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路鶴寧跑了一天提心吊膽,雖然知道了徐稷是濕疹的緣故,但是一想到那天這人沒戴套,心裏還是不免擔心。他自從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之後一直很害怕這個,同志之間傳染艾滋的概率要比其他群體高很多,雖然兩個健康的人之間發生關系并不會出事,但是從本心而言,他并不相信徐稷的話。

一個天天吃喝嫖賭,能捂的蛋蛋長毛又一有空就找小姐的人,節操早就讓狗吃了,說的話能可信到哪裏去他心事重重的回家,正好碰上游辰往外走,打了個照面。

游辰今天特意打扮了,裏面穿着件小襯衫,外面是身英倫風的藍黑色制服,收腰顯胯的,路鶴寧愣了一下差點沒認出來。

游辰不太好意思的摸了摸頭。

路鶴寧驚訝道:“你怎麽想起穿這一身了?”

游辰擡着臉問他:“帥嗎?”

路鶴寧笑了笑說:“帥,帥的不得了。”游辰的年紀是個迷,一會兒說自己十八一會兒說自己二十,從來沒個準。但是今天穿着這身衣服,路鶴寧突然覺得這孩子也有可能只有十六。

太嫩了,不過挺漂亮的,皮膚白,眼睛大,水靈靈地還真是好看。上一次見他穿這樣,還是路鶴寧找合租人的時候,游辰背着包,穿着制服說大哥好,我想租這個房子。路鶴寧是個顏狗,立刻就點頭了。

游辰喜滋滋地站在門口低頭看自己的一身行頭,路鶴寧看他那自戀的樣子忍不住拍了他一下,提醒道:“你這是要出去嗎?吃飯了沒,沒吃我現在做。”

“不吃了,”游辰說:“今天我早點去。”

“這麽早?你還沒化妝呢。”

“不化了,客戶不喜歡,”游辰擺擺手,這才想起問他:“你白天去哪兒了,看你臉色不太好,沒事吧?”

路鶴寧搖了搖頭,猶豫了一下道:“沒事。”

艾滋的問題不是小問題,路鶴寧雖然體檢報告是陰性,但是艾滋的窗口期長,他和徐稷距離那天才剛過去四周,一切下定論都還早。他心裏總覺得不踏實,卻又不好和游辰說,怕吓到他。

游辰歡快的噔噔噔下樓了,路鶴寧回屋躺在沙發上,困的不行,卻還是忍不住拿着手機查關于艾滋的東西,從傳染途徑到症狀,又到最後的各種真人病例,一晚上看的提心吊膽,最後也沒胃口,心思重重的很久才睡過去。

這一天過的太折騰,路鶴寧第二天起床才發現自己感冒了。頭昏腦漲的,測了體溫吃了藥,感覺還是不太好,只得再請兩天假。

經理有些不太樂意,在電話裏問他:“軒尼,你是不是覺得這幾天拿錢不少可以休息了?”

路鶴寧這次半個月不到光小費就一萬出頭了,這還沒算酒水提成。他的确是因為這個才松口氣請假的,但卻不敢跟領班說,忙對着手機咳嗽了兩聲,說我這不是怕傳染給客人嗎。說完他心裏有些納悶,會所裏又不缺人,經理管他幹什麽。

經理那邊卻沒多說,只是也不準假,沉聲道:“今天你就在家再休息一天,該吃藥吃藥,不管怎麽樣明天必須來上班。”

路鶴寧更加詫異,又聽他說:“明天不來的話以後就別來了。”

這相當于最後通牒了,路鶴寧覺得莫名其妙,卻也不敢違抗,這天在家裏給自己煮了一鍋姜湯,又難得下廚炒了個菜吃,其他時間都吃了藥捂在被窩裏,拿着手機查艾滋的信息。

這一天看累了睡睡醒了吃,身體竟然輕快了不少。到了晚上路鶴寧卻又不敢多睡覺,怕自己的生物鐘再正回來,于是躲在被窩裏看小說磨時間。

小說依舊是他喜歡的修仙系列,身懷異秉的少年原本是名家血脈,卻因為遭人陷害從小淪落苦地,孤苦無依,後來好不容易拼盡全力拜入修仙門下,卻又被衆子弟欺淩和誣蔑……路鶴寧看小說看的極慢,上次就看到主角被師父誤會,要被逐出師門,這次看了一晚上,主角竟然還有一只腳在門裏面。

他看入迷了,想要着急知道主角到底有沒有被攆走,結果把睡覺的時間一拖再拖,一直到下午才放下手機。

路鶴寧難得遲到了一回兒,身上的衣服也沒換,他急匆匆的打了招呼去少爺房,冷不丁迎頭碰上了經理。

經理看他一眼,難得和顏悅色地問:“軒尼身體好了嗎?”

