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1)

言暮知道自己得罪季氤了, 絕對的。

進了公司後直到工作開始, 季氤一直臉色冰冷,看着她的時候恨不得從眼睛裏射出刀子。

…………

……

言暮能理解。

畢竟是自己的寶貝妹妹, 眼看着季蘇葉就這樣在自己臉上親了一口, 季氤會這樣也正常。

罷了,言暮嘆氣。她覺得自己是管不了季蘇葉行徑的, 總是讓人那麽出其不意, 誰能知道她會突然親自己……

***

季蘇葉回家後直接呼呼大睡,轉眼間四個小時就過去了。陽姨讓她下樓吃午餐,季蘇葉才發現已經十二點多。

醒來看手機上, 無數個桑桐打來的電話, 自己調成了靜音模式,自然一個都沒接着。

季蘇葉下樓的時候, 陽姨笑着說:“蘇蘇下午不是要去上班嗎?你二姐上午打過電話來家裏, 問我你睡醒了沒有,要是太累,下午就不去了。”

“那怎麽行?”季蘇葉正經說, “我答應了二姐下午要去的今天下午就要去。”

陽姨又笑:“你這丫頭還這麽有事業心?老爺子說了,過段時間要抽你的藥理學的怎麽樣,你準備的怎麽樣?”

季蘇葉說:“唔……還沒開始。”

陽姨看她慢條斯理吃完, 和想起什麽似的又講:“你二姐還說, 讓你下午稍微穿的正式就好,不用太嚴肅,也不适合你。”

“知道啦陽姨。”季蘇葉甜甜的笑着, 想到馬上就能見到言暮了就高興。

吃過午飯後,季氤給季蘇葉發來了消息,說三點到公司就可以。

季老不在家,聽曹叔說有人拿了兩味道地藥材和季老爺子一塊兒研究去了,可能兩三天都不會回來。

季蘇葉吃過飯了,又問言暮吃過沒。那邊的回複不快,只有三個字,吃過了。

季蘇葉覺得言暮可能是在忙。

她窩在沙發上,此時終于騰出空來和桑桐撥視頻電話過去。

一聲就接通,屏幕裏擠着桑桐和孫連兩人放不下的臉。季蘇葉都還沒開口,桑桐就興奮道:“怎麽樣啊姐妹?昨晚成沒成,我看你這麽晚才回電話估計也成了吧?啊?”

孫連整理了下發型,對季蘇葉抛媚眼:“發給你的技巧用上沒有,有沒有XXplay,或者XXXplay什麽的,你需要小皮鞭嗎我們給你買一個嘛?你的言暮大姐姐對你溫柔嗎?”

兩人的話和機關槍一樣噼裏啪啦的掃射,連個喘氣的空隙都沒有。

季蘇葉等他們都說完了,這才慢慢喝口鮮榨西瓜汁,平靜地說:“沒成。”

桑桐:“?”

孫連:“???”

桑桐&孫連:“你再說一遍?”

季蘇葉就又說了一遍:“沒成。”

桑桐說:“你還能不能行了。”

孫連:“老實交代到底發生了什麽,不然你消失這麽久啊?”

季蘇葉就原原本本把昨晚到現在說了一遍,湊近了攝像頭,鏡頭将她原本就長翹的睫毛拉的更長,忽閃忽閃的。

桑桐擺手:“噢這是什麽盛世美顏,我命令你離我遠一點季蘇葉,我不想在你面前自慚形穢。”

孫連說:“原來不是你不行,是言暮不行。”

“你胡說八道什麽呢小連!”季蘇葉咧嘴,露出自己的小虎牙,“言暮才沒有不行,她那是克制。”

桑桐:“你是不是沒開燈啊?讓言暮看看你多如花似玉還把不把持的住。”

季蘇葉皺眉說:“你們腦袋裏的想法能不能幹淨點能不能了!”

