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1)
二天一早, 除了嗓子仍舊有略微困難的吞咽疼痛, 季蘇葉神清氣爽，且活蹦亂跳。
家裏給她配的中藥方子苦是很苦, 但見效很快, 不過就是那一瞬間的苦罷了。她穿了一件長長的牛油果綠襯衫連衣裙，到小腿, 收腰, 下面兩個很大的可以插手的口袋。卷曲蓬松的頭發紮成丸子頭，頭型很好。額頭還有一些碎發，毛絨絨的, 顯得極為可愛。
挎着一個像是側切的牛油果形狀的包包, 和這一套打扮對上，耳環是一黃一綠的小球球, 很活潑。
季蘇葉還打上了橙色的腮紅, 整個人就是元氣少女。
“爺爺！曹叔！陽姨！我出門啦！”季蘇葉邊跑邊說，鞋子都沒穿好，小白鞋的鞋帶随着她跑動的動作一會兒到地上一會兒又跳到鞋面上。
季老爺子在後面無奈道：“剛好一點點, 就這麽冒冒失失的。”
“女孩子家家有活力是應當的，老爺子不需要太擔心。”曹叔笑眯眯道，“更何況前面還有言暮小姐在等着她, 不會摔跤的。”
季峥風聽後, 也是眼有欣慰，面上露出贊同般的微笑。
暴雨仍舊在繼續，空氣裏彌漫着濕氣。雖然只是出門短短的距離, 季蘇葉還是被要求穿上了雨衣。言暮将車停在季家門口，自己走到院子裏來接季蘇葉，打着一把透明的雨傘。
飽和度很低的灰藍色短袖，利落的褲裝，低跟鞋，顯得她非常的幹練精神。季蘇葉鑽進傘下，很自然的挽住言暮的胳膊，“姐姐！”
還是有一點點的鼻音。
言暮說：“早上好。”
“昨晚睡的好嗎？”季蘇葉撥了撥自己的頭發，雖然沒有任何的淩亂。
“很好。”言暮垂眸道，和季老爺子，曹叔道了再見，才帶着季蘇葉往車裏走。
季蘇葉在下雨天穿着小白鞋，有些不好走，盡量避開雨水堆積的地方。言暮怕她淋到了，一直跟着季蘇葉的動作挪動着傘，短短的距離，等到兩人都上車的時候，言暮的肩膀已經打濕了。
言暮卻和不在意一樣，坐進車裏後将精致的飯盒遞給季蘇葉，照舊有溫熱的牛奶。
季蘇葉呀了一聲：“今天怎麽是這樣的？姐姐，你去哪兒買的粥，打包的好漂亮。”
“随手買的。”言暮說，并不急着開車。現在離上班的時候還早，她往下面看了一眼，說，“鞋濕了嗎？”
“啊，沒有。”季蘇葉邊打開盒蓋邊看腳下，“好像是鞋帶濕了，出門的時候忘記系鞋帶了。”
“粗心。”言暮說，淡淡的粥香充盈着車內的空間，她看着季蘇葉拿起勺子，心中竟然有一絲緊張。
言暮突然說：“你把鞋子脫下來，我看看裏面濕沒濕。”
“沒，沒事的……”季蘇葉正準備舀粥的動作一頓，“姐姐，你吃過了嗎？”
“吃過了。”言暮早就在家裏嘗過了，不然也不敢貿然幫季蘇葉把這粥送來。她見季蘇葉說話結巴，想着可能是鞋底濕了，擔心季蘇葉受不了寒，就又重複道：“你乖，我幫你看一下，要是濕了就趕快換。”
這麽大的雨，看季蘇葉朝自己跑過來的時候言暮一顆心都提了一半。
季蘇葉慢吞吞的彎了腰，将兩只鞋子脫下來。穿着襪子的兩只腳一下沒地方放，懸空了。
言暮一伸手将鞋子拿到自己這來，失笑：“把腳放在座位上就好。”
“喔，喔。”季蘇葉更加不好意思了，将腿蜷起來，這樣不太方便喝粥。她又調整了下，盤腿坐着，吹了幾口氣，這才把粥放進嘴裏。
