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吃完早餐盛汶走到窗邊去看, 外面果然下了大雪,寒冷多雪的北方這樣的陣勢也是很少見的。
她轉身問霍昕:“這麽大雪,你回的去嗎?”
霍昕搖頭仍舊将眼睛粘在電視上:“回不去, 不過, 我有一周的假期,後天再說不遲。”
“我記得你也很喜歡看電影。”
現在電影已經演到英國首相霸氣回怼美國總統。
“對啊, ”他又暫停下來說,“除此之外我還有個很好的習慣, 我總是愛拿本子将電影電視劇裏面角色處理問題的方法, 待人接物的态度, 諸如此類的東西都記下來。雖然藝術都或多或少會失真, 可這仍舊是很有用的, 會幫助我積累很多經驗。”
盛汶“唔”了一聲,笑說:“牛啊。”
其實腹诽:“太怪了吧。”
“當然除了電影,我也喜歡看各類球賽。其實我和大多數男人還不大一樣, 相比籃球足球我更喜歡九球和斯諾克。”霍昕沖她招手,“過來, 一起看吧。”
盛汶慢慢踱過去,坐到離他不遠不近的地方:“昨天……麻煩你了。我喝醉了, 是不是挺不好的?”
霍昕想到她昨天瘋瘋癫癫的憨态咬着嘴唇笑,然後往她邊上挪一挪:“別再說麻煩的話, 你剛才已經說過了一次了——不過你昨天真是挺不好的,你酒品不太行, 以後不能再讓你喝酒了。我酒品就很好,醉了從來不亂說話。”
他真愛誇自己。
盛汶大驚:“我亂說話了?”
霍昕似在回憶, 然後挑眉說:“說了,你說的倒是不多, 不過一語中的。然後就是做。”
“做!”盛汶眼睛瞪得溜圓,“我還做……我做什麽了?”
霍昕偷笑一聲:“沒有做,我是騙你的。”
“哦。”吓死她了。
不過看他那一副“我什麽都知道,但我就是不說”的樣子,盛汶對他方才的話似信不信,現在真想找塊板磚往自己頭上拍一下,再往他頭上拍一下,然後大家一起失憶好了。
她看不進去電影,只想跟他說點什麽緩解下尴尬的氣氛,因為現在房間裏除了電影的聲音安靜到可以聽見彼此交織在一起的呼吸聲。
她低頭想了半天終于想起來他提過好幾次的那件“正事”,于是準備提一提。
“你不是有正事要說?”
盛汶猛一擡頭卻正好撞上霍昕的目光,現在他正将一只手臂搭在她背後的沙發靠背上,身體朝這邊微頃,一臉柔和的微笑。
這也太近了!盛汶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屏住了呼吸。
霍昕笑起來,露出俏皮的虎牙:“你知道嗎?自從認識你之後,有很多成語不斷在我腦子裏加深印象。”
“是什麽?”她問。
勤勞勇敢?艱苦奮鬥?多才多藝?還是積極樂觀?
“是,局促不安,手足無措,兵荒馬亂,嗯……還有抓耳撓腮!”
“……”
她臉上有黑線:“我有那麽……那麽的那麽嗎?”
“又多了一個,”霍昕哈哈大笑,“語無倫次!”
“……”
不想理他了。
盛汶将臉別到一邊,雙手捂住自己的臉頰,燙的要燒起來了。
見狀霍昕将手伸過去覆在她手上,像昨天在酒吧那樣:“你熱嗎?我手涼。”
他的手果然涼,還有他的呼吸正不停地噴在她的脖頸上,也是微涼的。
“哎,你好像一條冷血動物。”
“哦?為什麽用條?”
“因為像蛇一樣。”
霍昕微微不滿:“為什麽總是把我比做這種東西,不是說我是吸血鬼就是蛇。你難道不覺得我很溫文爾雅嗎?應該像兔子海豚或者拉布拉多犬?”
“……好吧,你願意像什麽就像什麽吧。”
還有人願意像拉布拉多犬的,頭一回聽說。
他的手仍然放着,盛汶微微掙脫,未果之後只好默許了他除了手之外還慢慢将整個前胸都貼在自己後背上。其實是很熱的。
“還涼嗎?手涼可能是剛才我用冷水洗蘋果的緣故。”
然後他越來越過分,漸漸地将脖子一起貼上來,貼住了她的脖子。
“交頸”一詞撞進盛汶的腦子裏。《辭海》上說這個詞形容雌雄動物之間很親昵,也比喻夫妻恩愛。
盛汶緊緊閉上眼睛,大腦舉着蒼蠅拍不停驅趕着這個嗡嗡亂叫的詞彙。
“昨天說的話還算數嗎?”忽然聽見他的一陣耳語,雖然已經将近晌午,可聽起來他的聲音裏依舊混雜着晨起時含蓄的慵懶和暧昧。
這麽受得了,她猛然睜開眼睛開始不由自主微微喘起粗氣。
不過,昨天說什麽了?她已經完全失憶。
“想不起來了啊,需要我幫你回憶嗎?”霍昕靠得更近,真正意義上的咬耳朵,“你對我表白了,而且你的表白是我聽過,最……最……”
他“嘶”了一聲,終于找到合适的形容詞:“最不可思議的!”
“我……”她哽住。
難道真的表白了?還說了很不可思議的話?
盛汶現在只想讓時間定格然後趕緊找到一塊板磚。
“你說,”現在兩個人的臉頰緊緊貼在一起,霍昕抓住她的雙手讓它們安靜地放在她腿上不再掙紮亂動,“你說,霍昕,你泡我吧……”
霍昕看到盛汶全身上下可見的皮膚全部“刷”的一下子紅起來。比熱水焯蝦還要快。
真是有趣。
“嗯?問你話呢,還算不算數了?”