“不能。”桑桐嚴肅道,“你要是腦袋裏沒這個想法昨晚幹嘛去言暮家,嗯?我們現在是正經探讨該如何攻略下你的大姐姐,你應該好好做筆記。”

孫連思索片刻說:“不過也還好了,如果言暮真讨厭蘇蘇,應該醒來就會不承認才對的,但是她相信了蘇蘇的話,态度還那麽好,這個大姐姐我認了。”

季蘇葉說:“我的話那麽令人信服,言暮她當然信了。”

小朋友還挺洋洋得意,畢竟言暮一點兒懷疑都沒有。

孫連笑的停不下來,“蘇蘇,你好天真可愛。言暮稍微動動腦子想想都會發現的你的話漏洞百出,你知道她為什麽會選擇相信你嗎?”

季蘇葉的心被提了上來,“什麽?”

“還不是因為她對你也有意思……只不過現在言暮心裏可能還在抗拒,所以下意識的壓下來了。她選擇相信你,還說要負責,不就是默認了想和你一直有聯系嘛……”孫連分析的頭頭是道,“我看你追到言暮的過程可能艱難點,結果會是好的。”

季蘇葉苦惱道:“可是……我又怕她煩我,我現在不知道我為什麽要拒絕言暮那句話,就應該順着話來,說自己要做她的女朋友。”

季蘇葉腸子都悔青了,自打親了言暮那一口之後。如果言暮是自己的女朋友就好了,就可以天天光明正大的,撲在言暮的懷裏親。

有誰不喜歡香香軟軟的大姐姐呢?

“那不行的!你要是真把人逼狠了,怕是言暮真要煩你。”桑桐說季蘇葉,“我覺得這樣挺好,你慢慢來,言暮肯定需要時間。”

“嗯,最好你還繼續學習一下技巧。”孫連給季蘇葉支招,“我覺得昨晚上失敗和你技巧不太好也有點問題,做下面的那個也是要好好學習的,或許你了解一下什麽叫……誘受?”

季蘇葉微笑:“不想理你們,再見,我要去公司找言暮了。”

***

季蘇葉換了衣服,言暮的那件衣服已經換下來洗幹淨,香噴噴的放在自己枕頭邊。她進了衣帽間選了半個小時的衣服,挑來挑去都選不到合适的。

想到今天言暮穿的白襯衫棕褲子,自己拿了白色的襯衫領短袖,棕色的中長格紋裙,踏上白色的帆布鞋,自己對這身暗自搭配出來的情侶裝十分滿意。

季蘇葉的頭發仍舊是羊毛卷,她嫌太熱,還是紮成了可愛的丸子頭,別了三個顏色鮮豔的細條卡子。田園風格的小雛菊耳環開在她的耳垂,整個人都有種花園的芬芳清甜。

她想了想,還是将言暮的衣服留在了家裏,卻将衣帽間的那個限量包包想要帶走,拿起來想了又想半天又放了回去。

哎……晚些吧。

季蘇葉出門的時候看到玄關處的報紙投放盒子,順手抽出來,仍舊是商業版和娛樂版各一份,頭條無一例外被言暮的名字和昨晚的樣子占領。

倨傲,閃閃發亮,這是涅磐重生後更好的言暮。

季蘇葉看的入神,商業版将言暮的這次回來誇的神乎其神,雖說背靠季家這棵大樹,但一律的都是誇贊,季蘇葉覺得這通稿在發之前可能被季氤看過,不然不會顯得這麽幹淨。

再看生活娛樂的小報,就沒有這麽嚴謹,标題大大的印着“言啓美夢破碎,言暮将重奪言家”,“康時了被言暮全方面豔壓,臉色鐵青”等等這樣奪人眼球的關鍵詞。

什麽和什麽……搞的和娛樂圈似的。

兩份報紙裏只有商業版中稍微帶過季蘇葉的名字,說是季家的千金也在出席之列。

不利的言論是一點都沒有的。

季蘇葉不看了,美滋滋的将報紙放回去出了門。

————————

公司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繁華之地,季家毫不猶豫就買下了這棟最中心的寫字樓。公司已經經營十二年有餘,季蘇葉對這家以後要劃入自己名字旗下的公司卻很陌生,長到十八歲也沒去過幾次。