“好喝！”季蘇葉滿足的眯眯眼，覺得這粥和她在外面吃到的味道都不一樣，至于哪裏不一樣又說不上來，呼嚕又吃了好幾口，嘴裏沒來得及吞咽的都鼓起來，臉都撐圓了。
“好喝，好喝好喝。”季蘇葉毫不吝啬自己的誇獎，“哪裏買的呀姐姐？”
正在檢查季蘇葉鞋子的言暮聽到，臉上還算是平靜，實際上被頭發遮擋的耳根已經悄悄的紅了。她沒說話，抽了紙巾來給季蘇葉把鞋面上的水珠擦幹淨了，又把鞋帶拆下來用紙巾吸水，最後還是拿紙巾在鞋墊上一壓，看到一點水痕都沒有，才放心。
季蘇葉小聲說：“姐姐，我的鞋子臭嗎？”
其實是今天才換上的新鞋子，但是季蘇葉總覺得又羞又窘，看到言暮修長的手指在給自己穿鞋帶，腳指頭都悄悄蜷起來了。就好像那在言暮手心的不是一雙鞋，而是自己的靈魂。
“不臭。”言暮說，季蘇葉人嬌小，雖然她說自己有一米六多，但言暮估計應該是穿上鞋才滿一米六的坎兒。小姑娘的骨架又嬌小，蜷在副駕駛的座位上小小一坨，言暮都覺得自己能輕松将她抱起來。
鞋碼自然是小的，大約是三十五碼半到三十六的腳。言暮邊穿鞋帶邊想到先前季蘇葉在酒吧裏拿着銀行卡打姜淩鼻子的畫面，笑了笑，手下沒注意，順手就将鞋帶綁好了個蝴蝶結。
這邊季蘇葉已經快把粥喝到底了，動了動腳說，“姐姐，你打好蝴蝶結我都不想穿了，不舍得拉開你幫我系的蝴蝶結。”
言暮就幫她把蝴蝶結又打開，将鞋子放到座位下，“穿好鞋子。”
“哦。”季蘇葉喝完最後一口粥，肚子飽了，腳也套進了鞋子裏。
言暮又幫她将鞋帶綁上。
将飯盒收起來，言暮發動了車子。季蘇葉無聊，現在坐在車上她終于學會了不再直直的盯着言暮看。想起昨晚上無意間看到的一首歌，歌詞很好，便想着搜來看看。
點開了搜索，觸上去，搜索欄下面帶着的歷史記錄是。
“如何照顧感冒好的病人”
“如何煮白粥”
“如何煮白粥才能夠軟爛開花”
“如何哄小朋友喝白粥”
嗨……嗨呀。
季蘇葉都呆住了，她很不好意思的，要不是現在言暮在開車，自己就想撲到言暮的身上去，啵唧一下在言暮的臉頰旁邊留下大大的口紅印。
車裏的搖度搜索登錄了言暮的帳號，和她手機上的搜索是聯通的，所以這些是言暮昨天的搜索內容……
季蘇葉心裏暖洋洋的，外面再大的雨都影響不了她的好心情在燦爛的生長。
“姐姐。”季蘇葉開口，“原來粥是你自己做的嗎？”
季蘇葉：“嗚嗚嗚。”
言暮被季蘇葉忽然變得熱烈的目光看的更不自在，眼神閃動，嘴上別扭的承認了：“嗯。”
“我就說為什麽這麽好喝！”季蘇葉激動地有些大聲，“姐姐，你把飯盒給我，我要把飯盒舔幹淨，嗚嗚嗚。”
“別鬧。”言暮失笑。
季蘇葉小幅度的跺腳，歡快從全身的每個細胞發散出來，都想讓全世界分享她此刻的喜悅。
她看着言暮的側臉，心中就像是撞擊了一樣，又酸又甜，她不知道如何形容這種感覺，但能肯定一點的是——這種感覺只有言暮才能給她。
其實言暮是很溫柔很溫柔的人啊。季蘇葉對會這樣親自下廚的人印象極好，如果不是極佳的耐心和關心，是什麽能讓一個人洗手作羹湯呢？
以前誰都說，言暮玩得開，玩的野，是個萬花叢中過的人。只有季蘇葉知道，那不是真正的她，或許說，那只是言暮的一層保護色。
言暮是很希望有人了解她，陪伴她的，季蘇葉知道。雖然一次次推開自己，但在看到自己的堅持之後，言暮給出了，值得讓季蘇葉繼續下去的回應。
