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幕後黑手
那天下午，夕陽之下，逢魔時刻。
穿着白無本和校服裙的少女像是任何一名柔弱而普通的學生，口中卻吐出了讓梶井基次郎渾身戰栗的言語。
“爆炸是絢爛的藝術，而連續不斷的實驗可以讓它從粗糙變得精細，最終圓潤而又通達。”她勾唇說道，天使般的面龐裏，神色卻帶着讓人窒息的蠱惑。
“實驗是檢驗藝術的過程。”梶井基次郎喃喃地說道，“科學的究極是死亡，而死亡能夠檢驗科學。”
年少的女孩又笑起來：“不是這樣的哦。”
她搖搖頭，食指指尖虛虛地點在他的唇上，說道：“死亡是一門無與倫比的藝術，但是自.殺和殺死他人不在其中。死亡是不可逆轉的，也是萬物自誕生起便邁向衰亡的堕落自性。因此，這樣僅有一次的生命是值得每一個人的尊重和珍惜。”
“但是啊，在這個世界裏，生命的唯一性卻被打破了。對于某些人來說，死亡不是終結，而是新生。”她擡起青年的護目鏡，與他毫無遮攔地對視，輕而易舉地捕捉到了他顫抖的瞳孔，“他們是降臨到這個世界上的天災，也是最佳的實踐對象。”
橫濱市立醫院內。
所有的醫生、護士以及可以挪動的病患都被警方臨時集中在了一樓大廳之內。許多人因此怨聲載道，大廳內部一片嘈雜，警員們口幹舌燥地安撫着他們的情緒。
橫濱的兇殺案太多了，大多數人都已經麻木，只想着自己被這樣的事情妨礙到，
“真是的，我還趕着下班呢。”有護士抱怨說。
“那個被炸彈襲擊的病人，真是會給人添麻煩。”這是另外一個病人。
“什麽時候能結束啊？我想去洗手間。”
橫溝參悟擦着額頭上的汗，手裏是臨時用紙張折成的簡易喇叭：“還請大家保持安靜，等待一會！”
在警方的組織下，這棟樓的大廳之內終于恢複了安靜。
江戶川亂步與川上艾希爾對視一眼，兩個偵探在此刻站在了最為顯眼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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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從兜裏掏出了黑色的眼鏡，架在了鼻梁之上。他翠綠色的瞳孔生機勃勃，目光像利劍一樣穿透了層層的人群。
“異能力──超推理！”
川上艾希爾聽到他的自言自語，緩慢地眨了眨眼睛，露出了若有所悟的表情。她的手指在兜裏的手機上盲點了幾下，随即退出了界面。
女孩從裏面抽出來一張手帕，擦擦手背上的灰土。
“我知道犯人是誰了。”江戶川亂步露出了然的神色，他看向了站在自己身旁的女孩，“這樣顯而易見的事，市警竟然現在都沒有人破解。”
橫溝參悟尴尬地笑了笑。
“那麽，我們要一起指出答案嗎？”川上艾希爾同樣看向比自己年長的名偵探，目光坦然而又澄澈，“亂步先生。”
被叫到名字的名偵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當然要！”
“這一次爆炸案的罪魁禍首，就是──”
“你！”
兩人一同擡手，指向了站在人群邊緣、梳着蘑菇頭的男人。
被點到的青年微微錯愕地睜大眼睛，額頭上的護目鏡在光下折射出金屬的色澤。
橫溝參悟頓時嚴肅了表情：“那麽，就請你配合我們的調查。”
“原來犯人就是你！”玩家“我是你爹”憤憤不平地說道，“做好被爺幹掉的準備了嗎？”
所有人都嚴陣以待地看着他，站在附近的福澤谕吉已經将手搭在了武士刀上，随時準備将他緝拿。
男人卻是低着頭大笑了起來，笑得眼角都溢出了眼淚。
“不用帶我走，也不需要尋找證據！因為确實就如兩個偵探所言，昨夜只是一次簡單的牛刀小試！”
他直起腰，将護目鏡拉到鼻梁上，神采飛揚：“關于死亡與新生，我已經迫不及待地要進行最後的測試了！”
男人揚起手，驟然向空中扔出數個黃色的檸檬。
“是炸彈！”川上艾希爾面色微變，頓時向橫溝參悟喊道，“快讓大家躲開！”
江戶川亂步飛快地走來，拉住了她的手。
原本要上前緝拿犯人的福澤谕吉頓時腳步微頓，将兩人護在身後。
大廳裏一片混亂，煙霧彌漫了所有的角落。
而梶井基次郎趁此機會，直接将女子高中生“我是你爹”拽了一個趔趄，将手中利刃架在她的脖子上，迅速消失在了衆人的視線裏。
川上艾希爾蹲下身，拾起了地上掉落的黃色水果。
“我們被騙了，這只是普通的檸檬。他并沒有投放炸彈，而是拉開了一個煙霧.彈迷惑大家。”她說。
“狡猾的舉動。”銀狼一樣的男人評價道。
“但是，跟我一起過來的那個姐姐怎麽辦？”川上艾希爾憂慮的皺起眉，“她被帶走了。”
“我已經派人去追了。”橫溝參悟頓時說道，“放心，肯定會把她救回來。”
“艾希爾。”
聽到熟悉的聲音，川上艾希爾轉過頭去，只見松田陣平正匆匆從爆炸.物處理班的方向跑過來。
在梶井基次郎丢出來檸檬之後，他們就迅速拿着防暴盾牌過來了。
