想活下去，就娶了水皎，水漾自然将解藥雙手奉上，不然，陛下就等着和閻王喝茶吧！如何？”
“不如何。”顏擎沒有像水漾以為的那樣驚慌失措，反而眯起眼，讓水漾心底湧現一絲不安。
“陛下，反正你也是要結契的，現在不過是把對象改成水皎而已，又有何不可呢？畢竟水皎這孩子的容貌少有，又對陛下一往情深。”
水漾苦口婆心地勸着，為了達成兒子的願望，她也是蠻拼的。
☆、鲛皇是個破壞狂
“呵！”聽到水漾的話，顏擎意味不明地冷冷地笑着，面上浮現出些許嘲諷。
“聖女還是回去吧，本皇的婚禮即将開始，就不奉陪了。”
說完顏擎轉身就走，留下水漾在會客廳裏既憤怒又疑惑。
藍涔竟然完全不理會她的話！難道他真的不怕死？
顏擎不怕死嗎？
他當然怕。
然而他又沒有真的中毒，又怎麽會理會水漾的威脅呢。
當水漾怒氣沖沖地回到鲛神殿，正要向大祭司彙報這事的時候，婚禮開始了。
皇室衛隊的鲛人士兵們将一輛華麗貴氣的海馬車包圍在中間，一路來到鲛神殿的神壇，車門被打開，頭戴皇冠的顏擎率先走下海馬車，面無表情地環視一周後，才回頭向車內伸出右手。
鲛人們順着他的手臂看去，争先恐後地想看到他們的鲛後到底是怎麽的美貌佳人，竟能俘獲他們皇者的心。
在萬衆矚目下，一只修長的手落在顏擎掌心，與他十指緊扣，接着從車裏出來一個紅發紅尾的男性鲛人。
一時間，所有看到‘鲛後’真容的鲛人們目瞪口呆，就連水漾和大祭司也不例外，震驚地看着對方。
也許有一個例外，水皎。
他先是震驚了一會兒，但很快回過神來，用陰毒和嫉恨的眼神在‘鲛後’身上徘徊不去，心裏憤憤，為何他沒有死？！竟然連血色珊瑚海都殺不死他嗎？！
寂靜許久，人群裏響起一個弱弱的聲音。
“鲛後殿下……怎麽和水皎聖子……長得一模一樣？”
“因為……”顏擎勾唇一笑，對他們的表情感到滿意，大發慈悲地告訴他們真相，“本皇的鲛後是水皎聖子的同胞哥哥，水熾啊。”
嘩——
鲛人們頓時嘩然一片，水皎聖子竟然有一個同胞哥哥！水漾和大祭司聽到這個回答，不由瞪大了雙眼，看向一旁的水皎。
而一部分鲛人也随着顏擎的話，看向水皎，正好看到了水皎臉上沒來得及收起的陰狠神情，有些膽子小的鲛人被吓得驚呼一聲。
水皎正看着水熾，突然發現所有人都看着他，驚慌的情緒從他臉上劃過，只是一瞬間，水皎就已經恢複了平時的單純模樣，無辜茫然地看向衆人。
然而他剛才的神情已經被衆人看在眼中，此時擺出這幅模樣也只是徒添笑話讓人更加不恥罷了，他費盡心力僞裝出來的形象在這一刻徹底破滅。
水皎暗惱不已，更讓他心驚肉跳的是來自聖女和大祭司質問的眼神，畢竟當初他為了博取同情和遮掩自己的罪行，告訴他們水熾為了救他被一只深淵巨章推進了血色珊瑚海裏，屍骨無存。
而如今，水熾活生生地站在那裏，還在用那樣無情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是一件死物，不值一提。
看到水皎避開他們的眼神，扭頭看向別處，聖女和大祭司對這個孩子有些失望。
“好了，”耽擱了許久，顏擎不悅地打斷他們的争論，“今天是本皇與水熾的婚禮，有什麽事以後再說。”
鲛皇發話，鲛人們自然無不遵從，顏擎牽着侑離的手，來到鲛神像下的神壇，看着所謂的鲛神，雖然他對這嗤之以鼻，但還不至于大大咧咧地表現出來。
“鲛人族第七百六十九任鲛皇藍涔，在此禀告鲛神，吾願與鲛人水熾結為伴侶，此生不渝，至死方休！”
顏擎擲地有聲的承諾，話語裏不容置疑的真摯，讓侑離動容，也讓水皎的心如同蛇蟲噬咬一樣，痛苦難忍。
藍涔！你竟然當真不顧我對你的一片真心！我一定會讓你為此付出代價的！包括你！水熾！你們這對賤人！
