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夫人說了(二更)

柏瑜雅眸光垂了垂,稍許,抱膝嘆道,“可我還能怎樣……”

蘇錦握拳抵在下颌,輕聲道,“你是侯府的大姑娘,還能讓旁人給欺負了去?”

柏瑜雅眸間些許氤氲,“我們成親五年,一直沒有孩子……”

蘇錦微微攏眉。

……

柏炎眸間微怔,先前正準備伸手推門,眼下卻楞在半空許久。

他是瑜雅的三叔。

但有些話,瑜雅無法同他說起。

他亦只當是瑜雅從小嬌生慣養,任着性子同他吵,為了給陸建涵謀個好職位無理取鬧,卻未想過她在陸家亦難……

這個三叔做了許久,倒不如蘇錦一日的耐性。

柏炎淡淡垂眸,緩緩收回了手,亦斂了腳下步子的聲音,悄然轉身。

“侯爺?”柏子澗迎上。

柏炎沉聲道,“讓夫人和瑜雅一處多說會兒話吧,我們先回苑裏。”

柏子澗卻腳下遲疑,“侯爺……”

柏炎莫名看他。

柏子澗趕緊拱手,鄭重其事道:“侯爺,夫人說了,讓末将在此處等,似是晚些有事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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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炎愣了愣。

臉色僵了僵,稍後,緩緩點頭,“那你便在此處等。”

“是。”柏炎自然而言應聲,分毫都未多想。

柏炎轉身出了苑落。

稍許,只覺越想越有些突兀,腳下微微滞住,唇邊莫名輕輕重複一聲,“夫人說了”……

呵,何時夫人的一句話,比他還管用了?

柏炎轉眸看向柏子澗,柏子澗依舊在苑中守着,渾然不覺。

柏炎低眉笑笑,獨自回了苑中。

……

等回苑中,正好遇到豐巳呈前來。

“侯爺,奴家想死你了~”豐巳呈眼睛笑眯成了一條縫。

柏炎眸間微微淩了淩。

豐巳呈自覺後退一步,一手捂着嘴笑了笑,一手還牢牢抱着幾本冊子沒有松開。

“拿得什麽?”随意柏炎看向他手中的冊子。

豐巳呈笑眯眯上前,神秘道,“夫人前日讓謄的賬冊,說是侯爺的私産已經清理好了,也需讓賬房先生做好兩本賬,以備日後之需。用不上自然更好,若是用得上,倒也不怕了……”

說話的語氣都是模仿的蘇錦。

柏炎看他。

豐巳呈笑眯得眼睛再次笑成了一條縫,“侯爺,夫人是不是很好……”

柏炎睨了他一眼,沒有應他,只吩咐道:“賬冊給我看看。”

豐巳呈雙手呈上。

柏炎從他手中接過一冊,随意翻了翻,唇畔輕輕抿了抿,他以為只是給她找了些事做,卻沒有想到做得如此完整,連兩本賬冊都做了出來。

他忽覺有趣,想多翻翻。

柏炎下意識往前走去,想找苑中一處邊乘涼邊看,只是到了地方,卻忽然不見早前放這裏的躺椅,遂問道,“這裏早前的躺椅呢?”

豐巳呈一臉不以為然指了指遠處,張口就道,“夫人晌午過後喜歡在苑中小憩,說那邊的風正好,就讓放那邊了,侯爺,您還是回房中看吧,就別動夫人的東西了。”

“……”柏炎錯愕看他。

豐巳呈會錯了意,還上前嘆氣道,“侯爺您看,早前您說主苑修堵牆憋氣,說換竹子就換竹子了;說後苑湖邊栀子樹的味道太重,說換成旁的樹就換成旁的樹,哪回來不都得當推的推了,當換的換了,可夫人來了這一兩月,這整個府邸就這麽一個躺椅搬了位置,還只是從這裏搬到那裏,侯爺您說您怎麽忍心動夫人的這把躺椅啊……”

柏炎僵住。

他這張嘴,還真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仿佛他要動了蘇錦這張躺椅的位置便是十惡不赦,天理不容一般……

蘇錦是這府中的大好人。

他是這府中一日一個心思的大惡人。

柏炎順手用賬冊拍到他腦門上。

“哎呀!”豐巳呈趕緊捂頭,接住了,慌張道,“侯爺您慢些,夫人說了,這賬冊她稍後可是要看的,可別弄壞掉了,奴家還得夫人送去呢……”

柏炎瞪他,眸間熟悉的淩冽之意。

豐巳呈這回全然噤聲,雙手将賬冊背在身後不敢吱聲了。

柏炎轉身回了外閣間中,豐巳呈不敢跟上。

等柏炎沒了影,豐巳呈這才眼巴巴嘆道,“還是夫人好,從不亂發脾氣,對人也友善,講道理,不折騰,與人相處如沐春風,……”

柏炎卻已徑直撩起簾栊,回了內屋中。

先前白巧和玉琢已經将屋中收拾過了,屋中已無早前的狼藉模樣。

只是她不在這屋中,心中越發有些空唠唠的。

竟不知早前是如何過的……

踱步到梳妝銅鏡前,梳妝臺上正放着那枚金翅蝴蝶翡翠牡丹步搖,一側的妝盒裏放着她常用的金銀首飾,和姑娘家的胭脂水粉。

他嘴角這才微微勾了勾。

仿佛能想到每日清晨,她坐着這裏梳妝打扮,眉眼輕眨,胭脂輕含。

柏炎拾起那枚步搖,眼中一抹眸光柔和。

豐巳呈早前說的不假,她來了之後,似是連這苑中的一草一木都未動過,就連這日日歇下的內屋,除了這梳妝臺上這些姑娘家的東西,似是都看不出來與早前有何不同……

“豐巳呈!”柏炎在屋中喚了一聲。

豐巳呈正在外閣間放置那幾本賬冊子,聽到柏炎喚他,這才撩起簾栊,入了內屋,“侯爺……”

柏炎手中握着那枚步搖,輕聲問道,“早前你同夫人去各處看地契鋪子的時候,可曾随夫人在城中逛過衣裳和首飾鋪子,添置過衣裳和首飾?”