那時候是興趣不大,覺得無聊極了,除了看來來往往的人沒別的幹。現在不一樣,合蘇裏面多了言暮在,讓季蘇葉有種自己和言暮綁在一起了的滿足感。

只要有言暮在,她絕對可以是出滿勤的那位優秀員工。

季蘇葉所讀的學校七月是考試周,她雖然不用上課,但考試還是要露個面的。

二十分鐘車程,季蘇葉來到公司樓下的時候才兩點半,但廳裏沒什麽人。所以那位打扮的花枝招展,還帶着白色寬檐帽的女人就格外引人注目。

還戴着墨鏡,露出的皮膚看得出保養的非常好,看上去就像個不到三十的人。手上提着幾十萬的愛馬仕包包,高跟鞋大約能有十多厘米高,季蘇葉都替她腿疼。還沒走到人跟前去,就能聞到香水味兒飄過來。

季蘇葉知道她,但這是第一次在生活中見着她。

這個女人在報紙上出現的時候通常沒有自己的名字,被叫做——言暮過世父親的情婦,一個沒有名分的繼母。

叫……什麽名字來着?啊,好像是叫姚月怡。

與報紙上的賣慘不同,季蘇葉看她這一身的打扮,覺得姚月怡應當過的相當不錯。

她來做什麽?

姚月怡不知道拿着手機在看什麽,一會兒又拿出鏡子來整理自己的儀容,把自己打扮的完全像個富太太。

季蘇葉別過臉,皺眉進了電梯。

前臺有個大約二十多歲實習生模樣的小姑娘在等她,看到季蘇葉就笑着說:“是季……季蘇葉嗎?我叫安團,季經理讓我過來帶你熟悉業務。”

安團知道季蘇葉是季氤的妹妹,絲毫不敢怠慢的。在季蘇葉還沒來的時候她就和同事打聽過,每個人對季蘇葉的評價都不一樣。有說是天才少女,有說脾氣溫良懂事,又有的說驕傲跋扈不好惹,安團心都慌了。

還聽說啊……新來的言總和季蘇葉關系匪淺。

告訴她這件事的女同事一臉暧昧的笑,安團就懂了。這要是得罪了季蘇葉……安團覺得自己的實習生涯可能馬上就會結束。

在季蘇葉來之前,安團已經想過季蘇葉的模樣。在照片上看到和見到真人的感覺肯定是不一樣的,但是她沒想到來的會是個這麽——

青春活潑又可愛的小姑娘。

甜甜的笑容,精致的五官,仿佛是洋娃娃來到了自己的面前。

還特有親和力,讓人忍不住和她親近的那種。

季蘇葉笑着說:“團團姐,那就麻煩你啦。”

安排了安團接待季蘇葉的原因很簡單,季氤正在忙,而且也不想讓大家都知道自己帶了個關系戶進來。

這公司的股份在季蘇葉成年的那一天就轉了百分之六十到季蘇葉的名下,現在季蘇葉是合蘇公司的大股東。

但這件事沒有向外公布,大家自然不知道這公司是季蘇葉的。看到個小姑娘被安團領進來,知道季蘇葉是季氤安排進來的人還好,不知道就以為是含着金鑰匙出生的小公主一時新鮮,過來體驗生活來了。

誰也不知道,這個紮着丸子頭的可愛小朋友就是自己的幕後大老板。

安團帶季蘇葉來到工作桌,“這是你的桌子,平常要做的事情季經理應該已經和你交代過。今天的事情不多,所以你可以先在這休息一會兒。”

“好,我二姐……不是,季經理呢?”季蘇葉沒改過來,差點要說漏嘴,趕緊制止了自己。

安團說:“季經理正在會議室開會,言總也在的。”

