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02

無璧珠被槲生放在掌心把玩着, 他很清楚地感覺到珠子上熟悉的氣息。

他對無璧珠有着一半的控制權,另一半應該就是在蘇素婕身上了。

傳聞有一種邪器的鍛造方法,便是用煉器師的血肉煅出法器。用這樣的法子煉出來來的法器,比之尋常法器更容易受主人控制, 且與主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主人若是身死, 法器也會就此淪為廢品。

而蘇素婕用的法子, 和這法子有着異曲同工之妙,只是蘇素婕死後, 把自己的神魂鎖在了無璧珠內,這才逃過了鬼淵的搜捕。

謝逸致看着被符文鏈禁锢在龍爪槐下的蘇素婕, 心中感慨萬千, 面上卻是不顯。她将紅紙傘合攏,走到了蘇素婕近前,細細地看着這個為愛瘋魔的女子。

蘇素婕變了許多, 不太像是她在幻境裏看到的小姑娘了。

蘇素婕說她編了幻境來诳她, 這她不否認。畢竟後期的蘇素婕, 确實和現實的她不符。可前期那個活潑大膽的姑娘, 也一定是真的。

“這無璧珠,你可是用了什麽陣法禁锢了自己的魂魄?”槲生将珠子高高地抛起,然後接住。他看向蘇素婕的眼神裏只有厭惡。再細說些, 便是只有蘇素婕即刻魂飛魄散,才能消他心頭之恨。

蘇素婕卻不理會他,只是一心看着不遠處的封茗。

就像是覺察到什麽似的, 封茗的頭略微動了動,芊芊立馬小跑了過去,待在封茗身邊,力求爹爹醒過來的時候第一時間看到她。

封茗醒了, 睜開眼看到的是一具屍骸。

芊芊小嘴不停地說着,幾乎全是孺慕爹爹終于等到爹爹的話。

謝逸致看到封茗茫然的臉,就知道他只能聽到芊芊的聲音,同她一開始那般只能看到一具屍骨在動。

謝逸致還沒來得及讓槲生施法,封茗就已經意識到了什麽。他顫抖地伸出手,将那具小小的屍骨攬進懷裏。

“芊芊,是你吧。都是爹爹的錯,爹爹沒有早點找到你們。”封茗的嗓子微啞,眼眶肉眼可見地紅了一圈。

Advertisement

“沒事的沒事的,還能再見到爹爹,芊芊已經很高興了。爹爹不哭,乖。”

雖然芊芊之前總是哭喊着疼要找爹爹,真的到了封茗面前,卻是對于自己曾經遭受的一切連半句都沒有提。

“封茗!”

封茗抱着那具小小的屍骨,略微擡頭望向了聲音的來源。

蘇素婕此時眸子裏滿是狂喜,聲音都帶着些顫抖。可她卻沒有看到封茗再次見到她的喜悅又或是驚詫,她所愛之人的眸子裏,只有對她的厭惡。

“封茗,我,我是素素啊,你已經不記得我了麽?”蘇素婕的聲音帶着哭腔,像是對封茗失望極了,但緊接着她就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果然是這樣。封茗你是沒有心嗎?我那樣掏心掏肺地對你好,你卻要棄了我。今天的這一切都是你的報應,你活該!”

蘇素婕周身血氣翻湧,符文鏈泛起幽幽的藍光,将她束縛得更緊。血氣一股腦地撞上符文鏈,發出嗤嗤的聲響。

眼看符文鏈的光芒漸漸暗淡,謝逸致将傘一傾随時準備着向蘇素婕出手。

蘇素婕已然發狂,就連瞳眸也泛上了血絲,整個人可怖至極。

槲生将無璧珠丢了出去,正中蘇素婕的頭,而後骨碌碌地落在了地上。蘇素婕整個人卻毫無所覺,甚至沒有去撿那顆對她十分重要的無璧珠。

槲生搖搖頭,周身戾氣血氣一瞬間放出,整個人都籠着分外不詳的氣息。

謝逸致心知槲生應當是要用惡鬼之間的法子制衡住蘇素婕,指尖變換了幾個法訣,紅紙傘就悠悠然地罩在了蘇素婕的頭頂。

芊芊又往封茗的懷裏縮了縮,小聲地說道。

“爹爹,槲生伯伯好可怕,您說的蓋世英雄都是這麽可怕的嗎?”

封茗看着被黑霧籠罩的槲生,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他啊,曾是爹爹最羨慕嫉妒的人,是天之驕子。如今只是換了種修煉的法子,答應爹爹,這話不要和槲生伯伯說好不好,他會哭的。”

芊芊聞言小手捂住了嘴巴,如搗蒜般點了點小腦袋,示意她不會再說這樣的話了。

槲生的手段簡單粗暴,謝逸致只來得及護住蘇素婕的魂魄不被暴怒之下的槲生徒手撕了。就算如此,蘇素婕此時也稱得上一句凄慘了。

蘇素婕此時身形虛幻,像是被打怕了一般縮在了龍爪槐旁。她剛往樹旁蹭了蹭,芊芊小姑娘就反應極大地扯着封茗。

“爹爹,無璧珠!無璧珠!”