豐巳呈果斷搖頭,“沒有,夫人只是去看了城中一些地契和收租的鋪子,也只是遠遠看,沒有多問,夫人這一兩月出府的時間都少,上回就吃了一次糖醋魚,還被魚刺給卡了……”

柏炎臉色微微沉了沉,“知道了,出去吧。”

豐巳呈懵懵離了屋中。

柏炎放下步搖,眸間微黯。

她連這裏的陳設都未敢動,衣裳和首飾都未曾添置,是心中尚留了不安。

她心中并未真正踏實安穩過。

是他疏忽了……

******

小苑中,柏瑜雅嘆道,“所以我與三叔起了争執,三叔是說,他一開口便要的是朝中吏部要職,吏部管着朝中官員的升遷,多少雙眼睛都看着,極易成為衆矢之的,若才不配位,必然招致惡果,屆時更難收拾。”

蘇錦未置可否,只是陳懇問道,“那你如何想?”

柏瑜雅微楞。

她未想過蘇錦竟未附和柏炎的話,再将方才說的後果重申一遍,讓她知難而退。

反倒是,問她心中感受。

柏瑜雅咽了咽,似是心底某處被觸動一般,輕聲道,“其實我也知曉這個道理,但建涵也并非三叔看到那樣,他有些才幹,只是未熬出頭。若到了吏部,不見得擔不起這責任,我同三叔争執,是因為他根本就看不上陸建涵這人……”

柏瑜雅似是将心底的話說了出來。

蘇錦亦坐直了身子,伸手拍了拍她覆在膝蓋上的手,“朝中的事,你我都不如柏炎清楚;我未見過陸建涵,柏炎也自然不如你清楚,所以你與柏炎堅持的,都是自己清楚的,談不上對錯,只是立場不同罷了,換作我,亦夾在中間難做。”

柏瑜雅看她,只覺似是被她聽懂,忍不住眼中氤氲,“人人都說是我任性,卻無一人同我說你這番話,我心中也憋屈,又怕三叔真生了氣去……”

蘇錦寬慰道,“你同柏炎是一家人,一家人怎有隔夜仇?”

柏瑜雅嘆道:“三叔他最記仇了。”

蘇錦好似怔了怔:“那我日後需謹慎些……”

柏瑜雅破涕為笑。

蘇錦遞了手帕給她。

她接過,又擦了擦眼中淚滴。

蘇錦見她情緒似是穩定些了,才道,“瑜雅,我今日是第一次聽說陸建涵的事,但我既不認得這個人,也不清楚朝中之事,所以我想的是旁事……”

柏瑜雅擡眸看她,“蘇錦,你說。”

蘇錦認真道,“瑜雅,抛開吏部這個官職不說,你可有想過,你若連吏部要職都對他有求必應,日後他再為難,你還有什麽籌碼?”

柏瑜雅僵住。

蘇錦頓了頓,又道,“是比吏部要職更高的官職?還是将自己的位置拱手讓人?他進一尺,你退一丈,日後他想進一丈,你還有多少可退?”

蘇錦言罷,柏瑜雅忽得不說話了。

眼中分明陷入了沉思。

蘇錦一句話,全然未着眼于陸建涵入吏部做官合不合适,卻比早前三叔的話來得更讓她震驚,她早前怎麽沒想過……

柏瑜雅懵懵看她,似是腦海中隐約有幾分通透了。

蘇錦點到為止,有的話從來不需要說得清楚明白,反倒未留人餘地。

“蘇錦……”柏瑜雅愣愣開口。

蘇錦莞爾,拍了拍她手,輕聲道,“你慢慢想一想,這些事不能急,也急不得,需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柏瑜雅連連颔首。

蘇錦遂起身,“我也先回苑中看看柏炎可醒了,他這幾日也沒閑的,還需人照顧,明日晨間一道來苑中吃早飯,若是有事,讓人來苑中喚我。”

柏瑜雅應好。

……

自房中出來,柏子澗迎上,“夫人……”

蘇錦輕聲道,“大姑娘這裏應當沒事了,你也無需在此等了。”

柏子澗詫異看她,大姑娘……無事了?

蘇錦笑道,“侯爺可醒了?”

柏子澗點頭,“侯爺方才來過,見夫人同大姑娘在說話,便回了苑中。”

“知曉了,回吧。”蘇錦踱步出了苑中。

柏子澗微怔,夫人是說……大姑娘……無事?

******

撩起簾栊,回到內屋,蘇錦喚了聲,“柏炎?”

柏炎卻不在苑中。

先前白巧是說侯爺在房中,外閣間無人,內屋也似是不在,蘇錦納悶時,耳房中窸窸窣窣的衣服聲音傳來。

蘇錦轉眸,正好見柏炎掀起簾栊出來。

周身似是帶着一絲沐浴過後霧氣,松散的衣裳,不經意露出頸間與胸膛一抹光澤,透着濃郁的男子氣息。

蘇錦愣了愣,似是忘了移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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