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我必考年級第一
中島敦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然而即使在上課之後依然心不在焉。
他的目光下意識流連在那個斜前方的空位上,窗外的陽光灑在椅背上,被半途中的窗框擋住, 留下明暗交錯的痕跡。
獨獨沒有那道熟悉的身影。
川上艾希爾已經足足一周沒有來上課了, 中島敦去詢問過班主任國木田獨步,只知道她請了假, 更多的信息卻無法知道。
借用公共電話亭撥過去的電話全部都被拒接,原本那家面包店已經被轉手,女孩仿佛徹底消失在了他的生活裏。而中島敦除了名字和學校, 完全說不出對川上艾希爾其他的了解。
她像是一道旋風突兀地劈開了陰雲,從天而降在他的生活之中,攪起天翻地覆的變化,卻又像是一團迷霧, 從未讓他看清過。
中島敦偶爾在看到重建中的港口黑.手黨大樓時,心裏會産生某種憤怒與悲傷交雜在一起的情緒。如果沒有那場刻骨銘心的意外,他現在依然在與姐姐一起過着平靜的校園生活。
可是他恨港口黑手黨,讨厭那個黑衣組織, 最厭惡的那個人還是自己。白虎的異能力從來都不是他想要的。當年孤兒院院長将自己關進地牢,應該也是因為白虎吧?
它不是“月下獸”,而是帶來災禍的異獸。如果自己無法自控, 就可能傷害到更多的人。
武裝偵探社的人都很好,尤其是社長,在他入社時,言明自己擁有幫助他控制異能力的方法。中島敦表面笑着,可是內心總是被陰雲籠罩。
他的內心油然而生一種隐秘的恐慌──那就是自己會不會再也見不到川上艾希爾。
這種煩惱無法與旁人訴說, 只能被中島敦自己憋在心裏。
講臺上, 國木田獨步遠遠地就看到了這個正在走神的少年。他暗自嘆了口氣, 對方走神的原因根本都不需要去猜。
作為盡職盡責的數學老師,他當場點了中島敦的名字,讓他回答問題,以此打斷少年此刻的黯然神傷。
中島敦果然被驚醒了,一下子坐直,而提問的題目很簡單,國木田獨步還貼心地重複了一遍問題。回答完之後,中島敦有些消沉地坐回去,心裏明白是老師的好意。
下課鈴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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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木田獨步收起教材,往教室外走去,卻在門口看到了正在等待着的、讓人意想不到的女孩。
一星期不見,少女似乎修養得很好,比起在上次見面時狼狽的模樣,此刻面色紅潤,穿着幹淨整齊的長袖校服,金發梳理得整整齊齊,想來并沒有在那個來歷不明的黑衣組織之中遭到虐待。
“好久不見,國木田老師。”川上艾希爾微笑起來,“我回來上課。”
國木田獨步沉默一會,這個性格硬朗而嚴謹的男人向來說不出柔和的話語,這會也只是憋出來一句:“你沒事就好。”
“落下的課業我讓班長交給你。”他推了推眼鏡,繼續說道。
“謝謝國木田老師。”川上艾希爾微微鞠躬,淺灰色的眼睛漂亮而清澈,在環境光裏些許的藍調仿佛是雨後的天空。
這時,有人從教室內沖了出來,險些帶翻路上的座椅。
原本在座位上寫字的男生本想出口抱怨,卻只看到了白發少年沖到前門的背影,以及落在半空中的“抱歉”聲。
“搞什麽啊?”他自言自語道,将歪掉的桌子擺回原來的位置。
中島敦直接沖到了女孩的面前,毫不猶豫地将她緊緊地抱進懷裏。
“你怎麽……才來啊?”他有些哽咽,埋下頭試圖擋住試圖湧出的淚,珍惜地感受着少女溫熱的體溫。
川上艾希爾溫柔地拍着他的脊背:“對不起,敦。我回來晚了。”
她的手機在從港.黑大樓墜落的時候遺失了,也完全丢掉了其他人的聯系方式。雖然可以動用特殊的手段來查找,但川上艾希爾猶豫一會,還是沒在蘇
格蘭面前暴露自己的黑客能力。
──BOSS在短信中所說的她自己的“才能”,始終讓人覺得很在意。
種種原因之下,川上艾希爾斷聯一周。
“抱歉,讓你擔心了。”川上艾希爾安慰地摸摸白發少年的頭。
國木田獨步已經體貼地讓開了空間,站到了更遠的地方,與另一名同學談話。
中島敦搖搖頭,直起身來露出微紅的眼睛:“姐姐,你永遠不需要對我道歉。該道歉的人是我。”
而少女露出不贊同的神色,她伸出一根食指壓在少年的唇瓣上,說道:“既然我們是親人,那敦也不需要對我道歉。我知道敦的心意,所以敦也永遠不要妄自菲薄。”
中島敦注視着她,只覺得怎樣也看不夠。
“啊,姐姐……”他出聲。不愧是她,只是這樣的話就讓他安下心來。
“活在陽光下吧,敦,武裝偵探社的人應當都很好。”川上艾希爾握住他的手,“我會一直注視着你的。”
白發少年的眼神漸漸溫柔下來,這一刻他們的表情有一種驚人的相似。
“我會努力的。”
“那麽,就要定下一個目标了。”少女元氣滿滿地說道,“敦是要在偵探社成為可靠的偵探助手,還是将來考東大?”
