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1)
小姑娘家還是很擅長從字句裏給自己摳糖吃, 心裏頭想着, 既然言暮說這裏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那言暮也是自己的。
沒錯！
在自己心裏與自己達成一致的季蘇葉小朋友感到非常愉快, 忽略了剛才那一閃而過的躁動。
剛才言暮的手指……觸到了自己的, 腰上。
不過一瞬間而已，還隔着薄薄的衣服。她卻感覺自己腦袋裏噼裏啪啦的仿佛在放鞭炮, 暈乎乎的有些反應不過來。
嗨呀, 真是對言暮沒辦法有任何抵抗力。
站在自己面前就想挂在她的身上，和自己牽牽手就想去吻吻她。
江桢緊緊抿着唇，知道在這場鬧劇中自己已經輸了, 迅速在心中讓自己平複下來, 對言暮的語氣仍舊輕柔：“是，言暮你說的是, 今天是我不對了, 合作我們好好談，不用說這些話。”
江桢及時服軟，态度還如此良好, 季蘇葉簡直要為她鼓掌。江桢怎麽不去進娛樂圈演戲？簡直少了一位冠絕獎項的女演員的誕生。
啧。
惡心心。
江桢又笑着說：“好了好了，也快到了下班的時間，言暮不如我們去吃飯的地方, 邊吃邊談？”
季蘇葉看着已經半溫不冒熱氣的茶, 幽幽嘆口氣，可惜的說：“姐姐，我給你泡了茶。”
她又是悄悄在言暮耳朵邊講的, 言暮無奈，小朋友說的悄悄話都和別人不同一些。
人家說悄悄話，是超小聲說的。季蘇葉說的悄悄話，恨不得在人耳朵邊超大聲說：“姐姐！我給你說個——悄——悄——話——！”
她的口氣太惋惜了，言暮忍不住拿過了那杯茶。
“別喝了別喝了。”季蘇葉攔下言暮的動作，“涼了已經。”
外面還在下暴雨，沒有任何變小的趨勢。言暮還是喝了一口，清新的茶香在鼻間和口腔環繞，季蘇葉已經将茶杯從她手上拿走，笑眯眯道：“別喝啦！”
江桢臉上有些挂不住，言暮還沒看她，眼神一直落在季蘇葉的身上，慢慢說：“中午要和我們一起去吃飯嗎？”
江桢趕忙說道：“對對對，蘇蘇也和我們一塊兒去吃飯，如果中午沒別的安排的話。”
季蘇葉笑：“既然你們兩個都邀請我，太盛情難卻了，就一塊兒去好了。”
季蘇葉這邊松了口，言暮才轉過頭搭理江桢。江桢又說：“中午一定得讓我請客了，當作是賠罪，不知道蘇蘇你想吃什麽？”
季蘇葉道：“都可以，我食量很小。”
言暮看了季蘇葉一眼，唇角上翹。小嗎？小朋友只怕是看到江桢沒什麽胃口。
江桢卻信以為真，定下來中午吃壽司。三人看時間差不多了就往外走去，電梯直直往地下車庫去。
季蘇葉站在言暮的身後一點點，而江桢則和言暮并肩站着。季蘇葉看到江桢想要往言暮身邊貼就生氣，怎麽會有人這麽不懂事呢？是言暮拒絕的意思還不夠強烈，還是這人的腦子太不好使？
季蘇葉看着言暮自然垂在身側的手，玩心頓起，看着電梯的樓層仍在跳動，輕輕地伸出一根手指去勾言暮的小尾指。
蹭了蹭，季蘇葉調皮的鑽在言暮柔軟的掌心點來點去，仗着自己在言暮身後，心裏生出一種奇異的感覺來。
在這狹小的空間內，除了她和言暮，還有江桢在。自己卻在生澀的撩撥言暮，季蘇葉感覺又新奇又心跳加速。手指上溫熱的觸感傳來，竟然是言暮的手一收，輕輕将她的手指包裹住了。
