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到底在想些什麽？”
“我喜歡您。”
劇本中的男三戲份不算多, 但卻非常重要，因為他是女主心中唯一愛戀過的人。
也正是因為這段最後沒有結果的感情，促使顧青丘飾演的女主角最後不顧一切走上了抗争的道路。
盡管對這一切都了然于心, 但聽到顧青丘如此深情款款說出“我喜歡你”這種話，玲珑還是一愣, 面色随即不受控制地紅了起來。
她忍住心中的異樣感，張口唯唯諾諾按着臺詞又讀了下去：“胡鬧！你還小, 怎麽知道什麽是喜歡？”
“我喜歡每天清晨您為我準備的米粥，我抱怨過它單調, 但失去它卻覺得不适應。
“我還喜歡夜裏您書房發出的燈光，入睡之前，我總要躲在被窩裏面看上許久。
“我還喜歡外面的世界，您曾經帶着我踏足許多地方, 留下許多值得珍藏的回憶。
“但是大人，對我而言, 您比這所有的一切加起來都要令我歡喜。”顧青丘滿懷深情地回應道。
她的聲音帶上了一絲絲固執：“我喜歡您, 我就是知道！”
對戲過程中, 小錦鯉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将臺詞念出來, 但是顧青丘卻不一樣。
她要盡力去尋找那種真實的感覺, 盡力去表達角色的深情、踟蹰、痛苦。
她每念一個字，都像是敲在了玲珑的心頭, 激得小錦鯉腦袋發蒙。
“我們是不可能的。”玲珑道。
顧青丘微微斂眸, 似乎陷入了某種內心糾結，停頓了片刻, 這才泫然欲泣地問道：“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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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看着劇本：“為什麽？
“你難道沒有意識到嗎？我們從年紀、身份、社會地位，到性格閱歷脾性這些，沒有一點點匹配得上。
“你該尊敬我, 如同尊敬一個德高望重的長輩，而不是把這段關系往世俗的情愛中牽扯！”
可能是顧青丘表演得太好了，在某些瞬間，玲珑也一并被帶入了這個角色中。
這段臺詞中加上了一點屬于她的情感，為蒼白的語句增添了一點色彩。
顧青丘不說話，就直勾勾地盯着她。
就在玲珑不由自主開始有些退縮時，她終于将下一句臺詞念了出來。
“但我做不到。尊敬是尊敬，喜歡是喜歡……我已經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又怎麽能若無其事将一切都當作沒有發生過呢？”
這一段到這裏便結束了。劇情中，男三沒有再給出回應，他氣憤地一拍桌，取了圍巾和帽子便直接離開了。
劇情之外，玲珑緩了好一陣才回過神來，放下了手中的劇本。
顧青丘的表演實在太逼真，再加上她如今其實已經明了了自己的心意，所以方才有好一陣，她陷入了某種恍惚無法自拔的情緒。
但是她又很快回過神來。
因為現實中的顧青丘是不可能求而不得的。
無論是身為人的身份，還是身為妖族的強大實力，都令她無需為任何一個人，任何一個事物駐足。
她也不可能如此深情。
對于活了幾百，甚至幾千年的妖族而言，時間的繁華與情感都不足以令之動容。
看着顧青丘眉眼舒展，漸漸從角色的情緒中走出來，又恢複了原本淡漠的神色，玲珑勾了勾唇角。
“你覺得……怎麽樣？”顧青丘問道。
“你永遠都無法領會臺詞中的意思吧？”玲珑道：“所以你也表演不出來。”
顧青丘輕蹙起眉。
“你也能看出不對勁？”她有些頭疼。
事實上，在顧青丘接到盛岢的回複之後，雖然一直在積極的琢磨，但她心中，一直覺得盛岢這個人就是雞蛋裏面挑骨頭。
一段表演如果能讓盛岢滿意，需要達到10分，那麽顧青丘覺得，自己的演繹已經上了9分。
9分，是一個絕大部分普通人都挑不出毛病的表演。
