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 3
這之後的幾天，祁臨都沒有去wonderland。甚至，還故意遠遠地避開。
他每次從咖啡廳的外頭往裏看時，總能窺見一個瘦小的身影。有時在收銀臺，有時捧着菜單上前幫客人點餐。有時陸修睦也會往外看，視線與祁臨的隔空交彙，膠着數秒，然後移開。
一種不自在的感覺在祁臨的心中膨脹，悶悶的，很是難受。
終于在幾天之後，祁臨踏進了那家咖啡廳。
這個時段人很少，偌大的咖啡廳裏空空蕩蕩的。陸修睦站在收銀臺的位置上，脊背稍稍彎曲，用手撐着臉，閉目小憩。
但是祁臨的腳步聲一走近，他就立馬睜開了眼睛。
那一瞬的表情像是受了什麽驚吓。
“歡迎光臨！”聲音聽起來有些戰戰兢兢。一臉嚴肅的樣子好像是怕人發現剛才打了個盹兒偷懶的事情。
似乎進一步窺見了陸修睦的內心世界，這個想法讓祁臨不禁想要暗自發笑。
在看清了來者是祁臨之後，陸修睦傻笑了幾聲：“原來是你啊。”
然後收起笑容，就這麽靜靜地看着祁臨。
祁臨頓時覺得有些不自在，輕咳了幾聲，坐到一旁的位置上，然後說道：“随便給我來點什麽吧，我還沒吃午飯呢，餓死了。”
陸修睦點點頭，然後走下收銀臺，叫一邊的另一個服務生過來替班。
他穿上一條碎花款式的圍裙，走到祁臨的面前，笑道：“今天你可運氣好了，我親自下廚，給你做東西吃。”
許是因為陸修睦骨架小，身上肉也少的可憐的緣故，那條圍裙在他身上顯得格外的寬大。
空空蕩蕩的，讓人看着有些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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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臨打趣道：“我們陸老板是專業的嗎？我可以放心品嘗你的廚藝嗎？”
一邊的服務生為陸修睦打抱不平：“你可別小瞧了我們小老板，他做菜絕對不輸任何一個專業廚師的。”
祁臨笑道：“那我很榮幸。”
陸修睦走進咖啡廳一角的一個小廚房，忙活了起來。
祁臨在座位上靜靜等待着。
因為咖啡廳裏的客人不多，所以沒有開空調。祁臨能清楚地感知到身上那一層薄薄的汗液，以及襯衫緊貼皮膚的不适感。
這是個悶熱的夏天。但此時祁臨的內心卻出奇的平靜。
工作上的煩惱，家裏的一些瑣事，在此時此地，這個地方，都顯得不那麽重要了。
時間流動的速度很慢，漸漸地，有一股食物的香味從小廚房中傳了出來。
緊接着，是鍋碗瓢盆之類的東西砸到地上的陣響。
祁臨立刻警覺起來。
站在收銀臺那邊的服務生覺得有些不放心，走進了小廚房，然後慌慌忙忙地沖了出來，翻箱倒櫃地尋找着什麽。
“怎麽了？”祁臨問道。
“小老板受傷了，我找找藥箱在哪。”正說着，服務生找出了藥箱。
祁臨接過藥箱：“給我吧，我去幫他處理傷口。”
祁臨提着藥箱，往小廚房走去。
陸修睦呆站在一邊，一直盯着自己受傷的手掌，一言不發。
鮮血順着紋路一滴一滴，滴落在地板上。
祁臨頓住了腳步。他總覺得，此刻的陸修睦，顯得有些奇怪。
陸修睦一直盯着自己的傷口，神情是如此的專注。甚至是……有些狂熱。
他漸漸地，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來。
此時祁臨眼前的陸修睦，與他以往知曉的陸修睦實在太不一樣。可怕得祁臨不禁打了個寒顫。
祁臨覺得有些不對勁，出聲喚道：“陸修睦，你沒事吧？”
陸修睦頓時收起了所有的表情，又是一副平靜的模樣。
他轉頭，看向祁臨。
“沒事，只是被刀劃傷了而已。”他以一種平淡的口吻，緩緩說道。
祁臨讓陸修睦坐下，先幫他止血，然後從藥箱中拿出酒精來消毒，再小心翼翼地幫陸修睦貼上創口貼。
“謝謝。”陸修睦不動聲色地将手收了回去。
已經完成的意大利面還在一旁不斷地散發着熱度。
熱氣不斷升騰，最終化為虛無。
陸修睦舉起那盤意大利面，笑着道：“我沒事了，去吃面吧。”
“好。”祁臨點頭，将藥箱收拾整齊。
“你怎麽還在咖啡廳裏幫忙啊？那個請假的服務生還沒回來嗎？”祁臨邊說，邊吃下一口面條。
不得不說，陸修睦的手藝是真的不錯。細膩的口感和香醇的味道不斷在口腔中爆炸，刺激着味蕾。