季蘇葉心都要跳到嗓子眼。
她擡頭看到言暮的側臉，平靜，輪廓深邃，睫毛翹皮膚好，還微垂着眸子，就好像什麽都沒發生。
季蘇葉的耳邊似乎輕飄飄的傳來言暮的一聲：“別鬧。”
叮——
電梯到了。
季蘇葉率先跑了出去，第一次覺得電梯裏是如此悶熱，讓自己喘不過氣來。言暮知道小朋友是又害羞了，微笑着跟在她的後面。江桢自己開了車來，所以季蘇葉還是坐言暮的車。
江桢看着季蘇葉輕車熟路上了言暮的副駕駛座，眼中劃過一絲陰狠與不甘。
上了車。小朋友還是低着頭不敢看言暮，心想自己果真是頭腦發昏，怎麽會在電梯裏做出那種事？
言暮看上去比季蘇葉平靜的多，輕咳了一聲，将音樂電臺打開，總算緩解了幾分兩人之間的尴尬。
“雨衣和雨傘都在後面。”言暮忽然開口說，“還有鞋套，你等會兒下車的時候穿上。”
“啊……”季蘇葉往後頭看了一眼，“什麽時候買的鞋套？”
“先前車裏有的。”言暮補充了一句，“在超市的時候你和我一起買的，可能你自己都不記得了。”
季蘇葉說：“是不記得了。”
兩人有些沉默。
還好車裏還有歌，季蘇葉自己平複着心情。江桢帶路開在前面，言暮不緊不慢的跟在江桢的車後頭。
一出地下車庫，外面的瓢潑大雨頓時打在車窗上，雨刮不斷的在掃雨都擋不住雨滴。一路上了橋，鳳江的水位已經快要漲到紅線之上了。
電臺中的主持人正在播報：“南部城市最近迎來強降雨，鳳城水位線持續上漲中，郊區和城區不少地勢低矮的地方已經有積水，在這裏提醒各位市民出行一定要注意安全……”
南部城市，海城在南部又沿海，季蘇葉估計也漲水了，可能災情比鳳城還眼中。
果然，電臺新聞的下一則就開始說海城現在降雨量同樣眼中，已經發布好幾次預警，還有些道路上有積水，直接讓車熄火。
更別說這樣的降雨在其他的，航空，水陸運方面都造成了各種程度上的影響。
“此次降雨将持續半個月之久，請各位市民注意出行安全……”
……
季蘇葉皺着眉聽完，終于轉過頭看言暮。
“姐姐，你航班什麽時候的？”
“明天下午兩點半。”言暮目視着前方，回答季蘇葉，“還沒有接到延誤通知。”
“哦。”季蘇葉低頭看着自己的鞋尖，“姐姐，你去海城好久……”
言暮沒說話。
季蘇葉又說：“我肯定會很想你的。”
言暮辨別了一下季蘇葉的意思，過半晌才嗯了一聲。
果然，小姑娘繼續說：“你會想我嗎姐姐？”
恰逢紅綠燈，言暮轉過頭看着季蘇葉，小姑娘眼睛亮亮的，都是期待和羞怯，卻還是固執看向自己。
言暮說：“會。”
誰不會呢？……季蘇葉這麽可愛。
車又開起來，季蘇葉手抵在椅背，嗷唔了一聲，最後把頭埋起來。
言暮：“怎麽了？”
季蘇葉悶着聲音說：“害……害羞了。”
言暮笑。
***
到達壽司館，這邊沒有地下停車場，言暮只好在室外找位置。她看着外面豆大的雨滴微微皺着眉，季蘇葉一點也不在意，心情愉快的在數打在車窗上的雨滴。
“季蘇葉，把雨傘拿好，鞋套穿好。”言暮瞥一眼季蘇葉還在點來點去的腳，準備倒車入庫。
季蘇葉乖乖把鞋套穿在自己的小白鞋上，一邊感慨言暮想的周到。怎麽不知不覺的，言暮就這麽會照顧人了呢？
啊，潤物細無聲的，她太喜歡言暮了。
以前喜歡，靠近了之後越喜歡。
