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徐稷剛開始對小姑娘的确挺滿意的,幹活仔細,态度認真,第一天收拾出來的效果比路鶴寧當時做的都要好得多。徐稷正好那幾天閑在家,沒事在卧室裏搗鼓小手工活,這姑娘還會給他泡茶泡水的送過去。

只是沒幾天事情就有些不對勁了,徐稷在一開始知道是個年輕姑娘來的時候,自己就難得的注意了一把,把替換下的內褲專門放到了衣櫃旁一個小筐裏蓋起來,怕人姑娘尴尬。誰知道第三天的時候他出去了一趟,回來就見自己的內褲一字拉開,四五條排排挂在裏了晾衣繩上。

徐稷以為是姑娘幹活實在,于是找了個空囑咐她,以後貼身衣物她不用管,只要把扔外面的襯衫褲子給洗一下就行。當是姑娘還挺羞澀,羞答答的點了點頭,然而第二天卻是一切照舊,徐稷看了看,自己不管随手丢的還是刻意藏的,一條都沒少……

這種感覺讓徐稷覺得有些別扭,等到後來他再自己的枕頭下,衣櫃裏,浴室邊上看到各種各樣充滿女式情調的玫瑰花瓣或者微型香薰的時候,那種別扭的感覺就更強烈了——就像是家裏多了一個無形的女主人。

徐稷并不想多和小保姆談,他不太擅長含蓄的表達手法,說話一不注意就會讓人難堪,況且對方還是個姑娘家。因此他自作聰明的給人留了紙條,再次說明她只要打掃衛生就好。誰知道小保姆沒能領會其意,反而在紙條空白處塗滿了紅心,還畫了一個笑臉。

徐稷那天對着塗滿紙的紅心,懵逼了整整兩分鐘。

“我跟她交流困難,可能有代溝?”徐稷去換了衣服出來,一臉的糾結:“說話總不在同一個頻道上。”

“什麽代溝?”路鶴寧笑着問,“你倆才相差多大?”

徐稷道:“那姑娘剛過二十吧,差了兩屆奧運會呢。”

路鶴寧還真沒想到那小保姆這麽小,之前陳立朋友的那番介紹,讓他已經對這人有了“年紀輕輕勾引別人老公當小三”的印象,等後來見到這姑娘本人,看她穿着成熟性感,言語間也有在社會上滾過的油條痕跡,便暗暗猜測她至少也有二十五六了。

誰知道這麽小。

不過就算是對方年紀小,徐稷這關注點似乎也偏了。

“你是真看不出來還是假看不出來,這姑娘是對你有好感吧?”路鶴寧把沙發上的幾件衣服往一邊堆了堆,見這裏面有幾件白色的秋衣,還有迷彩外套棒球服,五顏六色的糾纏成了一個團,忍不住嘆了口氣,彎下腰去收拾:“正常人都是能少幹就少幹,她這個熱情度明顯過高啊。”

徐稷去給他接了一杯熱水,聽這話詫異道:“什麽好感?是說喜歡我的意思嗎?”

“是啊,你看不出來?”路鶴寧看他一眼,他手裏捏着的衣服疊了一半,正要放下去騰出手來接杯子,徐稷已經給他遞到嘴邊上了。

“謝謝,”路鶴寧就着喝了一口,又道,“你別說你沒看出來……雖然她沒說,但是我覺得挺明顯的了,要不然誰特意給你洗內褲啊。”

徐稷并不贊同,辯解道:“你不也給我洗內褲了嗎。”

“我那是洗的外面的,又沒去翻你衣櫃,”路鶴寧笑笑:“要是我也特意去翻你衣櫃就為給你洗內褲,那我也有問題了。更何況她還大冷天的去廣場那等你呢,這種純情小姑娘求偶遇的戲碼,大學裏倒是常見……”他說到這裏,不知道想起來什麽,搖頭笑了笑,語氣也溫柔了下來:“其實還挺浪漫的,你不覺得嗎?”