充滿惡毒和憤怒的咆哮聲在水皎心中回蕩，而水皎臉上始終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半點看不出已經洶湧澎湃的激烈情緒。
儀式順利結束，顏擎和侑離的額角多了一對特殊的藍色圖騰，這是伴侶契約的象征，而每對伴侶圖騰都是不一樣的，兩個一樣的圖騰告訴所有人，他們是一對伴侶。
顏擎握緊了侑離的手，向族人們展示他們的圖騰，讓整個世界見證他們的愛情。
“我先說好，”在其他人歡欣鼓舞的時候，顏擎忽然開口，聲音輕得只有侑離聽得到，“就算死了我也不會放手的，你得陪着我。”
侑離一愣，随後如春回大地一般，微微一笑，“好。”
顏擎看着身旁愛人的笑，真想緊緊抱住對方，再狠狠親上去，把這人吃幹抹淨，然而不行，他要是敢在大庭廣衆之下做出這種事，侑離肯定就不理他了！
想吃吃不到，郁卒的顏擎并沒有注意到某處一雙陰鸷的眼睛，在看着神壇上的他們……
☆、鲛皇是個破壞狂（完）
海面上正是一個臺風天，狂風卷起萬丈海浪，随意肆虐，漁民們都躲在房屋裏，不敢出門，靜靜等待暴風雨的過去。
而海底卻是一片風平浪靜，鲛人們惬意地生活着，前兩天他們尊敬的鲛皇與鲛後成為真正的伴侶，整個鲛人族都洋溢着喜悅的氛圍，并衷心的為他們的鲛皇以及新任鲛後獻上祝福。
除了鲛神殿的幾位。
這兩天水皎一直避着大祭司和聖女，他感覺到之前在神壇，他們看向他的眼神很古怪也很複雜，直覺告訴他，那不是什麽好的信號。
近日在鲛神殿服侍大祭司的侍女都感覺到了不對勁，大祭司似乎越來越暴躁，或許是因為一直找不到水皎聖子吧。
也是，今天就是聖子的冊封大典了，卻始終看不到聖子的人影，大祭司有些焦躁也是正常的。
自以為明白了一切的侍女默默腦補了理由，并因此埋怨上了水皎。
但事實上，自從上次在神壇看見了水熾，大祭司腦子裏就亂亂的，不知道是該高興水熾還活着，還是該惱怒水皎的欺騙。
他一邊試圖說服自己，水皎也不知道水熾被推進血色珊瑚海還能活下來，卻又忍不住想，會不會是水皎故意不想讓水熾和他一起來鲛神殿，所以才……
畢竟那時水皎看向水熾的臉色太過猙獰陰狠，水熾面對水皎時的不假辭色和漠視也不像是裝出來的。
“硫漓，你知道水皎在哪兒嗎？”
水漾不客氣地推開大祭司的門，黑沉着一張臉問道。
“我也找了他很久。”言下之意就是，他也不知道水皎的去處。
“你說，”水漾沉默了會兒，低落的聲音響起，“他，真的是水熾嗎？”
“也許。”硫漓默了，神色不明，“他和水皎長得一模一樣，魚尾也是與我一般的紅色，應該是吧。”
“那你說，我們現在該怎麽辦？”水漾露出脆弱的神情看着硫漓，一邊是相戀多年的伴侶，一邊是自己虧欠太多的孩子，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最重要的是，藍涔已經知道她給他下毒了，即便她願意因為孩子不與藍涔為敵，藍涔也未必會放過她，甚至可能連累到那個她虧欠了太多的孩子！
這是水漾最不願看到的事。
“還是算了吧，”硫漓看向窗外，手攥緊了又松開，眼底的痛苦與掙紮太過明顯，“若是我們繼續下去，為難的還是孩子。”
“好。”水漾對硫漓的話沒有異議，她溫順地從後面抱住他，“放心，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水漾……”
對不起，我食言了。
＊
在大典即将開始的前一刻鐘，水皎終于出現了，大祭司和聖女來不及責怪他，在叮囑了一些事後，就讓換上聖子服侍的水皎走上神壇，準備接受冊封。
顏擎和侑離自然也到場了，高坐在專屬于皇室的王座上，居高臨下地看着神壇上的一切。
水皎莫名地覺得屈辱，好像自己只是一個娛樂他們的小醜一樣，這樣的想法讓他的臉扭曲了一瞬，但很快，水皎記起這是他的冊封大典，不能出岔子。