安團又補充說:“你的位置就在言總辦公室外面,是最近的,所以可能董事辦公室的事情你也要看着點。”

季蘇葉說:“沒問題的團團姐。”季蘇葉巴不得言暮多交代些事情給自己做才好,這樣就能多看言暮幾眼了。

“好。”安團應了聲,覺得一時語塞,實在沒什麽要交代的。要是普通的打雜實習生,瑣碎的事情都是要交代去做的,每個人都是從頭開始。

但這不一樣,季蘇葉的名字壓在上頭,誰敢啊?雖然安團覺得季蘇葉應該是個挺好相處的人,但季氤在交代她的時候,并沒有提過這是給這位小公主過來鍛煉的。

安團暗自揣摩了下,思索再三還是覺得,就讓季蘇葉做點簡單的活兒就好了。

季蘇葉在座位上坐了沒多久,就聽到外面一陣腳步聲響動,緊跟着,她心心念念的言暮領頭出現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邊上跟着季氤,兩人後面跟了一群職員。

幾乎是第一秒,季蘇葉的眸光與言暮的眼神在空中相遇。

工作狀态中的言暮好不一樣……

帶着嚴肅,疏離,甚至是淡淡的冷感。

讓人覺得很有距離。

季蘇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臉紅了,明明言暮不過看了自己一眼,很快就将眼神挪開,面無表情的樣子卻勾的季蘇葉心癢癢。

季氤對後頭的人低語幾聲,對季蘇葉走過來。

言暮帶着兩三個人進了辦公室,別的人都回到了自己的格子間。經過季蘇葉身邊的時候,言暮微側了頭,目光落在季蘇葉胸前別着的工作牌一頓,很快就收回。

季氤說:“你怎麽這麽早就來了?”

季蘇葉還在往辦公室裏探頭:“啊……我想早點見到二姐嘛。”

“就你嘴貧!”雖然知道這丫頭滿心都撲在言暮的身上,季氤還是很受用,又壓低了聲音對季蘇葉說,“在公司不準叫二姐了,知不知道。”

“是是是,敬愛的季經理。”季蘇葉記挂着自己的任務,“二姐,啊不是……經理,你們現在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嗎?口渴嗎?需要我送咖啡來給你們嗎?”

季氤失笑:“不用,等一會兒需要了會叫你的。”

“哦……”季蘇葉有些失落。

看季氤準備要走了,季蘇葉這才想起來自己真正要說的事,忙把人拉住:“二姐!我剛剛在樓下看到姚月怡了,她會不會來找茬的啊?”

季氤搖頭:“她預約了見言總,三點半。”

季蘇葉擔憂道:“她有什麽資格來找言暮,又來要錢嗎?”

“你別管那麽多,不是你要想的事兒。”

季氤将有些躁動的季蘇葉按着在位置上,自己進去了。季蘇葉只好坐在自己位置上,也沒有人交代她事情做,連季二姐說的要遞遞資料這種簡單的活兒都沒有,只好一手支着頭往辦公室裏看。

此刻她就是個望暮石。

辦公室的玻璃是全透明,但裝了全遮擋的簾子,一拉從外面什麽都看不見。但好在季二姐誠不欺她,季蘇葉所在的位置剛好能從簾子和玻璃邊框的的微小空間中剛巧能看到言暮的位置。

有人堵在那兒,季蘇葉也不急。

季蘇葉一直不是個急性子的人,從小圍繞着中草藥香長大,小時候的她甚至有一絲溫吞。好不容易喜歡上一個人,還能默默地等了四年都沒走到言暮面前開過口。

在不觸及她底線和原則問題上,季小朋友真是個非常溫和的人。季蘇葉唯一不能忍受額,就是看到有人說言暮的半點不好。

她就會很暴躁。

擋在那裏的人終于讓開了。

季蘇葉看到了正拿着一份文件看的認真的言暮,側臉的鼻梁高挺,唇瓣的弧度每一分都是漂亮。季蘇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情人眼裏出西施的願意,看到言暮的時候心裏總會感慨為什麽有能夠長得這麽好看的人呀?