路鶴寧幹笑了一下,忙點了點頭,“好多了,經理。”

“那就好,”經理卻說:“你快點換衣服,我帶你們去個好房。”

金沙每層都有幾間特定的SVIP包間,面積不見得多大,但是私密性極高,裏面的布置也格外講究。

路鶴寧不覺得這個經理會突然轉性的對自己好起來,只是也不敢違背他,于是忙換了一身服務員的制服,和另兩個少爺一起跟着他去了。只是路人遇到的幾個人眼神都有些怪,期間有個相對熟悉的少爺,給路鶴寧使了個顏色。

路鶴寧直覺不太對勁,另外倆人也是一臉詫異,走出一段距離後有人忍不住問:“經理,你帶我們去見誰啊?”

經理沒吱聲。

路鶴寧跟那個少爺對視一眼,稍一遲疑也停下腳步問:“經理?”

幾人已經到了S區的地方,路鶴寧猶豫着想往後挪一步,卻不妨右前方的包間突然有人打開了門,走在前面的經理頓時換上笑容,九十度鞠躬地跟人打招呼。

路鶴寧忙跟着彎腰,再擡頭卻看見了一張熟臉。

周謙生微微挑眉,提了聲問:“是你?”

他這次依舊是過來開門,只是身上的衣服和上次不一樣了,路鶴寧記得他上次是襯衫領針織衫,袖口挽起起到小臂的位置,整個人氣質溫雅,讓人感覺很容易接近。然而今天卻是正規的西裝革履,連眼鏡都換成了半框。

經理有些驚訝,似乎不知道他們會認識一樣。路鶴寧也沒想到能碰到這位周先生,更沒想到對方竟然記得自己,忙笑了笑,先前的顧慮倒是頓時就消了。

包間裏還放着歌,看架勢應該還有另外的人在。經理卻沒往裏看,就在外面恭敬道:“人我帶過來了,再有服務的話您招呼一聲。”

周謙生點了點頭,又看了路鶴寧一眼,低聲道:“都進來吧。”

包廂的茶幾上已經放了酒水,四瓶藍帶馬爹利,另一側卻沒有杯子,只放了一個蛋糕盒。

路鶴寧仔細地看了一眼,卻發現這裏似乎沒有生日蠟燭和餅刀這些東西。一般客戶在他們這裏過生日,不管蛋糕是否是自帶的,會所都會贈送生日蠟燭,餅刀和BB碟這些東西。除此之外還會根據客戶的等級和消費贈送不同的禮品,路鶴寧曾聽說過SVIP的規格是送一瓶香槟,并且DJ會和包房的少爺聯系好,這邊提前五分鐘告知他們準備生日歌。

但是路鶴寧并沒收到任何DJ人員的聯系。他看了眼一同進來的另外兩個少爺,發現那倆人似乎也很意外,都幹巴巴地在那杵着。

周謙生已經坐回了沙發上,卻不是主位,而是一側的小沙發。路鶴寧見狀忙問道:“周先生,您需要準備香槟嗎?”

周謙生沒做聲,倚在沙發上只用手一下一下地敲着鏡框,眉心微蹙,似乎在想事情。

路鶴寧沒得到回複,也不敢再出聲打擾,只能在一邊安靜的候着。

SVIP的包廂像是個套間,他們所處的外間依舊是普通的包間大小,整體裝修的色調偏黑白,莫名的給人一點肅殺隆重之感。周謙生正襟危坐在沙發上,皮膚是白的,西裝是黑的,微皺着眉頭像是要和這個肅殺的世界融為一體。

路鶴寧他們站了一個小時。

一個小時後,周謙生起身,抓起一旁的東西走了。

酒都沒開,蛋糕也沒動,路鶴寧只得匆忙檢查了一圈設備,然後飛快的去交單子。路上又遇到了那個使眼色的少爺。

對方拍了拍他的肩膀,豎了豎大拇指。

路鶴寧問他:“怎麽了?”

