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可……可賦雨只是覺得雲歸姐姐看上去面善……”見守夜嬷嬷只是提到了自己看雲歸的視線不一般,月賦雨不禁舒了一口氣。她是為雲歸而來的,自然看雲歸與一般人不同。
想到守夜嬷嬷因她看雲歸的眼神擔憂,月賦雨含笑迎上守夜嬷嬷的視線,安撫道:“嬷嬷怕是多慮了,嬷嬷也知曉郡主多年未有貴女上門,且賦雨也曾聞趙家嫡女在貴女中一枝獨秀,神往已久。故而,賦雨第一次在郡主府見雲歸姐姐神色有異也是人之常情。要賦雨自己說,賦雨看嬷嬷的眼神也與看桃葉的不同呢……”
“郡主若是這般說,嬷嬷也甚是安心……但……”守夜嬷嬷又緊了緊握着月賦雨的手,囑咐道,“但郡主你可要當心,千萬莫要因着些小事走上歧途……”
“歧途?”月賦雨不解,“嬷嬷可是能把話說明白幾分?賦雨如何會因雲歸姐姐走上歧途?”
“郡主素來守禮,自是難走上歧途……但郡主前些日子看雲歸小姐的眼神讓嬷嬷想到了一些舊事……唉……郡主可是要記着,‘男有分,女有歸’,再好的女子也是要嫁人的……”嬷嬷拍了拍月賦雨的手背,起身把月賦雨擱在榻上的玉枕擺回到床頭,而後扶着月賦雨躺正,為其拉平被角,“夜深了,郡主還是早些歇息吧……”
月賦雨躺在被子裏,看着守夜嬷嬷在月光裏慢慢收好碗,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嬷嬷年紀大了,今夜來,許只是為她的婚事憂心。思及今夜自己與守夜嬷嬷說了她不喜梅郎,月賦雨內心也是一陣愧疚,她又累嬷嬷勞心了。
“啪——”摔到地上的碗帶着踉跄的腳步昭示着有人要摔倒在地上。
“嬷嬷——”
月賦雨匆忙地起身,想要把守夜嬷嬷拉到榻邊坐好,再說上幾句,卻被突如其來的淚滴擊得疑窦叢生。
“嬷嬷,你怎麽哭了?”月賦雨快步将守夜嬷嬷扶到榻上,細細查看守夜嬷嬷的手。
嗯,雖是布滿了皺紋,卻沒有被傷到的痕跡。
月賦雨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正欲起身去為守夜嬷嬷倒一杯茶,卻聽到守夜嬷嬷突兀地說了一句。
“簫聲停了。”
“梅公子許是累了。”月賦雨應了聲,剛提起茶壺,又聽到守夜嬷嬷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
“梅公子許是喜歡雲歸小姐。”
“呵呵呵。原來嬷嬷也看出來梅公子喜歡雲歸姐姐呀!嗯,這京都許是有很多人喜歡雲歸姐姐。嬷嬷您不知道,前些日子賦雨在彥園終試的時候,有好多公子都想認識雲歸姐姐……”月賦雨凝眸想了想桃葉交與她的那張‘趙府提親公子’名錄,忍俊不禁,“可惜雲歸姐姐一個都不喜歡!包括梅公子,雲歸姐姐也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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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雲歸小姐可是喜歡郡主您?”守夜嬷嬷關切的問語,讓月賦雨捧在手中的的茶碗有些不穩。
“這……”月賦雨擡眸看向窗外,眼神有些抑郁,“這……賦雨卻是不知的……賦雨想,雲歸姐姐定然是不讨厭賦雨的……”
“不讨厭是什麽?”嬷嬷伸手接過月賦雨的茶,拉着月賦雨在榻上坐好,“嬷嬷想再聽郡主說說雲歸小姐。”
“啊!雲歸姐姐啊!”月賦雨把視線移回到自己的膝蓋上,低笑道,“嗯……雲歸姐姐,她是這世上最好的女子,她擅長寫詩,小小年紀就精通辭賦,她還會女紅,還會樂器,還會賺銀子……嗯……她會在賦雨摔倒的時候,助賦雨,會送賦雨《詩理》,會幫着賦雨防着些陰險小人……”
“原來郡主寶貝的那本的《詩理》是雲歸小姐送的……”守夜嬷嬷沒有打斷月賦雨的回憶,只是應和道,“那雲歸小姐定然與郡主交情不淺……”
“嬷嬷這可就說錯了……賦雨想,在這詩國的貴女中,與雲歸姐姐最為疏遠的怕就是賦雨了。嬷嬷您不知道,雲歸姐姐在彥園中,為人是極其正派,且彥園中的貴女都樂于與雲歸姐姐相交……嬷嬷您定然是想不到雲歸姐姐有多出衆,連天歌公主都對她贊賞有加呢!”月賦雨眉飛色舞地口述着她記憶中的趙雲歸,“雲歸,她就是賦雨心底最喜歡的那種樣子……”
“最喜歡?”守夜嬷嬷拿着茶碗的手抖了抖,面上卻還是堆着笑,“難道彥園裏便沒有與雲歸小姐不對付的貴女麽?”
“呃……”守夜嬷嬷的話宛如一盆冷水從月賦雨的頭頂澆下來,激得她面色一青,“嬷嬷也是知曉貴女分三六九等,雲歸姐姐這般招人疼,自會惹人恨……”
“郡主從未嫉妒過雲歸小姐,是嗎”
“是啊!雲歸姐姐那般好!賦雨怎麽會嫉妒她!”月賦雨臉色緩緩了,正欲繼續說,卻被守夜嬷嬷打斷。
“那郡主羨慕過雲歸小姐嗎?”