“……啊?”話題轉變得太快,讓中島敦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慢半拍才接上話。
“其實我還想過要不要留學哈佛,但是敦作為異能力者,跨國簽證似乎更難辦一點。”川上艾希爾若有所思。
而白發少年已經露出了蚊香眼,支支吾吾地說道:“姐姐,那些知名大學我肯定不行的……”成績現在還在吊車尾,那些名牌大學他想都不敢想。
──而且,讀大學這種事情,離生活跌宕起伏的異能力者也太遠了吧?
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川上艾希爾搖搖頭:“敦,很多異能力者都是文盲,原因就是仗着能力不讀書,才過着朝不保夕的生活。你要跟國木田老師多學習,知識才是力量。”
這種來自姐姐的叮囑和唠叨讓人感到親近又難以招架。
中島敦面上還帶有一絲未曾褪去的茫然,但又覺得自己在由內而外地溫暖起來,心髒仿佛浸透在溫水裏。他點頭說道:“我會好好學習的,姐姐。”
無論是控制好異能力“月下獸”,還是努力學習考上大學,他都會認真去做。
因為他根本完全不想打破對方眼睛裏殷切的期待。“那麽,同學們注意了,距離期末考試只剩下了一個月的時間,大家都要好好複習,争取考出來一個好成績,懂了嗎?”國木田獨步将一摞沉重的卷子放在講臺上,向學生們說道。
班級內,同學們紛紛應是。
與此同時,川上艾希爾眼前彈出了系統任務。
任務名稱:在期末測試中拿下年級第一名。
任務內容:作為一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期末考試如約而至,你當然要取得一個好成績,名列前茅當然都是小case啦。
任務獎勵:2000經驗值
作為玩家,川上艾希爾的神色一瞬間出現了波動。
整整兩千經驗值!
要知道這不是神月佑一,而是她最初開出的低等級號,遇到的任務基本上都只有摳搜的幾百經驗值。
該說不愧是因為她本身的身份是學生嗎?所以期末考試給的獎勵尤其大方。
少女的眼睛裏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誰也無法阻止她學習!這個年級第一她當定了。
中島敦不知道是什麽讓少女此刻神采奕奕,但是他看着她在這裏,就能感覺到安定。
下課後,國木田獨步再度将女孩叫到了自己辦公室。
川上艾希爾在聽到他的問題之後,露出思考的表情。
如果不方便說也沒有關系,我只是不太放心将你帶走的那些人。”國木田獨步揉揉眉心。雖然當時武裝偵探社的江戶川亂步說她在黑色組織暫時安全,但是他依然有些放心不下。
個人的力量在一個龐大的組織面前總是渺小的,但國木田獨步是不會因此放棄的人。武裝偵探社的理念相當符合他的期待。
當老師并不一定能拯救橫濱。
“我從那裏出生,他們養育我直到現在,”川上艾希爾說,“理論上來講,我過得很好。國木田老師,謝謝你那天去救我。委托費我會願意出的。”
國木田獨步搖搖頭:“不必。”他怎麽可能會讓自己的學生去付委托費?
“老師保護學生是理所應當的。”
“……老師是個高潔的人。”對于他的拒絕,川上艾希爾并不意外,因此也沒再堅持,“那我送老師一輛車吧。”少女語出驚人。
“不用不用……”國木田獨步下意識拒絕,随後咳嗽出聲,“什麽?一輛車?”
“對呀。”川上艾希爾點點頭,露出一個壞笑,“一輛SUV。”
在對方再次開口之前,她又搶先出聲:“還請老師不要拒絕。因為這是黑色組織想要給你的謝禮。”雖然并不是,但它可以是。
“老師如果不收下的話,組織裏的人可能會想用其他方法來感謝,屆時可能會讓人很為難……”川上艾希爾微微蹙起眉。
“那好吧。”最終,國木田獨步只得點頭答應,含淚喜提一輛新車。松田陣平正在橫濱市立第三中學的大門口蹲點。他每天都會刻意在放學的時間等待,試圖“偶遇”到川上艾希爾,以及自己的好友諸伏景光。
他知道對方可能在執行危險的任務,但明知道景光離自己這麽近,卻處在危機之中,松田陣平就完全無法放心下來。
青年刻意穿了便服,額頭上同樣戴了一頂鴨舌帽,只為了做出完美的僞裝,避免會影響到諸伏景光身上可能的任務。
然而,他等了整整一星期,都沒能等到自己的同期。
仗着那日沒有其他人認出自己,松田陣平還給川上艾希爾的手機打過電話,然而卻石沉大海。
而女明星克麗絲?溫亞德最新的新聞是出現在紐約市機場,難道說景光也跟着他一起離開了橫濱?