可是現在，就連沒有任何表演經驗的玲珑都覺得她沒把這一段表演好，顧青丘終于開始正視起這個問題。
沉默了一陣，她琢磨透了另外一個點，于是對着玲珑道：“我知道了，我們再來一遍試試。”
玲珑搖了搖頭。
她傾過身子，大膽地回應道：“你這樣，并不會有什麽進展。”
顧青丘容忍着她的放肆。
她其實沒有發覺，她對于玲珑的忍耐度非常高，遠遠勝過其他人或妖。
雖然小錦鯉一直以為兩人是狩獵者和儲備糧的關系，但因為顧青丘從未真的強迫過她什麽，她在顧青丘身邊時，大多是非常放松的狀态。
兩人的相處中，自然是以玲珑為某些事情讓步為多，但是顧青丘，其實也一直在暗暗為磨合而忍耐。
這也是兩人能同居這麽久，卻從未發生任何不愉快的原因。
顧青丘看着玲珑，耐心詢問：“那你的意思是……”
“讓我來讀暗香的臺詞吧。”小錦鯉大膽要求道。
暗香，就是劇本裏面，女主角的名字。
顧青丘不自在地別開臉：“我無法入戲，難道你就能……”
“試試呗！”玲珑打斷她，“試一試，又不耽誤什麽時間。”
顧青丘想了想，妥協道：“嗯。”
她看着玲珑，突然挺直了腰背，面容換上了一副溫和的笑顏。
儒雅卻疏離。
這就是劇本中男三大致的模樣，意外地和她原本的氣質有些契合。
盡管并不是自己的角色，但顧青丘依舊把他的臺詞牢牢記下了。
她根本不需要看劇本，張嘴就道：“你到底在想些什麽？”
玲珑遵循着內心的感覺：“我喜歡您。”
她一開始并不能入戲，但是随着臺詞的引導，慢慢地也就沉浸于其中。
“我喜歡每天清晨您為我準備的米粥，我抱怨過它單調，但失去它卻覺得不适應。
“我還喜歡夜裏您書房發出的燈光，入睡之前，我總要躲在被窩裏面看上許久。
“我還喜歡外面的世界，您曾經帶着我踏足許多地方，留下許多值得珍藏的回憶。
“但是大人，對我而言，您比這所有的一切加起來都要令我歡喜。
“我喜歡您，我就是知道！”
這一段內心剖白念出來之後，玲珑的眸光裏，已經多了一些水色。
如果不是有劇本作為遮羞布，玲珑覺得自己是無論如何無法對顧青丘說出這些話的。
她開始感謝這一次的對戲，內心升出一些隐秘的歡喜——
倘若以顯示她和顧青丘的差距，她根本沒有資格這樣強求顧青丘的愛意，但至少在這一個扮演的時刻，她得以借別人的言語，将自己的內心全盤托出。
另一邊，顧青丘心中也感覺到異樣。
她的面色有些不自然，顯然是從男三的角色中脫離了出來，回到了自己的思緒中。
但她被玲珑的話語與表情震懾，甚至不能以平淡的口味說出下面一句話。
“我們……我們是，不可能的。”
“為什麽？”甚至不待顧青丘把臺詞全部念完，玲珑便激動地傾過身子質問道。
她咬着牙，面上罕見地透露出些許兇狠。
顧青丘完全愣住了。
明明這些臺詞早已經被背得滾瓜爛熟，明明她之前一個人的時候，對這些莫名其妙的情愛字眼并不會産生什麽波動。
但此時，這些話從玲珑口中說起來，卻令她感覺有些不自在。
情況完全變了，入戲的人換成了玲珑，局促不安的人換成了原本強大無匹的顧青丘。
咬牙沉默了一陣，顧青丘突然道：“好了。”
她拿過劇本，避開玲珑的目光，低着頭道：“今天就這樣吧，我自己再看看。”
這一次，玲珑沒有再說什麽。
她乖巧“嗯”了一聲，很快收拾好自己面上的神色，接着腳步輕快地離開，上了二樓。
等她消失在樓梯的二樓的房間中之後，顧青丘才把頭轉過去，盯着寝室門的位置。
這一幕劇情的結尾，男三也是這麽潇灑地離開了，就此走出了女主角暗香的生命。
看着那緊閉的房門，顧青丘忽有所感。
她心裏升起一陣茫茫然的無措。
——
選秀節目錄制的第六期，主持人神神秘秘與大家宣布這一次來了一個分量極重的飛行嘉賓。
以往的飛行嘉賓一般是一些人氣極高的流量明星，每一次出場都會引發衆人尖叫。
但這一次，從主持人的神态，衆人也能猜出，來的人非同一般。
“節目組不會把我的男神請來了吧？”有人猜測道。
“不可能吧……我覺得應該來的應該是個女的。”很快又有人反駁。
盡管各種想象有些天馬行空，但當顧青丘在主持人的歡迎聲中出現，還是讓衆人克制不住地歡呼起來。
