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老爺子一句話
唐雲美再也坐不住，太欺負人，拳頭握緊，正要出手，就聽見外面傳來“叮當”的鋤頭聲。
她第一反應是大哥、二哥回來了。
平日裏，古氏一挨打，大哥和二哥就護，兄弟倆身為唐家的長孫和二孫，總歸能說上幾句話。
唐寶缸和唐寶罐一進屋，就見到古氏挨打，立刻沖上去用身體擋住。
兄弟倆異口同聲，“別打娘，打俺。”
唐家老太果真停手，瞪向兄弟倆，“兩個不孝的東西。”
就這麽淡淡一句，再沒過多責怨，還真就不打古氏了。
古氏連忙躲去炕尾，抱住雙膝，嘤嘤哭泣。
唐家老太翻了個白眼，問道：“你哥倆咋才過晌午就回來了？不知道要入冬，還不多砍些柴火去！”
“俺倆聽說小美出事，還咋安心砍柴？”唐寶缸帶着怨氣道。
卻讓唐家老太狠踹一腳，“關你啥閑事？趕緊幹活去！沒砍夠柴火就別回來！”
唐寶缸沒理唐家老太，問唐金山道，“爹，俺妹咋啦？”目光轉移向唐雲美。
目光交彙，唐雲美努力表現出苦楚，想讓大哥知道她遭的罪。
唐金山道：“老大，你大伯要賣你妹，給鎮裏當丫鬟。”
“憑啥！”唐寶缸看向唐金洞，“俺不同意。”
唐金洞冷笑，“哼，小屁孩你算老幾，你不同意又能咋。”
方氏站起來，笑道：“就憑你妹是啞巴，醜，笨。你不幹也不好使，俺說賣她，你們誰敢攔？！”
唐雲美蹙下眉頭，咋她大伯大嬸就這能耐，紅果果欺負人，家裏就沒人管？
她就不信這邪了！她爺爺咋不管？
依照記憶，她爺爺是個窮書生，念過幾年書，沒考上功名就半途而廢，徹底扔掉書本專心種地。
種地全靠老天賞飯吃，她爺爺不幸運，老天不照顧，老頭子就活成了窮村民。
再窮酸卻阻擋不住讀書人愛面子。
她爺爺最要的就是體面，受不得別人戳脊梁，最愛村裏人送他的外號——唐學問，說他講理，明事理。
她爺爺不應該不管。
這會兒，唐寶缸已轉身來到門口，對唐金洞怒道：“你們真能耐，俺找爺爺去，就不信爺爺不管。”
說着，扭身就跑。
方氏急得跺腳，“趕緊把他攔住！小兔崽子！”
“攔什麽攔，那是俺兒子！”唐金山硬氣道。
唐家老太一拍大腿，跳下炕，就追了出去，她怕露餡。
唐金洞無奈坐回高椅上，心中擔憂。
唐雲美見狀，呵呵一笑，暗道：小樣，剛才的氣勢呢？裝B啊，接着裝呀，咋全消停了。
她如看客一樣，悠哉悠哉地坐看好戲，等她爺爺出場。
唐寶缸把唐學問請來，并攙扶着坐去炕邊。
緊接着，唐家老太急匆匆跑進屋，怔在門口。
唐家老太照着唐寶缸的屁股上去就一腳，給踹個趔趄，罵道：“兔崽子，非折騰你爺爺！不孝順，趕緊把你爺爺給請回去。”
“不！你們要賣小美，俺得讓爺爺給做主。”唐寶缸道。
“哼。”唐學問手指顫抖，“你們幾個幹壞事，還背着俺，還有王法沒？”
唐金洞和顏悅色道，“爹，不是你想那樣。俺給小美送鎮裏當丫鬟，是拉扯她一把，鎮裏東家點名要啞巴，小美正合适。”
“去鎮裏？真的？”唐學問不信任地問道。
唐寶缸道，“爺爺，他們賣小美，簽契約，是壞人幹的事。”
唐金山附和道：“俺們再窮，也不能賣小美，這不是人幹的事！”
唐寶罐剛才跟古氏說話時知道了具體咋回事兒，就解釋給唐學問聽，“是大伯在鎮裏背鍋，欠官家銀子，要賣小美抵債。”
“呦，這可不行，這不喪天良嘛！”唐學問氣道。
唐家老太怼唐寶罐一杵子，“小兔崽子瞎說啥？！”
古氏雙眼一閃，湊近唐學問，“爹，寶罐說的全真的，不信你看大哥手裏的契約，他正逼着金山按手印呢。”
“你！”唐學問看向唐金洞。
唐家老太氣得撲向古氏，“你個掃把星！誰讓你多嘴！”
一根拐杖怼在唐家老太肚子上，又用力怼，給她怼坐在地。
她立刻消停了，因為怼她的是唐學問。
“俺在這呢，你還想幹啥？”唐學問居高臨下瞪向唐家老太。
唐雲美暗自叫好，終于有人收拾刁老太了。
她若能說話，肯定添油加醋，再讓唐學問多打唐家老太幾拐杖。
可她不會說，就揉揉嗓子，坐看好戲。
其實，唐家老太和唐學問并不和，一個潑婦，一個明理，過日子總不少磕絆。
唐學問看不慣唐家老太跋扈，唐家老太見不慣唐學問正經。
就如去年，唐家老太打了古氏，唐學問盛怒下把唐家老太腿給打折了，害得唐家老太卧炕半年。
唐家老太如今能走路，全仰仗古氏精心照料，卻不知領情。
這麽想來，古氏心太善，如果換做現在的唐雲美，別說照顧了，就在唐家老太藥裏下毒都是輕的。
想想古氏臉上的傷疤，身上的疤痕，哪個不是拜唐家老太所賜。
想到這裏，唐雲美真心替古氏叫屈。
“俺，俺想……”唐家老太想起腿被打折的痛，就不敢再說話了。
唐學問皺眉道：“刁老太婆，死性不改，就撿軟的欺負！書本上寫了，欺負老實人有罪！你再欺負老二一家子，俺就打死你。”
“俺沒欺負老二呀，是在幫老二呢。”唐家老太苦巴巴道，“老二不賺錢，養傻丫頭費勁兒呀，俺就讓老大給送去鎮裏，又賺錢又見世面，多好。”
“不好！大叔背債，拿小美抵債，別以為俺不明白！這就是賣人，是犯法！”唐寶罐道。
唐雲美暗暗給二哥點贊，他說出了她的心裏話。
唐寶罐自幼跟着唐學問念書，認字明理，還懂法規，是家裏最有前途的少年，無奈家中窮苦，供不起唐寶罐科考。
依照唐寶罐的聰慧，至少是個秀才苗子。
唐雲美欣慰點頭。
唐家老太揚手就要打唐寶罐，讓唐學問護住。
怒道：“俺看誰敢打寶罐？！”
唐寶缸喘着粗氣道：“咱就聽爺爺一句話，賣不賣小美？”
這話有力度！
唐寶缸很熱血，說話辦事全雷厲風行，無奈家中輩分小，又攤上包子爹，再熱血也還是受氣。
唐雲美咬住嘴唇，就等唐學問一句話，到底賣不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