早上穿着的雨衣被收在後座，季蘇葉一伸手就拿了過來。只是雨衣不方便在車裏穿，言暮剛好把車停好了，看她一眼低聲說：“我先下去撐傘。”
季蘇葉慢吞吞說：“好……哦……”
車門一打開，外面的不知道什麽時候降了溫，竟然一絲熱氣兒都沒有。嘩啦啦的雨聲傳進來，言暮提着雨傘下了車，一手撐傘一手拎着雨衣，過來給季蘇葉開門。
室外停車場離壽司店大約一百米的距離，另一邊江桢也停好車，言暮示意她先進去就好。
季蘇葉腳下就有那種小水窪，停車場的地面并不平滑，有方形的草坑，小雨時還好，一下暴雨便支撐不住漲了水，泥濘一片。
季蘇葉站在傘下穿雨衣，言暮緊緊挨着她，覺得還是不妥，說：“我背你進去。”
季蘇葉這才下來一會兒，腳上已經沾上了泥巴。還好外面有鞋套，不然這個新鞋子就被糟蹋了。又想到之前季蘇葉走路那蹦跶勁兒，實在怕她能在雨天打個刺溜滑，連平地都能摔。
“不，不用呀姐姐。”季蘇葉拍了拍自己的雨衣，将手從肥大的袖子裏費力的伸出來，“雨衣上有水珠，會把你衣服弄濕。”
買的雨衣是一米七的碼，穿在季蘇葉的身上已經不是oversize風格了，而是小朋友偷穿了家長的衣服。下擺快到她的腳踝，還好将裙擺遮的嚴嚴實實。由于季蘇葉的肩膀細窄，自然撐不起這個碼數的肩寬，直肩被她穿成了落肩款，袖子偏長，将她整個人都罩進了半透明的雨衣裏。
領口太大了，季蘇葉只好将雨衣後面捎帶的帽子套在頭上，将帽子兩邊的系繩縮緊，紮成一個小蝴蝶結在自己下巴下邊。
因為扯緊而皺縮的帽檐貼在季蘇葉的頭上，小朋友又紮了個高高的丸子頭，因此頭頂有着滑稽的形狀。言暮好笑的盯着季蘇葉看了半天，覺得小姑娘現在真的很像網上那種被套進了向日葵頭套或是炸毛獅子頭頭套裏的小貓表情包。
“你把雨衣解開，趴在我背上，就不會淋濕了。”言暮又将傘對季蘇葉挪了些，無奈的笑着擡起一只手去拉季蘇葉下巴下方的蝴蝶結，“系這麽緊幹什麽？等會兒把下巴都勒出印子來。”
她話音剛落已經吃了，季蘇葉的下巴上已經出現了小紅印。言暮心想，小朋友的皮膚果然嬌嫩一些，磕了碰了都不行，一定得要小心呵護的。
季蘇葉說：“姐姐，不要你……”
背字沒出來，言暮伸手去解開了季蘇葉雨衣的一顆扣子。小小的“咔嗒”一聲就好像在炸在腦海裏。
不，不就是解個雨衣扣子嗎……
季蘇葉一下子手足無措，耳朵裏聽不到一點雨滴的聲音，只有言暮在輕聲說：“拿一下傘好不好？”
季蘇葉不敢吱聲，呆呆地将傘接過去。她反應遲鈍，接過了傘之後就打的很低，以至于言暮只能微彎了腰，貼近她。
她身上的香味頓時鑽過來，季蘇葉心跳加速，即使已經和言暮不是第一次親近，卻還是沒出息的臉紅透了。言暮似乎在很專注的幫她解開這排扣子，季蘇葉只能聽到一個又一個口子“咔嗒”被解開的聲音，還有言暮近在咫尺的，極漂亮的臉龐。
言暮的眼睛被濃長的睫毛遮擋，季蘇葉卻知道她的眼神在跟随着手指往下挪了一寸又一寸。
直到五個扣子全都被解開，季蘇葉感覺自己仿佛經歷了一場浩劫，背後出了一層細細的汗。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把傘打的太低了。
因為言暮竟然能平視着她，茶色的眼眸望過來，季蘇葉已經——
我要不行了，姐姐。