可惜，幾乎沒有那個人有那個耐心，慢慢的靠近言暮，去發現她冷漠倨傲的神情之下，是有如何的柔軟。
季蘇葉現在想尖叫，還想跳舞，想和言暮一起在雨幕裏轉圈圈，還能現場拍一場幸福版本的雨愛。
……
“姐姐。”季蘇葉定定的看着言暮說，“你什麽時候起來熬的粥？”
肯定很早。
言暮的餘光中瞥見小姑娘的表情，怎麽好像要哭出來了？
“就平常時間。”言暮說，“沒有提前多少。”
騙人。
“我想哭嗚嗚嗚，我好幸福。”季蘇葉直接說出口，“姐姐，我以後要為你做飯！做好多好多好吃的飯！”
言暮道：“不用。”
“我會了。”言暮怕季蘇葉誤會，又補充說，“做飯傷手，你不要做。”
言暮繼續說：“你想吃什麽可以告訴我。我……可以做好了給你。”
季蘇葉激動地說不出話來，但她現在又不能打擾言暮開車，只能将手握成個小拳頭，啊啊啊了幾句。又跺了好幾下腳，一會兒嗷嗷嗷，一會兒嗚嗚嗚。終于平複一點了，她才搜索出那首歌，車裏流淌着那些讓季蘇葉覺得好聽又治愈的歌詞。
“當我十多歲的時候
連做夢都想吻吻你的額頭
我還不懂什麽叫溫柔
只要每天看到你就足夠
當我二十多歲的時候
沒什麽比和你旅行更享受
讓躁動的心去感受
平靜的細水長流
當我三十多歲的時候
…………
…………
……”
下車的時候季蘇葉惆悵道：“什麽時候才停雨？雖然我很喜歡下雨，但是總這麽下就不可愛了。”
她低頭看一看自己的白鞋子，不想雨水打濕鞋子。
言暮已經停好車，提着傘到季蘇葉的身邊說：“鳳江上漲了許多，可能有洪汛。”
“是嗎？我還沒有經歷過鳳江漲水，我家裏會不會被淹掉。”季蘇葉哎呀了一聲，“那我就躲到你家裏去。”
言暮笑笑：“雖然季家在江邊，但是地勢高，再怎麽也淹不到哪裏去的。”
“哦。”季蘇葉有些失落，又很快開心起來，“對了，陽姨說用昨天你和曹叔摘的桃子做了罐頭，估計，估計要等你回來才能吃了。”
言暮嗯了一聲。
“剛剛在車裏放的歌叫什麽名字？”
季蘇葉說：“愛情詩。我覺得歌詞很好，就放來給你聽一聽。”
“是不錯。”言暮默默地記下來。
兩人到公司的時間剛剛好。
一進公司，言暮就自動切換成了嚴肅模式，板着個臉，不茍言笑的樣子。季蘇葉跟在她後面偷偷地笑，總覺得言暮這是在假正經。
有同事看到兩人一起進來，都會先和言暮說聲“言總好”，然後再用輕快的語氣對季蘇葉說，“蘇蘇也這麽早過來上班啊？這麽大雨沒淋着吧？”
蘇蘇？
沒淋着吧？
言暮的臉更嚴肅了。
季蘇葉來公司的時間不長，俨然已經成了團寵，全是很親切和她打招呼的。
言暮覺得這是一件好事，說明季蘇葉人緣好，但是摸不透自己心裏那奇奇怪怪的情緒是怎麽回事。
可能是覺得那位某同事叫的太親切了點，畢竟自己都沒這麽叫過季蘇葉。
她定下心，嚴肅的走進了辦公室。
***
季蘇葉剛在座位上坐下沒多久，季氤就過來找她。
“好些了嗎？”開口就是這個。
季蘇葉邊拿文件夾，邊莫名道：“二姐，你說什麽呢？”
季氤道：“我聽到你昨天感冒了。”
季蘇葉窘，怎麽自己一感冒，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了啊？她趕緊點點頭說：“好了好了，全好了。”
季氤将她看了一圈，笑着說：“我看也像，沒什麽事二姐就放心了。茶水間有金銀花，你今天多泡了喝。”