這歡呼聲久久不息，很多人甚至激動得留下了淚水。
以顧青丘如今的地位，出現在這種綜藝節目，确實令她們大感意外。
而玲珑三只小妖怪，卻直接愣住了。
古今瑤拉了拉玲珑的袖子：“玲珑……她怎麽來了？”
童若看了一眼對着她們的攝像機，匆匆布下一下障眼法，随後提醒道：“還在錄制，不要亂說話。”
古今瑤緊張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見機行事吧。”童若匆匆交代了一聲，便撤下了自己的法術。
玲珑點了點頭。
此時所有參賽的選手都驚喜地注視着顧青丘，她便也将自己隐藏在其中，默默注視着大妖。
鏡頭前的顧青丘跟在別墅中完全不一樣。
她妝容精致，身上的氣場無人能比，光是站在那兒不說話，就已經将全場幾十個女孩死死壓住。
可是顧青丘怎麽會出現在這兒。
某個瞬間，小錦鯉心中不可抑制地歡喜起來——
畢竟場中，如果要說誰與顧青丘有些別樣的關系，那只能就是她自己了。
顧青丘，是為自己而來的？
但是下一刻，主持人将四位常駐評委請了出來，玲珑一下子便清醒了。
她坐在參賽選手的席位上，遠遠看着嵇曼桃端着一副熟絡的模樣，直接湊到了顧青丘身邊，與她敘起舊。
顧青丘神色淡漠，但并沒有拒絕，大大方方應答起來。
“我就說她們兩個肯定有關系！”小兔子湊到玲珑耳邊咕哝着，“說不定嵇曼桃，就是顧青丘派來監視你的。”
玲珑搖了搖頭：“不是的……”
她近來理清了自己對顧青丘的感覺，但因為踟蹰和害怕，并沒有對好友坦言。
相應的，最近發生的許多事情，她也沒有告訴古今瑤和童若。
嵇曼桃怎麽可能是顧青丘派來的呢？
在玲珑心中，早将嵇曼桃看作未來的自己，是無論怎麽努力，都要被顧青丘遺忘的存在。
“可她們看起來關系還不錯……”古今瑤雪上加霜又說了一句。
玲珑抿了抿唇，再不開口了。
場中沸騰一陣之後，主持人終于出來，将錄制拖進了事先安排好的流程。
顧青丘作為飛行嘉賓，按例是要給衆位參賽選手講課的。
她以演技出名，但在短短兩天的錄制中要教演技，顯然不太可能。
于是與節目組商量過後，顧青丘這次會教導如何拍攝硬照。
顧大影後不僅演技出衆，亦有“合照殺手”之稱，不管是官方挂出來的精修圖，還是路人随手的路拍，顧青丘都展現出無與倫比的氣勢與美麗。
此時，比賽進程已經接近尾聲，留下來的幾十人都是擁有強大粉絲後援的人，節目組正準備為她們拍攝一組硬照，作為總決賽的加分項目。
而顧青丘的出現，恰好解決了他們這一顧慮。
很快，衆人轉移到“教室”中，顧青丘也按照要求，介紹了一些硬照拍攝的入門級技巧。
玲珑腦袋有些昏沉，整個授課過程都沒聽進去，等到衆人需要挨個到幕布後面擺造型拍照時，她已經懵了。
好在節目組是按照人氣倒敘來排順序的，玲珑一直保持在前三的位置，是最後才需要上去的幾個人。
顧青丘就站在攝像組旁邊，便于親身指導選手們該如何調整自己的姿勢和眼神。一開始，上前拍照的人都有些忐忑，但是很快，她們找到了狀态，也在顧青丘的指導中派出了不錯的照片。
古今瑤排在玲珑前面一個位置，第四名的人氣選手拍完之後，她便拍拍胸膛走了上去。
臨走前，她還拉着童若的手慘兮兮說道：“童若姐，如果顧青丘……你要救我啊……”
“大庭觀衆之下，她不敢的，不要怕。”童若安慰道。
玲珑也道：“今瑤，你別怕……大妖她，不是你想的那樣。”
古今瑤雖然不知道她對顧青丘的态度怎麽會有這麽大的轉變，聞言還是略松了一口氣，直接上前去了。
童若卻是聽出了什麽。
“近來……你發現什麽事情了嗎？”她嘗試性地詢問玲珑。
玲珑原本不想說，但是想起童若和古今瑤一直在為自己的事情擔心，自己這樣瞞着她們，也不太好。
她斟酌了一下，随即點了點頭。
“嗯？”童若有些詫異。
玲珑開口：“童若姐，你知道嗎？嵇曼桃曾經……也做過顧青丘的貼身助理。”
“嵇曼桃？”童若蹙着眉。
她不像古今瑤一般天真單純，玲珑說出這一句，她就已經将事情的脈絡大致分析了出來。
顧不上懷疑，她确認道：“你的意思是……嵇曼桃很可能……也被顧青丘‘抓’過。”