莊嚴肅穆的旋律響起，水皎衣着華麗，甩動着純白的魚尾，在旋律裏緩緩來到鲛神像下，大祭司從一旁的侍從手裏接過權杖，口中用古老的鲛語念着誓詞。
在水皎伸手要接過權杖之時，一直旁觀的顏擎終于開口。
“本皇記得，無論大祭司還是聖女聖子，都是需要保持純潔之身吧。”
大祭司皺着眉，不滿顏擎打斷儀式，也因為顏擎的話而有些心驚，“陛下這話是什麽意思？”
顏擎笑得邪氣，他記得候補聖子一職是由三大祭司、聖女和四大護法共同選出來的，而劇情裏的水皎為了順利成為候補聖子，可是爬上了四大護法中最好色的花護法的床，也因此在最終競選中以一票的優勢成功當上候補聖子。
可以說，現在的水皎并不符合聖子的要求啊。
“不如讓水皎聖子自己說說？”顏擎把話頭丢給水皎，“說說他是怎麽爬上花護法的床，是怎麽樣把本皇的鲛後推進血色珊瑚海的。”
這信息量龐大的話一落下，所有鲛人都騷亂起來，象征純潔的聖子竟然主動爬上護法的床？！還曾經謀害自己的同胞哥哥？！
水皎的臉色瞬間蒼白，為什麽藍涔會知道他和花護法的事？！
大祭司看着水皎的樣子，也明白了真相，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不，我沒有，是花護法他逼我的……”水皎試圖為自己辯駁，然而就連他自己都明白這樣的解釋有多無力。
☆、太子是個破壞狂
即便是花護法逼他的，但他的身體不再純潔無暇也是确确實實的，不管怎樣，聖子的位子他是坐不穩了，甚至還有可能要被驅逐出鲛人族。
畢竟按照族裏的規定，妄圖以不潔之身成為聖子或聖女的鲛人，都将以亵渎鲛神的罪名被驅逐，不再得到鲛神和鲛人族的庇護。
更何況，他還對自己的同胞哥哥下毒手！
鲛人族族規，不得殺害同族。
所以鲛人族是沒有死刑的，犯下大錯的族人只會被逐出族內，然而失去族群和鲛神庇護的鲛人想要在大海裏繼續活下去，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水皎緊緊咬住下唇，一滴湛藍的血滲出，他将目光轉向聖女和大祭司，毅然伸出手指着他們。
“我要舉報，大祭司和聖女之間有私情！”
嘩——
一語驚起千層浪，鲛人們被水皎抛出的消息驚呆了，一個個目瞪口呆地看向臉色異常難看的大祭司和聖女。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大祭司強忍着慌亂和憤怒，低聲說道。
“這是我在大典開始前親耳聽到的，父親。”水皎恢複了幾分血色的臉上浮現出一個詭異惡劣的笑。
事情真是峰回路轉啊！鲛人們感慨萬分，先是陛下爆出聖子不潔，然後水皎又爆出大祭司和聖女有私情，現在不潔聖子竟然是大祭司的孩子？！
等等！水皎和鲛後殿下是同胞兄弟，那也就是說，鲛後也是大祭司的孩子？！
有幾個反應快的鲛人悄悄看向一直面無表情的鲛後，然而全都被黑着臉的鲛皇惡狠狠地瞪了回去。
嘤！陛下好可怕QAQ
大祭司聽到自己曾經期盼的稱呼，心裏卻沒有半分喜悅，反而一股寒意湧上心頭。
這個孩子……
“你在說什麽啊？！大祭司怎麽可能和我有私情？！”
大祭司尚未開口，聖女已經站出來厲聲喝道，曾經充滿愧疚與慈愛的眼眸此刻以前所未有的堅定死死地看着他，不許他再說出不該說的話。
“那麽，母親，”水皎惡意滿滿地笑道，“你敢用純石測試嗎？”
聖女一滞，她當然不敢，純石是可以測試出鲛人是否依然純潔的聖物，若是請出純石，必然會測出她已非純潔之身，到那時……
“夠了，水漾。”
大祭司終于出聲，他用一種溫柔又釋然的聲音說着。
“我和水漾是相愛的，水皎和鲛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