“好啦，知道知道，我們季經理最好了。”季蘇葉又問道，“你怎麽知道的呀？”
季氤對着言暮的辦公室一揚下巴，“喏，昨天托我給她找土砂鍋，說熬粥更好喝點，我一問就知道了。”
季氤又笑了笑，“還不錯，對你還算上心。”
這次的事件無疑讓季氤對言暮的态度緩和了不少，起碼印象分是提上來了。
有了這一出，上午的工作季蘇葉都在快樂的飄飄然裏進行。安團在她邊上的格子間，笑着調侃她：“在這種暴雨天，請問葉子同學是怎麽做到保持如此燦爛的心情的？差不多頭頂都能開出向日葵了。”
季蘇葉笑嘻嘻的，“不可說，不可說。”
“小氣。”
“嘻嘻嘻。”
合蘇公司的時間規定是十二點下班，等到了十一點的時候，忽然就來了季蘇葉不想看到的人。
安團過去接待的，起身的時候就愁眉苦臉說：“走了一個姚月怡，又來了一位姚月怡二號。”
“誰啊？”問出口之後季蘇葉才想起先前遇見的江桢，“是不是——”
“還能有誰，那位江家的大小姐，江桢。”安團哀嚎，才低聲對季蘇葉說，“她啊，也不能說是脾氣不好，就是特傲，看不到她正臉，反正用鼻孔看人。長得是好看的，她也不像姚月怡那樣說一些很直接的話，她就是用那個态度，讓你不舒服。”
安團有些憤憤不平，“就好像所有人在她面前低一等一樣。”
季蘇葉想想江桢确實是很驕橫的，就安慰安團說：“團子姐，要不然我幫你去接待就好了。”
“不用不用，這任務本來就是派給我的。”安團連忙擺手，看着季蘇葉的臉又嘆口氣說，“蘇蘇啊，葉子啊，如果你們這種財團二代三代都和你一樣的長得漂亮性格又好該有多好，那這世界就太平了。”
季蘇葉笑。
安團帶着江桢進來的時候，眼裏的疑惑和奇怪清清楚楚，還偷偷對季蘇葉做了個黑人問號臉的表情。
季蘇葉便看向走在安團前面一點點的江桢，發現這人今天确實有點不同。穿着沒問題，波點襯衫，長擺長裙，高跟鞋。脖子上圍着小小的絲巾，背着個lv的通勤包。
主要是這人的神情好不正常。
今天的江桢竟笑容滿臉，親和力十足，一接觸到季蘇葉的目光，竟然迎過來拉住季蘇葉的手，柔聲道：“蘇蘇，怎麽在這裏看到你啊？市場部……你是來這體驗生活來了？”
季蘇葉雞皮疙瘩都來了，想抽回手，現在同事都在也不太方便，擠出一個微笑：“您好，江經理。”
安團在後面持續驚吓，季蘇葉明白她這種驚吓了。江桢今天是怎麽了！怎麽突然和變了個人似的？這怕不是她遺失在另一個溫柔版的江桢過來了。
江桢好像一點也不急着去見辦公室，反而在和季蘇葉熱絡聊天，真的好像和季蘇葉是好朋友一樣。
“蘇蘇，你看你這語氣生疏的，還真像一回事。”江桢笑道，“辛不辛苦，累不累啊？既然是你自己家的公司，應該也不會給你安排什麽活兒幹吧？”
季蘇葉擡頭看她，江桢又接着說：“你是不是過來考察員工來了，好到時候留下你喜歡的？”
她的聲音不大，卻能讓市場部的人聽得清楚。季蘇葉看到安團的眼神一凝，自己心裏慢慢沉下去，将被江桢勾着的手抽走，“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哎呀，開個玩笑，你們怎麽都這麽認真了？”江桢咯咯笑了幾聲，眼裏發冷，“你也不怕到時候養了什麽白眼狼，反咬你一口……”