“你沒事吧？”他問道。
川上艾希爾把撿到的檸檬放到他的手裏：“我自己的話，還好。”
男人接過她手裏剛剛被懷疑成炸彈的檸檬，看着她灰頭土臉的樣子，忍不住擡手拍掉了她發間殘留的一些灰土：“你現在的樣子，可稱不上是‘還好’，小偵探。”
川上艾希爾把他往遠推：“你快去忙吧。”
松田陣平倒也潇灑，順勢摸摸她的頭，對旁邊的橫溝參悟警官打了個招呼，便又轉身去排查了。
“我想去買大福，晚了就沒有了！”江戶川亂步理直氣壯地對福澤谕吉說道。作為偵探的職責已經結束，後續由市警接手，他并不關心犯人的蹤跡。
“艾希爾一起來嗎？”他問，“是G記的草莓大福哦！”
“但是……我可能還要等一等結果？”川上艾希爾猶豫不決道，“那個高中生，我是在外面遇到的她，現在她卻被犯人帶走了。”
“市警會找到她的。等她被找到，也應當被送到警局而不是醫院。”江戶川亂步走過來，幹脆地拉住她的手往外走，“跟着亂步大人走就是了。”
金發的女孩順着他的力道，帶着三分茫然地看向旁邊的大家長福澤谕吉，仿佛是在詢問意見。
銀發的男人将手收在和服的振袖裏，與她對視了一秒，随後那身孤高的氣勢松緩了些許：“去吧。”
他跟在了兩個少男少女的身後。
夕陽的餘晖灑在馬路上，為這場事件漆上了尾聲的色彩。傍晚。
“謝謝亂步先生，還有社長大叔。”女孩提着裝有甜點心的紙袋與對面的人道別，小臉因為美食的幸福而顯得紅撲撲的，像是一只滿足的幼貓攤開了肚皮。
福澤谕吉動動手指，最終還是沒有擡起手。
而江戶川亂步則是毫無顧忌，拍了拍她的肩膀：“亂步大人期待下次見到你。”這是他第一次遇到同樣能夠一眼看出真相的同類。
“我家就在前面，你們要上去坐坐嗎？”川上艾希爾禮節性地邀請道。
“不必。”福澤谕吉搖搖頭。
被拒絕之後，少女也并沒有露出失望的神色，而是笑着說道：“那好吧，再見！”
雙方友好地道別。
在轉過身的一瞬間，川上艾希爾眼裏的溫度便散去了，露出了一條鹹魚慣會露出的表情。
如果游戲裏有“精力值”這個選項，那麽她的數值絕對會達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她可是撐着上午被組織實驗室摧殘過的病體，下午跑去醫院破案
的！
“艾希爾！”身後忽然傳來江戶川亂步的聲音。
她有些疑惑地回過頭：“什麽事？”
“你的推理才能，也就比亂步大人差一點點啦！”江戶川亂步挪動着自己的帽子，“要加入武裝偵探社嗎？”
這裏既可以庇護人，也可以發揮推理的才能。
頭一次向別人提出邀請的名偵探罕見地有些緊張。
福澤谕吉沉靜地看着眼前這一幕，對于江戶川亂步的決定，他是默許的态度。
“對不起哦。”金發的少女搖搖頭，柔和卻堅定地拒絕了，語氣裏甚至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我會在偵探這條路上努力，但是恐怕不能接受武裝偵探社的邀請。”
江戶川亂步愣住了。答案并不出乎意料，但是女孩此刻露出的表情卻讓他鼓起臉頰。
“亂步大人不理你啦！”他氣呼呼地說道，轉過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福澤谕吉禮貌地對少女點點頭，轉過身去追忽然任性起來的亂步。
川上艾希爾注視着他們的背影，自言自語道：“不愧是，世界第一的偵探。”
在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刻，江戶川亂步恐怕就知道了她在游戲裏的隐藏身份。而邀請，是善意，也是庇護的暗示。
她隔着衣服，摸摸胳膊上白日裏已經止血的針孔。
但是，玩家怎麽可能會甘于平靜呢？如果真正地加入了武裝偵探社，就相當于斷掉了組織這條主線！
她将甜點的紙袋抱在懷裏，湊近開口深深地吸了口氣，滿足地眯起眼睛。
“我回來了！”她打開大門，換下拖鞋，将買來的甜品放在餐桌上。
廚房裏傳來食物烹饪時散發的香氣，川上艾希爾推開磨砂的玻璃門，驚訝地發現在屋內的并不止一個人。
狹小的廚房裏，足足擠了三個組織的成員──蘇格蘭、波本以及田納西威士忌。
高大健壯、長手長腳的男人們把廚房擠得滿滿當當，連個轉身的地方都難找。
“小艾回來了嗎？飯食很快就好。”鸠占鵲巢的田納西威士忌非常自來熟地轉頭說道，仿佛自己才是這個房子的主人。
“為什麽你們都在？”同為玩家，于是川上艾希爾直接地問道。
“當然是任務前的聯誼！”紅發青年煞有介事，“一起做飯吃飯，晚間的任務一定也會有更多默契存在的吧。”
這個回答讓在旁邊的波本威士忌臉上隐約浮現出些許黑氣。
“原來如此。”川上艾希爾恍然大悟，比了一個大拇指，“那你們加油。”
她毫無留戀地把門合上。
波本在案板上剁肉的聲音似乎更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