“不覺得,”徐稷說:“……瘆得慌。”

“那是你不喜歡她,你要是喜歡的話感覺就不一樣了。”

其實洗內褲,放玫瑰花,留言畫紅心……這些擦邊過的暧昧舉動,上升一下是下那小保姆對徐稷好感,下降一下是人家愛崗敬業有點小浪漫,徐稷從這裏看不出對方對他有意思還可以理解。但是廣場上求偶遇這事,目标太明确,行動也困難,他不覺得徐稷什麽都不懂。

喜歡和付出,對于有好感的人來說是浪漫,對于沒有好感的人來說可能是一種負擔,甚至騷擾。徐稷大概是覺得被騷擾了。

路鶴寧看他不是很想聊這個話題的樣子,笑了笑便不再提,只把分好類的衣服放在沙發上,又去洗手間的儲物櫃裏找了兩個他先前放下的洗衣袋,把東西都裝起來。

徐稷也不阻攔,看着他忙這忙那,把小件的淺色單衣放進洗衣機裏,又拿出工具來裏裏外外的掃灰擦拭。

---

路鶴寧幹活不算快,但是很仔細,有條不紊的收拾一下這裏,擦擦那裏,神情十分溫柔。

徐稷發現自己挺喜歡這樣看他的。他甚至不自覺的想起了鐘傑——就在他和鐘傑冷戰的前兩天,他剛好去過對方的家裏,那時候已經是半下午,鐘傑那天賴床剛起,一時興致大發要搞掃除。只是還沒幹幾分鐘,就吆喝着太麻煩了,轉而叫了管家上去打掃。

在很多時候,徐稷都有種鐘傑和路鶴寧很像的錯覺,但是每次稍一細想,就又會覺得這種感覺來的毫無緣由,畢竟這倆人除了身高和學歷相似之外,幾乎沒什麽共同點,也不會産生什麽交集——鐘傑是個工作穩定,生活富足,能時不時飛國外度假,第一時間入手各種新奇東西的輕奢族,而路鶴寧卻是一個當過少爺又跑來工廠,吃糠咽菜至今工作都沒實落的小可憐,雖然他本人表現的挺随遇而安的。

除此之外倆人的性格也是天差地別,鐘傑這人脾氣倔,不管對錯極少主動求和,別人給臺階他也都未必會看一眼。路鶴寧卻很溫和,又心軟,不管跟你黑臉多少次,只要說開了便很快能平心靜氣得共處一室。

徐稷想了想,覺得給非要給這倆找一點共同性的話,大概就是倆人都有點像貓,講究,矯情,容易炸毛。只不過和鐘傑相比,路鶴寧更像是一直被人遺棄了的小家貓,在流浪的時候吃盡苦頭,別人稍微給點溫暖,他便連伸爪子都變得小心翼翼。

第二天一早,路鶴寧就起來做了早飯。

徐稷入冬之後也開始起的很晚,這天卻躺不住了,先是聽到外間乒乒乓乓的動靜有些好奇,繼而又被米粥的香味吸引了出去。

他穿好衣服,走到餐桌前看了看,果然路鶴寧已經熬好了粥,在一旁的砂鍋裏放着,上面結了一層米皮。桌上還有兩個空着的小醋碟。

路鶴寧從廚房出來,見狀笑着問:“有沒有吵到你?”

徐稷扭頭看了眼牆上的挂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沒有,已經九點了啊……我其實早醒了,就是習慣了賴床。”扭頭又看見路鶴寧手裏的東西,驚訝的一下:“鹹菜絲?”

路鶴寧手上端着一個小碗,裏面是切的細細的疙瘩絲,油汪汪的,還有幾個肉丁。他笑了笑,把小碗放到桌上道:“我在你冰箱裏只發現了這個,所以從網上查的做法,用花椒油和香油拌拌,又蒸了一會兒。”

徐稷被香油的味道勾的都要流口水了,二話不說忙去廚房拿了筷子和勺子,催促着趕緊吃了起來。

路鶴寧吃的比較慢,他的半碗粥還沒吃完,徐稷那邊已經連喝了兩碗了,而且還發出呲溜呲溜的吸飯聲,跟在吃面條似的。

路鶴寧有些哭笑不得,又不好意思說什麽,只低頭默默吃粥。

徐稷卻以為他不好意思,很豪放地給他夾了一筷子鹹菜過去道:“你別不好意思的啊,多吃點!”