她的話意有所指，季蘇葉瞪住她。
安團趕緊出來說：“江經理，言總在等你。”
江桢勾唇，面上的笑意和溫和全收了，提着包就進了辦公室。
安團說：“蘇蘇，你……”
季蘇葉聽到安團口中的猶豫，心想壞了，大家不會真信了江桢的話，以為自己過來微服私訪的吧？
有些頭疼。
要真這樣，按照季二姐說的，自己在公司就太失敗了，就不會再讓自己呆在這了。
安團說：“公司是你的……嗎？”
季蘇葉艱難的點了點頭，做好了安團要和自己劃清楚界限的打算。
就她在那些電視劇看到都這麽演的，女主角被反派誣陷之後，女主角周圍的配角開始漸漸離開了主角，然後主角孤身一人，只好去找另一位主角求助。
真的要這樣嗎？
嗚嗚嗚。
“真的啊！”安團尖叫一聲，撲到季蘇葉的身上，把季蘇葉撞呆了，“選我選我選我，我要先來抱個大腿，你快來考察我吧葉子，把我留下來，把小劉踢走。”
季蘇葉呆滞。
另一位小劉道：“瞎說，把安團踢走，我也要抱大腿！”
同事2：“葉子葉子我也可！我做啥都行。”
同事3：“蘇蘇老板看看我，我捶腿捏肩膀樣樣都行，最重要的是我最會誇言總彩虹屁。”
同事4咬牙切齒：“靠，你過分了啊，還把言總這個殺手锏提出來，我頓時覺得飯碗不保。”
……
季蘇葉簡直被逗得笑出來，知道這群同事都是在告訴自己根本就不care江桢剛才挑撥離間的話。氣氛重新由僵硬變得融洽，但季蘇葉很敏銳的察覺到——
大家，知道，她在追言暮了？
嗨呀，這下怎麽是好，季二姐說過了禁止辦公室戀情，禁止在公司有不好影響的！
“你們，你們都知道了嗎？”季蘇葉覺得大家的眼神都若有所思，“什麽時候啊？”
安團笑：“這麽明顯，我們大家又不是傻子。你每次都是在等言總下班吧？其實坐在這個位置是為了更好的看到言總吧？還有……今天是言總送你來上班的嗎？”
季蘇葉目瞪口呆：“啊……”
真是一群福爾摩斯般的同事。
安團又說：“看着好像我們季經理不太支持，不過沒關系葉子你放心，我們都覺得沒什麽問題。”
季蘇葉又：“啊……”
她才剛坐下不久，辦公室的門又被拉開，季蘇葉瞥見言暮正襟危坐在沙發上，背脊挺得筆直，衣服順平沒有衣褶。不過片刻，江桢出現在季蘇葉的工作桌面前。
“倒茶呀？蘇蘇既然是來體驗生活的，這點規矩不知道嗎。”
“這，江經理我來，我來。”安團聽出江桢有意針對季蘇葉，剛站起來就被身邊人拉着坐下，而後就看到季蘇葉笑眯眯道：“江經理說的對，是我不識擡舉，現在就去。”
季蘇葉笑道：“您是要喝咖啡，茶，還是橙汁兒呢？”
江桢也笑着：“兩杯拿鐵，麻煩你了。”
季蘇葉道：“言總不愛喝拿鐵的。”
“那我要一杯拿鐵，給言總，你們平時給她送的什麽？”
季蘇葉面不改色道：“沒有拿鐵呢江經理。”
江桢試圖從季蘇葉的臉上找到破綻，看了半天才确定季蘇葉沒在開玩笑，狐疑道：“那換成茶好了。”
季蘇葉說：“也沒有茶呀江經理，剛巧沒了。”
安團在後頭有些憋不住笑。
江桢皺眉看着季蘇葉，“你想說什麽？”
季蘇葉倒是坦蕩，落落大方道：“只是想了解您的口味，所以問問要喝什麽。”
江桢看着季蘇葉半晌，忽然似笑非笑道：“那行，既然這兩種都沒得選，那你就給我倒杯橙汁來。”