玲珑點了點頭。
“可是……嵇曼桃如今已經‘逃’了出來，而且……地位甚至比我們都要高，實力也不容小觑。”童若冷靜地分析道：“即使這樣，根本不可能讓她獲得逃離顧青丘的資格，最大的可能是……是顧青丘将她‘放’走的。”
玲珑神色複雜，輕輕“嗯”了一聲。
童若心中閃過無數個念頭。
她一時覺得開心，只覺得顧青丘或許并不壞，救出小錦鯉的幾率又大了一些。另一邊又覺得詫異，隐隐意識到自己似乎弄錯了什麽。
但未等她細想，古今瑤那邊卻出了一些岔子。
小兔子本身是那種軟糯的性格，除非在舞臺上，否則整個人是完全沒有攻擊性的。
偏偏硬照要的是能一眼虜獲人心的力量。
顧青丘和拍攝的攝影師指導了幾句，但古今瑤都抓不到要領。
她看起來比平時都要緊張，站在幕布前手足無措地朝着童若和玲珑投來求助的目光。
顧青丘想了想，對着童若喊道：“童若，你上去幫她一下。”
童若點了點頭。
她的出現，果然令古今瑤的狀态稍微平複下來。
在顧青丘的安排下，深得小兔子信任的童若引導着古今瑤的狀态，小兔子終于交出了不錯的成績。
攝影師查看着後面幾張照片，比了一個“OK”的手勢，随即對着玲珑點頭道：“該你了，準備一下。”
玲珑一愣。
壓制着有些失衡的心跳，她直接上前。
自己站在鎂光燈下，和隐在陰影中觀察，是大不一樣的。
玲珑站到幕布之前，終于能體會當時古今瑤的感受。
現場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到你的身上，還要求你擺出最妥帖的姿勢和表情，并不是尋常人能輕易做到的。
她深呼出一口氣，盡量讓自己放松下來，但呈現在攝像機中的畫面，卻是無比的僵硬。
攝像師也是業內有名的人物，這一次甚至是看在顧青丘的面上才會出現在此處。
看着玲珑的模樣，他調侃道：“怎麽你們這些名次高的，表現反而還不如前面的人呢？”
工作了好幾個小時，他的耐心和體力都有些耗盡了。
玲珑聽到這句話，果然更加緊張了。
聚光燈下，她難受地閉了閉眼睛：“對，對不起。”
“不用道歉。”顧青丘的聲音傳來。
她冷冷看了一眼旁邊的攝像師，出口的話卻出奇地溫柔：“慢慢來，不要緊張，不過是拍一張照片而已。”
攝像師不知為何，頓時便感覺自己背後汗毛直豎，完全不敢多嘴了。
玲珑揪着衣角：“可是……照片是要送出去參加評比的。”
“我知道。”顧青丘點了點頭，“你怎樣都是好看的，所以不用緊張。”
這話一出，還在場的幾個人都愣住了。
玲珑接着咽口水的動作偏開頭，掩飾住自己發紅的臉頰。
她輕咳一聲，果然感到自己不再那麽緊張了。
接着，在顧青丘的獨家指導下，她重新進入狀态。
閃光燈接連亮起，攝像師開始不住點頭。
古今謠把童若拉到一邊，小聲道：“這顧青丘……看起來像是會不給玲珑吃飯的樣子嗎？”
“她怕不是願意将滿漢全席都擺上來。”童若忍不住酸了一句。
小兔子也迷糊了：“所以難道是玲珑……在騙我們？不會吧，玲珑根本不會說謊的！”
“我有點好奇她每天都吃的些什麽了。”童若道：“或許……”
她後面的話沒說完，玲珑已經結束了拍攝，攝像師給她遞了一個準備的眼神。
童若只好暫停了與古今謠的閑聊，邊用手梳理着長發，邊上前接受拍攝。
玲珑紅着臉回到古今謠身邊，小心翼翼縮到了她身後，恰好避開了顧青丘。
古今謠原本想問些什麽，但見她這麽一副模樣，也不敢說些有的沒的刺激她，遂熄了說話的念頭。
全員拍攝完之後，她們回到教室，開始準備各自的下一次公演節目。
童若和古今謠更擅長舞蹈，玲珑則一直是歌唱的擔當，所以一般幾人并不會出現在同一個節目中。
玲珑好不容易平複心情，跟着教室中已經彼此熟悉了的小夥伴一起練歌時，節目組帶着幾個評委來“探班”了。
嵇曼桃就挨在顧青丘身邊，進門後瞥了玲珑一眼，随後對着攝影機俏皮一笑：“沒打擾到你們吧？”
作者有話要說：不會坑，最近盡力完結掉，謝謝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