好像是有人在和言暮彙報工作,言暮一邊看手上的文件一邊擡頭看一看前面的人,微微點頭,很認真的樣子。

季蘇葉眼裏只剩下言暮了。

一舉一動,一呼一吸,甚至是心跳,季蘇葉數着拍子。一下。兩下。三下。

言暮也會有和自己一樣的頻率嗎?

還好現在季二姐不在外面,不然肯定又要說自己只知道将心思花在言暮的身上。

這時,蹬蹬蹬的尖銳高跟鞋聲音傳來,季蘇葉暗道一聲不妙,轉過頭就看到姚月怡像個驕傲的孔雀,仰着自己的透露從外面走進來。

還把她那個昂貴的愛馬仕包包勾在前面,像是生怕人不曉得自己背了愛馬仕一樣。

安團在她身邊跟着,低聲說:“姚女士,離您和言總約定的時間還有二十分鐘,請您去休息室稍作等候。”

姚月怡從鼻子裏輕輕哼了一聲,掃視了一圈。這是季蘇葉根據她的動作猜測的,畢竟姚月怡墨鏡都沒取下來。

安團又重複了一邊:“您可以去休息室等候……這裏是辦公區域。”

姚月怡道:“就你們休息室那椅子?坐着都硌得慌!那還人坐的嗎?”

安團語塞,尴尬的神情浮現在臉上。

季蘇葉覺得姚月怡的毛病真多,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只不過姚月怡絲毫不覺得自己這樣有什麽不對,趾高氣揚的扭了扭身子,“言暮的辦公室在哪兒?”

好大的口氣。

姚月怡說到底不過是個言家從來沒承認過的女人,季蘇葉都不知道姚月怡是從哪裏來的底氣這麽光明正大出現的。

安團很是為難:“這,姚女士……你……”

“我什麽我?”姚月怡只覺得身邊這個接待的年輕姑娘太煩人,語氣也不好了起來,徑直往裏走,“你這小姑娘怎麽這麽不會做人?”

季蘇葉在座位上微微搖頭,姚月怡的口氣不好,只怕這次是過來找言暮麻煩的。

言暮剛剛在公衆面前露面的第二天,姚月怡就找上門來,居心何在?

安團阻擋不住,只能焦急跟在姚月怡的身旁。就在姚月怡還差幾步就要走到言暮辦公室門口的時候,辦公室的門猛然拉開,季蘇葉吓了好大一跳。

剛才跟随言暮進去的人都陸續出來,最後是季氤。

季氤先是看了季蘇葉一眼,皺眉搖頭,眼裏的意思很明顯——你給我安分點,少管這事兒。

随後,季氤和那群人就和沒看到姚月怡一樣,直接無視她離開,去自己的工作崗位了。

季氤經過季蘇葉的時候,低聲吩咐說:“姚月怡進去辦公室之後十分鐘內,你泡兩杯咖啡送進去。”

“好,好好好。”季蘇葉忙答應。

姚月怡被暫時晾在那裏,安團又進了辦公室一會兒出來,才重新對姚月怡說:“姚女士,言總在裏面等你了。”

姚月怡又哼了一聲,墨鏡也不摘,進去了。

門被安團随手帶上。

卷簾也重新被放下,從些微的空隙中,季蘇葉只能看見言暮的一點點側臉,她正在用手揉着自己眉心。

好像有些疲憊。

這是姚月怡還沒拉開門進去的時候言暮的動作,當姚月怡的手碰到門的同時,季蘇葉看到言暮很快就恢複了平常那種冷淡漠然的表情,一點情緒都看不出來。

季蘇葉覺得心疼,馬上起身問了去茶水間。

在泡咖啡的時候,她給言暮多加了塊糖。

其實言暮對咖啡不是很感冒,若真要選咖啡,那也不喝苦的。這些都是季蘇葉早就掌握的資料,別人可能都不知道。她先前就透過窗戶看仔細了,言暮的桌上有兩個杯子,一個裏面裝的是咖啡,沒動。一杯是清茶,喝了一半。