“橙汁也沒有，江經理。”季蘇葉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真是太可惜了，江經理。”
江桢道：“你！季蘇葉，你到底是什麽意思？想說什麽就說，別這麽陰陽怪氣的。”
季蘇葉說：“嗨呀，我這不是和您開玩笑嗎江經理。就你說的和我關系這麽好，怎麽這點玩笑都開不起？”
江桢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季蘇葉笑嘻嘻的不理她，自己蹦跶着去了茶水間。
“看什麽看！”江桢冷聲将市場部的幾雙放在她身上打量的目光堵了回去，最後氣也沒地兒撒，就對離自己最近的安團說，“都是有病，個只知道靠家裏的黃毛丫頭。”
她狠狠剮了安團一眼，就好像能在安團身上洩了在季蘇葉身上受的氣一樣。
安團一個瑟縮，溜到茶水間找季蘇葉去了。
季蘇葉正在等水開，安團溜達到她旁邊，心有餘悸道：“果然江桢還是江桢，太可怕了！你惹她了嗎葉子，怎麽對你的敵意那麽重？”
季蘇葉笑了笑：“不知道她，沒有誤傷你吧？”
“沒有沒有，我能有什麽的。倒是你，白白受江桢那樣子講。”安團為她報不平，“我們都快下班了她才姍姍來遲，好像是約了言總一塊兒吃飯的，好有心機一女的。”
吃飯？季蘇葉在放茶葉的手一頓，這個……言暮倒是沒和自己說過，是臨時決定的？
拿鐵沖好了。
季蘇葉正端着杯子往裏頭灌熱水，沖了一遍倒掉，才沖上第二遍，就聽到安團又說：“要不要我幫你送進去？總覺得那個江桢對你是火力全開，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剝了。”
“不用的。”季蘇葉向安團投去一個安心的眼神說，“等會兒有言總在那裏，她還敢将我生吞活剝了呀？那言總會剖開她的肚子，将我救出來的。”
安團被她逗笑。
“不過剛才你對江桢說的話真解氣。”安團說，“葉子你放心，咱們市場部的人都是和你站在一起的，支持你和言總在一起，至于這種……別管她。”
季蘇葉将手指比在唇上“噓”了一聲，“團子姐，小點聲，等會兒被季經理聽見了又要說我又走後門又把公司當成談戀愛的地方，我就會被抓回家裏去的。”
季蘇葉捧着給言暮的那杯滾燙的熱茶吹了吹，神态天真嬌憨。安團愣了愣，說：“葉子啊，你真像個……”
她的話沒說完，外頭響起高跟鞋的聲音，江桢出現在門口，眼帶輕蔑。
“團子姐，你先走吧。”季蘇葉看她面色不善，就想着先把安團支走，怕等下江桢又說出些什麽驚世駭俗的言論。
對季蘇葉而言江桢的話是完全沒影響到她的，但季蘇葉心裏卻不想江桢說的一些，關于言暮的話被他人聽到。
她下意識的想要保護言暮的形象，雖說言暮現在內心堅強，可能不在乎這些，季蘇葉還是想這樣做。
一點委屈都不想讓言暮受，誰也不行。
安團擔憂的眼神在季蘇葉和江桢身上轉來轉去，季蘇葉低聲道：“別擔心了，誰還能欺負我？你快去工作。”
安團這才猶猶豫豫的走了，到了門邊還往裏頭看幾眼，實在是很擔心的模樣。
江桢輕笑了一聲，“看不出來你在公司還挺惹人關心的啊？”
“我倒是看得出來江經理應該是挺不受人待見的。”這裏沒有別的員工，季蘇葉說話自然也就直言不諱。她在人前還給江桢留了面子，已經算是很好的了。
江桢看着季蘇葉手邊的咖啡和茶，扯動了嘴角，“今天中午我會和言暮一起吃飯，你知不知道？”