你怎麽能這麽好看！不要這樣看着我！我已經狗淪陷的了！
啊啊啊我面前的到底是什麽仙女？還讓不讓別的女孩子活了？完全沒活路啊？
姐姐你為什麽每天都是這麽的魅力無窮？不要再營業了，我的眼睛相機馬上就要報廢噫嗚嗚噫。
“好了。”言暮完全不知道季蘇葉的心理活動如此豐富，她背過身，側着頭說：“上來。”
“姐姐……”
季蘇葉想她今天是不是太幸福了，不僅能讓言暮幫她解扣子，還能讓言暮背她。
天鴨！
“快點上來。”言暮的側臉平靜，優秀的鼻梁線條和眼窩深邃迷人，季蘇葉暈頭轉向的哦了兩聲。言暮微屈着腰，已經做好了迎接季蘇葉的準備。
“姐姐我來啦！”季蘇葉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中二病，邊喊口號邊跳了上去，言暮又準确又穩的托住了她。
大概是被季蘇葉的活力感染，言暮說話的語氣都變得輕快：“扶穩了？我們準備出發了。”
季蘇葉給兩人撐着傘，兩條細腿忍不住在空中晃蕩。她才發現言暮的肩膀上有一側明顯濕了，肯定是因為幫自己打傘。
“別亂動。”言暮的聲音低低的，步伐慢而穩，還有幾分小心。
她托着季蘇葉的手上下放，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且緊緊的壓住季蘇葉的襯衫裙，并不會讓季蘇葉感到有任何難堪，更不用擔心走光。
言暮對她是真的很細心。
季蘇葉湊到言暮的耳邊說：“姐姐，我重嗎？”
又懊惱的補充道：“這段時間除了昨天生病，我吃得好多，又甜，肯定是胖了，我這個大胖子嗚嗚嗚，姐姐你是不是覺得背被我壓得特別疼啊？有沒有泰山壓頂的感覺？”
“沒有。”言暮說，“你很瘦。”
豈止，季蘇葉很輕，巴掌臉笑起來的時候下巴尖尖的，不笑的時候下巴有一點點圓潤的線條，還有一點嬰兒肥。言暮初見到季蘇葉的時候就覺得季蘇葉大約只有八十斤，後頭這兩天又生病沒胃口，吃飯也就喝了點粥，言暮背着她輕輕松松。
季蘇葉說：“真的嗎？你不要騙我。”
“不騙你。”言暮說的很讓人信服。
季蘇葉放心了，安心将整個人的重量都交給了言暮。一百米的距離很短，但言暮走的慢吞吞，愣是過了往常時間的一半才到壽司店的門口。
江桢正等在門口，看着雨幕中兩人的身影心情極為複雜，臉上還不能表露出來。
言暮将季蘇葉放下來，自然的接過了季蘇葉手上的雨傘。季蘇葉的雨衣敞開，又因為肥大而成了落肩袖，幹脆就在雨衣裏面抖啊抖的。言暮被她孩子氣的舉動逗得失笑，又伸手去幫季蘇葉将頑強套在她身上的雨衣脫下來。
江桢在心裏說，長了手不會用啊？還非得讓言暮給你幫忙！故作可愛！虛僞！
臉上不動聲色道：“我們快進去吧？我來的時候已經訂了包廂。”
言暮點頭。
季蘇葉還在糾結鞋套該怎麽辦，她拎着兩個水淋淋的鞋套，嶄新潔白的鞋子重見天日。
“我扔去垃圾桶嗎姐姐？”季蘇葉在很嚴肅的思考，“那等會兒吃完飯出來怎麽辦呢？”
言暮說：“我背着你去車上，就不怕弄髒鞋子了。”
季蘇葉說了聲好，将鞋套扔進了垃圾桶，轉過身又張牙舞爪對着言暮說：“泰山壓頂啦——”
言暮已經拿出紙巾出來，習慣了一樣塞進季蘇葉的手裏，淡聲道：“擦手。”
“哦。”季蘇葉很乖巧的照做，終于把自己收拾妥當，笑眯眯對江桢說，“肚子餓了。”
