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由來(三更)

看着蘇錦,老夫人深吸一口氣,再度語氣緩和,語重心長道,“阿錦,這侯府人家前朝和後宅有多少手段!哪一個豪門世族是白給的!更何況柏家這樣一個手握兵權的平陽侯府!”

宴夫人轉眸看她。21

老夫人繼續道,“對柳家而言,蘇家是你的依仗,但在平陽侯府面前,蘇家算不上你的依仗,你日後若嫁去柏家,當有多艱難……”

“母親……”宴夫人起身,給她撫背。

老夫人搖頭,擺手示意道,“這還是柏炎肯娶你,若是他不娶你呢?阿錦,你是要做他的‘外室’還是府中‘侍妾’?若蘇家同柏家的關系特殊,柏炎若要你,柏家不能讓你做‘外室’,做‘侍妾’,那你認為平陽侯府的那位老夫人會如何?”

宴夫人微楞。

老夫人閉目,“你可曾聽聞沭陽郡王府的世子命中帶煞氣,曾克死過三任夫人,世人都當奇聞聽了信了,但你真信這三任夫人是克死的?”

蘇錦微怔。

“阿錦……”老夫人睜眼,“這侯門高院裏,有幾人是幹淨的?”

蘇錦眼中氤氲。

老夫人眼中亦氤氲,“你是嫁過之身,旁人如何看你?柏炎如何看你?即便他現在對你視若珍寶,若有一日,他對你厭棄,你又當如何?”

老夫人應是氣急處,心窩疼。

宴夫人連忙上前,溫聲道,“母親,阿錦才回家,緩兩日再說?”

宴夫人的話,老夫人應是聽進去了幾分。

宴夫人一面替老夫人撫背,一面柔和道,“您也要注意身子,若氣壞了身子,日後,還有誰替阿錦出謀劃策?阿錦日後的時間還長,總需有人替她想着,可是?”

老夫人看了看她,眸間深鎖似是緩了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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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夫人亦嘆口氣,上前去扶蘇錦,“受委屈的丫頭,回家了?”

僅此一句,蘇錦嘴角忍不住壓了壓,眸間顫了顫,鼻尖微微紅了起來。

宴夫人一面給她擦眼淚,一面道,“你祖母知曉你今日回來,今晨就起來特意給你煲得燙,說你在遠洲城喝不到,回來定是最想喝的……”

“娘親,祖母……”蘇錦釋懷。

老夫人亦紅了眼。

宴夫人擁住她,“回家便好,家中有祖母和娘親在,阿錦受委屈了……”

蘇錦相擁而泣。

宴夫人輕聲道,“哭出來便好了,娘親陪你。”

……

稍許,白巧快步到苑外,朝柏子澗福了福身道,“子澗大人放心,小姐沒事了。”

柏子澗心中嘆了嘆,才朝她點頭致意。

待得白巧轉身,柏子澗心中唏噓,蘇家終究是好人家……

******

入夜,白巧伺候蘇錦洗漱。

平城的初夏,夜風不冷。

蘇錦坐在外閣間中擦頭,苑中熟悉的一切都似是毫無違和,仿佛過去的三年不曾離開一般。

苑中,宴夫人拎着燈籠,自苑外而來。

“娘?”蘇錦起身去迎。

宴夫人示意她坐下。

“夫人來了?”白巧從她從手接過燈籠,和她取下的外袍,去一側的架子上挂上。

宴夫人笑了笑,從蘇錦手中接過毛巾,溫柔替她擦拭。

蘇錦嘴角勾了勾,“好久沒有娘親幫我擦頭了……”

宴夫人笑,“都多大的人了,還像個孩子一般,……”

蘇錦嘆道,“多大都是娘親的女兒,祖母的孫女。”

宴夫人搖了搖頭,不再應她,只是唇瓣微抿。

蘇錦亦不說話。

她份外想念這樣的母女在一處的時光,寧肯慢慢的,不被打擾。

宴夫人亦不出聲。

只是擦幹了頭,亦拿了木梳給她梳頭,眼中碎盈芒芒,語氣中卻不讓她聽出,“阿錦,白日裏的事,祖母是為你好。”

是怕她與老夫人有介意,亦是怕她上心。

蘇錦淡淡垂眸,“娘親,方才未同祖母說起,柏炎同我,在洛城換過婚書了……”

宴夫人手中微滞。

蘇錦亦低眉,咬唇道,“娘親,我同他換過同心結……”

宴夫人自然聽得懂,楞了少許,放下手中木梳,尋了她一側落下,“阿錦,你喜歡他嗎?”

蘇錦詫異擡眸。

面對宴夫人的目光,蘇錦下意識颔首。

宴夫人伸手撫了撫她頭頂,又輕聲問道,“那他待你可好?”

蘇錦仍舊詫異,卻依舊點頭。

宴夫人笑了笑,伸手撥了撥她額前的劉海,遂将她攬在懷中,柔聲道,“阿錦,你知曉你要什麽,也知曉他待你如何,更知曉要為此付出什麽,若還是願意和他一處,那便足夠了……”

蘇錦微怔。

宴夫人嘆了嘆,“我其實時常想起你爹爹來,想你爹爹若是還活着,今日會如何同我商量你同柏炎的事?他慣來喜歡柏炎,定會贊成……”

蘇錦知曉她是借爹爹的口寬慰她。

亦知娘親的良苦用心。

“阿錦,可會怪你爹爹,當初選了柳家?”宴夫人忽然問。

蘇錦搖頭,“爹爹最疼我,是希望我日後好……”

宴夫人深吸一口氣,“祖母說的氣話,你勿往心中去,她這些日子為你的事情操碎了心,你應當抽空單獨同祖母一處。”

蘇錦輕聲應了聲“嗯”。

入夜已深,宴夫人替她掖好被角,好似幼時一般,绾了绾她的耳發,“早些睡。”

蘇錦忽然想,“娘親,許久沒同我一起睡了。”

宴夫人怔了怔,嘴角勾了勾。

屋中留了夜燈,母女夜話。

“那同我說說柏炎吧……”宴夫人枕着枕頭,笑容看她。

蘇錦臉色微紅,“娘親想聽什麽?”