她語氣中有顯而易見的炫耀，季蘇葉也不知道她在驕傲什麽，專心致志的将茶吹涼一些。
太燙了，有些不好拿。
季蘇葉說：“江經理說完了嗎？”
“沒說完。”江桢咦了一聲，“你要是想追言暮，何必這樣麻煩？她現在也不是什麽昂貴的身價，用錢砸就是了。我可和你說一聲，她叔叔那邊……準備用媒體來對付她，別自己到時候什麽都沒撈着，還把季家的名聲搞臭了。”
季蘇葉不想理她，将盤子抽出來，将兩杯喝的放了上去。
江桢又接着說：“不過我也奉勸你一聲，不要太當真。言暮之前喜歡什麽類型的難道你不知道？”
“不知道。”季蘇葉老老實實回答她，“不過我覺得應該不會喜歡你在這種類型。”
兩人說話逐漸帶了刺，江桢也不甘示弱：“就沒聽說過她對小孩兒感興趣過，季家的權勢擺在這裏，和你還不過是玩玩。”
季蘇葉便笑：“那我也願意被她玩玩，您有問題麽？”
江桢笑道：“我是沒問題，言家那邊倒是準備給言暮物色新的聯姻人選，這事你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季蘇葉眸光一緊，轉過頭盯着江桢，“你什麽意思？”
“呦，現在知道好好說話了？”江桢兩手交疊在一起，懶聲道，“你說言暮她叔叔是想将言暮打包了送給你，還是送給我？适齡，願意與言家長期合作，有更多利益相關的的江家。”
“你有病？”季蘇葉氣極反笑，臉上因為忽然的激動情緒而變得微紅，“言啓和言喻也配叫言家人？他們沒有那個資格，不過是四個跳梁小醜。”
她完全沒想到言啓和言喻後續還會有騷操作，也不知道言暮知道了沒有。季蘇葉也沒想到江桢會說出這種話，還以為江桢是真的喜歡言暮，現在看起來不過如此。
她是把感情當成了追求利益的籌碼，還是因為要争口氣？就像是上回季蘇葉在衛生間裏無意中聽到的那樣。
或者說，都有，
季蘇葉是真看不上這種人。
“你以為是你一個人能決定的？不要太天真。這次江家與合蘇談成了合作，還會讓我和言暮後天一塊兒出差。”江桢說的直接，“小朋友，你知道成年人的世界是怎樣的嗎？”
……
季蘇葉蹙眉看着她。
江桢道：“我與言暮的房間會安排在一起，到時候酒桌上喝點酒是自然。都是成年人了，有需求是應當的。那麽你覺得，誰會抗拒送上門的誘惑？”
季蘇葉看着江桢半晌，才慢慢說：“原來江經理就把自己想的如此廉價。”
江桢攤手：“不是我，言暮之前是個什麽樣你不清楚？她既然能因為形勢和你攪在一起，那我怎麽就不行？江家和言啓之後也有合作，兩家合起來，你們季家也未必能逍遙太久。”
季蘇葉笑一笑說：“你也二十歲的人了，原來還是這麽天真可笑啊？”
季家是誰能撼動的？江桢比自己大兩歲而已，還自诩跨入成年人的世界，現在季蘇葉的眼中江桢也猶如小醜，不過如此。
她倒是懂了，江桢就是要來給自己添堵的。就依着江桢說的這些話看來，言啓那邊怕是近期又要有動作，季蘇葉想着等等要提醒一下言暮才好。
浪費這麽多時間茶都要涼了。
江桢又高高在上的看了季蘇葉一眼，轉身離開。季蘇葉随後端着茶水出來，卻發現江桢站在安團的面前，地上灑落了一地的文件白紙。安團低着頭，江桢正在訓斥她。