封茗聞言下意識就捉住了蘇素婕的手,卻是撲了個空。他的手徑直穿過了蘇素婕的手腕,落到了一旁的地上。

“呵呵,封茗,你現在就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蘇素婕将無璧珠攥在手裏,周身僅剩的血氣鑽進了無璧珠裏,幾乎是眨眼之間就變成了一顆血珠。

謝逸致召回了紅紙傘,此時已經沖了上來,勢要将蘇素婕攔下來。

說時急那時快,只見在謝逸致出手的同時,龍爪槐枝丫瘋長,也向着蘇素婕襲了過去。

他們現在所有人都還在無璧珠裏,倘若讓蘇素婕毀了無璧珠,豈不是珠毀人亡,在場的所有人都要同她一起去死?

-------------------------------------

到底蘇素婕還是沒能成功,且不說其他人,就是一個能控制半塊無璧珠的槲生在,她都不可能成功毀了無璧珠,更何況此時還有精通陣法最擅封鎖靈力的謝逸致在。

這下的蘇素婕可真的是強弩之末了,也許是看蘇素婕靈魂即将消散,謝逸致像是想到了什麽,同她聊起了封茗和她開的那家茶館的後來。

謝逸致在幻境裏看到蘇素婕吩咐阿曉一定要找個評書先生的時候,她就想到了六止峰下小城鎮上的那間特殊的茶館。

茶館很小,桌椅板凳都很老舊,唯獨杯盞茶壺雕得十分用心。

現在想來,那茶壺樣式可不就是出自蘇素婕之手嘛。

“蘇姑娘,你變了許多。或許流言蜚語逼你至此,但傷害他人終究是錯的。那些人是錯的,但也并沒有錯到要拿命抵過的地步。莫非,你忘了那位大娘,忘了阿曉了麽?”

蘇素婕本來一直垂着眼睫,一副并不想多交談一心等死的模樣,聽到謝逸致提起阿曉,她忽然擡起頭來,眸中稍稍有了些期待,似乎又有些像當初那個活潑開朗的小姑娘了。

“阿曉怎麽樣了呢?他過得幸福嗎?”

謝逸致也沒戳破蘇素婕的自欺欺人,畢竟千百年過去了,那個凡人能活這麽久呢?那位大娘一家也許就是蘇素婕這一輩子裏見到的唯一一束光了,何必打破呢。

“蘇姑娘還記得你的願望嗎?開一家小茶館,招待着街坊鄰居和老顧客們。你還想要一個評書先生,最好一輩子都能在茶館裏當值的那種。”

謝逸致每說一個字,蘇素婕的眼睛就亮幾分,說到最後,她甚至有些急切地追問道。

“阿曉做到了是麽?他做到了吧!”

“是的,阿曉做到了。我在城鎮裏去了那家茶館,你煉出來的茶具都很漂亮。茶館裏有一位藍袍先生,聽說是天天來将評書的,幾乎講了大半輩子。那茶館經營的很好。”

“可是啊,蘇姑娘,阿曉做到了,你卻是食言了。”

“這麽多年了,你或許從來沒有想起過小城鎮裏的阿曉吧。你或許曾在那家茶館一牆之隔的地方進行着你的複仇,或許曾殺死過那家茶館的客人,或許殺死過那家茶館裏的人。”

謝逸致用着最溫柔的語氣說着最誅心的話,那一字一句都像是一把利刃,将蘇素婕的心剖得鮮血淋漓、傷痕遍布。

“不要說了,你不要說了。”

“我沒有我沒有!”

蘇素婕捂着腦袋尖叫起來,叫聲之凄厲讓謝逸致都皺了皺眉。

在一旁觀望的槲生看到謝逸致的表情,登時走了過來,他指尖的怨氣凝聚,化為一塊白布。他掐起蘇素婕的下巴,強行把白布塞了進去。

做完這一切的槲生拍拍手,像是完成了什麽大事,邀功一般地看向謝逸致,卻只能接收到對方詫異的神色。整個人忽然就顯得頹唐下來,不過片刻,又活蹦亂跳地在謝逸致耳邊叽叽喳喳。

“無趣你是不是覺得我很不人道啊?可是你看她這麽吵,都不用說對我有什麽影響了。對芊芊這種小孩子多不好啊,她還小,不能聽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發出的奇怪聲音!”

槲生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就連芊芊都被他拿來作了筏子。

謝逸致一向說不過他,也并不想聽這種無意義的東西,只好出言打斷了槲生的長篇大論。

“所以,是時候讓我們出去了吧?”

“把芊芊和百茶帶回去好好安葬。”

一提起這個,封茗和槲生都沉默了,只有百茶還在拍着龍爪槐的樹幹,傻傻地擡頭望着樹上的血色槐花。

“爹爹,娘親在樹上哦。”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大家的喜歡,我也會努力寫下去的!

天氣逐漸熱起來了,大家也要做好防曬呀。

慣例求收藏求評論!

今日提問:夏天裏大家覺得最解暑的東西是什麽呢?(繼續空手套白狼)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