端着咖啡,在同事們驚奇的目光中季蘇葉敲了敲辦公室的門。

沒聽着裏面有激烈的争吵聲,季蘇葉也不知道是不是戰局進入了白熱化階段。

言暮沉着的聲音傳來:“進來。”

季蘇葉開了門,首先看到就是敲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的姚月怡,神情之中似乎有一絲壓抑的氣惱。左邊是言暮,她很疏淡的兩手撐在後靠的桌沿,身體線條有些緊繃。

言暮見到開門後出現的人是季蘇葉,眼中的詫異一閃而過,描畫精致的眉微微往上一挑。

“言總,這是你們的咖啡。”季蘇葉最後才将多糖的那杯放在言暮的手邊,并低聲說,“言總……要趁熱喝。”

言暮在聽到季蘇葉叫自己言總的,心中有奇異的感覺劃過,面對姚月怡時的疲憊在此刻稍有緩解。

季蘇葉的話語讓她不由自主端起了那杯咖啡,輕抿,入口甘醇甜蜜。

……多糖的。

再擡眸,小姑娘狡黠的笑意閃過,季蘇葉很快退開,嘴上說着:“好好好,言總我馬上幫你收拾桌子,你不用擔心。”

言暮:“?”

季蘇葉已經走到桌子旁邊去了,手上這裏摸一下那裏摸一下。

言暮也沒強行趕她出去。

姚月怡這會兒面對着言暮的時候不像是之前那樣盛氣淩人了,居然輕言細語的。

她墨鏡終于摘下來了,一雙鳳眼上翹。寬檐帽也放在手邊,頭發烏黑油亮,卷成民國時期那樣子的波浪。耳環是祖母綠的玉石,看上去富貴逼人。

言暮看着姚月怡,這個女人不過三十二歲,她在二十二歲的時候就來了言家,到現在竟然已經……十年了。

每當看到姚月怡的時候,言暮總是不能平淡處之。姚月怡的存在就仿佛在一遍遍提醒她父親犯下的錯,一遍遍打她和她母親的臉。

言暮的父親和母親在言暮十五歲的時候離婚,言暮跟了父親在言家生活,剛離婚,父親就帶回了姚月怡。

一身名牌,面龐溫婉,極其乖巧的依偎在父親的身邊,和她母親熱烈的長相是截然不同的風格。

那時候言暮就知道,姚月怡就是那個一直被父親養在外頭的情婦。

那時候的姚月怡多大?二十二歲,她大約二十歲就跟了自己的父親,從此就成了父親掌中的金絲雀。那時候的言暮也才十五歲,言暮父親的年紀比姚月怡已經大了兩輪。

也不得不承認姚月怡的手段驚人,将自己的父親哄的妥帖。

十年了,言暮連提到姚月怡的名字都覺得惡心。

當言暮知道母親已經病入膏肓藥石無醫的時候,更是将父親和姚月怡恨得咬牙切齒。姚月怡将她父親安撫的極好,甚至說是言暮小孩子性格,不要和她計較。

那年年初,母親過世,言暮親手送母親火化,聽着機器轟隆的聲音,她跪在地上,眼淚止也止不住。

後來言暮再想到那一年,總覺得她的生命中不會再有哪一年比十六歲更加糟糕了。

在這一年,她失去了雙親。

“言暮,你就應該懂事一些……你知道的,我們都一起相處過這麽久了,就一點情分都沒有嗎?”

姚月怡柔柔的嗓音将言暮的思緒喚回,她雙手交疊在腿上,腿放下來,坐的宛如一位名媛太太。

言暮說:“你再說一遍?”

