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01

謝逸致坐在茶館裏,悠哉悠哉地喝了兩杯茶。

藍袍先生還在講着評書,周圍男女老少皆有,十幾個百姓圍着他團團坐着。

謝逸致将窗開了一條小縫,能望到街上一片素白,雪還在下,幾乎遮了人眼去。因此路上少有人行,難免有幾個,瞧着也是大戶人家打發出來采買的。這樣大的雪,是沒有幾個人願意出門的。

其實說起來,出城的路上,也只有這麽一家茶館沒打烊,依舊挂着牌子。

茶館從外面瞧起來很是普通,與普天之下任何一家茶館沒有什麽區別,甚至還要更差些。桌椅板凳都能看出來是有些年頭的東西,倒是茶壺茶杯之類的小物件做的精細。進了冬日,店家甚至還貼心地在每桌上放了小泥爐用來暖茶。

下雪天遇到這樣的店家,也能贊一聲好運氣了。

藍袍先生停了下來,身旁的一個小童就頗有眼力見地遞上了一杯茶,嘴甜甜的。

“藍袍爺爺喝茶。”

藍袍先生似乎很是高興,将手裏的折扇揣進懷裏,左手摸了摸小童的頭,右手接過了茶。他也沒多喝,只潤潤喉,就放在了案桌上。

挂着一種頗為祥和的笑的藍袍先生,捋着自己的美髯,問道。

“這出評書完了,你們可有想聽的故事?”

“有有有!”藍袍先生話語剛落,剛才那小童就急促地搶過了話茬。“上次您講的《流雲記》!冉冉可愛聽了,她不好意思說,所以托我來說。”

“說好的不說我的!”叫冉冉的女孩子羞紅了臉,有些氣急敗壞地沖他喊。

“《流雲記》啊,這故事,可是我編的,可不是真事兒啊,也不許向外說。要是被愛慕流雲仙君的大小姐們知道了,老朽可是要倒大黴的。”藍袍先生每次講些自己編的小故事的時候,總要說這麽一句。只不過來這裏的大多都是老主顧,這麽一句話也就是以防有新客人來不知道規矩罷了。

流雲仙君,正是向許寧的雅號。

千燈宴上白衣公子風姿隽秀,衣上流雲紋,腰間配名劍。一場千燈宴,就入了衆多女修的眼,她們不喚向公子,只喊流雲仙君,若是更過分些的,還有喊流雲哥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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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逸致倒是沒想到,在這種地方都能聽到老朋友的事情。只不過她對這種風月故事并沒有興趣,也就在桌上放了茶錢,披上披風,拿起傘要走了。

她和掌櫃的目光交彙,她一颔首示意要走。

“外面雪大,您要不還是使小的這把傘吧,雖舊了些,還能用。”掌櫃的見謝逸致手裏的是把紙傘,就轉身取了自己的傘遞了過去。“冬日不比平時,若是風雪加身,可是要大病一場的。”

“多謝店家,”謝逸致謝過掌櫃的,徑直推開了門。

掌櫃的就看到那位漂亮的姑娘撐開了那把在他看來不頂什麽用的紅紙傘,風刮得不小,可那姑娘的傘卻穩穩當當半點沒傾,就連披風都沒挪地方。

想來這位神仙妃子般的姑娘,也是一位修仙之人啊。這姑娘瞧着也不像是個會亂嚼舌根的,藍袍先生講的故事應該也沒什麽妨礙。要他說嘛,喜歡俊秀男子本沒有錯,要是和有些大小姐們一樣,将流雲仙君視作了自己的所有物,旁人連名字都要避諱,那才是丢人呢!

這位女修,想必在修仙一途上就要比那些大小姐們走得長遠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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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逸致走在風雪裏,右手執傘,左手拽着根紅線。紅線在一片白茫茫中泛着微光,指引着方向。

謝逸致自從那日和槲生分別後,就找了個地方,用了五天的時間日夜不休地做出了這把傘,勉勉強強算是浮雲的仿制品。只是到底材料不夠好,做出來的也僅僅是仿制品罷了,怕是過一段時間就要再做一把。

浮雲是她父親的手筆,有些東西是他那麽多年來感悟到的東西。這些東西,就算是親生女兒的她,也不會全然得知。是以,損毀的那把浮雲傘,是不可複刻的。

浮雲毀棄,現在只有這枚蓮花玉刻是父親留給她的東西了。

謝逸致拿着這把仿制品,卻也有了些底氣。她雖不才,聚靈陣卻是自小學的東西,默了少說上萬遍。借用刻刀在傘柄上刻了她改進後的聚靈符文,雖然不能用來布陣,也算是能恢複些實力。

現在的她,依靠的不是丹田靈脈儲存化用的靈力,而是這浩瀚天地之間的漫漫靈力。說強也強,說弱卻也弱。

她已經趕了許久的路,從一線牽的反應來看,離封茗所在地應當不遠了。

雪漸漸停了,風聲漸小。耳邊隐隐約約傳來了喇叭唢吶等的喜樂聲,不遠處有着一行人,似乎還擡着一頂轎子。

剛剛還乖乖纏在腕間的紅線開始劇烈抖動,謝逸致藏在寬大袖子下的手微動,按住了紅線。

那行人也離得近了,謝逸致便定睛去看。

原來這是一戶娶親的人家,前面是兩名家仆,正賣力地吹着喜樂,後面四個人擡着一頂紅色的小轎子。身穿正紅色嫁衣的新嫁娘頭戴鳳冠,此時不知是什麽原因撩開了簾子向外看着,和謝逸致探究的眼神撞個正着。