江桢：“……”
…………
……
吃飯的時候倒沒什麽幺蛾子，江桢與言暮先前在公司沒談的事情放到了飯桌上，兩人說的事情季蘇葉并不感興趣，自己在一邊吃壽司。
可惜言暮不讓她吃的種類太多，只允許她吃一些不會上火的，清淡的。季蘇葉知道言暮是工作狀态，很善解人意的并不打擾。
還好江桢在這個時候簡直和轉性了似的，真挺認真的在聽言暮說一些關于合作的意見。
季蘇葉覺得江桢這人真的好奇怪。
等到兩人事情談的差不多了，季蘇葉吃的才半飽，對着北極貝厚片垂涎欲滴。言暮夾給她，“想吃怎麽不吃？”
這家的壽司新鮮，當天空運過來，價格昂貴是當然的，味道好也是應當的。
季蘇葉眼巴巴看着言暮說：“你們一直在談工作，我一個人吃不好玩嘛。”
言暮道：“好了，現在陪你一塊兒吃。”
江桢将芥末推到季蘇葉的面前，說：“來點兒？”
“別。”言暮給季蘇葉做出了回答，“她感冒還沒好全，不讓她吃這些刺激的東西。”
季蘇葉給言暮夾了好幾塊壽司，說：“姐姐你多吃點，背我你今天辛苦了。”
江桢：“……”
江桢将自己的氣壓下來，對季蘇葉說：“蘇蘇生病了？那怎麽不早說，我們去吃點清淡的東西。”
季蘇葉擺手說：“別別別，這本來就是你們的飯局，我不過就是順便來蹭飯的。”
季蘇葉心裏發毛，總覺得不習慣江桢對自己這麽平和的樣子。
雖然是做給言暮看的假樣子。
言暮又問：“嗓子還疼嗎？”說着一杯溫水就遞了過來。
季蘇葉喝了好大一口，轉着眼睛說：“還有一點疼，幾乎等于沒有。姐姐我想吃雪糕，好不好？”
“不行。”言暮看着外面的暴雨，“感冒都沒好，天氣也不好，你自己學中醫還不知道這時候要養着？”
季蘇葉假裝哼了一聲。
江桢的碗裏沒有東西，她拿筷子的手頓了頓，說：“言暮你和蘇蘇感情很好啊……”
"別這麽說。"季蘇葉嗷嗚吃了一大口，又悄悄瞟了言暮一眼才說，“我們還在持續發展中。”
她這麽說完，自己都感覺有些不好意思，縮了縮脖子，又往言暮那邊靠。言暮沒動，任由季蘇葉貼在自己肩膀上，小聲囑咐她說：“你小心點。”
季蘇葉只要能挨着言暮，就覺得心滿意足。被江桢影響的糟糕情緒此刻終于一掃而空，她就看看江桢到底還能忍到什麽時候。
江桢被季蘇葉的話堵的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沉默了半晌才對言暮說：“我們這次過去海城，有十五天那麽久，該收拾的收拾好了沒？”
她看上去只不過随随便便一提，實際上這話顯得好像自己和言暮有多親近一樣。
“收拾好了，我早就提醒姐姐收拾啦！”季蘇葉搶着回答，對着言暮眨了眨眼睛，“姐姐你說對不對？”
小姑娘的手悄悄在桌子底下摸到了言暮的掌心，兩根手指屈着放進言暮的手心。言暮面色淡淡，嗯了一聲，好像一點影響都沒受，實際上在底下包住了季蘇葉的手，輕捏了兩下，告訴這位小朋友不準再鬧了。
可惜季蘇葉是位叛逆的小朋友，見言暮沒有明顯退開的動作就開始變本加厲。她的手指被裹進言暮的掌心，将剩下的手指也放了進去，一根，兩根，三根。
言暮低聲說：“……季蘇葉。”
她的掌心溫暖幹燥，小朋友的指腹柔軟嫩滑，一直在亂動。言暮覺得掌心有點癢，想把季蘇葉放開，指縫間卻擠進來手指。