而陸修睦撐着頭坐在他的對面，安靜地看着他吃面。眯起眼微微笑着，好像祁臨滿足了，他也滿足了一樣。
陸修睦回答道：“他辭職了。雖然招聘啓事已經貼了出去，但是一時半會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所以只能暫時由我來代班了。”
“辛苦了。”祁臨下意識就道。
“你呢，今天好像有什麽心事？”
“嗯，公司裏的事情吧。”
“你自己開的那家建築公司嗎？”
“等等，”祁臨驀地擡頭，“我沒告訴過你我開了公司啊，你是怎麽知道的？”
陸修睦臉上維持着的表情瞬間呆滞。他愣了數秒，才笑着解釋道：“你們公司的員工經常來這裏吃午餐，有聽他們提起過你的名字，說你是他們的老板。所以，我就有了這個猜測。”
“哈，他們肯定說了我的壞話吧？”祁臨打趣道。
“沒有。他們都說你是很盡責的人呢。”
祁臨卻嘆了口氣：“可是我總覺得，實在對不起他們。公司開到現在，也沒什麽業績，也接不到什麽大筆的生意。有時我在想，他們是不是跟錯人了。如果他們的老板不是我，應該現在更有成就了吧？”
“什麽事情都是一步一個腳印來的。我覺得你已經很棒了。”陸修睦寬慰他道。
祁臨沒有說話。
他覺得很欣慰。有時候，他什麽也不需要。只要有個人稍微鼓勵他一下，他就能放下所有的哀怨和牢騷，繼續拼搏。
不知不覺中，祁臨已經吃完了盤中的面條。就連那些醬汁，也吃得幹幹淨淨。
陸修睦貼心地為他端上了一杯咖啡。
“真好啊。”祁臨伸了個懶腰，“好久沒感覺這麽舒服過了。”
“那就經常來這裏坐坐吧，我在這裏沒人聊天，也挺無聊的。”
祁臨看向他，腦子一熱就說了出口：“你男朋友不會生氣麽？”
“什麽？”陸修睦的表情顯得有些訝異。
祁臨覺得有些難堪：“就是……那天晚上，在這裏遇見的那位。”
祁臨對那張帶着微怒，又有些緊張的臉記得特別清楚。
是個非常奇怪的男人。祁臨心道。
陸修睦像是聽見了什麽好笑的事情，笑到直不起腰。
“他是我哥哥，叫喬連見。”
“哥哥……？”祁臨重複着，可還是覺得奇怪。
居然是不同的姓氏嗎？
“嗯，自從搬到這裏後，我就跟他生活在一起。他是我阿姨的兒子。”陸修睦耐心地解釋道。
祁臨輕輕地點頭，沒再追問下去。
“不過你要是女生就好了，肯定很會照顧人。”祁臨為了轉移話題，随口說道。
陸修睦的身體好像顫抖了一下，眸色漸漸黯淡了下去。再沒說話。
樓道裏沒有燈，陸修睦摸索着掏出鑰匙，打開了門。
暗。鋪天蓋地的黑暗席卷而來。
外面的雨聲加大，陸修睦渾身濕淋淋的，走進了房間，留下了一地的水漬，連成一條蜿蜒的長線。
有多久沒回到這裏了呢。
久到他已經忘記家具的具體擺放位置了。
久到空氣中充斥着灰塵和一股淡淡的黴味。
陸修睦靠着折射過來的月光，辨別出了衛生間的具體位置，然後拖着已經進了很多水的高檔皮鞋，走進衛生間，按下了門口的開關。
燈閃爍了幾下，最終亮起。照亮了這個狹小的空間。讓陸修睦看清了鏡子中反射出的，自己此刻的樣子。
水珠仍舊不斷地順着妥帖的頭發不斷地滑落。
他盯着鏡子，有着片刻的失神。
伴随着稀稀索索的聲音，陸修睦脫下了外套，逐個解開上衣襯衫的紐扣。
一個一個，用着□□的緩慢速度。
如果此刻有着第二個人旁觀的話，一定會很期待衣服底下的究竟會是怎樣一具完美的身體。
陸修睦打了個噴嚏，上衣跟着剝落，落在地上。
他的上半身，一覽無餘。
跟想象中的一樣，這副身體肌肉勻稱，皮膚白皙。可是……
可是其上交錯着許多條傷疤。
有的是燙傷，有的是劃傷。交錯縱橫，斑斑駁駁。
讓人感到十分地不協調。
那些傷痕宛如許多條毛毛蟲，刺激着人的視線。
陸修睦慢慢地蹲下，抱住自己。
不知是不是因為冷的緣故，他開始瑟瑟發抖起來。
“如果……如果你看見這樣的我的話，是不是會覺得很惡心？”
他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中回蕩。
“是會覺得惡心的吧？”
伴随着哭腔，他沙啞着聲音道。
可就像一如既往的那樣，沒有任何的回音。
作者有話要說：
小受是有自虐癖噠，至于是什麽原因，後面會逐步揭開的。
最近在家裏快無聊到發黴了。
然鵝還是得繼續勤懇地寫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