姚月怡也不顧及還有別人在這,小口喝了咖啡,說:“我這是為你好,你爸才留了百分之十的股份給我,那哪裏夠的?我知道你媽肯定給你留了不少的錢,你就不要再藏着掖着了,按照你爸的遺囑,你們本來就要保障我的生活。”

言暮的手指捏緊,喉頭滾動,一絲甜味都沒有了,聲線冰涼。“姚月怡,你沒有資格提我媽的名字。”

說起來姚月怡為什麽會在言家這麽多年,都是荒唐。言暮心裏有些難受,嘴唇開合了兩下什麽都沒說出來。

“哎呀!”暫時的安靜被季蘇葉的一聲打破。

言暮就看到季蘇葉拿着一疊白紙走到姚月怡的身邊,笑着說:“姚女士,你要換咖啡嗎?”

姚月怡莫名其妙看着她,“讓開點。”

她覺得這公司的小員工怎麽都這麽不會看人臉色,之前那個也是,這個也是。

姚月怡又對言暮說:“你怎麽對我這麽大的怨氣?又不是我害死你媽的,你要怪也要怪你爸爸。是他自己說的你們要保障我的生活……”

言暮越發面冷。

姚月怡淺淡的笑着,柔聲道:“你就去法院申請将那些凍結的財産解了凍,轉讓給我,你們言家少我也就夠了。到時候我就可以馬上撤訴。”

言暮覺得自己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季蘇葉輕聲說:“姚女士。”

姚月怡不悅地擡頭:“你們這些小姑娘一個個都怎麽回事?這裏現在不需要你不知道嗎?給我出去!”

言暮直起身子說:“你給我嘴巴放幹淨點。”

姚月怡說:“我怎麽了?這都是你們欠我的,你爸欠我的你清楚的很,要是我有個孩子,現在這一切都輪不到你的頭上。”

言暮忽然笑了一聲。

“姚月怡,我可沒我爸那麽好騙。”

姚月怡還來不得還說話,手上的咖啡杯忽然被人奪了去。一擡眼就看到邊上那個小姑娘又哎哎哎了幾聲,身體傾斜。咖啡杯不偏不倚歪倒,液體全倒在了她的愛馬仕包包上。

“你瘋了吧你!”姚月怡的聲音頓時尖刻,人也站了起來,手已經作勢揚起來。

言暮一把将季蘇葉撈過來拉進自己懷裏,擡手緊緊抓住姚月怡上揚的手腕,眼神厭惡。

“出去。”

她緊護住季蘇葉,幾乎是下意識的攔在了姚月怡的前面,将季蘇葉隔開,拉過季蘇葉的手力道輕緩,怕稍微重一點都會給季蘇葉白皙的手臂上留下淺紅的印子。

但對着姚月怡,卻是陰沉的,一點溫度都沒有,風雨欲來的模樣。

縱使姚月怡幾個膽子,也不敢在這裏和言暮貿然發脾氣的。但她看被言暮護在身後的這個小姑娘,看着不過二十歲,應該實習生吧?

她憋着的氣都要撒在季蘇葉身上,提着包走了幾步,冷眸道:“你叫什麽名字?”

季蘇葉的胸牌已經被言暮擋住,也難怪姚月怡沒看見。季蘇葉還真不怕她,在言暮的身後探頭,語氣俏皮:“你連我也不認識呀?”

姚月怡只當季蘇葉是公司的小實習生,作勢要撥開言暮的阻擋,“你讓開言暮,怎麽公司裏的小姑娘個個都這樣?我看季家這公司也不怎麽樣。”

言暮沉了聲音:“姚月怡,出去。”

季蘇葉跳到了言暮的面前,笑嘻嘻說:“姐姐,你不要管她。”

言暮低了頭問她,突兀的,“燙着手了嗎?”

姚月怡心思玲珑,看這樣就知道言暮是要給丫頭撐腰,心裏不屑冷哼,臉上也表露了出來。

“還以為是有多大的能耐呢?看着臉挺清純的,這麽年紀輕輕就知道勾搭你上司來達到目的了。”姚月怡皺眉,厭惡的看了季蘇葉一眼,“言暮也是你高攀的上的嗎?”