“……謝謝,”路鶴寧道:“你不用給我夾,我自己來就行。”

“恩,多吃,”徐稷贊嘆道:“這鹹菜太好吃了,……你這是怎麽蒸的,香,也不鹹。”

路鶴寧把做法給他說了一遍,想了想又多嘴道:“再怎麽樣這也是腌的,你吃着不覺得鹹,但是含鹽量很高……所以要少吃點。”

“是嗎?”徐稷剛好夾起挺厚的一撮來,聽他這麽說愣了下,随後手腕抖了抖,筷子裏的鹹菜頓時掉回去一半。

路鶴寧:“……”

徐稷又問:“你這粥怎麽熬的?為什麽我做出來就是米是米,水是水的。”

路鶴寧也不知道:“是你放米放少了?這個我也不清楚。”

徐稷聽這話驚訝道:“你沒有經驗嗎?我以為你天天熬,有真功夫了呢。”

“我上哪天天熬粥去,以前上班的時候都是在路上買早點,後來在金沙,早上就不吃飯了。” 以前他在藥企工作的時候,和其他的上班族一樣,穿着體面,作息規律,連路上的早餐都是買固定的那兩家,早餐車上手抓餅的味道就是上班的味道。後來突逢巨變,他一時驚慌之下辭了職,卻不料工作沒有他預想的那麽好找,尤其是他當時病急亂投醫,去哪裏應聘臉上都寫滿了我缺錢……那陣子他生活混亂,前途無望,別說早飯,其他的兩餐也很少吃囫囵了。

金沙是他個一個轉折期,不管後面怎麽看,但是再哪裏他終于開始有了收入。只是早飯依舊是沒法吃的,因為他的作息和正常人相反,晚飯就是早飯。

路鶴寧這陣子閑下來的時候常想,如果當初自己不急慌慌辭職的話,事情會不會有什麽不一樣。比如他說不定依舊有份穩定的尚不算難看的工作,每天能夠正常上下班,說不定運氣好的話還能跟周圍的同事或者以前的同學借點錢應應急,還一部分欠款……這些假設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都遠強于他現在的境地。路鶴寧之前不覺得,現在才忍不住感嘆,其實這些怨不得別人,歸根結底,還是自己之前外強中幹不經事,稍微一點意外就讓自己亂了陣腳,以為天都塌了。

其實從這點上說,多虧遇到了徐稷。這個人點了他的臺,毫不掩飾對他的态度,輕視他卻沒有侮辱他。有時候對他如同朋友,有時候又會嫌棄他的鴨子身份——路鶴寧覺得那段時間自己是渾渾噩噩的,一腳想要陷的更深,另一只腳卻想從污泥裏拔出來。從某種意義上講,徐稷拉了他一把。

路鶴寧不自覺的想到很遠,過了會兒聽到吧唧聲,又哭笑不得的回過神來。

徐稷完全沒注意到他剛剛的走神,這麽一會兒的功夫,滿滿一砂鍋已經見底了。

“……”

吃完飯後徐稷心滿意足,主動把鍋收去了廚房,又自覺道:“做飯的不洗碗,這個規矩我知道,放着我一會兒洗。”頓了頓又扭頭問路鶴寧:“明天的時候還申請吃這個行不行?”

路鶴寧愣了一下:“明天?”

“對啊,”徐稷擡頭看他:“我一會兒幫你去把東西搬過來,放假這幾天你就住這吧。”他見路鶴寧神情猶豫,腦袋靈光了一下,又道:“你看你住宿舍裏,電費多花少花都是額外的對吧,住我家的話就就不一樣了,你在不在這些電器我都得開,你來這還能節省資源。”

路鶴寧還是遲疑:“可是這樣你也不方便吧?”

“有什麽不方便?”徐稷擺了擺手:“我這不接待朋友,他們都不來住。”

“也不一定是朋友來吧……”路鶴寧說的比較隐晦,但是眼神很直白:“你總有那什麽……的時候吧。到時候……那個完了,大冬天的你讓人連夜走嗎,還是說你會留自己屋裏?”

徐稷張了張嘴,想說誰說我一有需求就得找人幫忙解決啊,我用手不行嗎看片兒不行嗎?可是剛要說的時候,他突然意識道,是不是路鶴寧怕不安全?萬一自己是個壞人呢,找借口把他騙過來,然後囚禁他這樣那樣,還不給錢……

路鶴寧眨着眼看着他。

“這個,不用擔心。”徐稷咳嗽了一聲,自作聰明道:“那什麽的時候我就出去了。咱小區裏就有一家,收費還挺合理的,老板娘上次還說我挺長時間沒過去坐坐了。而且除了她家之外,就咱小區,往外走兩條街,還有個鵲巢洗浴呢,那邊也行。”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