宴夫人笑道,“你想說什麽,娘親聽什麽……”

蘇錦便想起初見柏炎,是在柳家的的時候……

******

翌日清晨,蘇錦醒來,宴夫人已離了屋中。

白巧說夫人是早些走的,怕吵醒小姐,特意沒讓吱聲,說小姐睡得晚,讓小姐多睡會兒。

和衣起身,洗漱完,蘇運良來了苑中,問了些她昨日的事,又同她在苑中一道用了些早飯,蘇運良才朝她道,“方才娘親去找過祖母了,兩人在苑中說了許久話,後來娘親出了苑中,祖母一人在苑中煮了許久的茶,姐,你可要去看看?”

蘇錦目光頓了頓,颔首。

去到祖母苑中,小厮和丫鬟紛紛問好。

蘇家的下人不多,大都是老人,她便也大都認得。

踱步苑中,遠遠便見祖母在暖亭中煮茶。

祖母慣來說煮茶靜心,祖母心中有事。

應當是她的事。

她拎起裙擺,入了暖亭。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沒說旁的話。

蘇錦上前,“祖母,我陪你一道煮茶吧,我也許久沒煮茶了,都似還給許媽媽了。”

許是說起的是早前在苑中的時,老夫人目光中緩了緩,平淡道:“今日煮淮水尹羅。”

這便是松口了,蘇錦笑笑,“淮水尹羅當配鹽煮。”

言罷,伸手去翻一側的櫃子裏,哪個是鹽。

老夫人口中淡淡道,“還沒還給許媽媽。”

蘇錦亦笑笑:“水有三沸,一沸,如魚目,微有聲;緣邊如湧泉連珠,為二沸;騰波鼓浪,乃三沸。三沸以上則水老,老則不可食。”(②《茶經》)

老夫人這才笑笑,“賣弄……”

見祖母笑,蘇錦心中亦釋然許多。

水一沸,蘇錦用竹夾攪動。

二沸時,便至于至于熟盂中備用。

她動作如行雲流水,老夫人看在眼中。

待得她舀出茶湯,至于她跟前。

老夫人緩緩端起一杯,輕抿一口,“沒錯,手未生。”

茶要分三口飲盡,老夫人循序漸進。

蘇錦再舀了兩波,分別置于祖母和自己跟前。

祖母已飲過一杯,她也端起一杯,輕輕抿了口,不覺颔首。

老夫人看着她,輕聲道,“既同柏炎換過婚書了,可知蘇家同柏家的關系?”

蘇錦手中微楞,擡眸看向祖母,緩緩搖頭。

她只知蘇家同柏家祖上關系特殊,且柏炎,喚爹爹一聲四哥……

老夫人端起茶盞,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此事說來話長,要從你曾祖父一輩和柏炎父親一輩說起,都是許久之前的事了。柏家當時有姐弟兩人,姐姐喚作柏玉,弟弟喚作柏寧,柏寧就是柏炎的父親。當初他們姐弟兩人的父母在戰火中過世,他們二人算是軍中遺孤,戰事之後,姐弟二人就被軍中一千戶收養,而收養他們姐弟二人的千戶,便是我們蘇家,也就是你的曾祖父……”

蘇錦微微攏了攏眉頭,她早前并不知道蘇家同柏家的關系,竟是因為柏炎的父親曾被蘇家祖上收養過。

老夫人繼續道,“因為是你曾祖父收養的緣故,柏炎的父親柏寧便一直喚你祖父做義兄。後來當時的寧國公恰好見到柏玉,覺得她機靈,利索,正好國公府還缺一個信得過的丫頭,當時柏玉年歲還小,身世又簡單,所以國公爺便将柏玉帶回了府中,給他的親孫女做貼身服侍的丫鬟,而柏寧則一直留在我們蘇家收養。後來國公爺的孫女外嫁,蒼月同巴爾兩國生了戰事,混亂中,柏玉客死他鄉,國公爺的孫女将柏寧接到了國公府親自教養。那時柏寧年紀尚小,已寫得一手好字,也跟着你曾祖父在軍中操練過,很快便得了國公爺喜歡,成了國公爺的關門弟子,而國公爺的另一個學生,你一定聽過,沐敬亭。”

“沐敬亭,沐老?”蘇錦想,國中應該無人沒聽過這個名字。

老夫人點頭,“柏炎便是沐敬亭的學生。”

蘇錦微怔。

老夫人嘆道,“所以,阿錦,柏寧雖後來去了京中,也一路封侯拜相,卻一直念着蘇家。便是後來,蘇家和柏家都一直都有往來,所以柏炎才喚你爹爹一聲四哥,是敬稱。柏家一直待蘇家客氣,這也是早前我同你說起的,以蘇家和柏家兩家的關系,平陽侯府的老夫人不會讓你做外室或侍妾。阿錦,柏炎的夫人不好做,你嫁了柏炎,先要過的,便是平陽侯府老夫人這關……”

老夫人又嘆,“這位平陽侯府的老夫人,并不是柏炎的生母,所以……”

蘇錦微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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