言暮恍然,沒想到時過境遷,這話竟然能在姚月怡的嘴巴裏聽到。當年她不就是那個最知道用自己的面目來欺騙的人嗎?

“高攀?”季蘇葉仿佛自己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

言暮道:“我叫保安了?”

“姚月怡,如果你不想被攆出去的話。”言暮的語氣淡淡的,“想想你本來就不是什麽光彩的人,自然也不怕這種不光彩的方式了。”

“言暮,你別對我這麽大怨氣,我這就走了。”姚月怡又變成了那溫柔語氣,卻讓言暮覺得心裏翻湧。

姚月怡提上包包,墨鏡拿在手上,慢慢帶上自己的寬檐帽,理好衣褶到了門邊,又被言暮叫住。

“等等。”

姚月怡愉快回頭:“怎麽,改變主意?我就知道你是識相的,要是你不同意,反正你叔叔他們也要合夥兒來對付你的……”

她倒是終于說了句大實話。

剛才來的時候口口聲聲為言暮好,實際上不過是為了那點錢,還是被言啓那邊收買了,巴不得榨幹了言暮的每一分利用價值才好。

言暮雙手輕放在季蘇葉的肩頭,按住,微彎着身子,頭靠在季蘇葉的臉旁邊一點點。

她帶着季蘇葉往前走了兩步。

面對着姚月怡。

季蘇葉心裏其實因為言暮的靠近而變得緊張,但她有點明白言暮想幹什麽。

言暮說:“你好好看看她的名字。”

季蘇葉笑道:“你好啊姚女士,我叫季蘇葉,季家的那個季,季家的那位季蘇葉。”

她說這話的時候,很天真無邪的模樣,還微微測了頭,笑的自然又明媚。

姚月怡縱使不知道季蘇葉長什麽樣子,季家響當當的名號怎麽可能沒聽過?更何況剛才姚月怡還說季家的不是,頓時臉一陣紅一陣白,再玲珑的性格也在此刻失效,半晌沒蹦出一個字來。

季蘇葉又說:“對不起啊姚女士,把你唯一的愛馬仕弄髒了嗎?我也不知道你會這麽寶貝這個包,我家還有很多的……我送你一個賠罪吧?”

“不,不用。”姚月怡哪裏敢說要,心想看來外面說的言暮找到季家做靠山是真的!連季蘇葉都願意給她做個小小的助理,言暮到底哪來的福氣?

言暮淺淡的說:“要說高攀,怎麽可能是她高攀了我。”

“是我在高攀她,姚月怡,你要認清楚這一點。”言暮接着說,“還有,道完歉再走。”

季蘇葉的心跳在言暮的話語下變得很快,自己的耳朵裏都能聽到咚,咚,咚的跳動聲。即使她知道言暮這些話都只是為了在姚月怡的面前維護自己說的,卻還是抑制不住的快樂。

她用餘光在看言暮,感受着言暮的的手指放在自己的肩膀。言暮的側臉……似乎自己只要一轉頭就能将吻送上。

季蘇葉的心癢癢。

姚月怡此刻沒了趾高氣揚的模樣。

她的聲音很快輕緩下來,甚至還帶上一絲嬌柔。

“對不起啊小季,是我眼神不好時,你別見怪。”姚月怡陪着笑臉,态度變得極好,“我這就走了,你們慢聊。”

她拉開門走了出去。

門內,言暮很快就直起了身子,手也從季蘇葉的肩頭下去,和季蘇葉拉開了安全距離。

神情平淡的就像剛才的一切都沒發生過。

季蘇葉捏緊了手上的白紙,叫她:“姐姐……”

言暮擡眼,提醒她說;“季蘇葉,這是在公司。”

季蘇葉垂頭,小聲哦了一下,才道:“言總。”

氣氛有點微妙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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