往邊上一看，季蘇葉朝自己揚起一個得逞的笑容。
江桢又說：“言暮，明天我們的航班沒有延誤，倒是挺幸運的，這邊不知道有多少航班因為天氣原因都被迫取消了。”
言暮點頭，回答的有點心不在焉：“沒取消就好。”
季蘇葉終于玩夠了，從言暮的手裏把自己手抽出來，開始吃起自己碗裏最後一塊壽司。她不知為什麽咳嗽了兩聲，言暮端了水給她。江桢就看着季蘇葉說：“蘇蘇你這身體要加強鍛煉了，天氣一變化就感冒？”
季蘇葉：“啊……”
“你不用去讀書的嗎？”江桢臉上仍舊如常微笑着，“蘇蘇這麽漂亮，在學校裏應該不少人追吧？有沒有喜歡的？”
季蘇葉喝了水潤嗓子，瞥了言暮一眼才說：“你怎麽明知故問？”
江桢道：“知道什麽？我只是好奇，你那麽小就讀了大學，大家應該會很照顧你吧？”
季蘇葉說：“沒有很照顧，考試的時候大家都抄我的，我一次都沒抄過。”
季蘇葉又說：“江桢姐姐，是不是很多人追你啊，你長的這麽漂亮？”
言暮若有所思，在一旁沒有說話。
江桢答道：“有是有喜歡的，但是我喜歡的還沒有來追我。”她這個意有所指真是令人嘆服，季蘇葉看到江桢的眼神飄在言暮的身上，大概就只差說出“言暮你快點來追我我喜歡的是你”這樣的話來。
季蘇葉就笑着說：“這麽巧的呀？我和你差不多，也是我喜歡的人還沒有來追我。”
言暮終于側過頭淡淡的看了一眼季蘇葉，眼中帶着無奈的意味。
“不過沒關系，我可以追她呀。”季蘇葉又喝了一口白水，鼓着腮幫子兩秒鐘才吞下去，慢悠悠說，“而且我覺得我快要追到了。”
言暮慢條斯理的吃東西，聽到這話也沒停。
江桢被季蘇葉說的不知道要怎麽回應，最後只好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是嗎？那蘇蘇你倒是挺……有手段的。”
飯後，季蘇葉感覺自己的嗓子再度吞咽困難，不知福是因為上火還是又反複着了涼，等言暮發現她有些不對勁的時候，季蘇葉已經連續咳嗽好幾聲了。
吃過飯後瓢潑大雨仍在繼續，季蘇葉還是由言暮背着上車。準備回公司的路上路況并不算好，主幹道上堵的不行。季蘇葉咳嗽到言暮察覺，“怎麽回事？”
季蘇葉撇嘴道："應該只是上火，要麽就被氣着了，氣急攻心。"
"江桢說的話你不用和她一般見識。"言暮說，"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只挑那些能夠氣你的講。"
"姐姐，原來你知道啊？"季蘇葉看着她說，"我還以為你就和那些小說裏什麽都不知道的女主角一樣，就看着女配們鬥來鬥去，自己還認不出白蓮花和綠茶……"
"不準說髒話。"言暮将她即将脫口而出的話止住，無奈道，"生活又不是小說。我都是個這麽大的人了，又不是什麽小毛孩，還分不清誰的話是真的誰的是假的？"
話雖如此沒錯，但是季蘇葉默默的想，我騙你說我們睡了讓你負責的時候你就相信了我呀。
轉回頭來想想，季蘇葉覺得這真的是自己很蹩腳的話，怎麽言暮就那麽輕易的當真了呢？
嘻嘻，想想就覺得自己賺了。
"這雨真的沒完沒了。"季蘇葉憂愁的嘆了一口氣，"姐姐，連鳳城都不想讓你走，下了這麽大一場雨挽留你。"