“你不知道?”那少爺瞪大眼誇張道:“你們仨真是運氣爆棚啊,今晚竟然都能死裏逃生。”

路鶴寧臉色微變,就聽對方道:“你該不會現在都不知道吧?”

“知道什麽?”

“今晚點你們仨的是那個老變态啊,就是上次差點把小軍弄殘的那個……”少爺嘆道:“但是聽說這人不知道有什麽事,中途就從後門走了……要不然你們仨都不夠他玩兒的……”

來金沙的客戶的确不少有特殊癖好,但是真被稱得上老變态的只有一個,半年來一次,每次必定會有人進醫院。路鶴寧上次聽說這個人的時候還在藥企,由于工作需要買了份報紙回家,結果被游辰看到,指着報紙上的人說:“這個老不死的。”

路鶴寧以為這小孩對時政不滿,笑他說:“這位的政績突出,風評也一直很好,算是不錯了。”

游辰撇撇嘴,歪着頭道:“他那天把我們會所的小軍折騰殘了。”

之後名叫小軍的少爺再也沒來上班,路鶴寧感到震驚,卻又不敢問詳情,那時候他還覺得少爺這個群體就是游走在社會邊緣的人,明明勤快一點就能活在陽光底下,卻一個個為錢為利,半只腳插在泥溝裏。他心裏同情又鄙視,還借此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教育過游辰。

“他怎麽突然來了?”路鶴寧心裏突突直跳,突然想起昨天經理跟他說的必須要來。

怪不得……

這個同伴也很同情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誰知道,不過你小心點,老變态的口味挺雜,這人選多半都是經理挑的……不行,你早點包個紅包打點打點吧。”

路鶴寧先前進來的時候就沒打點,那時候他正缺錢,自己吃飯都要饑一頓飽一頓。收入稍微多點也是最近幾天的事情,他還想着認識幾個老客,以後也算有部分固定收入,這樣就不會一直受到經理的挾制。誰知道到底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自己早晚還是躲不過去這一套。

錢要早點送人,人也要早點讨好。路鶴寧心裏憋氣,點了點頭,又鄭重跟同伴道了謝。

後半夜再輪房果然沒有什麽好地方了,路鶴寧心事重重,一連幾次狀态都不太好,被領班提醒了幾句。等他調整好了狀态,領班手裏卻又只剩下了一個中包。

最後剩下的幾個少爺魚貫而入,路鶴寧跟在最後面,一提氣一擡頭,頓時跟沙發上的人撞了個對面。

徐稷的眼神有些古怪,瞧他一眼後似乎哼了一聲,就扭頭去看別人了。路鶴寧更是心理鄙夷,一邊想果然狗改不了吃屎,那天看他那窮酸樣還以為包工頭不容易,少收了他一千塊錢,誰知道竟然是個一天都憋不住的貨,前天在醫院裏上蹿下跳,今天就能來夜場尋花問柳。

活該蛋上長毛,也不知道哪個少爺倒黴,小心別被傳染了。

路鶴寧知道他不會選自己,一邊暗地裏翻了個白眼,一邊想今晚這架勢可能要白耗一晚上了,一會兒不行去少爺房睡會兒補補覺。

誰知道徐稷翹着二郎腿來回打量了三四趟,最後竟然輕咳了一聲,慢悠悠道:“就讓那個留下吧。”

路鶴寧正低着頭,瞅着自己的腳尖左晃晃有晃晃。

領班問:“哪個?”