“呃……”月賦雨發覺今夜的守夜嬷嬷問她的問題都有些難,甚至有些可謂刁鑽。她為何要羨慕雲歸呢?雲歸本就是神作裏她最喜歡的角色啊。不對……雲歸是個女子,她也是個女子,如果如她所言,雲歸是她最喜歡的女子,那不就意味着雲歸是她最羨慕,或者最想成為的人?可她心底似乎一點羨慕與嫉恨都沒有啊,她似乎只想雲歸好好的呢……
月賦雨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喃喃道:“賦雨想,賦雨是不羨慕的,賦雨只是想守着……”
“嗯……”守夜嬷嬷因月賦雨的低喃而沉默。
直到手中的茶碗徹底涼了,守夜嬷嬷才起身再次扶着月賦雨躺好:“那嬷嬷便沒有看錯……”
“嗯?”守夜嬷嬷的話一入耳,月賦雨便驚得坐起,順手打翻了守夜嬷嬷擱在榻側的茶碗,“嬷嬷定然是看錯了……”
“唉……”守夜嬷嬷沉沉地嘆了口氣,轉身收拾好地上的碎片。而後背影佝偻地消失在月賦雨的視線內。
“夜深了,郡主還是早些休息吧……”
“嗯……”
目送着守夜嬷嬷從屋內離開,月賦雨陷入了沉思。她知曉守夜嬷嬷說的沒看錯是說,守夜嬷嬷她自己沒有看錯自己看雲歸的眼光不尋常。守夜嬷嬷如何能看得出她看雲歸的眼光不尋常呢?難道是守夜嬷嬷看到了梅啓君看雲歸的視線不尋常?似乎不可能啊!梅啓君明明沒有去過郡主府!那守夜嬷嬷是怎麽看出來的?難不成是是桃葉與嬷嬷說了什麽?
想到那日桃葉對自己為雲歸尋書時候詫異的神情,月賦雨愈發覺得自己的推測有道理。定然是桃葉與守夜嬷嬷通風報信。哎,桃葉那丫頭怎是這般不懂事呢?她難道不知守夜嬷嬷年歲大了麽?
月賦雨亂糟糟地想着,卻聽到院中傳來了梅啓君的聲音。
“嬷嬷這般晚還未眠?”
“呵呵呵……見過梅公子,年歲大了,自是比不得尋常人。今日多謝梅公子慷慨,願為郡主開方便之門……”
“嬷嬷客氣了……這是梅某該做的……且驿站本就是國主的……”
“辛勞公子府的婢子睡柴房了……”
“嬷嬷客氣。區區小事,何足挂齒……”
……
聽着梅啓君向守夜嬷嬷控訴自己屢次破壞他與雲歸的婚事,月賦雨有些郁卒于胸。梅啓君定然是不知曉他日後會喜歡上沈涵微的……哼,朝三暮四的男人!
用被子捂住耳朵,忍下對梅啓君的厭惡,月賦雨暗下決心,明日定要走快些。
……
在月賦雨閉眼不聽梅啓君與守夜嬷嬷的夜談的時候,百丈寺內的趙雲歸也在聽人夜談。
說聽人夜談,其實也不恰當——趙雲歸身邊只坐一個人,沈涵鳶。要沈涵鳶一人談,自是不能。但自趙雲歸坐在沈涵鳶對面起,趙雲歸便只有聽的份兒。
“雲歸,你說涵鳶是不是瘋了?”沈涵鳶含着酒氣的哭腔讓趙雲歸不由得嘆了口氣,她是勸過涵鳶莫要飲酒的,奈何涵鳶不願聽她勸……
唉,女兒家醉酒終究是有些難看的。
“涵鳶說什麽傻話。你怎會瘋了?”趙雲歸一面安撫,一面起身要扶着沈涵鳶進屋,卻被沈涵鳶突然一推,險些摔倒在地上。
“小姐……”站在禪院門口的蘭澤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正要邁進來,卻看到趙雲歸沖她輕輕搖了搖頭。
是自己說錯了話。
分析清形勢,趙雲歸慢慢從地上起身。
确定自己無礙後,趙雲歸沖沈涵鳶柔聲道:“是啊,涵鳶,你是瘋了!”
“是!是!我沈涵鳶是瘋了!竟然和自己的妹妹喜歡上了同一個男人!”沈涵鳶哭着撲到趙雲歸的懷中,“雲歸,你說,為何涵鳶的命這般苦……”
“……”
聽着耳側的哭腔,趙雲歸不禁搖搖頭。
又是一個為梅郎所苦的女子……
可,自己要是沒有重活一世,此時的自己又能比涵鳶好得了多少呢?
思及前世對梅啓君情根深種,趙雲歸莫名與涵鳶同病相憐的。
若不是知曉了郡主當年的死因,她怎會悟得透才名豔名皆是幻影……
望月懷遠,趙雲歸沖蘭澤使眼色,讓蘭澤帶着沈涵鳶去歇息。她聽涵鳶倒了一夜苦水,委實也有些累了。
她要如何與涵鳶開口,才能讓涵鳶相信,梅郎與沈涵微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且涵鳶她那妹妹無半點容人的肚量?
苦思冥想片刻無果,趙雲歸正欲入眠,卻想到了一個遠在京都的人。
她前世明明是那麽喜歡梅郎……
但今世……
想到今世,趙雲歸唇角浮起淡淡的笑意。
所幸,今世的郡主不喜梅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