季蘇葉的手按在車窗上，跟着玻璃外不斷滑落的雨珠在移動，看上去很專注。
言暮道："不是鳳城，是中南部以下的城市全都在迎接這場降雨。"
"姐姐！沒情調！"季蘇葉一激動，喉嚨就變得很癢，掩着嘴又咳嗽了好幾聲。
言暮皺眉道："下午送你回去休息，不要去上班了。回去之後要老爺子再給你配副藥才行，看來昨天還好的不徹底。"
季蘇葉苦着一張臉："不要……"
明天言暮就要去出差了，自然是今天能粘着她就粘着她。即使在公司不能時刻呆在一起，在外面看着也好。
"乖。"言暮轉動着方向盤，只能從餘光裏看季蘇葉一眼，"身體最重要，這滿城下雨的也确實不方便。誰不是能休息了高興的不行，怎麽到你這還反過來了。"
季蘇葉表示很不樂意，這哪能放在一起說。她可是要追女朋友的人別人是嗎？她是能夠看到言暮的人別人是嗎？
言暮的聲音循循善誘："季蘇葉，回家好嗎？"
季蘇葉嘴裏振振有詞："黃芩，黃連，栀子、穿心蓮、連翹，金銀花，竹葉……"
"你在念什麽？"言暮問。
季蘇葉氣鼓鼓答道："下火良方！氣死了氣死了，現在喝不着，念一念看能不能去火。"
她一邊念，一邊還煞有其事的晃動着頭。
言暮默了半晌，知道季蘇葉是在說自己讓她生氣了，想法在腦袋裏轉了好幾圈，最終輕輕逸出聲。
"是我擔心你。"
季蘇葉心裏啊了一聲，頓時沒了脾氣。她說："那就回去吧。"
言暮依言将車往季家的方向開，沒多久到了家。言暮還要趕回去上班，自然沒有多少時間逗留。季蘇葉很不舍得，依戀的目光放在言暮的身上，就是不願意下車。
言暮只好和她一起下車，把小姑娘親自送到家門口。
季老爺子等在外面，一看到季蘇葉就說："是不是又涼着了？"
"是。"言暮替她回答說，"中午吃完飯她就開始咳嗽，我怕她更嚴重就趕緊送了回來。"
季老爺子嘆氣道："這丫頭就是這樣子，生病了容易反反複複的，現在濕氣又重，正常……要養着！體質太差。"
"蘇蘇，你快進去，別又涼着了。"季老爺子交代季蘇葉，"這天氣是降了下來，今天就不該讓你出門。"
鳳城今年夏天的氣溫異常的高，時常到達三十七度。這次暴雨本來還很悶熱，從今天開始直降了十二度，普通人還能扛一扛。季蘇葉現在正是抵抗力差的時候，自然就扛不住了。
季蘇葉咬着唇，也不走，就看着言暮在和季老爺子說這話，都是一些關心她的。
她此時對言暮明天就要走了的離別情緒強烈，覺得十五天不能見到言暮是天大的事。
季老爺子看季蘇葉還呆在那，"怎麽還不進去？"
季蘇葉就看一眼爺爺，看一眼言暮，委屈的低頭。
季峥風澤還能不懂？看着自己的孫女兒搖頭又搖頭，進去了，将空間留給這兩位小年輕。
言暮說："上班時間快到了。"
"姐姐，要抱。"季蘇葉對着言暮張開手，過了兩秒鐘想起來自己現在還是個病號，又把手收回來，悶悶地說，"不抱了，等會兒把感冒和咳嗽病毒傳染給你。"
"背都背了……"言暮笑了一聲，上前兩步，将此刻看上去十分難過的小朋友輕輕攬進懷裏安撫，"別不高興了，好嗎？"
她拍着季蘇葉的背，讓季蘇葉想起小時候媽媽哄自己睡覺，嘴裏還不停說着"寶貝……寶貝……"
區別是言暮并沒有叫她寶貝。
嗚嗚嗚。
季蘇葉還是不高興，愁緒塞滿了她的整顆小心髒，滿滿的。她深深嗅着言暮頸間發間的香氣，手圈起來，緊緊回抱住言暮，頭埋到言暮的肩膀上，睫毛一下又一下的顫。