“走路長不長眼睛了！”江桢神情倨傲，沒将面前的小員工放在眼裏。她知道這公司實際上是歸屬季蘇葉名下，所以态度鄙夷。言暮雖說坐在最高位，卻屬于代管理，以後終究是要走的，還有可能走到自己身邊來。
江桢沾沾自喜的想着。
安團在一邊垂頭，“對不起，對不起江經理……”
其實不怪她，安團剛印好的文件是被江桢撞到，哪想到還碰到惡人先告狀，江桢又是客戶，安團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吞。
誰讓自己不過是個小小的實習生。
“團子姐，怎麽了？”季蘇葉看了江桢一眼，趕緊過去問。
辦公室的門緊閉，窗簾拉的嚴實，也不知有沒有聽見外面的動靜。
安團說：“沒，沒事……葉子，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江經理了。”
季蘇葉聽到有同事的竊竊私語，又看到這情形，心裏都明白了幾分，肯定是江桢在自己這裏受了氣沒地發，就要放到不相關的人身上。
嗨，怎麽辦才好，自己最受不了這種人了，總覺得應該替天行道才對，不然都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季蘇葉捏着托盤的手緊了緊，眼皮連續眨了幾下，在思考等會兒是直接将盤子扔到江桢臉上好呢？還是先将盤子放下再上手好呢？
哎，想想給言暮的那杯茶還在盤子裏，那還是先放下。
江桢盛氣淩人，明明已經有人讓步她仍舊嘴上不饒人，看了季蘇葉一眼又看了安團，啧啧兩聲道：“別以為這麽道歉就完事了，我這麽一身的高定，你要是弄了點什麽髒東西在我身上你賠得起嗎你？！真好笑，小小的實習生罷了。”
“啪”，季蘇葉将盤子放下了。
季蘇葉平靜看向江桢，眼眸卻彎起來：“江桢姐姐，你有完沒完？”
“這麽窮了嗎？哪家的高定啊，做的這麽粗糙？”季蘇葉上上下下把江桢打量了一遍，笑眯眯說，“得饒人處且饒人，她都已經給你退路下了還不下，做人不要這樣子又蠢又壞。”
“葉子，葉子……”安團看到季蘇葉給自己出頭，心裏又是感動又是着急，去拉了拉季蘇葉的手，低聲說，“你別生氣葉子。”
季蘇葉脾氣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但是小姑娘家有個特點，是尤其護着自己胳膊肘裏的人，一點便宜都不願意讓別人來占，季蘇葉雖然還是笑着，但所有人都已經看得明白她在生氣。
江桢說：“怎麽了，我礙着你哪裏了。為了個小員工你和我鬧，季蘇葉你能不能成熟點？”
“關你什麽事？”季蘇葉輕哼了一聲，“我只是沒想到你這麽窮酸，為了個八竿子打不着的高定為難人。窮的話你告訴我，給姐姐你送幾套過去？”
季蘇葉笑得随意：“就當是我散給你了，小事兒，小錢。”
這話一說出口，季蘇葉自己心裏都哇了一聲，自己怎麽這麽有錢，好說就好幾十萬說送就送。季蘇葉覺得不太值得，又哎呀了一聲，“不想白白送給你了，感覺你不太配。”
她轉過頭問安團：“團子姐，你要嗎？穿上我送給你的高定，讓這種人來碰碰瓷試下是什麽滋味。”
安團沒忍住勾了勾唇角，搖搖頭。
江桢道：“季蘇葉你！”
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