這個推測讓松田陣平回憶起了自己之前的猜想。景他……該不會真的傍上了富婆,或者成為了克麗絲的保镖吧?
今天是最後一次,如果還是等不到人的話,松田陣平就會去校內詢問信息。
他站在一棵榆樹下,嘴唇上叼着一根燃起的香煙,視線不經意間掃過大門外的不遠處,頓時停滞在那裏。
在一衆放學的國中生之中,川上艾希爾混血兒的長相十分顯眼,只需要一瞬間就能剝離出她的存在。
少女此刻正走向一輛黑色的商務車,在她的身邊,還跟着另一名白發的少年。
只見女孩擺擺手,說了幾句話,那男孩便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貼了黑色防窺膜的車窗讓人難以看清內部的場景,少女對駕駛座的位置的人露出一個笑容,繞到了副駕駛。
松田陣平從樹下走出來,迎面向她走去,同時打了個招呼:“呦,小艾希爾,好巧啊。”
被叫到名字,川上艾希爾回過頭,只見留着黑色卷發的男人正摘下鼻梁上的墨鏡,信步走過來。
“松田警官……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她有些驚訝。
“我想吃街對面的鲷魚燒,恰巧今天休假,所以特意繞路過來買。”青年不緊不慢地說道。
他像是不經意間掃了眼駕駛座,透過打開的車窗,頓時與車內的諸伏景光産生了短暫的對視。
“這位是……”松田陣平恰到好處地開口詢問,仿佛只是普通朋友間的好奇。
“他是我的監護人。”川
上艾希爾說。
“原來是這樣。”這個警官笑起來,“你好,我是松田陣平,在案發現場和這位偵探小姑娘認識的。”
“你好,我是綠川京。”諸伏景光在看到對方熟悉的面龐之時,瞳孔也有一瞬間的放大,但是卧底良好的素質讓他面上根本沒有表現出來。
兩個警校的同期生就像是第一次認識一樣,互相握了握手。
川上艾希爾看了這兩個NPC一眼,雖然他們的表現毫無破綻,但她卻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
“不過,小艾希爾一次都沒有接我的電話,我還以為你在哪個案件裏受傷了。原來只是單純的拒接,真是太讓人傷心了。”松田陣平扭頭看向站在一旁的少女,語氣沾染了一絲刻意的幽怨。
“我手機丢了。”川上艾希爾眨眨眼睛,“松田警官打不通很正常。”
“那你現在的聯系方式是多少?”松田陣平掏出手機,“偵探總會遭遇各種危險,而我的手機可以為你保持暢通哦。”
“新的手機還沒有買。”川上艾希爾搖搖頭。
松田陣平看向坐在車裏的黑發青年。
明白了對方的意思,諸伏景光內心有些無奈,面上卻是社交之中慣有的微笑:“原來你們是朋友啊,那你可以先給我你的號碼。”
“好吖!”松田陣平頓時露出一個計劃得逞的表情,微微上揚的眉毛洩露出了些許心緒。
諸伏景光一陣沉默,果然從警校到現在都一點沒變呢。
“那我就不多做打擾了,再見。”松田陣平走遠了幾步,卻忽然又想到了什麽,回頭囑咐道,“一定要記得聯系我!”
這句話像是來自一個人設熱情的警官并不奇怪,但是他沒有帶人名,一時間讓人有些模糊他真正在與誰對話。
回安全屋的路上,諸伏景光平穩地駕駛着汽車。在這種時候,他又變成了組織裏殺人不眨眼的狙擊手。
“你是怎麽認識那個警官的?”他刻意壓低聲音,夾雜了點冷漠的意思,問出自己真正想了解的話題。
“之前有一次放學遇到小混混,他幫我把人打跑了。”川上艾希爾知道組織的人對警察的警惕之心,誠實地說道,“後來我破獲了醫院的爆炸案,當時又在現場遇到了他去排查爆炸.物。所以互相認識。”
蘇格蘭威士忌沒有說話。
于是川上艾希爾補充道:“當然!我沒有主動去加他,是他來找我要的聯系方式!可能是驚訝我的推理才能吧……”她瞎編着理由。
“你可以去當偵探,但是注意要和條子保持距離。”蘇格蘭慢慢地說道,“你和他們無法成為朋友。”
組織根本就是一個無底洞,松田陣平方才的行為還是太冒險了。得完全避免他被組織注意到的可能性。
“我知道啦。”被這樣不輕不重地教育,女孩的神色有些黯淡,但還是乖巧地說道。
蘇格蘭從後視鏡中看到了她的表情,內心的某個角落一軟。
“晚上吃壽喜鍋嗎?”
果然,提到了美食,少女頓時高興起來:“好呀好呀!”
“那先去超市,多買一些肉類。”蘇格蘭威士忌的眼底閃過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