新嫁娘抹着豔紅口脂的唇此時略微向上一提,笑出了一個詭異的弧度,她自己卻毫無所察,用着輕輕柔柔的語氣說道。

“這位姑娘,既然大雪天的遇到了,不如來奴家府上喝杯薄酒,暖暖身子。”她眼波流轉,一張被胭脂勾勒出十二分顏色的面容更是貌美幾分。“也算是為我那夫家積點德。”

謝逸致不言不語,新嫁娘也不管,自顧自地說着。

“他啊,生的腼腆不愛多言,最是依賴我。前幾日使了小性子,還說不娶我了呢。不過是仗着我無親無朋,好欺負罷了。姑娘就行行好,給奴家撐撐場子吧。”

這樣的話,在不停歇的喜樂的襯托下,怪異感更重幾分。

不止如此,就連迎娶新嫁娘回府的幾位下人都還是那副喜氣洋洋的樣子,與剛才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就好像,完全沒有聽到他們夫人的話一般。

謝逸致深知此女有問題,卻也不得不承認,這樣光明正大的陽謀,簡直是恨不得沖到面前和你說“我有問題”。她便是不去,也是不行的。

于是謝逸致欣然應下,全了這場釣魚人與被釣人的拙劣戲碼。

謝逸致答應同行,新嫁娘也就沒多說話,利落地放下了簾子,不需吩咐,下仆們就自發地吹吹打打起來,向着城外走去。

謝逸致撐着傘,走在轎子旁。看着這些家仆,心裏越發駭然。這些人只穿着普通的單衣,似乎并不畏冷。擡轎的是四個身材瘦小的男子,走了許久卻也不見他們疲累,速度不快不慢,一直保持着同一個行進速度。

跟着迎親隊伍沿着山路向上走,謝逸致越發心驚。山上有陣法作屏障,剛剛穿過屏障的時候,她本以為會被阻攔一瞬,哪想這行人走着就好像完全沒有陣法一般。

半山腰處有座看起來就與這座山格格不入的宅院,看地上嶄新的痕跡,應當是削平了山石弄出來的平整地帶。這宅院新起不久,卻處處精致美觀,若不是在這荒郊野嶺的地帶,許是被稱一聲人間富貴也說不定。

“姑娘,到了。”說話的不是家仆,而是轎子裏的新嫁娘。

擡轎的聞言将小轎放下,新嫁娘從轎子裏出來。謝逸致這才看到這姑娘身上那件嫁衣,她從未見過這樣的一件嫁衣。上面繡的不是龍鳳呈祥,也不是牡丹富貴,而是一條威風凜凜的四爪銀龍。銀龍口吐神水,爪握山石,令人望之膽寒。謝逸致覺得,這不該是件嫁衣裳,而是一件戰袍。仿佛有了它,最軟弱的姑娘也能變成自己的蓋世英雄,所向披靡。

姑娘的手上套了一對翡翠玉镯,左手那只像是碎過一次,是用銀絲補起來的。修補它應當廢了那人許多心思,不然不會讓一只碎過的玉镯變得這樣美麗。

新嫁娘走到她近前,身後的小轎和仆人都憑空消失了。

姑娘澄澈的眼眸裏滿是惡意,她用着最溫柔的語氣,說道。

“負心人欠我的,都該還的。你也是女子,被人抛棄的滋味想必不好受吧。”

“你懂我的,謝姑娘。”

“你也是被抛下的人啊。”

“無論是誰,最終都會遠離你,抛下你,讓你一個人面對世間最深沉的惡意,最難熬的絕望。”

“讓絕望啃食你的筋骨,讓心痛沉淪你的靈魂,慢慢在角落裏溺斃。”

“身體殘缺腐朽,精神卻萬古長存。”

在那姑娘的話語下,謝逸致的眼神失了神采,像個木頭人一樣,跟着姑娘踏進了宅院。

漣漪閃過,哪裏有什麽宅院,什麽被削平的山石。前面是一處萬丈深淵,而那位新嫁娘此時一躍而下,鮮紅的衣瞬間被黑暗吞噬。

恍惚間,似乎能聽到那姑娘說。

“聽說,你要回來娶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當初寫這段的時候《囍》還沒出來,現在一看,感覺我寫得毛骨悚然的。

希望大家沒有被吓到,不過還是做個預警,這個故事,比上個故事恐怖點。(不過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角色先動的手!!!)

最後慣例求收藏求評論,上一章的問題果然還是沒人理......

但我這一章還是要問,猜一猜這位嫁衣小姐姐和前文有什麽關系???【蹲一個小可愛,我真的是太涼了嗚嗚嗚】

預收文《全天下都盼着我掉馬》

一沒有善男信女求願,二沒有香火供奉,渾身上下除了三枚銅錢再掏不出一個子兒。

花微杏或許是下凡歷劫的神仙裏最窮困潦倒的一位了。

索性還有好姐妹望舒幫忙掐算了一位貴人,她千辛萬苦找到他時,那張時常在夢裏出現的臉讓她險些當場從山上滾下去。

花微杏:望舒你絕對是想玩死我!

自認為做好事不留名的花微杏在貴人那裏的評價是這樣的!

玩弄感情!拔x無情!撩了就跑!絕世渣女!

看着剛剛一巴掌拍碎了紫檀木桌的某人,花微杏抱着自己僅有的三枚銅錢下定決心要捂好自己的小馬甲,在對方手下艱難求生。

然而,這還僅僅只是個開始。

花微杏萬萬沒有料到自己的歷練是如此的多姿多彩,以至于當年閑的沒事幫了一手而後死遁的正主一個個都找上門來。

左邊一個心心念自家仙女姐姐的貴人,右邊一個哭唧唧要找公主殿下的姑娘。

整個屋子的人齊刷刷地看向她,想要讓她幫忙找人。

花微杏:不走流程了,我直接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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