她欲哭無淚,房間所見之處并沒有板磚,不過面前茶幾上的果盤裏好幾個通紅的蛇果。他剛才洗的。
她語無倫次搖着頭:“我……我喝多了,對不起。”
霍昕輕輕捏下她的手:“又說對不起!別想賴賬,這裏可是我的地盤!”
“你不是說自己永遠清楚自己想要什麽嗎?昨天我問你那時想要什麽,你說你想要酒。那現在我再問你一次,你想要什麽?你、現、在、想、要、什、麽!”
盛汶不說話。沒有酒精加持,哪來的勇氣說出心底話。
“不說啊,不好意思沒關系。”霍昕不依不饒,加強了溫柔的攻勢,“那你聽我說的是不是你想要的,是的話你就點點頭。”
“你想要,我,是不是?”
“不是!”
這也太直白了,盛汶極力否認:“我不是!我沒有!我不想!”
“我說,是的話你就點頭,沒說不是,你就口頭否認,這樣不算數的。”霍昕蜻蜓點水吻了下她的臉頰,“除非你現在就點頭。”
她始終沒有點頭,很長時間一動不敢動。
就像一只背着龜殼的小烏龜,初次登岸,脫離苦冷的海水,現在渾身上下都裹着暖融融的陽光,如此美麗動人的世界,在背上重重的安全感之下,一動不動,分不清楚時間是定格了還是在流逝着,反正慢的很像過了快一萬年。
很久之後盛汶終于平靜下來,她慢慢推開霍昕,雙腿并攏坐在沙發上,低着頭好像剛被開過批/鬥/大會,她說:“其實,未來我是想要一個合适的并且可以結婚的對象。”
就像昨天在酒吧裏,有男人與她搭讪時,她的丈夫可以義正言辭地告訴對方,不好意思她是我的妻子,早已名花有主,不接受任何男性帶有性意味的搭讪。
“首先,他和他的家人要對我的家庭結構沒有任何偏見。其次,我們性格相合。再次,他要有穩定的工作。最後,他個人也要穩定一點。”
霍昕看着盛汶,将她昨天的話原封不動背誦給她聽,然後他說:“現在我向你正式介紹我自己。首先,我代表我所有的家人表示,我們對和我如出一轍的,你的家庭結構沒有任何偏見!其次,我們性格還算相合!再次,我有穩定的工作!最後,我個人也還算穩定!”
然後他鄭重地問:“至于最後我們是否可以一直走到結婚,你願意和我交往看看嗎?如果我們真的合适,我很願意和你度過餘生。我可以明确的告訴你,我追求你是有結婚這個打算的。”
他說,如果我們真的合适,我很願意與你度過餘生。他說,他有和自己結婚的打算。
盛汶的眼睛開始濕潤。一半被他感動,一半痛恨自己的懦弱。
她太不勇敢,過分的現實與過分的清醒讓她連自己的心聲都一而再再而三的否認。這樣畏首畏尾的自己還不如醉酒後那個有點瘋癫的自己。
霍昕洞悉她的恐懼:“你怕我們走不到最後所以不敢開始?你怕我對你不夠認真,只是玩玩?還是你覺得自己不夠好,與我距離太遠?”
霍昕觀察着盛汶的表情,她的表情已經證實了他的猜測,她的确擔心着這些。
霍昕努力整理思路,一一寬宥她的顧慮:“其實,未來是個二級混沌系統,也是疊加态。它不像自然規律那樣有跡可循,它沒有徹徹底底一成不變的規律,相反它充滿着變數和未知。就像你說的那樣,世界因不純淨而完美,同樣未來也正因未知而完美。”
“可不可以不要現在就認定你我是走不到最後的。所有的情侶甚至夫妻,他們也不能保證彼此可以相伴到生命的盡頭。至于我們是否合适,最後是否可以結婚,這件事的概率,不論你和誰交往,它都是一樣的。都只有百分之五十。”
“好了,第二個問題。”霍昕接着說。
“你還記得去年的十一月六日嗎?那天我在A市的護城河邊上碰見你。那是我人生中的一場巨變。”
“其實……我就是故意來遇見你的,就是別有目的。”他說,“可是看似人為,卻又全是因為緣分。有時候我真的覺得每個人的一生都是上帝提前安排好的。”
他的聲音裏滿是真誠和慶幸。
“你讀過《殺鹌鹑的少女》嗎?書裏有這樣一段話我很喜歡。’當你老了回顧一生就會發覺:什麽時候出國念書,什麽時候決定做第一份職業,何時選定了對象而戀愛,什麽時候結婚,其實都是命運的巨變。只是當時站在三岔路口,眼見風雲千樯,你做出選擇的那一日,在日記上相當沉悶和平凡,當時還以為是生命中普通的一天。’ ”
霍昕将書中的美麗而充滿哲思的文字娓娓道來,他說:“今天同去年十一月六號一樣,也會是我命運巨變的一天,因為我現在正在做一個重大的決定,影響一生的決定。那就是我已決定愛你!”
“關于第三個問題,我不覺得我們離得很遠。”霍昕将盛汶扳正到自己面前,對她擺出一個很大很大的微笑。
他說:“當我發現我笑得比以前多很多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已經慢慢的成為我的生活必需品了。你不覺得生活必需品是擺放在客廳卧室還有衛生間的東西嗎。只有博物館裏隔着防彈玻璃的文物那才叫距離遙遠!”
“如果你還是覺得我們距離遙遠,那一定是你的問題了,你把一支牙刷當文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