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來醫院已經快一個月了，時岚對工作慢慢的上手，就像今天，即便她只是主刀醫生的助手，但是在手術中一個關鍵的切割上，她給出了很重要的意見。主刀的張醫生并沒有因為時岚搶風頭而感到反感，反而覺得有些慶幸，慶幸自己在退休前能遇到這麽一個優秀的同事。

國內不比國外，很多事情在事後時岚想想覺得似乎是有問題的。臨下班前，時岚敲響了張醫生辦公室的門。

時岚的出現讓張醫生有些意外，作為主任醫師、碩導的他自己有一個獨立的辦公室。

“時醫生，有事？”

“張主任，今天手術的時候真的對不起，我不應該質疑你的權威。”時岚的道歉誠心誠意，張振發從時岚真誠的眼睛裏就能看出來。

張振發笑了，瘦削的臉上深深的皺紋能夾死空氣中成千上萬的細菌，“時醫生怎麽說這種話，我愧不敢當。長江後浪推前浪，你的那一刀和我那一刀相比，除了完美，我沒有別的字來形容。是我應該對你說謝謝，而不是你來道歉。”

張振發的語氣誠懇，絲毫沒有什麽架子，這讓時岚一顆吊着的心放下不少，“都是為了病人，希望術後的并發症能少一些。”

張振發滿意的點點頭，這年頭吧研究學術的醫生不多，能夠像時岚這樣的更加少，他時常教導他的那些碩士，凡事以病人為先，可是真正能夠聽進去的又有幾個張振發知道。

張振發還想說些什麽，無奈桌上的電話響了，張振發猶豫了一下，時岚生怕自己在不方便，便道：“張主任你忙，我先出去了。”

辦公室的門還沒有關上，張振發的電話裏就傳來“發哥，明天一起吃早飯啊！”

“喂，你真摳，請客吃早飯，你怎麽不說請客吃稀飯啊！”

“老年人，要口味清淡些，這樣才能延年益壽。”

只是早飯葉嬛和發哥并沒有能一起吃，因為半夜的時候醫院接到了一個突發心髒病的病人。這個人來頭有點大，以至于全院的心髒科大夫都被迫半夜趕到醫院進行會診。

葉嬛收到短信的時候剛剛值完夜班，看看時間差不多，換了衣服打算去醫院門口和發哥彙合，哪知道卻收到發哥的短信，短短五個字“急事，不能來”。

葉嬛撓了撓不長的短發，幾個意思，你一老頭還能有什麽急事？

其實事情真不急，不過就是換個心髒的事，問題在于心源。可是來人的身份，讓院長也不得不勞師動衆，二十來個醫生圍坐在會議室裏，大半夜的時間幾乎就是幹坐着。

時岚喝了一口保溫杯裏的咖啡，咖啡已經不熱，溫溫的，喝在嘴裏已然無味。

大人物面色發白，深紫的嘴唇一閉一合，隔着門，并不能聽到他在說什麽，只是看到背對着門的院長不住的點頭。

葉嬛剛從星巴克買了杯咖啡出來，就接到院長的電話。

“什麽？我？不行，不行”葉嬛拒絕着，可是架不住院長的勸說，答應去看一看。

院長的辦公室在住院部的頂樓，葉嬛拿着咖啡才出電梯，就看到會議室門外院長正在和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說着什麽，葉嬛的眉頭不由的皺了皺，舉起手中的咖啡喝了一口，便踩着有些發虛的步伐朝會議室而去。

“葉醫生”葉嬛才走了兩步，就聽到一個虛弱的聲音喚她。

對上那個白發蒼蒼的老人，葉嬛确定是他發出的聲音，走了兩步，靠近了些才問道：“是你叫我？”

“不錯，是我。葉醫生怎麽心髒科醫生不做，去接生孩子了，太可惜了。”

對于這樣沒禮貌的話，葉嬛心裏說不出的厭惡，原本一夜的夜班已經很累了，還要來這裏聽這種無聊人的話。

“院長，若是沒有別的事情，我先回去了。”葉嬛打算要走，就聽到那個蒼老的聲音似乎是嘲笑一般說道：“葉醫生是怕救不了我毀了名聲嗎？”

“現代醫學還沒有發達到讓男人生孩子，想來您老是用不着我來接生的。”

不大的聲音，卻足夠會議室裏的人聽清楚，時岚口中來不及咽下的咖啡差點笑噴出來。

“是葉嬛？”心髒科資深的黃主任聽出來葉嬛的聲音，因為在醫院呆的久，對于葉嬛的事情多多少少也是聽說過一些，不過似乎年代久遠了些，若不是今天這事，他可能都忘記了葉嬛曾經也是一名心髒科的醫生。

時岚不知道葉嬛的事情，剛聽着覺得有趣，可是等黃主任這麽一喊，時岚覺得有些不正常，好好的一個産科醫生怎麽會跑來這裏，而且剛剛那個人說什麽“救不了他就毀了名聲”這又是怎麽回事？

下了電梯，葉嬛懊惱的扔掉了手裏的咖啡，原本的好心情此刻就像吃進了一頭蒼蠅一般。

朱牡丹難得沒有踩着點到醫院，正好看到在醫院門口一臉苦大仇深的葉嬛，疾步上前，“你這是上班還是下班？”

“下班”葉嬛有些有氣無力，重重的閉了閉眼睛才睜開。

對葉嬛了解太深，朱牡丹知道定是碰到了棘手的事情，不過葉嬛不說她也不打算問，只是掏出手機幫葉嬛喊了輛出租車，“還是坐出租回去吧，看你的樣子開車我不放心。”

葉嬛也沒拒絕，此刻的她不僅身體累，就連心也累。

葉嬛還沒有這麽不愛整潔的時候，回家倒進沙發就睡。只是心裏有事，終究是睡得不踏實，手術刀、血漿、大肚的孕婦、新生的小兒，就像電影一般，在夢境裏來回的播放着。

若不是吵鬧的門鈴聲打斷了這個夢，葉嬛還不知道要夢到幾時。

朱牡丹拎着一包吃的看到一頭亂毛的葉嬛打開門吓了一條，“你這是被打擊了還是被劫色了？怎麽這副鬼樣子？”

葉嬛眯眼看了看朱牡丹，好家夥，這麽一大包吃，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啊！

“做了一天的夢……”

夢？朱牡丹一下子噤聲，莫不是……

“你快去洗澡，我來做飯。”

葉嬛頭朝門外探了探，“這是要下紅雨了？你做飯？別把我廚房間燒了。”

朱牡丹也不和葉嬛多啰嗦，推着葉嬛進了浴室，自己則進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