徐稷道:“最不出相的那個……嗯,對,抖着腿的那個。”

路鶴寧:“……”

路鶴寧被留下,領班走在最後,還語重心長的提醒他要“好好服務”。

好好服務的潛臺詞就是多忽悠點東西,路鶴寧不知道這領班從哪裏看出來徐稷有油水可刮的,反正他沒看出來,見人都走了,索性自己盤腿往地上一坐,跟徐稷大眼瞪小眼。

徐稷放下了二郎腿,揉了下鼻子,提醒道:“地上涼。”

路鶴寧說:“沒事,我坐墊子上了。”

徐稷點了點頭,“哦,那就好。”說完一愣,又反應過來道:“哎不對啊,你們不是半跪式服務嗎?你怎麽還坐下了?”

路鶴寧問:“要不給您換個懂事的?”

徐稷不知道想什麽,琢磨了一會兒,竟然搖了搖頭。

路鶴寧是打心底裏不想在這待着,先不說他每次看見徐稷就倒黴的規律,單看徐稷的消費能力,就讓他有一種推銷有罪不推銷也有罪的無力感。但是他也不能真一直坐着,待了一會兒見徐稷竟然不生氣也不挑刺,心裏嘆了口氣,把身上的酒水單拿了出來。

徐稷湊過來看,不等他介紹,伸手一點上面的英文字母道:“随便來瓶這個吧。”

路鶴寧拿出單子,問:“哪個?”

徐稷瞅了一眼:“阿曼達,的,這是個的什麽的……”

路鶴寧一愣,湊過去看了一眼,頓時不想說話了。

“Armand de Brignac,”路鶴寧無語的給他念了一遍,見徐稷瞪大眼似乎沒聽清楚,又重複了一遍:“Armand de Brignac……香槟酒,一般人多的時候裝逼用的。你點這個幹什麽?”

徐稷被他噎的一愣,低頭瞅了瞅那一串字母,嘀咕道:“我哪知道這是香槟,上面又沒寫。”

金沙的酒水單做的很高級,洋酒的單子都是英文字母,燙金字。路鶴寧他們推銷酒水的慣例都是從高價酒開始,這次習慣了,也是先甩出來的高檔酒。

徐稷一腦門官司的皺着眉往下看,包廂裏燈光偏暗,他看不清上面的字母,就把酒水單拿起來,歪着臉找了個稍亮的地方研究。

還沒研究明白第二個,單子就被抽走了。

路鶴寧叼着筆,把小吃的那張塞他手裏,又伸出手指給他點了點最上面的幾個。

徐稷這次看懂了,牛肉幹、泡椒鳳爪、香酥雞翅、 鹵鴨腸……

“你随便點個什麽吧我的哥,湊夠了最低消費就行,而且你那兒好了嗎你就喝酒?”

徐稷本來擰着眉有些不太樂意,聽這話愣了下,摸了摸鼻子道:“沒有。”

他說完後看路鶴寧神情微妙,想了想道:“我來這不是吃東西的,你從那個洋酒單上随便給我點一個。”

路鶴寧愣了下:“幹嘛?”

“點完了寄存,我去結賬,然後你跟我出去。”

“……”路鶴寧皺着眉啊了一聲,看了他一會兒後才反應過來:“不是,什麽意思,你是來點人出臺的?”

他原來覺得徐稷病沒好就出來找少爺,不是病的不重就是浪的不輕。但是不管哪一種,這種情況下應該都啪啪啪不了,所以這人八成就是來這消遣過幹瘾的。

哪想到這人簡直了……

徐稷點了點頭,路鶴寧看他沒有玩笑的意思,後退一步壓着氣道:“徐稷,你是怎麽想的我不管,但是你有病這事我知道,所以我不可能跟你出去。你明白嗎?”

“我明白,”徐稷也看着他說:“但是我也不想讓別人知道我有病。”

“你不想……你不想讓別人知道,你別來啊?”路鶴寧簡直無語了,“你來這裏幹什麽?你就不能忍兩天嗎?”

“忍了,忍不了。”

路鶴寧:“!!!”

“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徐稷不太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咳嗽了兩聲說,“我來吧,就是想找個人,給我上藥……那個藥,真的是……”

路鶴寧:“……”。他等了會,見徐稷不說話了,只能順着問:“是什麽?”

“不是有個洗劑嗎?”徐稷給他比劃了一下,那天他拿的藥路鶴寧都看了一眼,多少有些印象。

“那個洗劑,要隔段時間就洗一次……我吧,自己擦的話,要一直光着腚在馬桶上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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