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隔着竹牆,聽着趙雲歸斷斷續續地笑聲,月賦雨的腿有些發軟,她分不清自己是喜悅還是彷徨,她竟是聽到趙雲歸親口說了她不喜梅啓君。

這一定是假的!

為什麽是假的呢?因為自己是穿到了一本書裏呀!既然是到了書裏,那書中的一切定然是會按照其寫定的情節發展,或者書中提到的事件定然會在這個世界上發生……

可,她并沒有與雲歸在書中所寫的節點相遇呀……

想着前時糾結的三年,月賦雨隐約察覺有什麽不對,卻又抓不住。

難道自己并不是一個穿書而來的人?

月賦雨努力回想着前世的點滴——除了神作,她腦子裏空無一物。

怎會有這般狀況呢?

月賦雨反複推敲着自己穿到書中的原因……

除了喜歡趙雲歸這個角色,她實在想不出其它的緣由。

任着自己的背靠在牆面,月賦雨屏了口氣,按捺住自己紛飛的思緒。

她該是相信雲歸的,相信雲歸不喜那梅啓君。縱然那梅啓君美如冠玉,詩才敏捷,劍法出群……

不不不……

若是在看神作前遇到梅啓君,她也定然會喜歡上這等男子!

月賦雨以心度心,終究是陷入了魔怔。

雲歸定然是喜歡梅啓君的,她之所以說不喜,是為了堵住蘭澤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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彥園內,不是還有一個對梅啓君虎視眈眈的陳挽香麽?

陳挽香喜歡梅啓君自不必說,但她似乎要折在沈涵微的手上了。陳挽香若是折損在沈涵微手上,那于雲歸而言,便是極好的——按舊俗,一個尋常庶女,斷斷是不能為貴胄正妻的……

依着趙雲歸方才所言的東西,月賦雨浮想聯翩,最後竟是忘了雲歸叮囑她的事兒——霖閣有夫子還在候着她!

所幸桃葉還在一旁候着。

“郡主……”

發覺自家郡主神色飄渺,桃葉随即離開牆面,行到月賦雨跟前,低聲道:“郡主,時間已然不早了,咱們還是先梳妝吧!”

“梳妝?”經桃葉一提,月賦雨才如夢初醒,恍惚記起霖閣有人在等她。

“那便梳吧……”尋回神志,月賦雨快步挪到妝鏡臺前坐好。

“是……”

桃葉的手藝是娴熟的,但架不住門外有人候着。郡主府雖然人多,卻斷斷沒有一群人候着等郡主出門的舊俗,故而,單單一個發髻,桃葉便绾了兩次。

發覺桃葉也有些手生了,月賦雨幹脆自行起身奪過木梳,随意地給自己绾了發,然後綴上幾個珠花便急匆匆要出門。

她着實不喜歡有人等她。

“郡主,郡主——”

見自家郡主随便绾了發便要出門,桃葉連忙跟在其後,生怕其有什麽意外。

誰知桃葉一邁出門,便被蘭澤擋下了。

“霖閣不許尋常婢子去……”蘭澤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月賦雨與自家小姐的背影。

“是嗎?”桃葉蹙了蹙眉頭,“姑娘怎知桃葉是尋常婢子?”

“詩才六品确是不錯,但腦子委實欠了些!”蘭澤毫不忌諱桃葉的身份,只是淡淡轉身背對着桃葉,低聲道:“風起雲鏡滅,雨落巒畫生。”

“……”桃葉被擋本是極憤,但蘭澤話音一落便掃去了桃葉遍身的戾氣。

“姑娘高才……”搖身除去一身的稚氣,桃葉神情肅穆的沖着蘭澤行了一個禮,“有眼不識泰山,桃葉慚愧!”

蘭澤所誦之句,為桃葉考問所答的幻化。她年前所答為,風起雲争滅,雨落巒竟生,勾勒的是雲雨間,山色空蒙之景。

“有何慚愧?”蘭澤眯眼打量了桃葉一眼,扭頭沖着其一笑,“撲朔迷離,魚目混珠……委實難辨難分。”

“姑娘客氣……”桃葉見蘭澤竟是看出了他的真身,不禁笑出聲,“呵呵。除了國主,看出桃葉是男兒的,姑娘還是第一人!雲歸小姐手下當真卧虎藏龍!”