"怎麽哭了？"言暮将季蘇葉從自己懷裏拉出來，眼神有一絲無措，只知道更加溫柔的說，"別哭。"
季蘇葉眼眶紅紅的，眼眸濕潤的蒙上了一層水霧，下睫毛已經被打濕，小朋友咬着唇，很倔強的憋着勁兒不讓眼淚流下來。
言暮不知道怎麽安慰季蘇葉，只好說："我早點結束工作，就可以早點回來了，好嗎？"
她能感受到季蘇葉強烈的不舍，自己的心裏也逐漸變得惆悵起來，這是之前從來沒有過的體會。
"姐姐。"季蘇葉的聲音軟糯，"你不準接受她的誘惑！不準和她深夜獨處一室！"
"啊？"言暮還愣了會兒沒反應過來，後知後覺才知道季蘇葉說的是江桢，啞然失笑，"你腦袋裏都在想什麽呢？"
"你們成年人的世界不都這樣嗎？嗚嗚嗚。"季蘇葉的眼淚往下掉，"天天就說我是小孩不懂你們成年人的世界，你也是江桢也是，你們都仗着自己年齡比我大欺負人。"
季蘇葉說完又反應過來似的，說："不、不是，姐姐我不是說你年齡大的意思，哎呀……"
言暮說："我知道。"
"是嗎？"季蘇葉放心了一點，眼角還挂着一點淚花。她現在覺得自己丢臉極了，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想到言暮要離開那麽久就悲從心來，恨不得和言暮一起去出差。
言暮伸手去擦掉季蘇葉的眼淚："是，你不要哭了。哭的鼻涕都出來了。"
季蘇葉低頭看了一眼自己仍舊嶄新潔白的鞋子，撅着嘴說："姐姐，你去上班吧。"
"糖還有嗎？"言暮從自己口袋裏又摸出兩顆攤開在手心，"等會兒乖乖吃藥，把碗底拍給我看，要乖一點。"
季蘇葉把兩顆糖拿過來，又去摸言暮的褲兜，被言暮壓着手笑："不要鬧。"
短暫的哭過之後，季蘇葉的情緒稍微平複，剝了一顆糖放進自己嘴裏，又剝一顆放到言暮嘴邊："張嘴，啊——"
言暮吃了，嘴裏甜酸的味道化開。她該走了，上班的時間臨近。
"我和她沒有什麽，更不會有什麽。工作夥伴而已，畢竟還是要工作的，對不對？"言暮伸出手來捏了捏季蘇葉的臉，笑着，"你忘了？我是勤勤勉勉在為你打工，小債主。"
雨下的好大，濕氣直直的往身體裏面鑽。在言暮捏自己臉的時候，季蘇葉又想掉豆子了，趕緊深吸了幾口氣忍住。她将言暮的手拉過來，在掌心裏畫了個小愛心。
言暮手抖了抖，很癢。
"言暮……"季蘇葉紅潤的唇抿了抿，"你為什麽願意和我解釋這些呢？"
言暮道："因為我不想你誤會。"
說完了，言暮去摸了摸季蘇葉的小腦袋，"小朋友委屈了就要哭的，我不想讓你哭。"
"我沒有！我沒有總會哭的！"季蘇葉又兇巴巴的反駁言暮，"就、就特殊情況才這樣，平常我一點都不會哭。"
言暮溫和道："小孩子情緒外放一點沒什麽問題。"
"再見姐姐，我回家了。"季蘇葉想言暮為什麽老提她哭的事，她哪有？一直都重複自己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怎麽能被愛哭這樣的事情絆住腳。
大家不是都說，成年人要笑着面對困難，哭也要悄咪咪躲起來哭。
言暮笑："你好好休息。"
季蘇葉進了門，又倚在門框處看言暮撐傘在雨幕中走去車旁。雨滴被阻隔在透明的雨布，順着傘骨的框架滑下來，言暮的步伐穩而