蘭澤見桃葉竟是笑了,不由得後退兩步:“公子說笑了……我家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過是個弱質女流……小姐今日吩咐蘭澤在此拆穿公子,不過是為了固郡主太平……”

“是嗎?”聞蘭澤已是說通了來意,桃葉也不作難,低聲應道:“那勞煩蘭澤姑娘歸去時告訴雲歸小姐,國主一日不死,郡主一日太平!”

穿着長裙,帶着珠花,雖然發髻不如意,卻也是極為得體的。

但若是迎着風一路狂奔便一切都不美了。

月賦雨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這般蠢的時候,但她确實做出了抓着趙雲歸一路狂奔的蠢事!

她有夫子恐懼症!這是前世讀書留下的陰影……雖然她已然不記得前世的事,但有些恐懼卻是能伴随終身的。

譬如:她一想到有夫子在霖閣等她,她便狂躁不已,慌亂不已,腹痛不已……

“郡主……郡主……你且慢些……慢些……”

跟着月賦雨一路小跑,趙雲歸着實是有些吃不消的。

她素來喜靜,故而甚少于戶外動作,佐之她身為嫡女,日常不過是吟詩作對,更遑論自毀儀容,更不要提蔣夫子本就是苛刻之人……

趙雲歸心裏也沒了底。

蔣夫子其實是沒來喚賦雨的,但她知曉遲早會喚。

因為前世的今日,蔣夫子召過賦雨。

前世蔣夫子召賦雨,本意或是好的。

奈何時間不對。

前世的此時,月賦雨正因桃葉之死與沈家庶女沈涵微大打出手。

詩國是重禮之國,女子在外皆注重儀容儀表……故而,于詩國很難看到有女子在路上快走,更遑論大打出手……也正因此,縱然重活一世,趙雲歸依舊難以忘懷那日蔣夫子鐵青的臉。

“雲歸姐姐……我們可得快着些……要是慢了……定然會受罰的……”聽到高身後傳來低低的喘氣聲,月賦雨不敢回頭,她怕被趙雲歸看穿了自己的心虛,更怕被趙雲歸指責……

“可是莫要再快了!”

依着罩住視線的發絲判斷,趙雲歸已是能确然自己的發髻散了。

蓬頭怎可見人?

趙雲歸壓下自己心中的驚懼,拉緊月賦雨的手,止住其步子。

“賦雨妹妹,真的不能再跑了……此處還是四下無人,再往前,便是衆貴女出沒的地界了……”

“是嗎?”發覺趙雲歸竟是能拽住自己,月賦雨只得低頭停下步子,扭頭與趙雲歸對視。

趙雲歸未想過月賦雨會在此時看她,故而眸中對蔣夫子的畏懼還未散去。

“是賦雨吓到姐姐了麽?”月賦雨看着離自己半步,雲髻半偏的趙雲歸,自責不已。她竟是忘了,雲歸是個知書達禮的正統大戶小姐,不似她,是個頂着蠢笨名號的貪玩草包郡主。

瞥見月賦雨眸中的自責,趙雲歸連聲解釋:“未……未曾……雲歸只是想起了蔣夫子……”

前世,賦雨便是因蔣夫子被遣離了彥園。而後,成了滿天下的笑柄,順便在國主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終了不得已為妾。

“姐姐可知蔣夫子為何會專門侯着雲歸?”月賦雨拽住趙雲歸的袖子。她不在意蔣夫子是誰,她只在意蔣夫子尋她何事。

她委實抄《詩理》抄怕了。這個世道的夫子是愛極了罰抄。無論是胡夫子還是陳夫子趙夫子,沒一個不讓她抄《詩理》……

“許是因為終試……”趙雲歸凝眉道。

一聽是為終試來,月賦雨立即蹲到地上,擠緊眉頭:“哎喲……雲歸姐姐……賦雨……賦雨腹痛……腹痛……賦雨定是吃壞了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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